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样走针。”叶南初蹲在一位眼神不好的兔族亚兽身边,手把手教她缝制伞面边缘,“对,每针间隔两指宽...”
不远处,松正和亭头碰头研究伞骨。松的犬齿咬住竹条一端,双手灵巧地弯折,亭则负责用浸过桐油的麻绳固定关节。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伞架。
“南初!你看!”亭举着成品蹦过来,“我和松做的!”
叶南初检查了下接缝处,惊讶地发现比昨天教的还要精细。
“你们加了双股绳?”
亭腼腆地点头:“松说这样更牢固,我们试了试...”
正说着,天空又飘起细雨。
松欢呼一声,立刻撑开新做的伞。淡青色的伞面在雨中如同一片荷叶,将两人完美笼罩。
亭惊喜地伸手触碰伞沿滴落的水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这幕场景像是最好的广告。
不到半天,广场上就支起数十把五颜六色的伞,远看像一片突然绽放的花海。
幼崽们兴奋地在伞下钻来钻去,年长的亚兽们三三两两聚在伞下继续缝制新伞,连最严肃的战士都忍不住偷瞄那些轻巧的雨具。
“南初。”
虎湛趁着没人注意,将爱人拉到角落,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一把伞——深蓝色的伞面上,用银线绣着两只交颈的兽形,正是他们的原型。
“我请亭帮忙绣的。”
叶南初眼眶一热。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松的大嗓门:
“南初!族长找你!”
虎湛叹了口气,变出兽耳蹭了蹭叶南初的颈窝。
“今晚,嗯?”
声音里满是暗示,低沉的嗓音就这样在叶南初耳边响起,不由得让他想到了昨晚的种种。
叶南初红着脸点头,撑开新伞跑向广场。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他依然撑着伞——这把特别的伞,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夕阳西下时,叶南初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向家的方向,却在路口看见等待的高大身影。
虎湛靠在一棵枫树下,手里也撑着把伞——纯黑色的,看起来威风凛凛。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一定会感慨虎湛真的有点装,但是此刻的叶南初心里眼里全是虎湛的身影,被虎湛迷惑了心智。
“累了吧?”
虎湛自然地接过叶南初的伞,两把伞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悦耳的“嗒”声。
叶南初摇摇头,突然踮脚亲了下虎湛的下巴。
“值得。”
回家的路上,两把伞渐渐并成一把。
深蓝色的伞面微微倾斜,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和那个在伞下交换的、带着桐油清香的吻。
雨后的星空格外明亮,而部落的每间屋子里,都靠墙立着一把崭新的伞。
这一个炎季是大家度过的最神奇的一个炎季。
期间考虑到伞也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叶南初还教大家做了蓑衣。
当然,创意是叶南初提出来的,但是实施还是要靠林和泽,还有我们超棒的小系统。
系统:切~【傲娇.JPG】
现在,叶南初已经完美的拿捏住了系统了,这个可爱的小系统,只要有人夸夸他,他就会变得非常可爱,但是又很傲娇。
叶南初自然不会介意他这傲娇的小态度,甚至还有点小喜欢。
如果以后他们的孩子像系统这样,好像也不错。
第七天的早晨,依然还在下雨。叶南初在屋子里也待不住了。
叶南初站在屋檐下,望着如帘幕般密集的雨线。
部落里新制作的伞派上了大用场,但这样持续的暴雨依然给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灰蒙蒙的水雾中,隐约可见几处山坡上的树木已经歪斜——这是土壤松动的征兆。
“看什么呢?”
虎湛从身后贴上来,温暖的大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叶南初向后靠了靠,指着远处让虎湛看。
“那片山崖好像有点不对劲。”
虎湛眯起金色的兽瞳,片刻后眉头皱起。
“你说得对,我去通知巡逻队加强警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穿透雨幕。这是紧急情况的信号!
两人对视一眼,虎湛立刻变出兽型,俯身示意叶南初上来。
叶南初熟练地跨上虎背,刚抓紧鬃毛,虎湛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部落大门。
雨中,一群狼狈不堪的身影正被巡逻队搀扶着走进部落。
他们有着火红的毛发和尖尖的耳朵,是赤狐族人!
赤狐部落的生存模式很像游牧,他们无法捕猎大型动物,就只能多找些小动物,所以经常需要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
而这个炎季非常不凑巧的进入了那片山脉,连绵的雨水导致了山体滑坡,赤狐部落驻扎的地方都被埋了。
为首的狐族兽人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泥的雌性。
叶南初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赤狐部落的首长洛和“神使”——榆。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族人...山崩了...”
叶南初跳下虎背,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
现在不是纠结那些前尘往事的时候,还是先救人要紧。
“多少人被埋?位置在哪?”
虎湛变回人形,声音沉稳有力。
“营地...整片山坡塌下来...”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三十七个成年,十二个幼崽...我们只逃出来这些...”
