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婚纱店时,外面已然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华誉逢望着漫天飞雪,心中却想着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人,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也在欣赏着这雪景。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华誉逢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境外电话号码,区号陌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按下了接听键,轻声说道:“喂?”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在空气中回荡。华誉逢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再次问道:“喂?哪位?”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而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在那座充满复古气息的绿色电话亭中,涟昙樾静静地站在里面。电话听筒被他握在手中,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蔷薇花轻轻地拍打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说话。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中那部沉默的电话。
“涟昙樾?”华誉逢试探性确认。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漫长。
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电话亭的顶上,落在华誉逢窗前的栏杆上。
“涟昙樾?”
华誉逢握着电话,静静地等待着,他期待涟昙樾能说几句,哪怕只是简单的问候。然而,电话那头只有无尽的沉默,偶尔夹杂着微弱的呼啸声。
涟昙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咬着唇一言不发。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这最后一通电话,他是凭着直觉打给了他。
华誉逢那些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诸如想念,诸如牵挂,可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涟昙樾…”
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华誉逢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华誉逢缓缓放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雪景,漫天飞雪依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份失落与惆怅,却如同这冬日的严寒,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骨髓。
绿色复古电话亭里,涟昙樾放下听筒,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他望着外面纷飞的蔷薇花瓣,眼神有些空洞。
片刻后,涟昙樾推开电话亭的门。
华誉逢推开大门,踏入漫天飞雪中。
华誉逢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雪花落在肩头、发梢。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花掩埋。
可有些东西,层层堆积,难以消散。
涟昙樾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花,下定了决心。
挂断了的电话,他们之间那些无疾而终的情感,便也戛然而止。
华誉逢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一则最新报道映入眼帘。
报道的标题十分醒目:《涟昙樾现身澳洲,出席尤多拉与里诺盛大婚礼》。
他饶有兴致地读了下去,文中提到,在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上,新郎里诺向媒体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涟昙樾将担任其新电影的美术顾问。这无疑是给即将开拍的新电影造了极大的声势,光是涟昙樾这个名字,就足以吸引众多目光。
报道还特地截取了涟昙樾在婚礼上发表的一段祝词片段:“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她对待生活的热情,以及对待他人发自肺腑的真诚。我的母亲,她聪敏,高贵,优雅,竟是如此的优秀伟大…”这段祝词被放在醒目的位置,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深情让人动容。
而在文字下方,还配有一张高清图片,画面中正是涟昙樾与尤多拉母子相拥的场景。尤多拉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涟昙樾虽然表情依旧冰冷,但那微微环抱着母亲的手臂,却透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情。这张照片将母子间复杂而深厚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想必是记者抓拍的绝佳瞬间。
华誉逢不禁满心疑惑,以涟昙樾那般内敛、沉静甚至有些怪僻的性格,怎么还能说出那样一番话?仔细回想,他那眼底分明藏着化不开的愁绪,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开心。
华誉逢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屏幕显示着下午打来的那通未接电话记录。那通无言电话,此刻还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直觉告诉他,这通电话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许与涟昙樾当下的状况息息相关。
他不假思索地拿起手机,尝试回拨过去,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提示音却无情地宣告这是一次单一通话,无法再次接通。华誉逢眉头紧锁,心中的担忧愈发浓烈。
沉思片刻后,华誉逢迅速拨通了文优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便急切地说道:“文优,帮我查一下涟昙樾现在在哪里,越快越好!”
生怕多耽搁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医院的长廊寂静得有些压抑,惨白的灯光无力地洒在地面,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涟昙樾躺在推床上,在转角处,另一张推床缓缓而来,上面躺着一位外国老人。老人面容憔悴,皮肤松弛且布满皱纹,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然。
外国老人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沙哑却沉稳:“Young man, it seems we have made similar choices.(年轻人,看来我们有着相似的选择。”
涟昙樾微微点头,笑着说:“Yes, I've been tortured for too long. I really can't find a reason to go on. How about you?(是啊,被折磨得太久,实在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您呢?”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In my life, I've experienced the smoke of war and witnessed the separation and death of my relatives. I thought I had already seen through life and death. But now, being tormented by this illness, every minute and second is agony. I don't want to be a burden to my family anymore, nor do I want to linger on in endless pain.(我这一生,经历过战争的硝烟,目睹过亲人生离死别,原以为早已看透生死。可如今被这病痛缠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想再拖累家人,也不想在无尽的痛苦中苟延残喘。”
涟昙樾皱了皱眉,感同身受,身体的疼痛尚可忍受,可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致命的。每天醒来,想到又要面对一天的痛苦,那种绝望……”
老人:“But have you ever thought that our so-called liberation is really the right choice? What life gives us, is it just these pains?(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谓的解脱,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生命赋予我们的,难道仅仅是这些痛苦?”
