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装(冻柠红)

席相煜听他是去工作，没发表意见，只是听到洛正的名字时，皱了下眉头：“怎么又是他？”
他没忘记，时栩先前跟组，提了好几次的“男主”就是洛正。
“呃。”时栩说，“娱乐圈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大嘛。”
“工作是工作，私底下不要有更多的交流。”席相煜强调，顺道泼脏水，“他男女不忌。”
“知道。”
时栩很有自觉，工作的时候尽职尽责，工作之余尽量回避和洛正更多的接触。
不过录综艺的时间长，他不止需要完成妆发和服装搭配，还要应对突发的状况，保持洛正的公众形象，为了工作高效，他们少不了必要的沟通。一来二往，总会聊几句闲话，洛正觉得和时栩说话挺有意思的，会邀请他一起吃夜宵，或者一起玩游戏，时栩都找理由拒绝了。
时栩的胃口被席相煜给养挑剔了，跟着节目组吃盒饭的第一天，就觉得不是滋味。洛正问他要不要去吃海鲜，他嘴上说“不去”，倒是咽了咽口水，眼里也放射出期盼的光。
洛正：“真不去？”
时栩：“嗯。”
洛正：“为什么？”
时栩随口说：“在减肥。”
他是压根就吃不胖的体质，加上每天运动量达标，体重基本没变化。
“你这小身板，还需要减肥？”洛正笑，伸手捏了下时栩的胳膊。
时栩一下子蹦两米远。
洛正挑眉：“弹跳能力挺好，上学时跳远得拿满分吧。”
时栩：“哈哈。”
洛正这人，还真被席相煜说中了一半，私生活谈不上混乱，都是正常交往，但谈过的对象里有男有女。
他觉得逗时栩好玩，察觉到时栩的刻意回避，更是找到了录综艺之余的乐子，会故意贴近观察时栩的反应。
时栩心中警铃响起，但迫于生计，又不能当面问洛正到底什么意思，加上洛正也没明确越界的行为，只能装傻。
综艺录制的最后一期，节目组邀请了一位飞行嘉宾到场。
时栩出于八卦心理，提前打探了一下来的会是谁，没人给个准信。当天在化妆间，他才见到嘉宾人影，居然是曾合作过一次的冷悠悠。他向冷悠悠问了声好，冷悠悠还记得他，和他打招呼“时老师，你也在啊。”
冷悠悠坐的化妆台在洛正的斜对面，隔了一段距离。
时栩一走过去，洛正就开玩笑地喊他：“时老师。”
时栩一脸讪笑：“……不敢当。”
洛正闭着眼小憩，时栩抓紧时间给他打理头发。
助理举着相机，站在旁边找准时机拍照，幕后的一些场景更有真实感，容易拉近和粉丝的距离。他调整角度，看到出现在屏幕里的时栩，愣了下，夸了句时栩上镜。
洛正突然睁开眼，搂过时栩的肩膀，对着镜头：“那给我和时老师拍一张。”
时栩身体略微僵硬，但还是配合着摆出剪刀手的姿势。
原先洛正的外套是搭在肩上的，他一动，外套差点掉地上。
时栩眼疾手快地拽住，给他整理衣服，低头将腰间的绸带系上。
洛正的手越过时栩的一边肩头，去拿桌台上的耳机，从侧面看，像是把他拥在了怀里。
时栩朝后退了两步，若无其事地上下打量造型：“嗯……”
洛正：“帅吗？”
客观来说，洛正能当上明星，五官条件是出挑的。
时栩浮夸地比了个大拇指：“必须的。”
助理还在拍照，时栩说要去一趟卫生间，转过身，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主要是对方的寸头太惹眼。
他定睛一瞧，的确是明顺。明顺把一束花递给冷悠悠，正在和她说话，冷悠悠接过花的动作透露出几分迟疑。
明顺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冷悠悠的粉丝？可粉丝进不来后台。
还是他在兼职跑腿？替别人送花？可这里又不是澜城，明顺要想挣钱，不至于特意跑到隔壁城市来。
明顺看到他了吗？
时栩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半分钟的功夫，明顺已经抬腿往外走了。
时栩慢吞吞地走到冷悠悠身边：“悠悠。”
冷悠悠的粉丝会直接叫她小名“悠悠”，时栩这么称呼倒也不奇怪。
冷悠悠：“嗯？”
时栩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问：“刚才那是快递员？”
冷悠悠笑了声：“不是，是我朋友。”
时栩诧异，在他眼里，明顺和席相煜一样，是从铁杉镇来到大城市读书的学生，怎么会认识冷悠悠这样的演员朋友。
他也没多问，只是思维情不自禁地发散，为什么明顺给冷悠悠送花？是在追求她吗？可明顺是gay啊。
他瞥向放到了桌台的粉玫瑰花束，上面有一张卡片，写着几个潇洒的字——
“心动至上，爱意不止。”
