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笨拙的安慰,余欢只是瞧着他干净的一双手,翻墙势必会留下污痕,他的手却干干净净。
或许是在院外的水管旁洗过了,他一直这样,注重细节到要命。
余欢又想起了小白的那张纸条,状若无意地问他:“我前些天去看了小白,她又不记得我了……你知道小白是怎么受伤的吗?”
一提起小白,祁北杨淡然说:“大哥那段时候惹了些人,一时不小心,叫他们把小白劫了去……小白的腿受了伤,接受不了这刺激,精神一直不好。”
这说词,和苏早的一模一样。
观察他神色,也不像说谎。
余欢茫然了。
……难道真的是小白、精神出现问题了吗?
还是说,这些人连这些话都是串通好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小白写的那句“祁北杨一直在骗你”绝非空穴来风。
祁北杨同周肃尔交往密切,余欢猜测,或许是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话,叫小白听到了。
余欢想等过两日再去瞧瞧小白,只是她不确定,再去见的小白,还是不是上次的那一个了。
她正沉思着,祁北杨却误会了,轻轻叫了声桑桑。
他眸色温柔:“你放心,我绝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别怕。”
余欢哑然。
原来祁北杨以为她在为了这事害怕。
“……我这两天隐约想起了些之前的事情,”祁北杨低声说,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触碰她,“有些时候我就在想,那些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说,只是我一时的臆想。桑桑,我先前说要等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余欢微怔。
祁北杨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热,带着些颤抖。
小白的那张纸条闯入脑海,余欢抽出手来,飞快地站起来:“要不要我去给你安排个房间?”
祁北杨眸色暗了暗。
他也未说什么,只站起来,平静地笑:“好。”
……不着急,别吓着她。
祁北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继而是楚琼琚的声音:“欢欢?你睡了吗?”
余欢瞧了眼面色镇定的祁北杨,傻眼了。
这要是叫楚琼琚瞧见祁北杨在她房间中,回头和孟老太爷说了,该怎么办?
她几乎已经想象出孟老太爷提着刀往祁家去的场景了。
来不及多说,她飞快地打开衣柜,把祁北杨推过去,压低了声音:“你先躲一躲,别叫琼琚发现,成么?”
祁北杨想起了上次被她推进卧室的情形,默默开口:“一回生二回熟,我瞧你藏人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
余欢哪里还有心思和他扯这个,飞快地把他关进了小衣柜里。
楚琼琚是个急性子,咚咚咚,门敲个不停。
余欢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门,对他笑:“怎么了?”
楚琼琚没看懂余欢的脸色,径直进了门,一脸委屈:“欢欢啊,和我一块住的那几个毛小子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我能把床搬来,在你这里睡一晚,成么?”
余欢愣了。
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咔吧。
握紧拳头时,指关节发出的声音。
没等余欢回答,楚琼琚又神神秘秘地关上门,慎重地拉住她,小声说:“你放心,欢欢,我就在地板上将就一晚就成,明天天不亮我就溜;这件事你可别叫旁人知道啊,尤其是祁先生,我害怕自己活不到回去……”
余欢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祁先生已经知道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继而响起孟老太爷洪亮的声音:“桑桑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这一声,屋内的三个人都慌了。
最慌的是楚琼琚——都这个点儿了,若是叫孟老太爷瞧见他还在余欢房间里,只怕等不到祁北杨来动手,孟老太爷今晚上就得替他爸妈清理门户了!
他视线在这屋内巡视一周,立刻锁定在屋内仅有的那个衣柜中,破是破了点,但藏他这么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余欢还未来得及阻止,楚琼琚一阵风地跑过去,飞快拉开了柜门。
余欢脸都白了。
衣柜中,能生扒了他皮的祁北杨面色镇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森寒,微微一笑。
脆弱的小心脏完全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楚琼琚当场去世。
“嗷!”
这一声高分贝堪比土拨鼠尖叫,成功刺透了木门;门外的孟老太爷听在耳中,面色一变,也不敲门了,丢掉拐杖,用力一把推开了木门,声音透着杀气——
“桑桑?”
