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姜漪重量尺寸时,焉济宸开会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是她给老太太办的号码。
接起后,姜漪没出声,反是老太太那边先喊了声:“济宸吗?”
姜漪没多想,笑着出声:“奶奶,是我。”
老太太愣了几秒,先是无话,而后才是淡笑着说:“漪漪啊,你们这是在一起?”
姜漪应声:“对,我来找他。”
按照老太太平时的作风,她连姜漪都不会主动联系,现在怎么会突然打焉济宸的电话。
姜漪问她:“奶奶,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含糊其辞:“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这老年机不小心拨出号码,我就顺带着问问你们两个好不好?”
“我们当然好啊。”姜漪笑着打趣,“昨天不是才去看过您?”
老太太最近忘性确实是大,“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对对对,才来看过我。”
这话题没维持多久,老太太就急转了调,压低声线说:“好了,那我就不聊了,这边要睡了。”
“好,奶奶再见。”
老太太“啪”的一下利落给挂了电话。
姜漪没想什么事,反倒是旁边量着的工作人员笑说:“姜小姐,真羡慕你,你好幸福。”
这话入耳,姜漪一时不知道该会什么,只好生硬地说:“谢谢。”
尺寸很快就量好,最新修改的礼裙也会在拍卖会前面送到别墅。
团队走后没多久,焉济宸那边的会议就结束了。
正值下班时间点,两边事情都做完后,姜漪想着谈茵那边的情况,还是不放心,拉着焉济宸要去看看。
焉济宸应了她的意思。
但因为老太太的那通电话,姜漪去找谈茵的同时,焉济宸还是去找了老太太。
病房里。
老太太握住焉济宸的手,犹疑又不放心地说:“济宸啊,奶奶有件事想拜托你,老房子那边的锁,能不能抽个时间帮奶奶去换一下?”
焉济宸低头望着老太太虚弱却又努力握紧他的手,问:“奶奶,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老太太不知想到什么,用力抿了抿唇,点头后,努力压低声音,以防别人听见,“那房子是我们姜家唯一剩的,得保护好,奶奶现在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了,就那套房子,以后要留给漪漪的。”
焉济宸懂老太太的顾虑,便说:“奶奶,那边的锁我这两天会让人去换,重要的行李已经搬到我那边的别墅里。”
闻言,老太太终于放心:“一定要尽快。”
“好。”焉济宸了然。
而另一边,姜漪听谈茵委屈地说自己好饿,想着医院对面有家便利店,便起身下楼,准备去给她买点吃的。
但刚走出医院自动移门,姜漪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长排号码。
姜漪接通:“你好。”
下一秒,对面男人似笑非笑接的话,像极了讽刺:“我都没发现,你现在条件居然过得这么好?这豪车得百万吧,坐得舒服吗?”
姜漪心中一凛,顿时警觉地环视四周,除却来往如潮的陌生人,没有她所熟悉的身影。
对话那头却不停在说:“你真是你那妈一样自私,真当麻雀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年龄上去,忘了我教你的了?天天就会白日做梦了吗?”
姜漪捏着手机的力道越发加重。
她呼吸渐紊,尽管脑海的思绪缠乱如麻,却有一点是清楚的,她在明处,严康在暗处,她找不到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姜漪试图把曾经那个怯懦的自己褪尽,直白说:“严康,你最好搞清楚,我现在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现在纠缠不清,我完全可以报警,你大可以试试。”
“威胁我?倒是和那男人一个态度。”严康讥嘲地笑,“他教你的?”
姜漪皱眉,反问:“你找他了?”
“怎么说也是我未来女婿,我怎么就不能联系?”严康不是一次跟车,他知道姜漪现在住哪,也清楚焉济宸的能力和背后的财力。
傍上好枝,一起享用,何乐而不为。
严康嚣张说辞:“你放心,他这么有钱,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我为什么会缠上他,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因为你。”
“我不该骂你蠢货,我的女儿这么有出息,我早该夸你啊,有你我才不用愁钱。”
姜漪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的软肋像是被他一下戳中,再没了挺起的倔强,严康太过清楚怎么打击姜漪最有用。
姜漪深呼吸都没用,流通浑身的寒颤像是一瞬间都被逼到极致。
她没和他废话,仿佛用尽了全身那点岌待消亡的力气,朝着对话那边吼去:“给我离他远点!滚!”
