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啊?”沈鹤奕起身,阴翳冷厉到极致的眼眸低垂,俯视着他,“本王已经很仁慈了,将退位诏书写了,你两个儿子本王暂且不杀。”
但闲帝第一关心的显然不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圣旨被他攥的泛起褶皱,他的嘴唇惨白,“那朕呢?”
“本王不杀你。”沈鹤奕抬头,与周问雁对视一霎,不动声色地敛眸。
等贺将军出兵后,他就将诏书示出,如果闲帝执意不肯写,亦或是有什么小动作,他也不介意做个遗臭万年的弑君者。
皇帝如蒙大赦,以为他是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急促地抓起笔毫不犹豫地落在明黄的圣旨上。
见事情快办成了,宋辞终于松了口气,悄悄躲在沈鹤奕身后抓住他的衣袖,看着皇帝这紧张的模样纠结了一会还是问道,“你没发现你身边少了个人吗?”
沈鹤奕没搞清楚他的脑回路,无奈回头看了他一眼。
皇帝的脸色煞白,手不住地抖动着,墨色晕染,“谁?你们把朕的皇后也绑了?”
勤勤恳恳十来年的国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大活人消失整整两天,闲帝愣是一点没发现。
第84章 霸道皇子俏影卫(25)
沈鹤奕往后退了两步,殿内的汤药味与血污、尿腥味交织在一起,格外难闻。
宋辞肯主动靠近沈鹤奕,主要也是因为这个难闻的味道。
他自以为隐蔽地贴近沈鹤奕,鼻尖小心凑上他大氅边缘的绒毛,轻轻嗅着沈鹤奕身上的乌木沉香。
偷偷吸一口,憋气,离远些。
发现对方没注意,又上前一步再吸一口。
宋辞这些动作沈鹤奕都看在眼里,在这家伙又准备吸一口就跑之际,果断出手掐着他的腰带了回来。
“周问雁。”沈鹤奕转身欲要与他一同出门,随口吩咐道,“看着他把圣旨写好,接下来他的命,就由你处置了。”
“你骗我!”皇帝猛抬头,发现自己被耍了,刚想摔笔,一只匕首就倏然横在了自己脖颈上。
昔日美艳的宠妃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间,眸光冷的仿若地狱修罗,哑声道:“写。”
他抖着手,怕她一刀下去自己命丧当场,只好颤颤巍巍地继续拟。
“怎么骗你了?”沈鹤奕的脚步未停,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轻笑出声,“本王不杀你,想杀你的人多的是啊。”
想着影十一不喜欢殿内的味道,沈鹤奕早已让人在马车上点好了熏香。
宋辞腿上的擦伤昨日已经被三殿下一一清洗干净上药,念着他昨夜被冻得不轻,今日沈鹤奕就差朱砂雪茶为他添了几件厚衣裳。
隔绝外头瑟瑟的冷风,宋辞怀中抱着汤婆子,身上裹紧大氅,在马车平稳的驾驶下被熏得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最终还是敌不过困意,头一歪,靠在了沈鹤奕身上。
淡淡的乌木沉香从身旁人的身上散发出,他斟酌一秒,果断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对方的怀中。
等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到了府前,见他未醒,沈鹤奕正准备勾住他的腿弯将他抱下去。
两人尴尬地对视两秒,宋辞正准备率先跳下马车,就听车外传来管事的一阵呼声。
“殿下,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四殿下已经等您大半个时辰了!”管事喜滋滋地通报,在看到宋辞与主子一起下马车后表情凝固了一秒,但很快恢复如初。
“这次四殿下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四王妃呢!您放心,府里下人都在仔细伺候着。”
管事看着宋辞恨恨地咬咬牙,就说今日主子进宫侧妃怎么不在。
“王妃现在也在招待着呢,辛苦好一阵子了。”管事绞尽脑汁地为晏如烟美言几句。
“哦。”沈鹤奕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随着他领路。
门侧的侍从稍稍福身,为他们拉开木门。
“皇兄回来了?”沈鹤阳脸上漾着笑容,闻声抬头叫了一声。
两兄弟之间没那么多礼仪,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招呼着沈鹤奕过来。
宋辞顺着看过去,沈鹤阳的身侧果然乖巧地坐着一位少年,整个人缩在一件明显比自己大了一号的靛青色大氅里,脸蛋被客堂内的炭火熏得红扑扑的,听到开门的声音也转过身子跟着沈鹤阳对着空气喊道。
“皇兄好!”