涟昙樾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老人:“Then what do you think is worth our nostalgia in life? In the face of such pain, those so-called beautiful things seem too far away.(那您觉得,生命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在这样的痛苦面前,那些所谓的美好都太过遥远。”
老人微微一笑,回忆:“When I was young, I narrowly escaped death on the battlefield. At that time, I thought my life was about to end. But when I woke up from the coma and saw the first ray of morning sun shining on my face, at that moment, I felt the beauty of life. Later, I had a family. Watching my children grow up little by little, those happinesses are precious gifts given to me by life.(我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与死神擦肩而过,那时我以为生命就要结束了。可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后来,我有了家庭,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那些幸福,都是生命给予我的珍贵礼物。”
涟昙樾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曾经我也拥有过很多美好的瞬间……”
这时,护士走过来轻声提醒:“It's time.(时间到了。)”
两张推床缓缓移动,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床被推进了一间布置简洁的房间。护士走到涟昙樾身旁,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表情凝重地展开在他面前:“Mr. Lian, the euthanasia procedure will be carried out according to the process next. Please confirm again. Is this your well-considered decision?(涟先生,接下来将按照流程进行安乐死程序。请您再确认一遍,这是您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吗?”
涟昙樾看向窗外,目光穿过那扇明亮却又冰冷的玻璃,落在远处的景色上。外面是医院的花园,几棵大树枝叶繁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草地上有几个孩子在嬉笑玩耍,他们的笑声即便隔着窗户,似乎也能隐隐传进来。
在短暂的沉默后,涟昙樾缓缓开口:“I'm sure.”
非常确定。
38伊始
宽敞奢华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明亮的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真皮沙发柔软而昂贵,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画作。一台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新闻节目,画面上正报道着一则令人痛心的消息——一位年轻人选择自杀,并将自己的财产捐赠给了一位女性朋友。
富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到电视上的报道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冷嗤一声道:“现在的小孩啊,真是不管不顾的。大人辛辛苦苦把他养到这么大,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金钱,他倒好,说自杀就自杀,一点也不念着家里人的恩情。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还有那钱宁愿留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也不愿意留给含辛茹苦养育他的家人,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这时,富商的小儿子穿着一身宽松随意的潮流装,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富商抬眼看见小儿子,立刻招手示意他过来,说道:“儿子,你过来。到时候过年,我把你哥叫回来,你就好好跟他学习学习。人家可是争气,考上了国外知名的学校,将来前途无量。你也努努力,争取也考个国外的学校。”
小儿子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插兜,满不在乎地回应道:“我才不要学画画。天天对着那些瓶瓶罐罐、白纸画布的,多无聊啊。”
富商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严厉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哥已经把路都给你铺平了。他在国外的经验、人脉,都可以帮到你。你只要顺着他的脚印走,少走多少弯路啊,直接走就好了。你可得有点上进心,别整天这么混日子。”
小儿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嘴里嘟囔着:“好了好了知道了。”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富商坐在那里,气得直摇头。
——“2025.12.X杭州,家人。”
别墅内,灯火宛如白昼,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文优置身于一群忙碌的技术人员中间,周围满是电脑屏幕闪烁的光影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
文优手持电话,对着那头认真汇报:“逢哥,涟先生现在还在悉尼,至于准确的地点还在调查中。”
电话那头传来华誉逢疲惫的声音:“继续查,越快越好。”
不知为何,这一次华誉逢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挂了电话,他瘫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开涟昙樾的履历,很快看到“15岁《伊始·囚鸟》获奖”这一行字。