叶南初数了数眼前的狐族,心沉到谷底——只有不到二十人,而且大多带伤。一个狐族雌性右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却仍死死护着怀里的幼崽。
“松!”虎湛一声吼,正在维持秩序的犬族青年立刻跑过来,“带一队人去仓库取所有备用的伞和蓑衣。”
“亭!快去通知医院那边,准备药草和绷带!”
“其他人,把集会广场清理出来,准备接收伤员!”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猛虎部落立刻像精密的机械般运转起来。
叶南初则蹲下身,轻轻接过一位赤狐亚兽怀里的幼崽。小家伙已经昏迷,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一旁的洛显然也认出了这个青年,就是以前被他们部落驱逐的叶南初。
虽然早在交换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叶南初加入了猛虎部落,但此时再见到他,竟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沉默的抱住了怀里的榆,洛偏过头去不再关注叶南初这边的情况。
“交给我吧。”
叶南初简短地说,转身就往医院跑。
雨水打在脸上,叶南初只能微微弓着身子,让小家伙少淋到些雨。
孩子现在已经有些失温了,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救援,恐怕也撑不过两天了。
叶南初只能尽力奔跑,直到把这一个幼崽交付到景叔的手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出去也不现实,而作为医院的编外人员,叶南初便留在了那里,帮助大家处理伤口。
待到雨势稍缓时,救援队出发了。
虎湛亲自带队,二十名最强壮的兽人背着绳索、木铲和药箱。
松在最前面开路,他的犬族嗅觉能避开不稳定的地面。叶南初也坚持跟来,腰间别着他特制的急救包。
当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整片山坡像被巨兽啃过一样,裸露着狰狞的土黄色伤口。树木东倒西歪,混着泥浆的巨石堵住了原本的山路。隐约可见几顶被撕裂的帐篷一角,和零星的生活用品。
“分三组!”虎湛的声音穿透雨幕,“一组清理通道,二组搜寻幸存者,三组负责运输!南初,你跟我来!”
叶南初紧跟着虎湛,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忽然,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那边!”他指向一堆被树干压住的泥土。
虎湛立刻召唤人手,大家合力移开树干,开始挖掘。
泥水浸透了所有人的衣物,大家都不敢用兽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伤者带来二次伤害。
于是大家便拿出了以前种菜用的小锄头,开始在那块的地方慢慢挖掘。
一小时后,当叶南初的手都要轮的没有力气了,他们终于挖到了一个空洞。
“有人!还活着!”
那是一个用家具临时撑起的狭小空间,里面蜷缩着三个狐族幼崽和一位年迈的雌性。
老雌性用身体护着孩子们,自己却已经奄奄一息。叶南初立刻爬进去检查,心猛地一沉:两个孩子只是脱水和惊吓,但最小的那个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让开!”
他小心翼翼地将幼崽抱出来,平放在相对干燥的油布上。小家伙的嘴唇已经发紫,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叶南初深吸一口气,开始实施心肺复苏。一下、两下...雨水打在他紧绷的背上,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咳咳——!”
幼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睁开了琥珀色的大眼睛,但此时,小幼崽的瞳孔还是涣散的,还需要进一步的救援。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但叶南初知道危机远未结束。他迅速检查其他伤员,同时指挥其他人开始行动。
“先送重伤员回去!轻伤的等第二批!”
虎湛变出兽形,轻轻叼起最虚弱的幼崽。
松和其他兽人也各自背负伤员,在雨中艰难地往回走。
当夜,猛虎部落的医院灯火通明。
集会广场上搭起了临时帐篷,轻伤员被安置在这里。重伤员则集中在医院,由景和其他医护人员全力救治。
叶南初穿梭其间,一会儿指导包扎,一会儿亲自处理骨折。
“南初,你该休息了。”
虎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递来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叶南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绷带。他接过碗,感受着热量透过陶壁传递到掌心。
“还有多少人没找到?”
“十七个成年,五个幼崽。”虎湛的声音低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人继续搜。”
叶南初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看向虎湛。
“那个最小的幼崽...就是差点没呼吸的那个,现在怎么样?”
“奇怪的就是这个。”虎湛皱眉,“景叔说他恢复得比谁都快,现在已经在喝第二碗粥了。”
正说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从帐篷里钻出来,径直跑到叶南初脚边。正是那个被救的幼崽!
小家伙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却异常灵活,仰着小脸看叶南初,然后突然伸出小手按在他流血的手指上。
一阵暖流从接触处传来,叶南初惊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治愈能力?”虎湛也瞪大了眼睛,“这...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天赋!”
