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饲养法则(灯豆)

有轻微洁癖的常玉：“滚吧，好脏！”
“我不嫌弃，别说不穿内裤了，不穿裤子在我面前晃我也喜欢。”
你当然喜欢。
常玉翻个白眼，“……我嫌弃。”
俩人又吵吵几句，肩靠着肩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常玉最后还是选择忍耐这条裤子，反正睡着了也就没感觉了，明天早点回家换自己的衣服就是了。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被子上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越说着说着侧躺过来面向常玉，声音几乎是贴着后者耳朵传来的，羽毛似地轻轻扫过常玉的耳廓。
他说起小时候的，那时候就不爱上学，逃课跑去公园爬树掏鸟窝，结果摔下来胳膊给摔骨折了。吊着一条胳膊老老实实上了一个多月的课，结果刚好没多久又开始不老实，被他爸揍了顿好的。
常玉听得眉头直皱，也侧过身和许越面对面躺着，抬手狠狠捏了把许越早好全了的胳膊，“活该”两个字却没什么力道。
许越顺势得寸进尺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手指钻进常玉五指的缝隙紧紧握着。
后者掌心下少年的心脏跳得极快，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独属于许越的热烈。常玉的心跳也在这样的氛围下逐步加快，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哄过别人？”
常玉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听着就像在无理取闹。许越却没笑他，反而收紧手指，掌心和常玉的手背贴合得更紧密，“我这辈子就哄过你一个。”
上辈子也是。
他的拇指摩挲着自己手中常玉因为写字起了薄茧的食指关节，偏过头看着常玉的眼睛，月光下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再一次让常玉联想到卖萌撒娇求零食吃的莲雾。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为了遇到你才活着，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你来的。每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你，想每天都看到你，现在还想……一直跟你这么待着。就这样陪着我一辈子吧，好不好，常玉？”
距离太近了，说话的气息都掠过鼻头，再近一点就能亲个结实。
常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视线里亮晶晶像小狗一样的这双眼眨了眨。
鬼使神差下，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
许越看见男朋友一向没什么明显表情的脸此刻却挂着明晃晃的笑，又听见对方答应了自己，心跳的速度就根本没降下来过。
男朋友……
一想到这个词许越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更真切的笑。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傻笑了半天——主要是许越在傻，另一个看着还是挺聪明的。
常玉的纵容极大程度地壮大了此人的狗胆，他趁机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作势要把常玉整个儿地揽进怀里。
两人抓着的手因为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太舒服，常玉晃了晃示意许越松手，后者还以为常玉不乐意被这样抱着，虽然心里不舍得但也没强求，松手的瞬间也抬起另一条胳膊任由常玉翻身离开。
没想到后者只是调整了个姿势，下一秒整个人都乖顺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睡觉，任由许越将他抱着。
鼻尖萦绕着常玉身上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沐浴露香气，还混杂着几分常玉独有的气息。那些曾经让他辗转反侧的焦虑、期待、美梦与幻想，此刻都凝成实质，小猫一样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散发出温暖柔和的气息。
他把怀里的人搂得更深，脸埋在常玉头顶深吸两口气，才也安安心心准备睡觉。
好在已经入了秋开始降温，不然血气方刚的两个小伙，抱不了三分钟许越就可能被常玉踹下床。
常玉发现自己自从察觉到自己对许越的感情之后就开始频繁做梦。
起初只是朦胧模糊的一些碎片式场景，后来开始梦到一段一段有关联的具体的事件，甚至前段时间，他开始能将好几个梦完整地串联起来。
直至今天，二人正式确定关系的这个晚上，他做了一个这几个月以来最清晰的梦。
他恍惚间像是在梦里度过了自己的、有关许越的后半生，他能清晰感知到这只是梦，却也能清晰感知到这就是他自己的记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本人亲身经历过一般，每个场景都有十分强烈的既视感。
就像……就像根本其实不是梦，而是通过梦境的方式将他曾经经历过但忘却了的事再次呈现在他眼前。
醒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最后一刻许越忍着泪拉着他的手说话的悲伤情绪之中，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格外沉重，胸口也闷闷的喘不上气。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只人形八爪鱼狠狠捆着。
难怪觉得胸闷气短，许越死死抱着他压在他身上，能不闷吗？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费力拔出自己被压在许越身下的胳膊，蓄力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他身上，成功把睡得跟死猪似的人砸醒。
