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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从刺客到皇后(坐定观星)


昭肃帝为何不直接立他为后,总不可能是赢秀自己不愿意吧?
明昔鸾单薄杂裾下的身躯正在轻轻颤栗,眸光颤动。
“你说谎。”
羌王无所谓地笑了笑,听闻使者在南朝被轻辱的不快骤然一扫而空。
“本王有没有说谎,等到白毦兵南下,踏平江东,你自然知道真假。”
白毦兵,是羌王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部曲,头戴白毦,面刺图腾。
明昔鸾年纪尚轻时,与其交过手,最清楚其中险恶。
她的长睫颤了颤,再次望向南朝的方向,缓缓攥紧了袍裾。
羌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散漫,命令道:“再给我唱一遍广陵散吧。”
此曲唱的是聂政刺韩傀,曲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杀伐之气,放眼北朝,整座明光宫内,惟有明昔鸾才能唱出来。
明昔鸾低下头,纵声吟唱,再度恢复了那副温驯麻木的模样。
歌声被长风吹向南朝,越过汤汤江水,逐渐散在雾中。
太极殿。
廊外站着一队金裳少年,队伍从廊前,一直蔓延到抱厦下。
个个皆是十七八岁,金衣鹤纹,金带束发,身量也如出一辙,不到八尺,将近七尺七寸。
远远望去,与赢秀身影相差无几。
内监总管走出殿门,瞧见廊下一堆“赢秀”,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这是……
头顶上的鸱鸮跟着一起瞪大眼,“咕咕咕咕?”
东堂内,朝臣苦口婆心,劝说陛下广开后宫,多纳几位幸臣,万不可偏宠一人。
当年元熙帝偏宠元后,元后死后,先帝一蹶不振,疯魔得不成样子,不像人皇,也不肖君父。
当年之事,还有不少人心有余悸。
帝王轻叩案几,龙案前盛着黄土的琉璃灯兀自散发着盈盈光辉。
这东西摆在森严辉煌的太极殿内着实格格不入,朝臣不由多看了几眼,心想,难不成陛下喜欢黄土?
陛下如今的嗜好,倒是愈发难以捉摸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惶恐不安,生怕陛下不允,更怕陛下动怒。
漆黑垂帷后,终于传出帝王温凉的声音:“带去给赢秀。”
众人愕然抬眸,带去给谁?!
他们想要分宠,陛下怎么直接把人带到了赢秀面前?
赢秀正在研究中原的舆图,前几日和北朝羌兵打了一架,他对北朝的地势兵力越发感兴趣。
只有去到中原,才能见到母亲。
少年研究得入神,眉头苦皱,全然没注意到内监总管小步小步地挪了进来,一脸心虚,揣着手,小心翼翼道:“过来给郎君问安吧。”
天知道陛下为何会收下这些人,又为何把他们带到赢秀面前,这不是成心找事么?
倘若郎君吃醋闹起来,只怕太极殿要鸡飞狗跳。
内监总管接连暗示了两声,赢秀终于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群少年。
少年们或是神情拘束,或是大胆打量,无论是谁,心底都有些紧张,生怕赢秀出言刁难。
赢秀看了他们几眼,招手:“你们过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 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低眉顺眼,生怕惹恼了赢秀。
就连一旁的内监总管也有些紧张, 唯恐太极殿下一刻就要鸡飞狗跳。
赢秀问道:“谁会堪舆?”
……堪舆?
仰观天象, 俯察地理。
这位受宠的少年幸臣问这个做什么?
数位少年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终于有人主动上前,直直地望着赢秀, 似乎要看他耍什么把戏, “我会!”
赢秀眉眼弯弯,朗声命人上茶, 语气礼貌,眼眸亮晶晶,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可以帮我看看两朝的地势么?”
