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天使求爱记(竖心旁)

易柏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窘迫，所以他此刻的挣扎和扭捏也变得尴尬，像个笑话。
曾瑜松口气的同时，心中的无名火也蹿得更高了。
他忍了又忍，才小声说：“我不动，你放开。”
易柏正关注着外面，听见他终于愿意配合，下意识把头转回来看他。
但这看一眼就不得了了。
曾瑜被他搂在怀里，清瘦的身材他两只手就能丈量，脖颈连着肩窝一片滚烫粉红，还在微微发着抖。
那张向来冷硬的侧脸也在不甚明晰的视线里变得柔软温和，一双墨色的眼珠如湖泊被投了石头而泛起阵阵涟漪，直直往易柏的心里荡。
易柏整个人都看呆住了，心脏开始怦怦乱跳。
曾瑜见他没反应，手上的力度反而还加大了，就紧皱起眉轻啧一声：“你……”
易柏只感觉到手掌心传来一股湿润又瘙痒的触感，他立马惊得蹦了一下，脸色迅速升温，升得比曾瑜还要红。
他匆匆松开手，背过身去，把挂钩上的衣服取下来递给曾瑜。
只是曾瑜还没接住，易柏碰到他的手又惊了一下，衣服就掉地上被沾湿了。
“……”
曾瑜认命地捡起来，管它湿的还是干的赶紧套上，身体有了遮蔽总算让他安心。
而易柏双手捂着红脸，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心跳得更快，蓝眼珠子也鬼鬼祟祟地乱瞟镜子，但很快用自己的正义之手给按住。
不可以！
曾瑜收拾好后，脸没那么红了，不过这红转移到了易柏身上。
他没理，冷静下来先处理眼下更紧要的事。
轻微的咔嗒一声，他听到外面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那可是昨天江广新换的锁。
小偷走进来，不知道是太有自信还是什么，竟没压抑自己的脚步声，大摇大摆地就开始到处搜寻。
一路上碰倒了不少东西，声音逐渐接近，最后拐入了浴室对面的厨房。
曾瑜正计划着等会儿就冲出去把小偷锁在厨房，身边的易柏突然一动。
他脸上害羞的表情一下子褪去了，晦暗不明地瞥了眼曾瑜的右手，然后绷着嘴角直接拉开了浴室门。
冰蓝色的眼珠慢慢盯住厨房的方向。
曾瑜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声线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不要眨眼。”
刚要发动能力的易柏怔住，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手心上。
清新的沐浴露味道飘进鼻子里，这下他再也憋不住了，脑袋缓缓转向曾瑜，一双忧郁的蓝眼睛看向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见过面的曾瑜。
但曾瑜却无心看他。
厨房里的小偷早已警觉过来，抱着东西飞快往大门外跑。
曾瑜更快一步，抄起浴室门边的拖把一闷棍砸过去，击中对方的膝窝。
小偷跪倒在地上，曾瑜立马压住他两条腿，但对方上半身扭得像个蛆，两只手也挥舞乱抓，差点又要抓伤曾瑜的手腕。
曾瑜回头朝浴室呵斥：“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易柏醒过神看清形势，懊恼地说了声对不起，赶紧跑过来，一手就拿捏住小偷两只手腕，单膝压在小偷的背上。
小偷终于趴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小鱼，你有没有受伤？”易柏转过脸来，但转到一半又低下头去，愧疚又心疼地盯着曾瑜的右手看。
“我没事。”曾瑜没在意，起身去拿手机打电话。
这时隔壁的叶苹也听到了声响，握着扫把壮起胆子冲过来：“小鱼，是小偷吗？我来帮你！”
看见小偷被易柏压成一条死鱼，她大松一口气：“易柏干得好，哎呦吓死人了……”
平时得到一句夸赞易柏都能开心地跳上天，今天却低沉地垂着头，手指不高兴地一下下戳小偷的穴位，小偷半死不活地挣扎。
“好大的酒味。”叶苹捂着鼻子离小偷远了点，看见他偷的又是腊肉等食物，心情复杂，“这么想吃拿东西跟我换嘛，干嘛偷东西呢，看着年纪还这么轻……”
物业和保安接到电话很快赶来，接管小偷，警察后脚也来了，勘察现场，跟当事人曾瑜询问几句。
除了手腕伤外没有什么损失，情况不复杂，曾瑜就不必去派出所，后续赔偿通知再电话沟通。
物业熬了两天，现在眼下挂了两个大黑眼圈：“总算抓住了，唉，失业就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明明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干坏事……”
叶苹也在唏嘘：“就是，大过年的。”
一切尘埃落定，物业准备回去，瞥见易柏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死去的记忆突然诈尸。
他手指在半空中点几下：“嘶……几个月前是不是有人举报一个外国人形迹可疑来着？不过看监控一直没找到……”
