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上空不停在旋转,原本平整的天花板此刻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各种形状扭曲成不规则的人脸,那些人脸表情狰狞,似笑非笑,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这些扭曲的影像好似也在挤压着他胸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石,令他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好像有血滴落在他的脸上,温热且粘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甚至渗进了他的眼球中,刺痛感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一片,血色弥漫了整个视野。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恶魔在啃食着自己的躯体,尖锐的爪子撕裂他的肌肤,獠牙咬碎他的骨头,每一寸身体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可他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无论怎样用力,都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世界隔绝,孤立无援。
他像个恶心的蛆虫,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蠕动。
十一月的杭州,冷意裹挟着城市的繁忙。细密的冬雨如针,冷冷地刺在行人身上,街头巷尾满是行色匆匆的身影。
涟昙樾坐在布置奢华却略显俗气的沙发上,周围的一切装饰都散发着暴发户式的张扬,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犹如鹤坠污泥。
富商站在一旁,神色焦急又谄媚,对着涟昙樾低声呵斥:“等会他就过来了,你别像这样挂着个脸。咱们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这可是个大客户!”
涟昙樾微微皱眉,目光望向窗外,对富商的话充耳不闻。
“小樾啊,都长这么大了。”一个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的男人迈着方步走进来,脚蹬锃亮的小尖鞋,每一步都踏得刻意又响亮。
富商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点头哈腰地寒暄着,那姿态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那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少年被富商拉着,穿梭在形形色色的权贵之间。富商满脸堆笑地向人展示:“这孩子的画可是得了大奖,您看看能卖多少钱?”
“他画的?”男人撇着眉头,眼中满是狐疑,上下打量着涟昙樾。
好像卖的不是画,而是他这个人。
但这也并无不同,他们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画得不错,有没有想过当枪手?”男人凑近富商,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画赝品。”
此后,少年没日没夜地画,他的画作成了富商向上攀爬的敲门砖。他的血肉滋养了
富商贪婪地索取着,“你多画一些,我身边那些老板的小孩的作业要用。”
少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画。”
“不画?不画你想干什么?我把你领回来,供你吃,供你喝,你说你不画!”富商恼羞成怒,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用力拖拽,“过来!”
“我不要再给你画了!”少年大声反抗,有些愤怒。
“啪!”富商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恶狠狠地骂道:“得奖了,就以为老子管不住你了?我让你画,你就得给我画!”
少年被打得一个踉跄,撞在画架上,颜料四溅,画布散落一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母亲的书信也随之飘落。富商看到,一把捡起,读着信上的内容:“你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我一直反复看你之前的画,你很有天赋,但表达不够有情绪……”
他气得浑身发抖,将书信撕得粉碎,咆哮道:“谁允许你和她联系的!”
少年看着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嘴里喃喃自语:“没有,没有…”
窗台上的昙花盆栽遭蛀虫侵袭,花叶不堪啃咬,纷纷飘落、碎散。
此时,富商手拍在涟昙樾肩膀上,用力将他推到那人面前,他猛地一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要不是有您,他哪有今天啊?”富商满脸讨好地说道。
涟昙樾侧身闪开,眼神中满是厌恶。
又是那些不变的话题,关于利益,关于交易,他不知听过多少遍。他不懂,为什么富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愚蠢、贪财,眼界低到极致,在名利的泥沼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最近想筹备办个画廊,小涟的作品能不能授权给伯伯啊?”那人端着酒杯,假惺惺地朝涟昙樾敬酒。
“当然行,让小涟重新给你画!”富商抢着回答,涟昙樾像是他的私有财产。
见涟昙樾没有动静,富商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涟昙樾听不下去了,起身离开。
富商急忙追出去,喊道:“你去哪?”
“你是不是卖我画了?”涟昙樾停下脚步,质问。
富商靠股票起家,财富起伏不定,一时富贵,一时跌落。此刻被质问,他支支吾吾,最后咬咬牙承认:“是,你那些画放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
想起离开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烧了画室。
富商惊慌失措地指挥着人救火,那慌乱的模样让他感到些快意。
少年离开了,迎着风笑得畅快,背后火焰升腾,烧掉的是他不堪的过去。
涟昙樾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如今的身家富贵,画作在市面上一画难求,那些放在家中的画,倘若拿到市面上,必将引起轰动。可这富商偏偏用了最愚蠢的办法,卖了最少的钱。到头来,还对那人卑躬屈膝,分不清主次,这才是最让他感到侮辱的。
“你卖少了。”涟昙樾看着富商,平静地笑了。
富商一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吼道:“怎么可能?!”那代理可是跟他合作了十几年,在他心中,那就是专业和权威的象征。
涟昙樾看着他可悲的模样,微微摇头:“你以为你抓住了赚钱的机会,实际上你不过是在蝇头小利里打转。你根本不懂艺术,更不懂我价值,不懂市场的运作,更不懂人心。”
和他说得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恶心。
富商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不懂?我在这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能被你个小毛孩骗了?”
