亲晨 (春台)

　　卫美辰揉揉自己还发烫的脸，低眉问他：“你也洗过了？”
　　可是他衣服没换。他行李都在这房间里呢。
　　“太脏，在周南那边先大概冲了冲。”谭思齐飞快看她一眼，倾身去开行李包，“你好了？那我去洗。”
　　这酒店隔音不错，浴室里的水声很轻。但仍然搅得卫美辰心里涟漪四起。
　　等谭思齐整齐地穿着睡衣走出来，她手里的杂志都没翻过页。
　　他很快擦干了头发，倒了两杯清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凳上：“在看什么？”
　　灯光是暖黄的，照在他眼中，微热的清亮。
　　卫美辰扬一扬翻开的杂志页面：“酒店的，随便看看。一篇明星专访。”
　　“演员吗？”谭思齐拍了拍身侧的余位：“过来，有事跟你聊聊。”
　　“是啊。”
　　卫美辰看看他，起身过去，才走到跟前，就被他一把揽着腰抱坐了下来。她心里轻轻一跳。
　　“你很喜欢演戏？”谭思齐侧头，用下巴摩了摩她柔软发丝。晚花的清香。
　　身体中又隐隐发热，他赶忙转回脸，暗自正了正心神，以免刚才洗澡的功夫全都浪费。
　　“嗯，算是喜欢吧。”卫美辰轻偎他肩膀：“演戏可以做很多种人，而且好坏都没什么顾忌，很痛快。”
　　“这是不错。”
　　静了静。谭思齐又道：“但是顾忌嘛，其它时候总是要有。———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生你气？其实，主要是因为你的两张照片。”
　　他的语气有些郑重。
　　卫美辰抬起头来，疑问：“什么照片啊？”
　　那件事她几乎已经忘了。
　　谭思齐看着她眼睛，缓缓提醒：
　　“涂伟。”
　　两个字仿佛一把小锤轻敲脑袋，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两张裸/照？
　　被他看到了？怎么会看到的？所以嫌弃她？
　　怪不得……
　　卫美辰心里一拎，倏地直起腰来，喉头发紧，嗫嚅：“那个？……不是……烧了吗？”
　　照片她自己拿回来烧了，而油画是被卫安然给烧了。
　　“有备份。”谭思齐轻叹口气：“而且，任何东西只要有人看过，就不会是秘密，知道吗？”
　　备份？
　　不，这不是重点。
　　撇开乱纷纷的思绪，卫美辰急急抓住他的手，解释：“那个是假的！我P的！”
　　眼睛都要红了。
　　这会儿知道着急，当初干什么去了？
　　但又舍不得她这副样子。
　　谭思齐无奈地把人搂过来：“我查过，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东西都抹了。现在只是跟你分析分析。”
　　卫美辰才松一口气，就听他又说：
　　“假的我也气。假的就能随便弄了？你自己说呢？你还说喜欢做演员，那照片发出去，对你能一点影响也没有？还有，最关键是你的态度，哪个女孩子给自己做那种东西？”
　　态度有问题。
　　是呢，即使到现在，如果不是惹他生了气的话，她依然不后悔那么做。
　　“怎么会……给你看到的？是不是很麻烦？”
　　“没什么麻烦。都处理了。”他大概给她讲了讲泄露的经过。
　　静了静。
　　卫美辰低了头，抬手揉揉眼睛。
　　“怎么了？”谭思齐捧起她的脸，看见她眼下红红的，心里懊悔刚才语气不够柔软。
　　他站起身，同时搂着她的腰，将人抱举起来，抬头亲亲她的眼睛：
　　“好了，都过去了。是我不好，刚才我是不是话又重了？”
　　卫美辰手搭在他肩上，摇摇头，又点点头。
　　谭思齐笑了笑，将她放到床上，两人相对着躺卧下来。
　　他捏捏她的脸：“我只是告诉你，做事不能光为一时痛快，更不要拿自己做刀子，不值得。你说，要是你那个妹妹脑子聪明一点，没瞎点房子，而是把两幅画挂出去展览，你怎么办？有多少人会管真假呢？”
　　这倒是。毕竟卫安然智商不稳定，未必就按她的预想走。
　　的确是她冲动。
　　卫美辰抿抿唇，没说话。
　　“就算是如你所愿，对她又有多大损失？你以为她就喜欢那一个？”
　　谭思齐弯起左手肘撑着头，右手搭在她腰上，笑笑：
　　“她嘛，也就疯疯癫癫了半年多，然后就追另一个男人去了。你还不如，把她电脑里面那些丑照丑事，发给那些男人看，对不对？”
　　卫美辰抬起脖子，眼睛微亮：“你是说你已经———”
　　“还有她妈跟她的小情人啦，她妈那个小公司的偷税漏税啦，她妈找人跟踪你爸啦，这些小事情，随便往外捅一捅不挺好的？包括你爸的公司啦，还有他在外面———”
　　谭思齐顿了顿，笑道，“你爸的小破事也抖了抖，你怪我吗？”
　　“不怪。”卫美辰身子前倾，伸手搂住了他脖子，眼睛亮晶晶的，“他对我又不好。只要不伤他底子就行了。”
　　这种事情她自己不太想做。但如果是他为她做了，她觉得很开心。
　　“哪会那么严重。”谭思齐顺势抱紧了她的腰：“不是都想着断绝关系了吗？还为他想？你呀。”
　　小傻瓜。
　　卫美辰把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小声道：“据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对我挺好的，夜里都是他在照顾我……也是为了我，才娶了这个老婆，其实，他本来有更好的人选。”
　　上佳联姻人选。但是对方坚决要求把她寄养到老家。
　　“他生了你，就该对你好。”谭思齐亲了亲她的发顶，“你也不需要还他的钱，那都是应该给你的。”
　　卫美辰对此不说话。
　　谭思齐笑了笑。
　　知道她犟，想用自己的钱去划道线。不过钱无所谓了，反正还有他。
　　他问她：“那个曹什么，是当初说会对你好吗？你爸就信她了？”
　　“嗯。说会把我当做亲生的对待。她那时候很喜欢卫家鹏，说的话大概也是真心的吧。”
　　卫美辰脸蛋在他柔软的睡衣上蹭了蹭，“不过感情是会变的，没几年就不喜欢了。不管是她对卫家鹏，还是卫家鹏对我……对生我的那个。”
　　她的生母，谭思齐倒是没查过。只大约知道，以前是个越剧演员，名字叫什么“小月”。
　　他想了想，轻声问：“既然当初喜欢，而且都有了你，为什么没娶她？他家里不接受？”
　　如果是他，哪怕谭立明不给他自由，他也不会放弃喜欢的女人。
　　不喜欢的，亲都不想亲，还结婚？
　　卫美辰摇摇头：“是她不要这个男人……和我。”
　　她的声音里，忽然窜出一点呜咽。
　　谭思齐心尖上也蓦地一疼。
　　他把她的腰身往上提了提，抵住她额头，摸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那就不管她。你还有我的呀。永远都有我的，好不好？”
　　卫美辰撇了撇嘴，这下眼泪真的流了下来，声音也微颤：
　　“那你以后不可以赶我走，就算吵架也不可以，就算我做错了事不管做得再错都不可以，就算我以后自己有了好多小房子也不可以———”
　　原来她并没有完全释怀。
　　谭思齐听得心里发慌。
　　他此刻无比想要收回那天的言语。
　　“不会的，我那天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忙抚她的脸，匆匆吮掉她的眼泪：“对不起，我不会的，永远不会……相信我，我舍不得的……不哭了好不好……”
　　她嘴角却往下撇得更大了。两颗眼泪迅速滚到唇上。
　　谭思齐捧着她的脸亲上去。
　　