时栩的身边有很多gay，他最讨厌的就是一边和男的不清不楚，一边谈个女朋友的那一类。一个人无论怎么爱玩，他不藏着掖着，就是他个人的选择，可如果欺瞒无辜的人，就是道德低下败坏。
朋友之间也可以送花，但卡片上这句话太过暧昧了。
时栩先前对明顺的印象不错，明顺是席相煜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可他见冷悠悠清纯乖巧，一副很容易被骗的模样，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哦，我看他挺眼熟的，好像在gay吧见过他。”
冷悠悠睁大眼睛，震惊道：“你说真的？”
时栩沉重：“嗯。”
她和明顺在party上认识，两人年龄相仿互有好感，但她现在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也明确地告诉了明顺。
明顺口头上说没关系，先从朋友做起，没有停止向她示好。
怎么会是gay？
冷悠悠怀疑时栩看错了人，又突然想起明顺那辆芭比粉的轿跑，陷入了沉思。
另一头，明顺还不知道时栩和冷悠悠聊了些什么。
他知道冷悠悠在这儿录综艺，特意来她面前挣表现分，没想到还能碰见时栩。
他进门的时候，时栩在给一个男的捣鼓头发，便没有过去打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给席相煜，故意说：兄弟，这谁啊？
平时经常晾他几个小时的席相煜秒回：还有吗？
他还提要求：你用座机拍的？拍清楚一点。
席相煜：这男的是不是洛正？
明顺：洛正是谁？
明顺正想着他这是被迫当上了狗仔，绕到另一边偷拍。
结果镜头里，那男的突然搂住时栩的肩膀，时栩竟然没反抗，垂着脑袋环住了对方的腰肢，和他拥抱。
明顺瞳孔紧缩：“我操。”
什么情况？
明顺和时栩只见过一次，对他印象很好，可他和席相煜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他肯定站在自己兄弟这一边。
他立马把照片发给席相煜：前线速报，有人撬你墙角。
他还火上浇油：时哥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人觊觎他，你不把他好生哄着，还装穷光蛋骗人钱，遭报应了吧？
话说得不好听，明顺心中还是十分忐忑，他知道席相煜在认识时栩之后发生了多大的改变，换作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席相煜恋爱之后会围着对方团团转变得粘人，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因为遇上这个插曲，明顺送完花就离开了，到室外去接席相煜打过来的电话。
席相煜在学校图书馆，从收到明顺的消息起，就后悔没有跟他一起过去。这几天时栩不在家，他在宿舍住，习惯晚上和时栩肌肤相贴一起入眠，再变回一个人睡窄小的床，没一晚能睡踏实。
图书馆的网络不太好，明顺发的照片还在加载，先跳出来的是撬墙角的言论。
谁撬他墙角？
席相煜想到洛正。他没见过成年后的洛正，就算在以前，洛正家长和他们家有来往的时候，席相煜和他也不过几面之缘。
后来时栩提起他时，席相煜才搜索了他的照片，长得也就还行。这都能当明星，家里没少砸钱吧。
可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他心底很介意从时栩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
他烦躁地切换移动数据，照片加载出来的第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停滞，不会跳动了。
时栩和别人靠得太近，画面过分刺眼。席相煜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他的理智没有完全被怒意取缔，他了解时栩，时栩收到一个不知寄件人是谁的包都会告诉他，怕他多想。
时栩喜欢他，时栩只喜欢他，不可能和洛正玩暧昧。
不过他同样知道时栩有多勾人，所以认定了洛正不怀好意。
占有欲作祟，席相煜现在没有心情做其他任何事，只有见到时栩，才能让心安定。
他立马站起身往外走，到楼道间给明顺打电话：“在哪？把地址发我。”

第57章 一根会难过的木头