沈鹤阳失笑,将他的方向扳对了。
一双杏眼弯成月牙,他嘴角挂着笑,两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摸索着把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朝前挥了挥。
位置又不太对,宋辞默默将沈鹤奕往旁边推了推,对准了。
“哎呀,差点忘了,鹤阳说今日皇嫂也在的。”温怜拍拍自己的脑门,嘟囔一句。
宋辞见他欲有要站起来的动作,连忙上前扶住他,“不用喊了。”
温怜眨巴眨巴眼睛,歪头“看”向宋辞,笑嘻嘻地拉着他坐在自己身侧:“你默认自己是我皇嫂了喔。”
温怜嘿嘿两声,扭头对沈鹤奕开口道:“忙我帮过啦,欠我一个人情!”
宋辞后知后觉被他套路了,在场不止有他,晏如烟此时也靠在桌边看戏。
至少在场名义上是沈鹤奕后室的不止有他,自己怎么就先一步回答了呢。
宋辞耳根不觉间红透了,扫了眼明显在憋笑的沈鹤奕,他憋着没好意思说话。
温怜捏着他的手继续滔滔不绝,“皇嫂呀,你看你下意识就认为这称呼是你的耶,一看你心里就有皇兄!”
宋辞躁得慌,又拿这小小一只的温怜没办法,只好连滚带爬地挣开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椅子,在思虑再三后跑到晏如烟身边一屁股坐下。
“小怜身体看着像是恢复了不少。”见逗够了,再调侃下去小十一恐怕都要炸毛了,沈鹤奕先一步开口转移话题。
“那神医果真名不虚传,小怜被他瞧了一次后起色好了许多。”一提起这事沈鹤阳的嘴角的笑意就更甚,“现在预计是五年,如果身子调养的好,可能还能更久些。”
相比于之前半死不活地吊着活两年,五年对他们的确是来之不易的。
宋辞杵着下巴,静静听着两人谈话,偷摸着把手往冰凉的桌子上贴一会,然后给耳朵降温。
“小辞。”身旁的晏如烟轻唤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角。
宋辞回眸看向她。
只见晏如烟的神色怪异,在观察到沈鹤奕兄弟俩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时,才定定神,声音压得极低道。
“温怜。”
“我的小说中,没有温怜这个人物。”
第85章 霸道皇子俏影卫(26)
“我的设定里只有沈鹤奕被迫娶女主,并没有沈鹤阳娶温怜这一茬,而且我对沈鹤阳的着墨也很少。”
晏如烟的瞳眸里泛着疑虑,侧眸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温怜。
脑内所存的“原著”也未曾提过有温怜这个角色,自己对沈鹤阳及他王妃的事都是从沈鹤奕那儿听来的。
宋辞的眉心不禁蹙起,总觉得她这句话有些熟悉,凭空出现的角色…
脑中破碎的记忆划过,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穿越以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差了许多,对从前的记忆只剩下了妹妹给自己推荐小说这一件。
“小辞,身体不舒服吗?”