曾瑜收拾着残局，一边平静地说：“是我举报的，但不是他，他是我朋友。”
“噢噢。”物业收回不礼貌的手指，干笑两声，跟他们客套嘱咐几句就先走了。
叶苹打了个哈欠，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了：“小鱼，你早点安心睡，明天还要考试呢。”
她转头拍拍易柏的肩：“别傻站着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易柏听话地点点头，忍住了没有回头看曾瑜，脚步一点点往外挪，正要悄无声息地飞走。
“所以你之前说太晚回不了宿舍是骗我的？”曾瑜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易柏呆了一下，诚实道：“没骗你，之前晚归确实要扣钱，还有门禁，最近才改规则取消了。”
他越说越小声，没等来曾瑜回应，忽然意识到曾瑜想听的可能并不是解释，他重新道歉：“对不起……”
可曾瑜还是没回应。
易柏心情低落地继续往楼梯走，他违背了小鱼的愿望，小鱼现在肯定更不开心更讨厌他了。
“我让你走了吗？”曾瑜突然又说。
易柏顿住，猛地睁大眼睛，侧了侧耳朵。
什、什么意思？
曾瑜冷冰冰地命令：“进来。”
易柏受宠若惊，慢慢转过身，悄咪咪地极快地瞥了眼曾瑜的背影：“好、好的！”
他机械地抬脚跨进门，僵直不动了。
曾瑜坐到椅子上：“关门。”
易柏就机械地关上门，然后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
曾瑜无语地笑了声：“你是青蛙吗？戳一下跳一下。”
易柏看着地板，严肃地摇摇头：“我不是青蛙，我是一只倒霉天使。”
“……”又是一阵无语，曾瑜扶额深吸一口气，“这位天使，要我请你坐下吗？”
易柏更震惊了，手指揪着裤子紧紧捏着，满脸都是“我不仅可以进来还可以坐下吗”这种惊喜交集的表情。
他蹑手蹑脚地挪动脚步，缓慢地在曾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屁股只占了边缘一小块，双膝并拢，双手拘谨地缩着。
门窗都关上，屋里没那么冷了，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曾瑜冷脸看着对面：“解释吧。”
沙发比椅子矮，易柏又一直垂着头，所以曾瑜只能看到他满脑袋蓬松的金毛。
等了一会儿，易柏才措好辞，或者说才脑筋转过来曾瑜问的解释是解释什么。
“我不想动小鱼你的黑线，但又怕你受伤，所以就自作主张来蹲守，想在你和小偷碰上之前把他解决了……”
易柏说到这耳朵开始染上绯红，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听到水停了，以为你洗完澡了，而且当时时间来不及，就、就……”
曾瑜敲了敲茶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易柏猝然闭上嘴巴，慌张地摇摆脑袋，声音绝望又无助：“不、不可以！”
“……？”曾瑜不知道他这又是演哪出，“为什么？”
易柏伤心地啜泣一声，很难过地回答：“因为小鱼不想看见我。”
……什么鬼逻辑？
曾瑜看着把掩耳盗铃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的某位笨蛋天使，欲言又止半天：“现在明明是你不想看见我吧？”
“没有没有！”易柏登时抬起头，“我想看见小鱼，我超级想你的！”
直白的内心吐露，单纯的蓝色眼睛，曾瑜偏开头冷静了一下。
“改动黑线需要眨眼？”他回到原先话题。
易柏瞄他一眼，讷讷点头：“黑线关系一个人的气运，小鱼，我不会动你的黑线的。”
“所以你去动别人的？”
易柏小小声不服：“他是坏人。”
曾瑜继续问：“上次你眨眼后变得很困，是不是有反噬？”
易柏睁大眼看他，显然没想到小鱼居然这么聪明。脑袋瓜转了转，含糊地“嗯”了一声。
没说反噬多大，那应该就是很大，曾瑜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眨眼。”
易柏乖乖的：“哦……”
一看就是装乖，曾瑜声音严厉了点：“你再眨眼我就真不想看见你了。”
易柏果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双手惶恐地撑住眼皮：“不眨了不眨了！”
时针已经指向两点过，曾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去拉开门：“行了，你回去吧。”
易柏看着黑洞洞的门外，才想起来他眨不眨眼小鱼都不想看见他。
他灰溜溜地往外走，一边保证：“小鱼，我不会再让你不开心了，我已经提交了换岗申请……虽然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小鱼，我不在，你一定要开心啊……”他忍不住有些哽咽，走到楼梯口。
但刚下一级台阶，衣服突然被拉住了。

第29章 求爱？？
楼道的灯光在沉默中熄灭，后面屋内的光亮远远照射过来，半明半昧间一切感知明显放大。
曾瑜觉得自己应该是困得脑子不太清醒，或许也是连天备考太疲惫而脑子混沌了，导致他今晚对易柏管了很多闲事。