席相煜马不停蹄地往高铁站赶，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买了出发时间最早的一班车的站票，路上他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出站借了充电宝才和明顺联系上。
明顺在站外来接他，同样是一脸愁容，倚在车身，嘴里叼了根烟没有点。
原因无他，他刚发现被冷悠悠没有任何预告地拉黑了。
他和席相煜的感情双双出现危机，止不住叹气。
“你打算怎么做？”
席相煜在路上想了很多，他先前发现时栩在用交友软件，因为太在乎太生气，行为不够成熟，被赶了出去。
这次他再不爽，也要压抑住，不能让时栩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他的目的就一个，以男朋友的身份去探班，让洛正知道时栩的对象是他，不管洛正有没有别的想法，都他妈趁早别想了。
他胸膛的火苗还在烧，面上没什么表情：“我什么都不需要做，站到时栩身边就行。”
“嚯。”
明顺还以为席相煜这么着急赶过来，是要去打小三呢。
语气颇为失望，“怪不得你是正宫。”
席相煜冷冷地瞥他一眼，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明顺闭嘴开车，他之所以可以出入后台化妆间，和冷悠悠的关系不大，主要是他妈和这档综艺的制片人是麻将桌上的好友，他叫制片人一句“阿姨”，对方肯定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今天的综艺是在室内录制，明顺要带席相煜进场内，也给她打了声招呼，让她通知保安放行。制片人随口问：“来找谁呢？”
席相煜：“时栩。”
制片人愣了下，转头问她身边的人：“时栩是谁？”
她身边的人也说：“不知道。”
席相煜又说：“是随行的造型师。”
制片人“哦”了一声，来参加综艺的嘉宾有八个，其中一半带了私人的造型师，造型师不会出现在镜头里，她对不上他们的名字和脸。圈子里有名气的造型师她大多数都认识，确实没听说过时栩这个名字。
她诧异席相煜来探一位造型师的班，但因为手上有事忙，也没多问。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们轻松进入录制现场，录制正处于休息的阶段，明顺见到冷悠悠就走不动道了，说要和她好好聊聊。
席相煜看到了洛正，洛正在喝水，身边围绕着两个助理。
还挺大牌。
周围人多，不适合起冲突，他直线走过去，忍住想和洛正对峙的冲动，问道：“请问时栩在哪儿？”
洛正坐在椅子上，抬起眸和他对视，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好像见过他：“你是？”
席相煜微笑，只不过笑容并不友善。他知道时尚圈gay多，时栩会公开自己的性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不会对他的工作产生影响，于是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地介绍：“我是时栩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语气里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洛正挑了下眉，他对时栩是有点好感，但达不到喜欢的地步，知道时栩有男朋友，心底划过几丝遗憾。
难得遇到个外貌和性格都在他取向范围内的，却已经名草有主。
有一次吃盒饭的时候，时栩当着他的面和助理聊天，提到过一次“我男朋友厨艺高超，做什么都好吃”。但他没当真，以为他口中的“男朋友”是虚拟的挡箭牌。
遗憾归遗憾，他也犯不着去追一个有对象的人。
他轻抬下巴，指了个大致的方向，等到席相煜走之后，才从记忆的旯旮里拾捡到童年时期的碎片。
刚才那人，好像是席望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席相煜？
洛正想起来，他妈不同意他进娱乐圈，还提到过“你知不知道你席叔叔那个小儿子席相煜，考上了澜大，怎么别人家两个儿子都是读书的料，你看下你？你能让我省点心吗？你以为明星是那么好当的啊？”
席相煜不是在澜大读书吗？怎么会和时栩产生交集？
席相煜竟然是gay？看样子还gay得理直气壮，难道已经出了柜？
席相煜往他指的方向走到路口，四处张望，目光捕捉到了时栩。
时栩站在走廊上，对面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
以为他们在讨论工作，席相煜顿住了脚步，在原地等待。