　　第28章 Chapter 28

　　
　　她的眼泪揉进他的唇舌里, 微淡的咸，混杂着她颈边的丝缕清香。
　　谭思齐才吮掉两颗, 又有两颗圆润滚落。
　　她逐渐哭出了声音。
　　谭思齐抱着卫美辰，轻轻翻了个身, 撑着手肘，将她罩在怀中。
　　一边亲着她嘴唇，一边用手掌，轻擦着她湿漉漉的眼下：
　　“不要哭了，心里不痛快，你就打我，行不行？怎么打都随你……或者, 你再想个罚我的方法？怎么罚都随你，好不好？……不然，你不是说给我记账吗？你就记下来, 以后我必须无条件答应你一个任意要求？答应两个？……”
　　卫美辰仿佛没听到，手搭在他肩窝, 兀自哭得更凶, 眉眼皱成了一揪, 看上去委屈极了。
　　整张脸全湿，眼泪濡到枕头上，擦也擦不及。
　　发红的小鼻子下, 还有两小条透明鼻涕，悄悄探出了头。
　　温热的水气漫到谭思齐鼻间，他眼中不禁也微酸。
　　都是他不好。
　　谭思齐忍住这酸意, 再次凑过唇，想要用亲吻去堵消她的哭泣。
　　但还没亲上，就听得怀中人忽然一噎，伴随着那小身子一个轻颤。
　　“好了不哭了，你看都要岔气儿了吧。”他亲吻的动作停住，手探下去，隔着衣服抚她的背。
　　她却又是一噎，一颤。
　　哭声被有规律地打断着———卫美辰这是在打嗝。
　　她给哭嗝了。
　　卫美辰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于是睁开水汽迷蒙的眼，仿佛试图做些什么。
　　然而，打嗝不受她自己控制，哭声也在惯性中，一时没法完全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