《伊始·囚鸟》,那是他看过无数遍的作品。
华誉逢喃喃自语:“好熟悉的风格……”目光缓缓定格在墙上那幅挂了许久的壁画上,又转头看向随意放置在一旁的《提线木偶:日云城》
Yagnis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对了,我记得那幅画,是你买走的吧。
他还记得那时涟昙樾看到《提线木偶:日云城》时的神情,并不开心。华誉逢不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这两幅画和涟昙樾初期作品《伊始·囚鸟》风格那么相似?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触及到什么了。
思绪飘回到当年,在那个安静的画廊中,光线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一幅幅画作上。华誉逢在画廊里闲逛,不经意间看到角落里挂着一幅画。那画无人在意,署名是无名氏,可价格却高得离谱。周围的人路过时,只是匆匆瞥一眼便离开了,没人愿意为这样一幅无名之作掏腰包。
此刻,华誉逢再次触摸到那幅画,指尖缓缓滑过画面,细腻的触感传递到掌心,可他却无心欣赏,他盯着眼前这幅不知来历的画,心中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结,却又似乎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
沙发上,手机里播放着一篇采访报道,其中记者采访涟昙樾在创作《伊始·囚鸟》时的心境,那是一段充满挣扎与迷茫的时期,他试图通过画笔表达对自由和束缚的深刻思考。
Yagnis的话回荡在脑海里:他这样的人,太喜欢把自己框在画布里了,你想要拉他出来,只能撕开画布。
“自由与束缚……”华誉逢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再次看向墙上的画和《提线木偶:日云城》,一种大胆的猜测在心中逐渐成形。
艺术家的画作都是在不同阶段对自我和世界的隐喻?《伊始·囚鸟》代表着最初的挣扎与禁锢,而《提线木偶:日云城》则是对现实世界中人们如同木偶般被操控的一种讽刺?那他手中的这幅画……
华誉逢的心跳陡然加快,心里一瞬间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稍作停顿,华誉逢转身走向厨房,在抽屉里翻找出一把水果刀。他握着刀,一步步回到画前,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将刀尖狠狠刺入画布。
“噗”的一声,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破了画布,留下一道细长的口子。水果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华誉逢顾不上掉落的刀,双手紧紧抓住画布的裂口,用力向两边撕扯。随着“嘶啦”一声刺耳的声响,画布被一点点撕开。
就在画布被撕开大半的瞬间,华誉逢望着画布后面露出的东西,瞳孔骤缩,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隐藏在原画背后的作品。色彩杂乱而浓烈,线条扭曲又张狂,全然不似原本画作那般优雅和谐。那些夸张的笔触和诡异的色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呐喊,带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与绝望。
华誉逢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说得对,涟昙樾就像这幅被层层包裹的画,表面平静美好,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自己一直以来所认识的涟昙樾,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他,被深深掩埋在这层层伪装之下,而如今,当他亲手撕开这层面具,才惊觉自己面对的是如此陌生又令人胆寒的一面。
华誉逢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无法挪动分毫。脑海中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好像有无数雪花不断地飘落在他身上,冰冷刺骨,与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阵别样的寒意。
那些过往的线索、疑问、猜测,积压成山。
“我不会为你停留,华誉逢。”
此刻,他好像遇到一个不可战胜的冬季。
——“2025.12.X杭州,华誉逢。”
窗外的雪格外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拍打着窗户玻璃,想要冲破这层阻碍,闯入屋内。
华誉逢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混沌的白色世界。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华誉逢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愣了一瞬,随后缓缓伸出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Yagnis略显急促的声音:“他在…”
华誉逢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紧紧握住手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掌心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却丝毫不肯放松。
来不及细想,他转身冲向门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瞬间灌进他的领口,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这丝毫没有减缓他的脚步。
“带他回来,好吗?”
Yagnis正坐在布置典雅的房间里,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绿植上。
那盆昙花枝叶舒展,叶片翠绿欲滴,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勃勃生机。而在昙花的一侧,一株小小的仙人掌安静地生长着,浑身带刺的模样与温柔的昙花十分不搭。
“Eprylle,向往自由。”
“但我的哥哥,是个笨蛋。”
——“2025.12.X悉尼,Yagnis。”
房间里静谧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宛如命运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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