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家说要微信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女伴想要的是江行宁的微信。
可能是觉得江行宁未婚,出来谈生意也没把苏轻焰带着,和别人打球更是没和苏轻焰说几句话,让人觉得他们关系一般般。
也确实一般般。
苏轻焰笑眯眯问:“看上江总了吗?”
“不是啦,只是想多交一个朋友。”
多交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个机遇。
“看上就直说嘛。”苏轻焰仍然笑吟吟的,“大家都是女孩子,有点小心思是正常的,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女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大抵觉着苏轻焰说话很有诚意,而且看起来清纯无害的。
于是鼓起希望:“真的吗?”
“那当然。”
“那我直说了啊。”姑娘家顿时把脸羞得半红,“你可不要和我那男人说,他要是知道的话,不能拿江总怎样,但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苏轻焰似笑非笑。
那女伴又说道:“不瞒姐姐,从我见到江总第一眼就看上他了,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要个联系方式。”
苏轻焰点头:“我能理解。”
“那能把他的微信给我吗?”
“不给。”
“……”
敢情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漂亮姐姐你就没有给的打算?
在那女伴脸色骤变之前,苏轻焰无视她刚才的讨好,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比谁都快,语气还是慢悠悠的,“小姑娘你还年轻,干嘛和这种老男人扯上关系,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
“小姑娘你再这样子的话,我可保不准我的嘴会说出什么话来。”
要是她偷偷摸摸地朝苏轻焰要江行宁微信这件事被金/主知道的话。
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那姑娘气鼓鼓憋一肚子气的青蛙模样,苏轻焰幽幽叹了口气,怪不得男人喜欢包年轻的,除了脸蛋好身材翘,头脑还简单。
天真,江行宁的微信是吹几句马屁就能给的吗。
至少得拿点东西贿赂贿赂吧。
高尔夫球场是最后一笔生意,谈完他们便可以走了。
苏轻焰同带着她撒丫子跑的白马告别,同民宿屋的小姐姐告别,最后同李管家告别。
李管家想说的话无非就是关照大小姐照顾好自己,老生常谈罢了,唯一一个重点是他不断提起,苏轻焰快二十岁生日这件事。
“我知道。”江行宁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没明白,淡淡陈述,“她要是想办生日宴,我会帮她。”
就看苏轻焰乐不乐意了,现在的二十岁哪有以前那样风光,估计办起来也会遭到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笑。
回去的路上,苏轻焰没憋住,侧首问身侧的男人,“你是不是没听懂管家的意思?”
“听懂了。”
“……哦。”她讪讪应了句,始终觉得他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苏轻焰不好再继续多问下去。
他就算把之前的意思重新表达一遍,她的决定依然不会变。
她不想嫁给他。
可以玩感情交易,也可以交易感情,但是一旦触碰到婚姻……苏轻焰不想做一个被束缚的人,也许他现在是个好人,但也许以后就会改变。
她被欺骗过一次,不愿再轻而易举地相信男人嘴里的话。
…………
回到市中心,苏轻焰需要整理下自己的包袱。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不可能去江行宁那里住,两人的关系模模糊糊,搞得他家里的保姆都不知道如何看待她。
只能去外面租个房子。
不过外面的房子很贵,她手头里只有一点零用钱。
和许知意开口吧,她会告诉顾深远,顾深远肯定会把江行宁从上到下一点不漏地嘲笑一番,怎么滴人家小嫩草跟了你怎么一点零花钱都不给人家。
想想就头疼。
与其被别人说辞,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苏轻焰摸出手机,拨了那个叫做“狗男人”的备注号码,很长时间没人接听,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漫不经心地等。
没多久,天就下起了小雨。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
苏轻焰往走廊里端站了站,继续等电话。
等着等着,她主动把通话掐了。
目不转睛看着已经走到她眼前的男人。
是夜阳。
来的时候没发现,现在才注意到周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沉沉地,容易让人压抑。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响起的语调轻慢低缓,不同以往的阴鸷,听起来更温和一些。
然而越是温和,越说明他把骨子里的阴冷藏得有多深。
苏轻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不知不觉中摁到了手机关机键,而她自己毫无察觉。
雨势逐渐转大,淅淅沥沥,滴落到夜阳的衣服上,头发上,慢慢湿润,将他浸染得仿佛上次将她拖入游泳池的状态。
“你妈的忌日。”苏轻焰淡声陈述,“然后呢,和我有关系吗?”