许越猛地睁眼，脾气还没来得及发，便见梦中人的脸近在眼前，猛地凑近“啵”一声亲了上去。
“早安晗晗。”
这一套连招下来所有火气都霎那间烟消云散。
——或者汇聚到每日必现的晨间必备之处去了。
常玉只感觉大腿旁边有什么东西抵住自己，刚才的怒气也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意覆盖，推开许越起身逃去了浴室洗漱。

第74章 一月大雪
许越还想留常玉在家吃午饭，但下午就要回学校复课，他难得一次放假了作业没在第一天做完，而且还得赶着回去换裤子，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许越。
谈起恋爱的小年轻难免有点黏糊，许越骑着他爸妈新买的运货的小电动车送常玉回去，两人又在楼下拉拉扯扯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刚回家，常玉就看见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常淑云。
徐艺多和徐章都不在家，常淑云有些意外常玉回来得还挺早，擦了擦手出来迎他，“玩得开心吗？”
常玉点头，“我帮您洗碗。”
常淑云一把手拉住常玉，拉着侄子坐在餐桌旁，“我有话跟你说……”
下午的时候许越雷打不动又来接人一块去学校，常玉跨坐在许越的自行车后座，脑子里全是常淑云上午在家里说的那些话。
搬走的话，新的生活，他能适应吗？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还是得跟许越也说一声，他单手伸过去揽住许越的腰，“下个月我姑他们就要搬走了。”
“……什么！搬走？”
许越猛地一刹车，常玉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摔在他背上，校服有些粗糙的面料磨得常玉脸有些不舒服。
他很快调整好姿势，一巴掌拍在许越背上，看向停在路边回头想把事情弄明白的许越，看对方脸上写满了焦急赶忙解释道：“我不走，不用这么慌。”
许越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继续骑他的自行车，“你不走你一个人住哪儿啊？天天住学校啊？”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主要我也不愿意到现在这一年了还搬来搬去，我姑说在学校附近单独给我租个一居室，高考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高考之后还能做什么别的打算？难不成你大学了还跟他们住一块儿？他们怎么突然要搬走？搬去哪？”
常玉大老远看见路边一边低头看书一边慢吞吞走着的刘一宇，侧过身把自己的脸往另一边偏了过去才答话：“去奉阳那边，我姑的病还需要后续疗养，我姑父也在那边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了，就打算一家人搬到那儿去更方便。”
“你怎么不直接搬到我家来？又不是没有空余的房间，而且你也可以跟我睡啊。我爸妈巴不得你住过来。”
常玉刚想答话，经过那道熟悉的人影的时候还是被出声叫住，刘一宇偏偏就在这时候抬头看见了擦身而过的两人一车，“诶！常玉！许越！”
许越刹车，回头看向小跑过来的刘一宇，常玉生怕后者追上来粘着唠嗑，一巴掌拍在许越屁股上示意他快走。
许越格外上道，立马蹬着车踏一溜烟走了。
留刘一宇独自一人原地尴尬。
常玉狠狠松了口气，还好没让刘一宇追上来，他应付许越一个话痨就谢天谢地了，再来一个根本不太熟的刘一宇会把他逼疯的。
没了外人，两人又聊起搬家的事。
许越也不再劝常玉搬去他家，而是开始帮忙分析学校附近哪里的房子租金比较低，哪里比较方便。
常玉震惊于许越才搬来一年多就对附近这么熟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许越送常玉进了教室。
文晨淇早早坐在教室里写题，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许越和常玉。两人之间的气氛和放假之前完全不一样，谈过这么多次恋爱的文晨淇一眼就看出两人估计真谈上了。
他死死盯着常玉，再偏向许越时眼里全是不甘。
还是没想明白许越凭什么能胜过他，常玉是个瞎子吗要选这种人？
常玉很快注意到教室里不太友好的视线，想也知道是文晨淇，没有回头理会，而是跟许越说了再见转身进了教室。
后者并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看着常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才抬眼望向常玉后边儿还死死盯着他的文晨淇。他扬起一个极其轻蔑的笑，朝文晨淇比了个中指才乐颠颠离开。
文晨淇握笔的手因用力过度有些发白，常玉毫无察觉地落座，开始整理假期时候的几张卷子。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张嘴叫了常玉一声，“你跟他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班里零星几个人都转头看向文晨淇和常玉的方向，再爱学习的人也难掩八卦的内心，张着耳朵巴不得从当事人嘴里听到更多消息。
常玉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仍旧没有回头。
前门程虹抱着晚自习需要的一摞资料走进教室，文晨淇还想继续说出口的话被卡在嗓子里，原本打算吃瓜的几个人也回头忙活起自己的事来。
常玉这时候才转头，视频事发之后第一次主动和文晨淇说话。
他和文晨淇对上视线，“我怎么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理你是我想安生过完高三。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话呛得文晨淇脸色不太好，但程虹已经注意到他俩这边的动静，出声把常玉叫过去分发资料，两人的对话也就这样被打断了。
在此之后文晨淇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主动找常玉搭话，也没再孜孜不倦地试图用他略显自恋的方式道歉。
常玉乐得清静，没多久找程虹提出更换座位，坐回他高二时熟悉的角落去了。
十二月底，常淑云赶在离开之前终于替常玉找到合适的房子带他搬进去。
