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睡得这么熟,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过来。
于是陶然再次低伏身体,上半身向前倾。
随着两人脸庞的接近,她能清晰地听见沈临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处的快速跳跃。
在离沈临脸庞约两厘米的时候,陶然屏住鼻息,而后一咬牙,她轻轻地在沈临的眉眼处碰了碰。
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亲吻喜欢的人的眼角是最好的一种表达。
此时,这份情感浓烈但也饱含克制。
克制,是陶然终其一生都要去学习的一项内容。
陶然碰了碰,很快直起身,她抬起右手先伸到沈临的面前,在刚才触碰过的地方隔空碰了碰,而后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窗外月色幽微,漆黑的夜空像是她心里的某个黑洞。
爱与欲,她在这个人身上永远得不到。
她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趁人之危去碰触他。
陶然捏紧拳头,转身抱起书桌的笔电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她抱着一条毛毯再次打开门。
沈临已经坐在沉木书桌前办公,他一脸肃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眉眼微皱。
此情此景,陶然想到几分钟前的事,她哑然停止前进的步伐。
沈临从屏幕中挪眼看她,“怎么了?”
“哦,”陶然晃晃手里的毛毯,说:“给你送毛毯。”
“是很晚了,”沈临看看她手中的毛毯又转身望向窗外的光景,淡淡地说:“放着吧,然后你先去睡。”
后来寒假过完,新学期开始的第一个礼拜,陶然照常回家,却得知了沈临出国的消息。她以为只是一次平常的出差,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只是这次他出国的时间有些长。
长达四年之久。
*
回忆就此戛然而止,这是最初两年,陶然午夜梦回里反复出现的一个场景。
她第一次大胆地向沈临表达她的情感。
这种耻于口隐于心的禁忌感情,在她懵懂迷茫的年纪,因为一时冲动,她没有过多考虑后果,从而将它暴露在他面前,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应该将它烂在心里,不该让它有倾诉的机会,更不可能有见到太阳的一天。
它应该是隐秘的。
起初她每时每刻都在懊悔。沈临一直不回消息,爷爷对他出国的事避而不谈,她隐约猜到是不是书房那件事引起的。
这个念头每每一起,她都会觉得荒唐到了极点。
沈临当时睡着了,而爷爷当晚根本不在家,怎么可能知道。
在书房暖黄灯光地投映下,陶然一脸惨白。
荒唐的,从来都不是沈临和爷爷,而是她这个自欺者。
良久,沈临说:“你进来的时候我醒了。”
意外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答案,它只是给陶然心里的存疑拖出来重重鞭打。
她就是个自欺者。
“你当时为什么不睁眼?”陶然问,“如果当时你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陶然说到最后,声音越低。
他为什么要装睡?
这个问题问倒了沈临了。
他好一会都没有声响。
过了几分钟,沈临问:“你刚才问我,我这次回来做什么?”
陶然看向他。
沈临声音低而缓:“陶然,当时的你在想什么?”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上心》。
第41章 无数白昼:无人像你(2)
出国后回到熟悉的生活,沈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困顿。事情到底在哪个节点出了差错?思来想去,到底是没个结果。
某个夜里醒来,那时窗外飘落大雪,他的主卧正对落地窗,他睡觉向来不喜欢拉窗帘,百叶窗也很少用到。他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索性下了床,到了酒屋取了一瓶红酒,回到房间,晃着酒杯对窗打发时间。
半夜,城市的喧嚣沉伏在人类的睡眠中,静谧而温柔。就连白日里冷漠无情的写字楼在大雪与灯光的衬托下,都有了那么一份温情。
这样半夜醒来的次数并不少,白天的忙碌始终换不来困乏的倦意。起初沈临经常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白天又是精神充沛地去公司上班。
一晚好质量的睡眠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让他充分意识到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他往来比较亲近的朋友的一个来电。朋友半夜来电就一个方案的最后一个点子跟他讨论。其实方案是团队经过多次打磨,后高层反复开过会议确认下来。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讨论这样的问题已经没多大意义。