空气中,她听到了骨骼碰撞的声响。
夜阳举起的拳头最终没有朝她挥过去。
他不能挥过去。
如果想要用拳头解气的话,也许一拳头她就被打得昏死过去。
如果不是解气的话,那对她隐忍的一拳又有什么,反而隐约透露他对她有时候是宽容的。
没有到特别刻薄的地步。
如果真到了那天。
苏轻焰不可能苟活到现在。
苏家破产后,她所有的东西都被没收,剩下的是夜阳施舍给她,扔给只够她喘息但剥夺所有尊严的东西,以及一份不体面的工作。
她知道自己和以前的生活落差有多大。
但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宽容,她现在不会这么安全。
夜色那种地方,像她这样样貌的,不可能因为穿着低调就被人忽视。
夜阳只是不让她好好活着。
而不是不给她活。
尽管他此时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苏轻焰对于他,总是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有恃无恐,他再怎样疯狂,她依然没什么情绪变化,“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这个的,那我只能说句抱歉,我帮不到你,人的悲伤不相通,我不想和你一起体会悲痛。”
说着,她转身上楼。
她听见夜阳跟着她一起上来的脚步声。
屋子里是有人的,夜阳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
虽然她知道屋子里那几个人和废物没什么两样,狗都比他们能撑场面。
当着夜阳的面,苏轻焰开始收拾行李,一样又一样。
这些破烂行李,没有收拾的必要,苏轻焰甚至有打算扔掉的准备,只是有人在场,她为了装作有事做的样子,连喝完的牛奶盒子,也一股脑塞入行李箱中。
夜阳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
“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吗。”
“怎么,你有意见?”
“你觉得你能嫁给他?”
“换做以前,我不会考虑。”
苏轻焰所说的不会考虑,不是不考虑江行宁这个人,而是不考虑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她以前有足够的资本浪。
苏父更是放下豪言,只要是女儿看上的男人,不管家境如何,爹都不嫌弃,女儿喜欢就好,反正苏家有的是钱。
东西收拾妥当后,苏轻焰没有表演的机会。
她打算耗费时间,把这里的地给拖一拖的时候,夜阳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用来表演的行李箱被他踢到一旁。
闹出的动静不大,但足够苏轻焰一个愣神。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盥洗台前。
这里的盥洗台全是牙膏沫和洗脚水,又脏又臭,她的内心起先升起一阵恶心,表面上也难以掩饰情绪的变化。
夜阳单手撑着破烂不堪的镜子,没有刻意地圈着她,只是逼得她无处可逃,面无表情注视她强行镇定的小脸。
“不喜欢我了?”
简短五个字吐出来。
苏轻焰差点没憋住笑。
实际上她确实没憋住,真真切切的笑出声,又加上几分夸张的成分,笑得夜阳眉头越蹙越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过你?”苏轻焰一顿,笑意不减,“在我身边服侍几年,别的没学会,自恋倒是学的一套一套的。”
“呵。”
“怎么,我说你还不承认吗,你觉得你现在除了有一张脸和一点钱,你还剩什么?”
剩什么?
就算他这几年拼命恶补上流社会的修养和大大小小的社交。
从母胎出来和家庭渲染的卑微环境仍然无法从骨子里改变本身的劣性。
之前说对他一见钟情的名媛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也以无趣将他打发掉。
话少,脾气怪,世面浅,人缘稀薄。
入了这个圈子,他的缺点全部曝光出来。
就像很久以前,他妈妈因为被苏家嘲笑把洗手用的柠檬水端给客人喝的时候,夜阳知道后去街上买了十个柠檬,切片给母亲洗手。
手洗过后,根源的卑微却是洗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