常玉行李其实不多，从小到大加起来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搬家来来回回包括收拾东西甚至都只花了一个多小时。
他这边安置好，徐章也拖家带口地离开了景利，留常玉一个人待在这儿继续最后的高三冲刺。
陈晓燕和许传勇知道这事儿之后还念叨了许越很长一段时间，怪儿子没把常玉接去他们家住，一个学生独自一个人在外边住多不安全，许越就顺势提出不然我也搬出去跟常玉住一块。
“反正只有放假的时候会出来住，一中一年下来放假的时间两只手都能数完，有我陪着常玉也更安全。”
他的提议被许传勇想也没想否决了，“你还不如想办法把常玉带来咱家，你出去陪他住他只会更危险，天天只知道闯祸。”
许越撇撇嘴，没跟他爸犟。
陈晓燕把他悄摸拉到一边，“你没因为谈恋爱打扰常玉学习吧？他是上好大学的苗子，你别乱来啊。”
“放心吧妈——我比谁都想他过得好。”
一月的时候，景利下了第一场雪。
其实景利不常下雪，基本上一年也只有过年前后几天落几场小雪，上一次下雪这么早这样大还是四年前。
原本都以为只是难得的一场大雪，大家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并没影响到正常生活。
直到雪断断续续下了两三天，前一天的雪还没化没来得及铲掉，又一场雪便毫无征兆地继续落下来，大家才意识到这次的雪天估计没这么简单。
天气预报推测，估计还得这样断断续续下个小半个星期。
县北路最大的农贸市场搭的是塑料棚，前天晚上因为棚顶的雪太深，坚持了好几年的棚子终于不堪重负被积雪压出个口子。上头倾泻下来的雪和冰把室内的菜摊砸了个稀巴烂，外头也有不少碎冰滑下来砸晕了好几个路人。
这还只是个开始，不少县中心之外的独栋小房子屋顶都被积雪压垮，整个城市马路上人行道上全是雪。车走不通人也难出门，这下全县都赶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被迫放了个小长假。
虽然放假了也没法出门，但对高三的大家来说难得的假期已经足够他们普天同庆，每个人都背着满书包的卷子习题高高兴兴迎接了这个假期。
许越对此当然也十分兴奋，虽然返校时间不定，但起码这两天他可以和常玉单独待在一块儿了。
他黏黏糊糊跟着常玉一道回了常玉的小出租屋。想着屋里有点冷，临上楼前又在楼下买了个小鸟笼，插了电放在烤火桌底下，再往桌子边一坐，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两人的恋爱也才谈了不到两个月，常玉的新鲜劲还还没过，对许越偶尔死皮赖脸的亲密动作格外纵容。
此时任由许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而他则一边分心应付许越一边随意地做点基础题活活脑子。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常玉写题时笔尖在纸上的刷刷声。许越抓着常玉的左手捏来捏去，一会儿又放在嘴边亲一亲，一股子妖妃做派。
冷不丁地，常玉突然出声道：“其实我这些天慢慢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些未来的事。”

第75章 除夕
常玉的梦通常是处于第三视角的，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体会了有关许越和另一个常玉的后半生，见证了那一个常玉的死亡。
直到最近一个月，他在梦里也成为了那个常玉。
没有任何场景，只有一片永远的漫无边际的黑。他能听见许越说话的声音，听见莲雾听见何瑞何湉的声音，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很快意识到从前第三视角里那个常玉带给他的怪异感……原来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梦里的黑暗让常玉觉得恐惧，常常毫无征兆地醒来，心中充斥着怎样也甩不开的恐惧。他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一个盲人的生活，太痛苦。
后来不只是梦境，白天常玉也会出现某一瞬间的失明，但通常只是短到几个眨眼的瞬间，通常只要看到许越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他脑袋里开始出现许多清晰的声音，声音承载着更清晰的记忆，常玉很快意识到这些是属于另一个常玉——或者说就是属于他的记忆。
难怪许越会突然在高二下期转学过来，难怪之前他受伤进医院许越会这样着急，难怪常淑云救过来之后许越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兴。
一切曾经常玉觉得古怪的地方都在他想起一切后得到了解答。
原来许越真的是为他而来。
也真的改变了他的人生。
许越听完话之后捕捉到的重点只有一个。
也没继续赖在常玉怀里，猛地坐起来捧着常玉的脸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半天，“那现在还会突然失明吗？你别写题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常玉笑着，“没事，我已经好了，想起所有事之后我就好了。”
常玉其实很想问许越为什么会重生回到现在，他经历了怎样的死亡之后才能成功来到这里，但常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既然老天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他决定听许越的，专注眼前，享受现在的幸福就好。
把这些有关再不可能发生的未来的记忆权当做一场梦。
许越怎么可能因为常玉简单的一句话放下心，他坚持要带着常玉去医院看看，从跪坐着的姿势站起来，俯身打算把常玉也抱起来带出门。
后者没挣扎，顺着许越的力道站起来，下一秒却在许越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凑近亲了他一口，“我都说没事了，不去医院了，好不好？”
许越愣在原地，低头看了常玉好半天，呆呆地开口，“你刚刚……是在撒娇吗。”
常玉脸“唰”地红了，面色不太自然地逃开视线，转身就坐回桌子前继续刷题，“……没。”
许越显然不信，一瞬间像是觉醒了什么逗刺猬玩儿的特殊爱好。
他一个翻身爬上沙发跪在常玉后头环住对方的腰，下巴也搁在常玉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