沈临靠在床头,窗外细光微渗,他闲闲地揉着眉间,笑问:“你以前可是不会因为这种问题专门打电话,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朋友轻笑,打趣道:“你以前这个时候可不会接我电话,也不像你的风格。”
说完,各自顿了会,两人都笑了。
接着朋友惆怅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年纪大了,做点什么事都像在走钢丝。”
朋友以前风流成性,年龄在他那里就是个数字而已,他奉行: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他都是瞎扯淡。
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酒肉靡生快速离去,随之而来的是紧凑的生活。这是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的一种状态。
沈临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真就是年纪上来的原因?人生而立之年,这也刚过第一年。说年纪大了,未免是自认未老先衰。
又是一个夜里,他照旧睡不着,这次他不再喝酒,换成了包水饺。他很少在夜里做这些并不适合消食的食物。
也可以说他几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饮食向来轻淡,也只留七分饱。带他生活的姨母曾说过,真正理想的饮食,是七、八分饱的状态。她秉承做什么都留两三分的人生准则。
沈临不由得想到一句:“月满则盈,水满则溢。”
然而跟他生活饮食方面不同的是,他在事业上,则是追求满的状态。
思绪絮乱地四处发散,沈临想或许他该去看看姨母了。就在这时,父亲沈之仁难得来了个电话,“你最近怎么样?”
沈临将手机扔在案台上,转身拿了个竹帘抹面粉。父亲没得到回答又问了句。
“有什么事?”
沈之仁笑笑:“过年了,也不给来个电话?”
沈临包饺子的动作一顿,缓过神才意识到今天国内正是过年时节,是合家团圆的时候。随之他又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第二年过去了,转眼七八月时节马上到来,陶然接下来是大三。
父亲气哼哼:“人呢?”
沈临手中的动作不慌不忙,口吻也是淡淡道:“嗯。”
沈之仁听这声,气得上下气不缓,“一个个都不省心。”
一不小心,馅露了出来。沈临想起那年有个人在旁边问:“这样包会不会太满?”
现在看着自己手里的馅料,何止太满。他干脆放下馅料和饺子皮,洗干净手擦干,坐到客厅里。
依旧是沉寂了好半会,沈临才问:“陶然呢?”
这还是这两年中第一回向父亲问起她的状况。
沈之仁哼笑:“她?她好得很。”
岁月迁移,老的是那张人皮,他的父亲依旧是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父亲显然不想过多谈论陶然的事,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上回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沈临靠着沙发背,闭着眼,假装听不懂,“什么事?”
沈之仁冷笑,“林瑜的事。”
“不考虑。”沈临回得干脆。
对这番回答,沈之仁见怪不怪,气定神闲道:“婚礼不用回来办,你想在国外生活就在那边,以前你就不喜欢回来。”
换到沈临冷笑,对此缄默不语。
沈之仁说:“婚姻养育你总要经历的,别那么反感,到头来你也就是个俗人而已。”
暖黄灯光下,沈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父亲话意思带到,也没再多说,说有朋友来拜访,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俗人。
真是另人反感的一句话。沈临面色沉沉,半晌手一抬,将手机砸向了正前方的墨绿色磨砂墙。
手机与墙面两相触碰,摩擦出强烈的反应。静谧的房屋,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哗啦声。
沈临环抱双臂,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冷漠地观看这一地碎物。
第二天,小时工上门打扫家里的时候,沈临一身西装革履正要出门。
“等等,”沈临叫住她,从展柜上拿出一张名片,说,“待会有人上门装饰墙面。”
小时工进到屋子一看,又是一地墨绿色磨砂墙碎玻璃。这两年来,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置换一遍。她摇摇头,说了句俚语。
上午事情忙完,下午没什么行程。沈临一边让助理替自己办个新手机,一边绕道去了郊区的美食街道就餐。
这一带聚集了亚洲的有名餐厅,沈临下了车,踏着厚厚雪层,穿过一条条旧街道,最后在一家泰式餐厅停住脚步。他抬头看了许久,有种往日回忆重叠的错落感。
雪花落到他的发梢上,微风稍拂,它们挪动位置,落在他的眉眼间,像个俏皮的小精灵,笑着邀请他:“快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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