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互相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有人站出来,把责任推走。
“苏小姐,你的家属确实是因为心脏病而亡,我们也真的尽力了,如果非要追究原因的话,不如回忆一下,家属在死之前是不是经历过激的事情。”
无缘由的心脏病突发,可能性不大,因为之前外婆的病情是稳定的。
那就是受到刺激了。
苏轻焰的脑海里响起护士给夜阳打电话的内容——
您刚才看望的病人。
他刚才来看望过?
在找她之前,来找过外婆?
苏轻焰环顾四周,在窗户口,找到了一束白菊花。
这花是谁送来的……
她闭了闭眼睛。
不用再多问了吧。
今天是夜阳母亲的忌日。
他在找她之前,也找到她的外婆,不知道说了什么。
白菊花足以证明他来过了。
病房外,苏轻焰看见了和她差不多浑身湿透的夜阳。
他就这样站着,冷峻的面庞,被光照得惨白一片。
看到她手中的那束白菊花,他瞳孔放大,眼角眯起轻微细长的皱褶。
“和我无关。”
苍凉的四个字吐出。
落入苏轻焰的耳中,反而更添耻笑罢了。
她的手指将白菊花的根部捏着,捏出绿色的汁液,染脏了她的手和指甲。
“我是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她在这个时候,虽然放下利刀,声音平淡,然而送给他的痛楚并未退减几分。
夜阳还是那句:“和我没关系。”
苏轻焰手中的白菊花被她扔到他的脸上,再掉落在地,她一字一句,“这叫和你没关系吗?”
人既然来过,怎么可能没关系。
还放下了东西。
因为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所以也要让今天成为外婆的忌日吗。
非要找一个人来陪陪吗。
这个时候再说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话更像是在强词夺理了。
“我来过,但是……”夜阳停顿了。
但是和他没关系。
不可能的。
没法说明。
“你来过。”苏轻焰顺着他的话接,“你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没说,你只是把那束花放到窗口,怪我外婆看见了,然后想起苏家的事情,怪她承受能力太弱所以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夜阳缄默着。
“你明知道,她受不了半分刺激,就算是见到你这个人,也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阴影……”苏轻焰看着地上那抹白,“谢谢你送的花,以后有机会,我也会亲自送给你。”
她的鞋子踩过那团白菊。
和他擦肩而过。
等夜阳反应过来,抬手试着阻止时,掌心已经抓空了。
机会错过,就永远错过了。
………………
走出医院的门。
苏轻焰打开关掉的手机,发现数个未接电话还有短信。
江行宁打来的。
他在找她。
她一个电话回拨过去:“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你报位置。”
“我想去你家。”
猛地一下子,江行宁听出了她不对劲的声音,饶是再怎样掩藏,沙哑的哭腔是盖不住的。
他说他现在就回家,让她打车来别墅区。
晚上了,外面还下雨,回去洗个澡再暖暖地睡一觉,应该比什么都强吧,能冲淡大部分烦恼。
苏轻焰站在路边,从地面上看见朝她走来的阴影。
事已至此,她和夜阳,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把黑伞撑到她的头顶。
夜阳抿着唇,大概要说出那三个字。
在他开口之前,苏轻焰突然回头,唇角勾起轻薄的弧度,“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妈的死,并不是我造成的。”
夜阳一愣:“不可能……”
“你真可怜。”
苏轻焰只留下四个字,等到出租车来,直接钻进去。
仿佛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
虽然,对于夜阳来说,那就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
不……
夜越来越暗,雨势仍然不减。
苏轻焰站在雨中,站在别墅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身影孱弱而瘦小。
跟随在出租车后头来到这里的夜阳,在偏僻的角落下车,和她一样,没有雨伞,透过雨帘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正要往那边走去,突然看见两道刺眼的车灯。
很快,车上的男人带着伞下来。
“你是不是傻?不知道找个避雨的地方?淋感冒了怎么办……”
江行宁的训斥声,再看见苏轻焰满脸的泪水后,戛然而止。
遍布的雨水,都遮不住她肆意涌出的泪。
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苏轻焰撇下行李箱,两只手抱着他,用尽全力地抱着他,“你要我吧……求你了……就现在……”
第三十章 30
她的嗓音苍弱无力, 湿漉漉的小手将他干燥的衬衫攥湿, 比这更冰凉的是刺入肌骨的几个字——
你要我吧, 就现在。
之前是调侃,在狼口疯狂试探,还不是因为有恃无恐。
知道他不会轻而易举地碰她。
可如今, 在大雨滂沱之下,她如此哀弱地求着, 这不再是三两句玩笑话, 也不是调侃试探。
一大半的伞遮挡在她的头顶上方, 雨水落在上面发出空空的闷声,耳边如此吵闹, 很难保持原先的冷静情绪。
江行宁搂过她的肩膀:“先进去避雨。”
“我不——”苏轻焰不由分说地抓住一个栏杆,稳住自己的脚步,小脸浮现出倔强,“我不要……你先答应我。”
男人眉头紧锁, “苏轻焰!”