第47章 第四十七点贪欢
这间小卧室的灯光不甚明亮, 余欢站在离门口四步远的位置, 旁边是近乎石化的楚琼琚, 衣柜中, 祁北杨走出来,对着孟老太爷淡定一笑:“外公晚上好。”
孟老太爷气的后退两步,眼前发黑:“你……你这个混小子……”
余欢扶住他, 低低叫了声外公。
孟老太爷都快气炸了肺,抖着手指,指着祁北杨:“他怎么在这?”
祁北杨理直气壮:“避雨。”
孟老太爷眼前一黑。
天呐,这小子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了?
他咬紧了牙,对着余欢说:“赶紧叫他走。”
声音颤抖,几乎要倒了下去。
楚琼琚终于反应过来:“……我这就走。”
他溜着两条胳膊, 迈腿就想往外跑,被孟老太爷拽住胳膊, 沉声:“你留下。”
孟老太爷上了年纪,经不得起刺激,余欢忙给祁北杨使眼色,叫他赶紧走,祁北杨不想叫她这样为难,眸色沉沉, 轻声说:“我这就走,您保重身体。”
孟老太爷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余欢吓的不行, 扶他坐了下来, 重新去给他倒水;孟老太爷看着桌子上的另一个杯子, 水只下去了一点点,应当是祁北杨方才喝的那个。
他神色仍说不上好,好在方才祁北杨从柜中出来的时候,衣着仍是整齐的。
好在,两人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楚琼琚仍战战兢兢地站着,方才的那一段,真的是把他七魂八魄都吓飞了,满脑子的卧槽。
孟老太爷一连喝了两杯水,才问他:“你来又是做什么?”
楚琼琚一个激灵:“我想在这里睡……”
孟老太爷目光一冷。
“打地铺!隔壁房间那小子呼噜声太响了!”楚琼琚苦着脸,“孟爷爷,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您别乱想……”
孟老太爷冷笑一声。
楚琼琚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膝盖一软,险些瘫倒:“孟爷爷,您相信我啊,我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欢欢可以作证!”
余欢点头。
孟老太爷倒是希望楚琼琚有非分之想。
他放下杯子,面色稍缓:“就算你心里面堂堂正正,也不能这时候来找欢欢……琼琚,你该懂得避嫌。”
楚琼琚点头如捣蒜。
楚琼琚老老实实接受教育,得了孟老太爷的允许,他才灰溜溜地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祖孙二人的时候,孟老太爷才缓声问余欢:“你是真喜欢那个姓祁的?”
余欢微怔。
她不解孟老太爷何意。
孟老太爷说:“桑桑,我收到了一些照片。”
外面的风紧了些,有小雨被吹进来,打湿了书桌上的纸。
孟老太爷望着余欢,声音沉痛:“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曾与祁北杨谈过恋爱。”
那些照片直接被投进了信箱,厚厚的信封中,没有署名,没有贴邮票,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最先拿到照片的是佣人,他先前还以为是恶作剧,或者是些恐吓勒索的东西,但看了照片的内容,认出上面的人,才交给了孟老太爷。
余欢险些打翻了水杯:“都是些什么照片?”
“等你明天回去自己看吧,”孟老太爷见她关注点竟然是在照片上,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不该一直瞒着我。”
这样的语气。
余欢扑通扑通的一颗心慢慢平息下来。
她猜测,应当是她与祁北杨亲密的一些照片,不过不会过分,不然方才孟老太爷不会那样轻轻松松放祁北杨走。
这样的话……还有转机。
余欢说:“我不想叫您担心。”
孟老太爷只是摇头:“你这也算是好心办了错事,要是我知道你们俩早有渊源,现如今也不会这样拆散你们,我不是那样顽固的人。”
孟老太爷的这番话把余欢给砸了个惴惴然。
他这是想松口了吗?
次日,余欢很快明白了孟老太爷的意思。
她上完一天的课回家,听孟老太爷在招待贵客,叫她过去;进去了才发现,佣人口中的贵客,竟然是祁老爷子。
好在祁北杨不在。
余欢只过去,略坐了坐;祁老爷子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落了片刻,笑着随意说了两句话,依旧同孟老太爷聊天。
两位老人家聊得内容都是余欢不曾了解过的,她默默地充当了沏茶的角色;又喝了两盏茶,祁老爷子才离开。
他一走,孟老太爷摸着余欢的头发,慈爱地说:“我同那个老东西说好了,以后姓祁的可不敢再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