涟昙樾冷笑一声:“你所谓的经验,不过是让你在狭隘的圈子里固步自封。你真以为靠你自己和那些人吃吃喝喝,就能获得一切?你看看你这些年,财富来来去去,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底蕴。你拿着我的画换来的钱,换来现在的一切,要是我不在了,你还剩下什么?”
富商被说得无言以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个臭小子,老子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吧!还敢和我顶嘴!”他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往日里那副虚伪的面具彻底被愤怒扯下。
几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保镖闯入富商家。他们表情冷峻,眼神犀利,径直朝着存放画作的地方走去,不由分说地将画全部抢走。
“你们谁啊!私闯民宅我要报警!”富商的妻子惊慌失措地冲上前,张开双臂试图护住那些画。
“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拿!”一个保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伸手便从妇人手中强行夺过画作。妇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周围一片狼藉,画作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凌乱的画框和散落一地的杂物。
涟昙樾的手机上发来消息,他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面前。
涟昙樾看了富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别再拿我的画去做这些蠢出升天的交易。”说完,他拉开车门,坐进车内,随后关上了门。
富商愣在原地,望着涟昙樾远去的背影,车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气得握紧拳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海边的废弃建筑孤独地矗立着,海风呼啸而过。顶层的墙壁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涂鸦,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夸张的图案,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又充满生机。
涟昙樾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身旁放着几瓶酒,他手中握着画笔,在画布上肆意挥洒着。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充满压抑与挣扎的画面逐渐呈现出来。
身后不远处,画堆成了小山尖。
画完了最后一笔,涟昙樾放下画笔,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作品,眼神中没有丝毫留恋。他站起身,将这幅画轻轻地放在画堆之上,随后拿起一旁的酒精,缓缓地浇在画堆上。刺鼻的酒精味弥漫在空气中,与海风混合在一起。
他拿出火柴,轻轻一划,火苗瞬间蹿起,而后毫不犹豫地将火柴扔进画堆,火势凶猛,吞噬着那些画作发出痛苦地挣扎、呐喊。
看着燃烧的画堆,涟昙樾心中涌起一股畅快之感。
涟昙樾弯腰捡起地上的画笔,画笔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暗红色颜料,一点一点地往下掉落,在地面上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他慢慢地走向建筑的边缘,脚下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时都会断裂。站在边缘,海风更加猛烈地吹打着他的身体,他的头发随风飘动。
涟昙樾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撞击在礁石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海风的吹拂。手中的画笔在风中微微颤抖,暗红色的颜料不断地往下流淌。
笔曾经是他表达自我的工具,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的人生就是场荒诞戏剧,从被当作商品交易,到焚毁过往重生,无常的聚散皆是命运奇特馈赠。
终于,画笔从高楼坠地,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画笔落地,暗红色的颜料四溅开来,如同盛开的血花,在地面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火焰渐渐变小,留下一堆黑色的灰烬。
缘,玄而难测,失之难觅,得之是份。
房间里弥漫着浅淡的暖色调,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
华誉逢坐在沙发上,那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他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中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给涟昙樾发的消息,然而对话框里始终没有新的回应。
百无聊赖之际,他抬眼望去,目光落在面前壁炉上摆放着的那副巨大画作上。
画中,一朵昙花在深邃的海洋中若隐若现,花瓣半掩在幽蓝的海水里,笔触细腻,光影的处理更是绝妙。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它随时都会在这片深海中消逝,又让人觉得现在置身于那片海底世界,亲眼目睹这朵昙花的绽放。
华誉逢的视线被这幅画牢牢吸引,怎么想到买这副画的呢?当时在画廊里,这幅画就那样静静地挂在角落,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他还记得初见这幅画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众多风格各异的画作中,它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这大概是觉得有缘吧。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华誉逢垂眸看向手腕,腕间那一圈因编制手环而起的过敏红痕映入眼底,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缘,妙不可言,求者自来,遇者即缘。
缘缘相生,念念互牵。
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后悄无声息的消融。
在繁华街道的一处,华誉逢静静伫立在婚纱店门外,身上的黑色大衣在纷飞的雪花中显得愈发深沉。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讲着电话。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可他浑然不觉,专注于电话那头的声音。
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即便是在这银装素裹的冬日街头,也显得格外耀眼,竟比婚纱店内橱窗里展示的模特还要引人注目,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打量。
他的存在太过醒目,以至于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两位年轻女孩手挽着手,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哇,他好帅啊!要不咱们去要个联系方式?”另一个女孩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吧。你看他站在婚纱店门口,说不定都快要结婚了呢。”
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缓缓停在门口,打破了片刻的宁静。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美妇人,她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笑容甜美。
妇人看到华誉逢,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快步走上前:“这么早就到了?怎么不进去?”