那少年一愣,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绿阳春, 噙了一口,甜滋滋的, 他声音放轻了不少:“……可以。”
至于其余人,赢秀想了想,命人搬来一座沙盘,将少年们各自分成两队, 一队北朝, 一队南朝,互相排兵演阵。
少年们进宫时,早已将可能发生的事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然而眼前这一切却大大的出乎意料,他们起先还有些局促, 怀疑赢秀在戏弄他们。
斗到半酣,谁也顾不上警惕怀疑,用襻膊撸起袖子,脚踩杌子,手执旌旗,眼睛紧紧盯着沙盘。
一尊沙盘上,有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①
帝王回到太极殿时,远远便听见了少年吵作一团,口中喊着杀杀杀。
他轻轻蹙眉,抬手制止正欲通传的内监,抬脚走入殿内。
未时云敛天末,日光正好,透明疏朗的天光透过内檐槅扇,洒在一群围案而坐的少年人身上。
相似的金裳鹤纹,漆发金带,赢秀身处其中,却显得尤为鲜明。
他坐在锦杌上,一脚踩着踏牀,一脚放在地上,用一挑金链掬起袍裾,露出白皙的手腕,身子前倾,盯着沙盘。
金链松松散散地垂着,从袍裾上垂落到他纤细的脚踝,微光逶迤。
“此战我赢了!”
赢秀高声道,一把将旌旗插在起伏的沙土上,倾身,抬手,动作行云流水,往那位输了的少年脸上贴了一道白条。
“……再来!”
“这道关津是天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越过去。”
“我手底下还有三千五校尉,下一战必定是我胜!”
少年们兴致昂扬,声音起次彼伏。
帝王静静地立在殿门前,将一切收之眼底,顷刻,他终于动了,无声地走向赢秀。
赢秀还沉浸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目光盯着沙盘,筹划着接下来该如何排兵布阵。
谁知坐在对面的少年们骤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之物。
赢秀不满地催促:“你们怎么不动了?不是说下一战必定要胜我么?”
一个少年替他着急,顶着满脸的白条,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身后,赢秀满怀疑问,缓缓转头——
帝王宛如玉山,立在身后,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赢秀忙不迭站起身,站得身板笔直,贴在额头上的白条还在迎风晃动,“殷奂你下朝啦!”
少年们也连忙起身,俯身下跪,齐声道:“下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没看他们一眼,望着赢秀,“你很喜欢他们?”
赢秀不假思索道:“他们个个都生得漂亮,人也聪慧,我——”话说到一半,赢秀想起什么,连忙改口:“我还是最喜欢你。”
话罢,他趁着谢舟不注意,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脚踝,方才一直搭在踏牀上,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发麻。
帝王沉默片刻,终于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们,对内监总管道:“送他们出宫。”
言下之意,便是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赢秀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多同龄的友人,才见了一面他们就要走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恰好撞上帝王漆黑的眸光,昳丽冷眼的眉眼一片幽冷,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直觉告诉赢秀,殷奂此刻并不高兴。
赢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们一个一个走了,走至廊庑转角,几个少年转过身,回首朝他招了招手。
赢秀抬眸,快速地看了一眼帝王,发现殷奂正在凝眸注视一片狼藉的沙盘,趁机踮起脚尖,用力朝他们挥手。
帝王收回视线,垂眸,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努力挥手的赢秀。
他循着赢秀的视线望去,看见殿外廊庑尽头,几个少年磨磨蹭蹭,几步的路走了半天,甚至每走一步都要回首招手。
帝王:“……”
——觊觎赢秀的人太多了。
只不过是半日而已,甚至招惹了这么多人。
赢秀收回手,眸光还落在廊庑深处,依依不舍。
他回过头,措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幽深冰凉的眼眸,距离极近,甚至能看见对方稠艳秀丽的眼形,微微上挑的眼尾。
帝王低垂眉眼,一直在平静地俯视他。
赢秀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斟酌着,还没开口,却看见帝王伸出指尖,缓缓靠近,冰凉的指腹落在他的额头上,攥住白条,轻轻一揭。
帝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赢秀看着那几道蜷缩在帝王掌心的白条,以为他真的不知道,认真解释道:“这是白条,谁输了,就得贴一张在头上。”
说着,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他输得不多,只输了两三局,其他人可就不同了,走的时候贴得满脸都是。
“那沙盘呢?”