“求你了。”
再一次说出的这三个字,让本来对她没什么防御力的江行宁,更难以防守。
他没能第一时间接到她的电话,等发现后再拨过去, 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这个时候, 手机关机,让他很难不往坏的地方想, 起先让人去她的住处寻找,没有找到任何的结果。
正常情况下, 她不会出事,除非和夜阳有关。
江行宁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看着眼前已经哭得分不清雨水和泪水的女孩,态度软下来,“好,我答应你。”
哪怕她现在说疯话也好。
不答应的话,难不成要在这雨地里站着吗。
被雨水冲昏头脑但意识清醒的苏轻焰,脚步僵硬得几乎是被他推着进去。
客厅明亮的灯光乍一下子闪入苏轻焰的眸中,脑子里某种情绪也被激发,剧烈的晕眩感油然而生,身子随之倾倒。
及时扶了一把的江行宁蹙眉:“苏……”
她已经昏过去了。
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雨水浸透了,贴在肌肤上,刚才在昏暗的地方没察觉,光照之下,少女的曼妙身材完全体现出来。
一时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昏了头吗。
大晚上地出现在这里。
外面是暴雨,难道他这里就是安全的地方?
不知是真蠢还是走投无路。
江行宁把她抱上楼,去浴室里放洗澡用的热水。
…………
苏轻焰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宽大的浴缸里,温热的水泡得她很舒服,和刚才在雨地里淋湿的感觉截然相反,一半地狱一半天堂。
眼睛半睁开,所看见的灰色条纹的墙壁,她大概能猜到这是哪里。
不知道是什么怂恿她来这里。
冲入脑子里的雨水,还是悲伤过度所做出的过激行为。
又或者,她是想报复什么?
外婆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
望着洁白的浴缸底发呆好长时间,直到浴室拉门被人拉开。
主卧的浴室不像酒店,没有多余的窗帘帷幕,人在门口便可以清晰地看见浴缸这边的视野,没有任何的遮掩。
苏轻焰怔怔看着一手拿着浴巾一手拿着……女士小裤裤的男人。
大概,好像,也许。
她应该大叫。
可……是她自己跑来人家家里的。
所以,苏轻焰只是把头低下去,然后两条胳膊呈现出蝴蝶的形状互抱着肩膀,尽量把自己遮掩起来,两条腿弯曲,再试着遮掩一点点……
真卑微。
不知是她的手太小还是因为36D的缘故,好像怎么遮都……
无济于事。
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苏轻焰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犹豫片刻,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侧过身。
背对着。
这看似精明的行为落入男人的眼中,已经不足以用愚蠢形容她了。
如果她不动的话,他可能只是看到正面。
偏偏她还要像条在热锅里的煎炸烤的鱼一样,翻了个面。
……生怕他没看全吗?
“别遮了。”江行宁倒是淡定,把手里干燥的浴巾挂在墙上的挂勾上,平稳陈述,“我都看到了,你有这时间不如擦干净穿衣服。”
苏轻焰:“……你有这说话的时间为什么不直接出去?”
江行宁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十秒后,空气沉静。
苏轻焰看着刚说完有道理,又岿然不动的男人。
就差把流氓二字写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