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锦夜下意识惊了下,不由吞了吞喉咙。
她定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算意识到那是温玉璇,便愣住。
之前是晚上,她还没因为温玉璇的惨状受到多大冲击,当下这青天白日的一看,才发现对方竟是这么惨,这么吓人,浑身上下,从脸开始,全是外翻的血肉,有不少伤至今还在往外渗血。
她朝还坐在马车里的陆漪招手:“你过来看,是温玉璇。”
陆漪闻言稍顿,也过来看,见到那血人,她更是吓一跳,后反应过来果然是温玉璇,便更愣住。
之前只是听锦夜姐的叙述,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当下自己亲眼看到温玉璇的模样,才认识到对方有多惨。
她便问:“你不是说她被关在终无山庄?”
襄锦夜颇为无力地下了马车,应道:“之前确实是如此,我也没想到这贱人,竟是被扔出来了。”
陆漪稍顿,也跟着下了马车。
襄锦夜靠近温玉璇,用脚踢了踢对方,唤了句:“小贱人。”
温玉璇本是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被踢了这两下,她才终于有所动弹,艰难地抬头转向她们。
她的头颤颤的,明显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目光本是呆滞的,在看到她们的脸后,便突然通红地瞪起,马上企图想站起身,却又狠狠地趴了回去,血脸上吃上了更多的尘土,她只能无力地朝她们伸出手:“你们……你们……”
她的眼里充斥疯狂的恨意,眼珠子几乎瞪出:“你们……”
陆漪和襄锦夜见其企图靠近她们,她们便朝后退了些距离,襄锦夜满含讽意地说道:“我们怎么了?”
温玉璇死死地咬着牙:“死……你们死……”
“可惜了,死的该是你。”襄锦夜忽然上前一脚踩在对方背上,“你不是耀武扬威的,自诩很能么?”
她这一踩,令温玉璇疼得打颤,甚至道:“疼……疼……”
温玉璇说着,竟是呜咽出声。
陆漪注意着温玉璇的模样神情,渐渐总算看出不对劲,她便对襄锦夜道:“锦夜姐,她好像疯了。”
“疯了?”襄锦夜闻言,便来到温玉璇面前,正欲打量起其正脸。
但温玉璇再目及到襄锦夜的脸,含泪的眼里马上又露出蚀骨癫狂的恨意,她立即疯狂地试着朝其爬去:“死,你们死……”
说着,她竟是用尽全力嘶吼起来:“死……”
但嘶吼罢,她又哑声哭了,该是因她本就哭得太多,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血脸上早已有横七竖八的许多泪痕。
她哭了哭,又转而笑起,笑得痴痴傻傻,比哭还要难看。
她无力地面趴着地,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襄锦夜与陆漪对视了番,过去朝温玉璇的脑袋踢了下,见温玉璇未再有反应,襄锦夜便挑眉:“还真疯了。”
这种人到此地步,自然不会有谁同情。
陆漪再看了温玉璇一会,说道:“以她的武功,不至于会因为这些伤连爬都爬不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记得之前抓她时,她是先被柳寂淮用药软了筋,才有了后面的下场,但那药不至于到现在都不能褪去。”襄锦夜打量着温玉璇,琢磨了下后,又道,“终无山庄不会那么便宜地就这样放了她,让她有机会为非作歹,她该不会是被废了武功吧?”
陆漪闻言,继续看着温玉璇:“倒有可能。”
襄锦夜笑了笑:“她这种人自诩容貌与武功皆是一等一,便总觉得自己高于任何人一等,如今是容貌和武功都没了,以她这性子,受不了这刺激,疯掉也毫不意外。”
说着,她便过去又朝温玉璇狠狠踢了一脚。
温玉璇难以忍受地痛吟了声,她缓缓侧过头,再次因见到陆漪和襄锦夜,而疯狂抓着地想要靠近,但结果就算十指出血,她却移动缓慢,刻骨的愤恨绝望,让她忘了痛,只更疯狂地扑腾:“死……死……”
襄锦夜环起胸,故意朝其大声道:“丑陋无比,废人不如的温玉璇。”
话语间,她后退了些,让温玉璇的努力白费。
这话是戳温玉璇痛脚的,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血红,随之扑腾得越发厉害,却也只是狗刨地。无能为力的恨几乎贯穿她的胸膛,令她只能哑着嗓音大声叫了起来:“啊!”
陆漪看着温玉璇那张面目全非,又恨意扭曲的脸,下意识侧过头。
她拉起襄锦夜:“我们还是走吧!”
