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就算好了,我没耽误工作。”胡杨挺委屈。
他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从小跟着兵摸爬滚打。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不错,结果到了农村却动不动就吃瘪。
余秋头痛,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就这样执着下田干活。要说新鲜感,这都来了半个月,新鲜感持续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
“你歇歇行吗?你看你这样中暑倒下来不仅没帮上忙,还耽误了人家干活,自己的工作也要受影响。”
胡杨哪里肯放弃。
他洗了把热水澡,上桌吃午饭的时候,还在信誓旦旦:“不行,这都要建设四个现代化了,怎么还能用这么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我得造个挖草肥的机器出来,加快工作效率。”
生产队今天没管中午饭,秀秀回家吃,闻声好奇不已:“小杨哥,那是个什么机器啊?”
胡杨不假思索:“挖土机。”
田雨正在喝酸菜豆瓣汤,闻声直接呛到了。
余秋一边帮人拍背顺气,一边无奈:“你的插秧机造好没有?做事要有始有终啊,得抓主要矛盾。”
胡杨拿汤淘饭,就着臭咸菜梗子,呼呼啦啦喝下一碗山芋饭,然后一抹嘴巴:“做好了,就等下田试验了。”
余秋跟田雨面面相觑,俱都放下碗筷,冲到男知青点去看新鲜。
虽然他们都计划好了搬到后面山洞去住,将这两间屋子空下来当医疗合作站,但因为三人从早忙到晚半刻不停歇,所以到现在也没将收拾好山洞。
胡奶奶跟秀秀也跟着瞧稀奇。
胡杨赶紧收拾屋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早上急着出门没顾上。”
众人也没顾上关心他乱糟糟的房间,只盯着屋子中间的机器看。
胡杨手上材料极为有限,纵然拆了自己的雨伞也没能让机器看上去有多高大上,相反的,简直简陋得可怜。
房间地上摆着个有点儿像手推拖车的机器,只不过推车扶手位置竖立着挡板。
机器的轮子在前方,是一个废弃的齿轮,是胡杨从大队碾米房翻出来的,由它充当轮胎,可以方便插秧机在泥泞的水稻田里头前进。
它的后方是两根平行排列的细长的木头架子。通过链条与上方稍微短一些的木头架子相连。
这还是郑大爹维修水车的时候剩下的边角料,被胡杨如获至宝一般的收集了回来,再度加工利用。
余秋看了半天,又听胡杨指手画脚地解释,终于勉强算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原理。竖立着的挡板其实是盛放秧苗的地方,外面只简单竖了两根木棍作为遮挡,好让秧苗顺利卡在其中。
机器向前运转的时候,上方那两根稍微短一些的木头架子,就是分秧器,将秧苗顺利地拨给下面的长木头架子插秧器,然后顺利插.入湿润的水田当中。虽然一次只能插两根秧苗,但因为速度快而且人只需要站着摇车走就行,所以效率反而高。
因为房间是硬土,胡杨只简单推了两把插秧机就心痛地舍不得再动,生怕弄坏了他的宝贝发明。
纵使这样,也足够他收获一屋子三代四个女人的赞叹。
余秋竖起大拇指:“可以呀胡杨,你这个要用得好的话,说不定一个人能抵上好几个劳力呢。”
胡杨有点掩饰不住的小骄傲:“那当然,我要让广大贫下中农从繁重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
下一步他就要造挖土机,绝对不会放过草肥塘。
“算了,你要有这精力,还不如琢磨着怎样才能提高收割效率。”
余秋敦敦善诱,“其实草塘工作的关键,无外乎就是让草肥跟水分离。山不过来我过去,草肥塘里头的水也是肥水,可以做肥料的。草肥捞上来费劲,那你干嘛不直接将水给运出来呢?”
胡杨眼前一亮,猛地拍脑袋,对呀,他完全可以在草堂旁边挖个坑,然后让草塘里头的肥水渗进去,再利用水车将肥水运到需要的地方。
至于剩下的草肥,完全可以加水进去,再度沤肥,直到草肥完全化成水为止。
胡奶奶咋舌:“乖乖,这就跟烂腌菜一样啊,放久了就全是水。”
田雨却想另外一个问题:“万一这样不行呢?多少年了都一直是弄好了草肥直接铺着做底肥。”
余秋姿态轻松:“那就直接推着车子走。”
田雨连连摇头:“田埂太窄啦,连板车都过不了。”
余秋只是笑,抬高下巴示意胡杨:“你说怎么办?”
胡杨恍然大悟:“走水渠啊!”