沈鹤奕虽然一直在与沈鹤阳叙旧议事,但余光隐蔽地留意着宋辞,见他眉心拧紧,神色略带痛苦地捂住头,忍不住开口问道。
温怜也随之茫然转过头,想起身关心关心宋辞,不想被沈鹤阳一把拉着坐了下来:“我的小祖宗哎,你就别起了,皇兄府里你没怎么来过,磕着碰着我心疼。”
宋辞眼睛紧闭,摇头拒绝,“属下和王妃先走吧,你和四殿下继续议事。”
他眼神示意晏如烟,有些话在客堂不太好说,昨夜两人聊得正尽兴,就被强拉着影二的沈鹤奕风风火火地分开了,现在正好趁着机会再回去唠唠。
当时晏如烟还神神秘秘和他说自己有个金手指,还没来得及给他展示,勾的他今日抓心挠肺了一路,心里总在想这事。
沈鹤奕不懂他们嘴里的金手指究竟为何物,只知道今日在马车上小十一脑子里一直嘀嘀咕咕想看,头都快被他吵大了。
见宋辞头疼,刚想亲自送他回偏院,就又听小十一在脑中呢喃了一嘴,沈鹤奕无奈只好允他俩先回去。
晏如烟的住处离客堂不远,两人在完全进入院中才敢放开说话。
“我穿来的时候温怜是和我一起嫁的,不过到现在也是第一回见面。”她从屋里随意拿盘瓜子洒在桌上,示意宋辞随意,“我当时自顾不暇了,也没注意到他这么个角色。”
“当时写沈鹤阳完全是为了给男主夺位加个助力,没想写感情线。”她磕了两口,忽的想起昨日说好要给宋辞看的东西。
宋辞的视线随着晏如烟抬高,眼见着她在房梁上仔细找了找,最终翻出来一只手机。
“就这个。”晏如烟把手机往桌上一摆,“当时正好在用手机码字,没想到带着手机穿过来了,但现在已经没电了,我留着当纪念,一直没扔。”
“当初和沈鹤奕谈合作的时候全靠它。”
宋辞震惊:“在网上搜索权谋知识吗?”
“古代哪有网啊,他们这些个皇室谈事情的时候不都喜欢下围棋吗?”晏如烟一提到当时就不觉好笑。
“我和他谈合作的时候,开着天天围棋的大师级ai把沈鹤奕杀了个片甲不留,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到现在都以为我是个围棋圣手。”
宋辞:“……”
闲帝病重的事很快传遍了整座京城,朝臣都知道现如今是要变天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两天沈鹤奕一直按兵未动,私下控制着太子与二皇子,待贺将军带兵出征,皇宫内传来闲帝病危的消息时,他才不急不缓地带着影十一与晏如烟又回了皇宫,见他最后一面。
不过三日不见,皇帝就已经没了前些时日的气焰,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下的伤口无人处理,脏污不堪,显然被娴妃照顾的很好。
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但在看清来者后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你…你别过来,你不是说不杀朕的吗!”他的身下还不住地流淌着粘稠液体,随着动作沾满了整张床褥。
不论周问雁与沈鹤奕杀不杀,其实他都会死。
这几年来周问雁一直在给他下一味不易察觉的慢性毒,闲帝每来她宫里一回,加一味,来一回,加一味,时至今日毒素已深入骨髓,皇帝也是强弩之末。
仅在龙床上移动这么一小段距离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周问雁斜斜靠在一旁,也知道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将手边的圣旨递了过去。
“写,废掉本王的王妃。”沈鹤奕没伸手,示意她扔给闲帝。
晏如烟从第一面就开始提,事成之后马上和离,如今也是到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皇帝此时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怒视着他。
大殿外的太医跪了一地,众大臣也都被沈鹤奕的人围在了宫内,皇宫内早腐败不堪,禁卫军不堪一击。
“写。”周问雁的匕首再次抵到了他的喉管。
皇帝这几日受尽她的折磨,几乎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反条件性地抖了抖,不住地后悔以前干的那些个蠢事,颤颤圣旨上加上。
他的嘴唇乌青,写两个字就要剧烈地喘息一下,宋辞站在沈鹤奕的身边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那我呢?”
沈鹤奕把自己立为侧妃完全是为了避免太子与皇帝的怀疑,现在两者皆已对他没有威胁,自己这个侧妃的职位是不是也能撤了?
“你怎么了?”晏如烟神色奇怪地看向他。
宋辞被三人盯得莫名,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我这个侧妃的头衔也得撤呀,我只是殿下的下属又不是真侧妃。”
就连与他们接触不多的周问雁神色都变得格外怪异,秋猎那会沈鹤奕着急忙慌赶来时的神色与极力保下宋辞时的态度,可都不像寻常主子与下属之间的关系。
还有前两日的晚宴,别说是皇子与侧室了,他俩宴席上那熟练的相处动作说是已经相处十年的老夫老妻她都信。
她可知道秋猎那晚这两人睡得一个帐子,中途还有侍从进去送过热水。
现在宋辞来和她们说只是普通主仆关系?