襄锦夜朝温玉璇啐了口,说道:“倒是可惜了,我本想扔她入窑子,可她这副尊荣,乞丐都不会要。”
听到她的话,温玉璇又受不得刺激地叫了起来。
襄锦夜再骂骂咧咧地朝温玉璇踢了脚,才由陆漪拉回了马车,温玉璇看着她们的背影,还在用尽全力嘶叫着想要靠近。
襄锦夜回头朝温玉璇看了眼,便对精卫道:“我和小漪皆因受伤而无力,麻烦大哥帮忙将她踢到路边,越远越好。”
精卫应下,立即过去朝扑腾不止的温玉璇踢去。
他的脚法干脆直接,一脚便将温玉璇踢飞,摔得老远,她单是想再爬回路边,亦是能累断她的气。
襄锦夜和陆漪看了,便愣愣地对视了眼。
这哥们脚力够好。
两人多看了那精卫一眼,才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不得不说,那终无山庄内,随便一个人都是高手。
她们坐回马车内,襄锦夜对陆漪道:“待你回到国师身边,记得派人盯着温玉璇,防止她被人救。”
话罢,襄锦夜便疲惫地闭上眼。
陆漪自动忽略对方前半句话,只道:“他们会选择扔她出来,定是也做好了打算,不会给其侥幸的任何机会,她那样子,撑不了几日就会死在野外,多活几日,只是多受几日折磨。”
襄锦夜心觉也是,便没再说话。
陆漪也闭上眼,马车一路平稳前行,没再遇到其他任何插曲,因着速度慢,她们近午时才到任家。
两人踏进院门,未想侧头就见到银欢坐在院内靠东的石桌旁喝茶。
抬眸看到陆漪,银欢缓缓将茶杯放下。
在这里,银欢只会找陆漪,襄锦夜来回看了看两人,便识趣地松开陆漪的胳膊,过去进了屋。
这次陆漪倒没有对银欢视若无睹,她稍顿,便朝其走去。
桌上的茶该是胡一栀给准备的,银欢为陆漪倒了杯茶搁在桌对面,他道:“我就猜到你会回来。”
陆漪没坐下,也没喝茶,只对他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当时虽意识模糊,未昏迷时的事,也多少有印象。
银欢瞧了瞧她那张苍白的脸,便将那杯茶端起递给她:“喝了吧,怀着一身伤颠簸一路,也算不易。”
陆漪还是接过,低头轻呡起。
银欢压下心中苦涩,朝她笑了笑,道:“是不是阿寻将你赶了回来,你就不言不语地真的走了?”
陆漪喝茶的动作稍顿,未言语。
银欢抿了下唇,叹道:“你该是可以感觉得到,阿寻并不是真的对你没了情意,你又何必随着他闹?”
陆漪闻言,颇为疑惑地抬眸看向银欢。
银欢默了会,继续道:“你中药的时候,只要有点意识,唤的都是阿寻的名字,你根本放不下他。”
陆漪垂了下眼帘,仍看着对方。
银欢站起身,靠近拍了拍她瘦小的肩头:“回到他身边吧,你放不下他,他也不可能真的对你放手。”
陆漪的眼里渐渐露出诧异,她觉得眼前银欢好像换了个人。
有一种过尽千帆,豁然通透的感觉。
她问道:“你不嫉恨他了?”
银欢又稍默,才应道:“我对他,嫉妒倒是有,至于恨,却是没有资格的,上辈子你害了他,今世他害了你,无论是怎样的爱与恨,因与果,那都是你们的事,我跟着瞎掺和什么。”
陆漪闻言,面露惊意:“你……”
银欢迎视她的眼,挑眉道:“怎么?只允许你们重生,就不允许我也插一脚?”
陆漪怔了会,问道:“何时的事?”
银欢道:“之前带你逃去那个村外,身中阿寻的那一箭后。”
他找尽理由固执地恨着阿寻,死抓着陆漪不放,最后发现,他根本没有恨阿寻的理由,也没有死抓着陆漪的理由。
毕竟前世,她是遭他囚禁致死。
看着仍在发怔的陆漪,他不由缓缓抬手,想抚上她的额头,又无奈地将手收了回去负在背后。
很可惜,她与阿寻的同时重生是为了再续前缘。
而他的后一步重生,却是为了成全。
仿佛是为了自我安慰,他忽然笑了,又对陆漪道:“说来说去,我们终归是夫妻一场,上辈子你到死都是葬在我的名下,这也值得我去知足。”
虽然他很后悔,上辈子未珍惜与她的那段缘。
陆漪终于回神,便低头嘀咕起:“前世你那么恨我,我还以为你会把的尸体扔了,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呢!”
说起来,这倒是像银欢的作风。
银欢看着她,自然听清了她的话,这倒是她难得心平气和地对待他,虽然这是因为他终于不再纠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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