“水渠多窄啊,船根本通不过去。”田雨连连摇头,认为这个方法不好用。
“可以走桶啊!”胡杨满脸兴奋,“就是那种尿桶装草肥,然后拖着桶在水里头走不就快多了,而且还不用挑担子。”
妈呀,担子可难挑了。他今天试着挑箩筐,结果差点儿直接拐进沟里头去了。
他兴致勃勃:“这个办法还可以用来运打好的稻谷出来。”
反正因为闹洪水的事情,各个生产队都在田边上挖了水渠,只要简单地再休整一下,就可以大水渠连着小水渠,方便水田里外东西运输。
“这就是我们新时代的曲水流觞!”胡杨越说越兴奋,直接跳起身来,他要去找大队书记,赶紧把这事儿给说了。
乖乖,现在他就看杨树湾的社员忙得没有个熄火的时候,可带他干活的贫下中农都说真正双抢才叫累塌掉三层皮,眼下这些都是小把戏。
胡杨从小在生活在军区大院里头,没办法想象究竟有多忙,但他能帮忙做点儿是点儿啊。
男知青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了。
女知青也抬眼看钟:“哎呀,不早了,我要看他们睡午觉去了。”
秀秀也上床睡午觉,她今天出早工,早饭前就干了相当于半天的活儿,早就累坏了。
一下子,热热闹闹的屋子只剩下余秋跟胡奶奶。
胡奶奶忙着去搓草绳,临走前催促余秋:“你也睡会儿,大热的天,跑出去要晒出个好歹来的。”
余秋抬头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摇摇头:“算了,我还是把后面山洞打扫出来吧。”
她现在就是睡,也难以睡着。因为实在太热了,热的人晚上都恨不得睡在屋子外头才能睡着。
余秋倒是琢磨过屋顶种菜,利用绿色植物跟水来达到降低室内温度的效果。她那位辞职的老师就在自家屋顶种了一池莲藕。家里都不用开空调的。
她抬头看看知青点的屋顶,还是放弃了。就这房子,可千万别被屋顶水池给压塌了。
不过种点儿攀援性的菜倒是可以,别的不说,起码增加了餐桌饮食的多样性。
山洞的确阴凉,厚厚的山体将炎热隔离在外头。现在日头正好,山洞前的杂草又被清理了,还是有些阳光洒进来。
余秋站在洞口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找面镜子摆在这边,只要位置调整得当,白天还是可以将光折射到里头去的。
“回头我给你们找找,看库房里头有没有穿衣镜。”何东胜从后山边上的小道绕过来,示意余秋,“你们的新厕所打算盖在哪儿?”
余秋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何队长,你有什么事儿吗?”
“盖厕所啊。”何东胜比她还茫然,“县里头防疫站的瓦瓮来了,给你放哪边?”
余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她以为再快起码也要明天才能过来呢。
何东胜摇头直笑:“再不过来,双抢前就挖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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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瓦瓮
防疫站拖了一船瓦瓮到红星公社,在杨树湾渡口点好数目交给大队干部后, 又开着船突突突地往前去。他们要在天黑前将瓦瓮都分发完毕。
大队干部组织生产队到渡口, 又按照每队的户头人数再度分发瓦瓮,各队拖着板车送到各家各户。
不几时功夫, 突然间热闹起来的渡口又倏然恢复盛夏下午乡村特有的宁静, 河面上泛起的涟漪散去, 只剩下远处树荫下吃草的老牛悠闲地甩着尾巴。
下田干活的重劳力们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劳作,集体前往知青点取经。
那里, 有防疫站的同志专门讲授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将旱厕改造为清洁厕所。
余秋叫这一连串的行动搞得回不过神来,主要是太快了, 完全不符合她对行政工作繁冗迟缓的印象。
别的她不清楚也不好乱说,光她工作的省人医,行政部门办事的速度就令人发指。每次惹毛了临床, 科室大主任们就会拍着桌子喊:“就你们这速度, 要是抢救病人的话,人家坟头上的草都长老高了。”
再问问同学工作的地方,情况也差不多。
有在行政口子上班的朋友对这种情况叫苦不迭,也不是他们想要拖事,主要是文山会海太多, 搞得大家都没空干自己的本职工作。
没想到现在防疫站的速度这么快, 大队跟生产队的反应也这样迅速。
最让余秋惊奇的是,县卫生防疫站居然还有专门的土建人才, 负责教人盖厕所。
因为人手有限, 又赶时间, 他们不能每家每户都给指导,只能在各个大队选几户人家作为示范,手把手做给村民看。
田雨还没放学,胡杨又去试验他的水渠运输计划是否可行,余秋赶紧问胡奶奶借了把铁锹,准备按照人家老师指导的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