帝王继续问道。
“这个呀,”赢秀走到沙盘面前,拿起上面的旌旗,指了指中间那条蓝线,道:“这是长江,以此为界,南北两分。各据一方,互相对敌。”
再看案几铺着的卷宗和案牍,皆是和北朝有关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批注,有些是赢秀的字迹,有些则全然陌生。
赢秀和这些人相处得很好。
帝王:“……”
内监总管亦是不解,那些少年穿着金裳金带,言行举止,一看便是十足十的模仿,偏偏正主毫不在意,甚至还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赢秀认真地解释了规则,再看沙盘上颜色各异的旌旗,以及一旁画得乱七八糟的行军图,想起这一日发生的事,发自内心地感激谢舟。
“多亏你把他们带来,感觉和他们相处可有意思啦。”
少年声音清朗,轻盈灵动,带着实打实的感激。
刺客年纪轻,甚少与同龄人来往,今日还是他生平头一次和年纪相仿的少年相处。
不仅年纪相仿,甚至连衣着打扮也差不多的,可见他们喜好相近,也是难为谢舟费尽心思给他找了一堆小伙伴。
赢秀:“(=^▽^=)”
帝王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忽觉心底一阵柔软,他压下那股罕见又陌生的情绪,声线平静无波:“你既然喜欢,我时常让他们进宫陪你 ”
“只是,”帝王话锋一转,“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抢走赢秀,觊觎他,企图侵占他。
赢秀应当学会有所防备。
赢秀使劲点点头,笑眼弯弯,语气坚定:“我明白了!”
看他如此信誓旦旦,谢舟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方才还在点头如捣蒜的赢秀陡然沉默,思索片刻,试着把谢舟的话重复了一遍:“……切不可掉以轻心?”
谢舟:“……”
看来还是没明白。
赢秀为了早点岔开话题,牵上谢舟的袍裾,指着沙盘,分析道:“从南朝到北朝,一共有四条水路,从东到西分别接壤扬州下邳,荆州襄阳,宁洲巴郡和江阳。”
少年眼眸认真,眸光专注地望着这方三尺宽的沙盘,抬手用朱笔在上面画出了四条线。
既然此战非打不可,那便要尽力争取速战速决,减少伤亡。
帝王望向沙盘,方才他已经将少年们留下的战局看了一遍,再看赢秀手中捏着的旌旗,是南朝的。
“赢秀,”帝王道,赢秀甚少听见谢舟连名带姓地唤他,下意识抬起头,手里还捏着那只象征着南朝的小巧旌旗。
“我来与你对弈。”
帝王眉眼淡淡,如玉如瓷,声音也轻,湛如冰玉。
赢秀扬起笑容,一壁收拾战局,一壁将手中的旗子递给谢舟,“你当南朝,我当北朝。”
“不,”帝王将旌旗放回他手中,“寡人当北朝。”
少年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乖乖地收起旌旗,转而掏出象征着北朝的旗子递给谢舟。
沙盘不大,涵盖了中原关内,九州大地,四大水系,青碧交织,山河湖海,泱漭无疆。
与其相对的是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横峰侧岭,山水纵横。
方才,赢秀和那群少年对敌时,已然是绞尽脑汁,一步三思,轮到和谢舟对敌,他不免更加紧张,盯着沙盘,苦苦思索。
帝王坐镇北朝,手中掌握着数万羌兵和九千白毦兵,西北毗邻雁门关,与柔然接壤。
柔然人与羌人同样出身鲜卑拓跋部,在草原上互相竞争,亦敌亦友。
赢秀有刚刚从地方收归中枢的州郡兵,以及卫戍京师的中军,还有作为皇室心腹的五校尉,数量不相上下。
帝王没有迟疑,仿佛对北朝的羌兵熟悉至极,抬手落下一步,先发制人。

赢秀盯着沙盘看了又看, 犹豫着,落下一子,坚壁清野, 以守代攻。
北朝一旦越过长江, 水路颠簸, 路途遥远, 辎重难以运送,此举称得上稳中求进。
帝王却毫不在意, 兀自征伐, 单刀直入,一路势如破竹, 不过半刻钟,赢秀已然输了三次。