“咔嗒”一声暗屏,冷风拂面。
姜漪用力咬着嘴唇,像是做着无谓的发泄,整个人脑子乱到,仍记得她现在必须立刻去给谈茵买晚饭。
她硬着头皮也逼自己迈出似乎快要痉挛的双腿,一步步地朝着马路对面走去,疯狂压抑的情绪将她没有间歇到快要崩溃的状态展现淋漓。
浑浑噩噩地,姜漪根本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亦或是付了多少钱。
走回医院时的一路,刮到脸上的风似乎比刚才还要锋利。
肆乱泌出的冷汗已然将姜漪整个后背浸湿,黏腻难分的潮湿宛若将她逆在水缸里,挣脱不开,更是逃脱不走。
姜漪把一袋子零食放到谈茵旁边的空位后,二话没说,转身拉着焉济宸就往楼下走。
焉济宸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却没出声。
夜间人数骤减的停车场,风声萧瑟。
姜漪控制不住自己地两手握成拳,紧紧攥着焉济宸的西装袖边,开口就是:“他找你了?”
焉济宸试图推开姜漪的手,去抱她,却被姜漪一下退避逃开。
姜漪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态度压制到最好:“我要听实话。”
甚至在没坦白那个“他”是谁时,焉济宸就心知肚明,承认道:“是。”
“你给他钱了?”姜漪有点站不稳,却还在努力站稳。
焉济宸这回没回话。
因为钱在他的账户,他没打,但严康挑战似的和他说过:“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焉济宸当时没耐心和他耗,“你想怎样?”
严康和他据实说:“我倒也不想怎样,就是有件事,想你知道知道。”
“什么?”
“徐起鸣当时为了拿下姜漪可是来找过我。”严康这人说话毫无底线,反正现在徐起鸣靠不住,倒不如换个对象。
他接连说:“但他失策了,给我钱我也没能把姜漪送去做他的人,所以他很失望,一直要我把那笔钱吐出去。”
焉济宸沉默听着。
严康说得更是带劲:“姜漪成绩又好,人又长得漂亮,你觉得徐起鸣那种人会就此结了心思?”
“所以我现在就一个条件。”
严康和徐起鸣学来的一物换一物,现在送给焉济宸:“你帮我还那笔钱,我就告诉你徐起鸣那边还有谁在外面,怎么样?”
焉济宸倒是笑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严康没避开:“你可以不信我,但徐起鸣会不会报复到姜漪身上,我就不能保证了。”
话到这,他啧声,含讽地笑了声:“毕竟你知道的,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我要管她死活?”
“要多少?”焉济宸不想再兜圈。
严康狮子大开口地报了个数。
焉济宸只给他一句:“我这边电话都有录音,所以你最好别给我使绊子,如果账户到账后,出现任何问题,我送你去陪徐起鸣一起去吃牢饭。”
“我说到做到。”焉济宸也下通牒。
电话就此挂断。
……
可这些,姜漪并不知道。
她现在只能看到焉济宸默认的态度,而这种态度,莫名有将她这么多年拼命逃离深渊的坚持置于可笑地位的意思。
眼泪还没出来,姜漪眼眶就红了。
她抬头一抹,却意外地,干涩得就是没泪。
她和他毫不遮掩地说,是卑微的渴求态度:“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给他钱吗?”
她说着说着,精神紧张的刺激,眼泪不知不觉就难以自控地淌了下来,滚烫的温度,染过衣衫斑驳,更是烧得心头尽成荒野。
焉济宸看得心疼,还没来得及解释,伸出的手就被姜漪一下打开。
姜漪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话越说越崩溃:“他究竟和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啊?!你认识他吗你就给他钱!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说完,她耳边倏然连风声都没了,整个人身体的经脉都像是崩到最紧,随便一下动弹都极易断裂,快到无法缓解的地步。
焉济宸替她擦着眼泪,嘴里在说着解释的话。
姜漪却很奇怪地什么都听不见。
曾经被严康连扇耳光后导致的耳鸣,这一刻仿若真的如潮汹涌地卷土而来,声势浩大到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望向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散了原先的光芒,变得空洞无边,千疮百孔得仅有任风流窜的间隙。
就算现在足够安全,姜漪却还是感觉浑身好疼,疼到难以呼吸,每一寸皮肉的骤绽都将她硬生生拖回当年濒临死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