他们离席相煜有几米远，他却听见中年男人的大声苛责：“说了要在赞助商提供的衣服里选，洛正忘了，你也不知道？”
“你是不记得了，还是故意想要与众不同体现你的能耐？”
“年轻人要踏踏实实的，不要会一点皮毛功夫就想挑大梁！还是你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时栩耷拉着肩膀，他是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洛正和助理都没提及过，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因为不是统一的服装，他留意到其他几位嘉宾的服装都是同一个品牌，才去问了节目组的总造型师，一问，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碍于洛正的来头，导演没办法去问当事人，只能对时栩撒气。
时栩不否认他有责任，考虑得不够全面。不管他有道理还是没道理，被骂了也只能憋着，过去的工作经验证明反驳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只会说用结果来说话，结果有问题就是他的责任。他得罪不起他，只能不断地说“对不起”。
听到中年男人的骂声，席相煜侧目，时栩低着头道歉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
他见过时栩很多副面孔，吹牛不打草稿瞎嘚瑟的，说好听的话哄他开心的，装文化人结果出糗的，因为臭美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的……没见过时栩低声下气。
不是时尚圈了不起的顾问吗？不是年纪轻轻就为很多明星设计过造型的天才吗？不是要和国际接轨的造型师吗？
席相煜能猜到，时栩对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就有夸大的成分，可他见过时栩做方案、比稿，欣赏过他的作品集，从没质疑时栩有专业的审美和能力。时栩没向他抱怨过工作上的烦心事，他便以为时栩的工作是顺遂的。
在席相煜出生至现在十九年的成长轨迹里，除了出柜受到了挫折外，其他时候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他聪明又认真，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因为外貌出色，收到过不少情书，加上他是席洪和秦英竹的儿子，知道他家庭背景的人，大多都会讨好他、奉承他，谁会傻到特意来找他的不痛快？
他没有对人点头哈腰过，哪怕是在豆屿咖啡馆兼职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不怕人挑刺，所以难以接受他的时栩在别人跟前如此卑微。
时栩在他面前那么能说会道，怎么在外面成了忍气吞声的哑巴？
中年男人说完话，高个子顺手把几件衣服扔到时栩怀里：“我现在有事，你帮忙拿到更衣室挂好，行不？”
说是“帮忙”，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时栩顺从地接了过来，他俩走的时候，还侧身让路。
席相煜双手握拳，指甲掐进掌心，宛若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不断收紧，他喉头梗着一根刺，呼吸不顺。
他知道，如果时栩在工作上犯了错，被批评是应该的。
可他见不得时栩委屈。
他想冲上前去护着时栩，可他又以什么身份？席洪的儿子吗？
抛却父母和哥哥的光环，他不过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大学生，在社会上没有硬气的资本。他的出现也许会让时栩更难做。
况且，时栩在他面前那么骄傲又得意，会愿意他见到这一幕吗？
席相煜徒然杵着，像一根木头，一根会难过的木头。
他忘了他来是要干嘛的，眼里闪过心疼，心口泛起的痛密密麻麻，在骨肉之间不断蔓延。
他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心情，伴随着痛意，他意识到，他太喜欢时栩。
他想要时栩快乐，想要对时栩好，想要时栩笑，只在床上的时候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