就是类似于景所拥有的探查能力一样,也会存在一些人有其他能力,但是这些拥有其他能力的族人,一般就是下一任巫的继承者了。
幼崽害羞地笑了笑,又跑回帐篷里去了。叶南初和虎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不过叶南初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今赤狐部落的巫好像还挺年轻的,这个小崽子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能“上位。”
————
第三天清晨,雨终于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满目疮痍的山坡上。救援工作仍在继续,但希望越来越渺茫。
叶南初正在给一个狐族战士换药,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他跑出去,看见虎俊和洛站在一堆新挖出的泥土前,神情肃穆。
地上整齐地排列着五具遗体,被兽皮仔细覆盖着。
“我们找到了营地中心的位置。”虎湛声音沙哑,“他们...是在睡梦中被埋的。”
洛的拳头攥得死紧,火红的尾巴无力地垂着。
当天下午,部落举行了简单的悼念仪式。
赤狐族人按照传统,为每位逝者点燃一盏小油灯,让灵魂能找到归途。
叶南初注意到,那个有治愈能力的小幼崽一直安静地站在那名亚兽身边,时不时用小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仪式结束后,洛找到虎湛,郑重地行了一个狐族大礼。
“猛虎部落的恩情,我们永生难忘。如果有什么能报答的...”
“不用。”
虎湛扶起他,所以说因为叶南初的遭遇,他看不上赤狐部落的族长和那个所谓的“神使”,但是也不会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见死不救。
洛自然也感受到了虎湛平淡的态度,但他已经知道,虎湛是叶南初的伴侣了,这种态度对他来说也无可厚非。
“我们赤湖部落的巫也死在了这次的山崩中,因为巫还年轻,以前便也没有收徒弟,现在我们部落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决策者和能力者,恐怕…”
“这些事情跟我说好像不太合适,或许你应该去和我们族长商量。”
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虎湛打断了,虎湛已经猜到了洛想要说些什么了,但是吧…
一方面,这些东西确实不归他管,另一方面嘛,他也确实不想管这些。
而洛被虎湛打断了那句话,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和虎湛告辞以后,便找到了猛虎部落的族长虎俊。
而虎俊在听完洛的话也知道了他的想法,便是想将他们部落的下一任巫的继承人放猛虎部落培养。
虽然赤狐部落经历了这一遭,也挺令人感觉可怜的,但巫毕竟是掌握着一个部落大多数传承的人,如果将自己部落的传承交授给其他部落,难免会导致以后自己的部落落后于人。
而且赤狐部落的那个小孩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治愈天赋,成长起来也是极为恐怖的。
关于教不教这个问题,还是得考量考量。
随后,族长也只能让他们在部落多待几日,先休养休养。他和几位长老还有景开个会再决定。
洛也明白虎俊等顾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而这边,经历过生死也忙完了救援工作的叶南初正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中,直到看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吧。
“南初。”
榆坐在了叶南初身边,他还是那么好看,尽管经历过这一遭事故,仍然美得让人惊艳。
对他,叶南初其实也没什么感觉,被驱逐出部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而且叶南初觉得,那个跟榆关系不大。
只不过榆坐在叶南初身边后,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观察起了猛虎部落的建筑以及装饰。
“南初,对不起。”
“嗯?”
叶南初不明白,为什么榆要突然跟他说对不起?
这次,叶南初终于转头看向了他。
只不过此时的榆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中,更是在直面叶南初的眼神后,顿时哭的不能自已。
虽然叶南初不知道榆为什么哭了,但是看着这样一个美人在自己面前伤心流泪,叶南初还是挺有怜惜之心的。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你不是刚刚对我说对不起了吗?既然对不起的是我,那你怎么还哭了呢?”
本来叶南初只是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榆听到这话,哭的更是伤心了。
麻了孩子们,呜呜呜~
在叶南初这儿,只有虎湛天天哄着他的份,他很少哄别人的啊喂!
叶南初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榆,随手扯过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他。
“我不是故意的……”榆攥紧布巾,指节泛白,“但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叶南初挑眉。他来自21世纪,对原主的记忆碎片里从没有“重生”这个词。
榆的哭声在雨歇后的晴空下显得格外突兀。
他蜷缩着身子,指尖紧紧攥着叶南初的衣角,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远处帐篷里传来幼崽的嬉闹声,混合着草药的苦涩气息,衬得此刻的沉默愈发沉重。
“我……”榆深吸一口气,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一直知道,你被赶走不是因为‘冲撞神使’。”
自救援结束后,他一直没顾上细想赤狐部落的旧事——暴雨、山崩、生死救援早已耗尽了他的精力。
但此刻榆的话像一根针,突然刺破了记忆的浮尘。
他想起原主被驱逐时的场景:族长冷漠的眼神,族人避之不及的目光,还有榆站在洛身边,那欲言又止的“惋惜”表情。
“那是因为什么?”
叶南初的声音很平静。他不是原主,没有那些根深蒂固的情感羁绊,对赤狐部落的过往,他只当是融入猛虎部落前的一段插曲。
榆拿着布巾,却没有擦拭眼泪,只是将布巾绞成一团。
“是我……是我设计的。”
风声穿过帐篷缝隙,发出细微的呜咽。叶南初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榆身体的颤抖,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积压多年的崩溃。
“上一世,我也叫榆。”
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