普通睡一张床的主仆关系?普通搂搂抱抱的主仆关系?普通亲过嘴的主仆关系?普通上过…
殿内霎时间只剩下闲帝一人止不住的咳嗽声。
【怎么都盯着我看?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几人盯着他的眼神都有着说不清的怪异。
半晌,才听见沈鹤奕幽幽叹气,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当然不会一直是侧妃的。”
第86章 霸道皇子俏影卫(27)
一听沈鹤奕这个承诺宋辞心下瞬间松了口气,有他这句话自己就放心了!
他就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周扒皮,不能到时候当皇帝了还让自己打两份工吧。
他欣慰地拍拍沈鹤奕的胳膊,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
沈鹤奕直接顺势把人捞了过来。
晏如烟皱眉看着两人自然的相处状态,有些没搞懂刚才宋辞问这问题的意义。
试问谁家主子和下属会这么自然的搂在一起?
这难道是什么她们不懂的情趣吗?她和周问雁连带着床上咳得半死不活地闲帝也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不论皇帝想不想帮他写,侧妃这个头衔也是注定撤不掉的,明黄的圣旨晕染大片墨色,皇帝气若悬丝,只能嗬嗬发着声。
在最后一个笔画滑落之时,他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了一阵,像是搁浅的鱼竭力汲取水分,最终缓缓归于平静。
闲帝的瞳孔涣散,毛笔自手中滑落,彻底不动了。
他身上的亵衣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白净的颜色,原本肥硕的体型此刻在衣下看着空荡荡的。
桌边放着小半碗吃剩的肉,沈鹤奕稍晲了眼床上与血交织的呕吐物,大致猜出周问雁干了什么。
他轻咳一声,两侧大门瞬间被打开,潘公公踉踉跄跄走进殿内,今时不同往日,在见识到沈鹤奕的手段后,他没了当初的气焰,畏缩着爬上龙床,将圣旨从闲帝的的手中扯了出来。
圣旨上沾了不少不明的粘稠物,但他也顾不得这些,哭丧着一张脸,操着尖锐的嗓音走向殿外:“陛下,驾崩了!”
殿外传来三声丧钟,潘公公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上写了什么一众朝臣都心照不宣,顾忌着宫外的那些反兵与自己的项上头颅,一时间无一人敢出声言。
从善如流恭敬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为数不多的名臣也没有什么异议,这些年来闲帝一直不作为,他们心力交瘁,只希望能遇到一位明君。
只有读到废掉王妃之时底下才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喊了一句,“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
“您总得给个理由呀!王妃也没犯什…”那人还欲继续说,突然被身边的人戳了一下。
三殿下与王妃不合之事京城中谁不知道?而且这门亲事的初衷也是为了羞辱沈鹤奕,他忍受王妃多年,上位后拔掉这一耻辱是可以理解的。
周问雁与晏如烟还留在殿内,沈鹤奕只单单带着宋辞走了出来,闻言轻笑一声:“理由,朕当然有理由。”
“朕讨厌晏如烟每天左脚迈进王府,有谁有异议吗?”
底下一时间没人敢出声。
宋辞疑惑地将脸转向他。
【你这句话和问“有谁想死吗”有什么区别?】
【真想堵住他们的嘴得赶紧再找个皇后回来啊。】
想起现在的场合十分正式,宋辞很快敛眸恢复神色,心里小声嘀咕。
手心蓦的被牵起,沈鹤奕轻轻捏了捏,耳边传来男人清冷温润的声音。
“不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后吗?待登基后,他便是朕的皇后。”
宋辞:!!!
底下哗啦啦跪了一片,陛下三思之声此起彼伏。
本朝虽然好南风,但历代没有一任皇后是男子,甚至在民间也很少有男人为正妻。
宋辞如雷贯耳,直接跟着他们身子一转,对着沈鹤奕就跪。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好不当侧妃了吗!】
【这京城美女不多的是吗?你不至于为了堵住他们这些大臣的嘴又让我当工具人皇后吧!】
而且他们看着也不像乐意的样子啊。
宋辞嘴里也有学有样,跟着嚷嚷着陛下三思,腿弯还没弯下去就被沈鹤奕拽了起来。
“当了皇后,不就不是侧妃了吗?”沈鹤奕嗓音低哑,用只有他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幽幽开口。
这傻子还以为自己在利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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