帝王拾起放在一旁的白条,示意赢秀靠过来。赢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地仰起头。
冰凉粗粝的指腹由上至下, 擦过他的面颊,将白条贴在他的脸腮上, 左右各一,正好对称。
还剩下一条,帝王思索片刻,贴在少年发上, 鬒黑如墨, 浑无雕饰,纤细单薄的白条贴在上面,时不时随风蜷起,像一只白蝶擎在鬓边。
赢秀瞧不见,只能依稀感觉到脸上和脑袋上都被贴了白条。三条, 一条也不少,他瘪了瘪嘴,心想谢舟也忒较真了些。
好不容易赢秀胜了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抓起玉案上的白条,拎在手里,耀武扬威地晃了晃,朝帝王勾手,要他低头。
帝王安静地垂首,冠帻低覆,琉玉随之轻晃。
赢秀手里捏着白条,恨不得贴得谢舟满脸都是,碍于只有一条,不得不慎重些。
他左思右想,仰头,抬手,一把贴在了谢舟的下颌上,为了防止它掉下来,还用力按了按。
帝王威仪清淡,仙姿佚貌,一身缁色绛纱袍,皂缘中衣,袖口绣鹤纹,极其庄重威严。
贴在他下颌的白条显得格格不入,却不减威仪。
赢秀努力地压住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一道小小的弧度,白条在下颌上,就像一道雪白的髯须。
看起来,就像是谢舟长胡子了。
窗光疏淡,少年顶着三张白条,笑得乐不可支,弯弯眉眼间皆是得逞的笑意。
帝王:“……”
春风吹过,几欲掀起帝王下颌的白条,他伸出指尖,轻轻按住,将白条牢牢按住原地,轻声道:“继续。”
输赢还未见分晓。
赢秀端正神色,谨慎地盯着沙盘,每一步都思索良久。
赢秀:“(?ì _ í?)”
等了两息,还不见他动,帝王率先落子,赢秀瞪大眼睛,提醒道:“我还没出呢!”
帝王轻笑,言简意赅:“兵贵神速。”
疆场上,刀光剑影,不会留给你思索的余地。
望着被划入北朝的城池,赢秀咬牙,发誓一定要赢下谢舟。
一炷香功夫后,赢秀脸上贴满了白条,只露出一双明亮眸瞳,圆圆的,盛满了星星怒火。
他第一次发现,谢舟竟然是一个如此诡诈的人!
心眼子比太极殿筛窗上的格子还要多。
赢秀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周旋良久,眼睁睁看着沙盘上插遍了北朝的旌旗,两眼一黑,端起绿杨春大喝一口,仿佛喝的不是茶水,而是某位可恶的君王。
帝王笑了,笑容清浅平和,眼见时辰不早,正欲命人收起沙盘。
赢秀连忙阻止:“再来!”他抢过帝王手中的旌旗,“这回我要当北朝!”
北朝多平原,地势平坦,便于骑兵机动,南朝多丘陵湖泊,不便行动。
总之,一定是地势问题。
赢秀总结完原因,取过案上的帛书,用狼毫对照着沙盘画起来。
本以为他马上就要新开一局的帝王:“……”
他默了一默,垂眉去看少年在画什么。
随着赢秀挥毫落墨,帛书上面逐渐出现一团鬼画符,他蘸了三种墨,一色为黑,一色为青,黑为北朝,青为南朝。
至于剩下的朱色,看起来像是沙盘上的行军路线。
赢秀画得尽兴,不时用朱笔在空白处画上一行歪歪斜斜的字,笔锋潇洒,走势灵动。
对着铺在帛书上面,横竖曲直一团鬼画符,帝王辨别了半天,勉强看出那是赢秀在记录感悟。
虽然画得飘逸了些,但是上面写的内容倒是很有意思。
“好了!”
赢秀豪气万丈地落下最后一笔,抬手掷笔,一声细响,狼毫准确无误地落入笔山上,连一滴墨也没有溅出来。
少年低头吹干帛书上的字迹,得意洋洋地递给谢舟,“你瞧瞧,还有什么可以添改之处?”
帝王没有接过,就着赢秀的手,俯视着那张帛书,眸光一一掠过,用紫毫添改了几处,一一为赢秀讲解。
赢秀似懂非懂,边听边点头,见他一知半解,帝王示意他看向悬在中堂的剑。
长剑倒悬在穹顶上,剑鞘朝上,剑尖朝下,如月光清湛,敛在鞘中,寒光不减。
——那是赢秀的问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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