华誉逢微微转头,目光在妇人身边的女子身上短暂停留后,平静地回应道:“刚到不久,正好接了个电话。”
旁边的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朝着华誉逢挥了挥手。
随后,华誉逢跟着她们一同走进婚纱店,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两位女士挑选婚纱。只见华夫人对着店员吩咐道:“这些款式都给她拿来试试。”
店员微笑着应道:“好的,华夫人。”
趁着那位女子去试穿婚纱的间隙,华夫人得空走到华誉逢对面的沙发坐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华誉逢靠在沙发上,目光有些游离:“再说吧。”
华夫人一听,顿时面露不悦之色:“什么叫再说?你是不是脑子被车轮轧了,连现在的状况都搞不清楚?”
华誉逢闻言,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总比你个瞎了眼的强。”
“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华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华誉逢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调侃道:“姑姑,你长皱纹了。”
华慕雅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气得一时语塞:“你个臭小子!”
就在这时,试穿婚纱的女子从试衣间走了出来。那件洁白的婚纱穿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华慕雅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口中不住地赞叹:“哎呀,这也太好看了,简直太适合你了!”
女子脸颊微红,眼神中透着羞涩与喜悦,她轻轻转了个圈,裙摆飞扬,问道:“真的吗?华大哥,你觉得呢?”说着,目光望向华誉逢。
华誉逢也抬眼看了一下,礼貌性地笑了笑:“嗯,很合适。”
可他的思绪却早已飘远。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心中暗自琢磨着:不知道,他穿婚纱礼服会是什么模样的呢?
“华誉逢先生,请问你愿意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与身边之人携手共度,不离不弃吗?”牧师的声音在教堂内缓缓回荡。
华誉逢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然而,在这庄重的时刻,华誉逢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涟昙樾。那个如清风般自由、似云雾般缥缈,让人怎么也抓不住的人。
涟昙樾这种抓不住的人,会为他停留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在华誉逢心底疯狂缠绕。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场捉摸不透的梦。华誉逢无数次沉醉其中,却又时常在夜半惊醒,害怕这一切只是虚幻。涟昙樾总是那么洒脱,对自由的向往仿佛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可以毫无预兆地离开,又在不经意间出现,搅乱华誉逢的心湖。
此时,教堂里的音乐声、人们的祝福声都渐渐模糊,华誉逢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眼前不断浮现出涟昙樾的模样。他不知道,如果涟昙樾此刻站在这里,听到他说出“我愿意”,会是怎样的表情。
是会一如既往地洒脱一笑,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呢?
澳洲悉尼,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悉尼皇家植物园的露天婚礼场地。
湛蓝天空下,身着精致礼服的宾客们犹如繁星般点缀在场地各处,四周繁花盛开,透明的香槟杯层层叠叠。
在人群的边缘,涟昙樾身姿笔挺地伫立着。他身着一袭剪裁堪称完美的西装,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质。此时,他目光望向远处被缤纷鲜花簇拥着的母亲,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难明的神色。
那边,新人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携手朝着他走来。
然而,涟昙樾见此情景,只是默默转身,抬脚便走。
“Eprylle!”里诺大声呼喊。他,一位在影视界颇具声名的导演。
听到呼喊,涟昙樾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尤多拉快步走上前,十分惊喜:“Eprylle,我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涟昙樾微微颔首,低声应了句“嗯”,随后将视线移向别处。
“妈妈很想得到你的祝福,好吗?”尤多拉满是期待,说着便伸出手想要握住涟昙樾的手。
涟昙樾却下意识地收回手,动作干脆,没让她碰到分毫。
尤多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堆砌起那一贯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此时看来,多了几分牵强。
“Eprylle,我知道这些年我们之间有很多隔阂,可今天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希望能有你的祝福,这对我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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