明明他不应该如此在意易柏的。
曾瑜陌生地看着自己失控的手抓住易柏的衣服，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
明明还了人情，可以不用做这个朋友了。
从此他们两清，可以直接分道扬镳。
可是……
曾瑜用自己不太清醒的大脑开始计算。
可是，他真的还清了吗？
手上的布料被攥得发皱了，曾瑜慢慢松开。
明知自己今晚的脾气变得不太好控制，他还是不要脸地，豁出去般，用有点委屈的声音问：“你这两天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个吗？”
刚问完，曾瑜自己都觉得羞耻，后悔地闭紧嘴巴，开始恼羞成怒。
都怪易柏。
收了礼物就不见了，让他以为是不想做朋友不想再联系了，结果不见了两天又突然出现，还以那样的姿势，把他当猴耍似的。
阴晴不定的，都怪易柏。
曾瑜越想越气：“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开心了？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楼道灯光重新亮起，易柏转过身，紧紧握住曾瑜要收回去的手。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曾瑜，老实地说：“你现在就挺不开心的……”
“……”曾瑜抽了一下手，“放开。”
易柏立刻松手。
曾瑜看他这幅怕犯什么错惹人生气的样子，再联想刚刚易柏嘀咕的话，很快明白过来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于是他又盘问一遍：“我什么时候让你以为我不开心了？”
易柏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声音失落：“元旦节那天我送你童话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最后是我嘴笨，是我不好，提起了你过世的亲人，让你不开心了……都怪我，把给你的礼物搞砸了。”
几秒后，楼道灯光又灭了，曾瑜又沉默了，易柏觉得自己真是笨得不行，怎么又提起来了！
他慌慌张张地往前凑近：“对不起， 小鱼，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开心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易柏。”曾瑜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没有不开心，我当时只是……突然有点难过。”
易柏愣愣看他。
“总之，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他看向易柏，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我很开心。”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亮那温柔的嘴角，像抹了一层蜜，说出来的话都甜得不行。
易柏瞬间像是被蜂蜜味的棉花糖雨给包裹住了，幸福又欣喜地睁大眼睛，连脑袋上的金发都更卷翘了。
毫不夸张，易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他激动地又朝曾瑜凑近了一步：“真、真的吗？小鱼，你真的是开心的吗？”
楼道这么冷，易柏身上却热烘烘的，曾瑜不太适应地往后仰：“嗯……”
易柏兴高采烈地抱住曾瑜，脑袋埋在曾瑜颈窝里蹭来蹭去：“太好了，谢谢你喜欢我的礼物，我也好开心！”
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曾瑜被整个搂住，挡住了楼梯间的阴风，易柏身上的温暖都让他感觉到太热了。
“小鱼你好凉，我给你搓搓！”易柏抱着人不撒手，揉搓着曾瑜的胳膊，像要把一颗心都给搓热。
“起开。”曾瑜这么说，却还是任由易柏抱了一会儿。
第二天八点半开始考试，加上要坐半小时的公交，曾瑜就七点起床。
总共睡了不到五小时，不过曾瑜习惯了，精神倒还好。
伸了个懒腰，洗完脸清醒过来，他刚要挂回毛巾，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顿住。
他在笑什么啊，好诡异。
曾瑜抿直嘴角，想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顿时臊红了脸。
怎么可以让易柏抱那么久？
抱两秒就得了……
不对，根本就不应该抱，普通朋友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曾瑜恼火地捶了一拳洗手台。
五分钟后，他收拾好出门。
冬天的太阳只有一层淡淡的温度，一吹起风就没什么用，还是冷得厉害。
曾瑜就穿了一件方便写字的厚外套，身姿笔挺地走到公交站台，他眼皮半垂，听着耳机里的英文解说，又恢复了一副清清冷冷的寡淡模样。
坐公交到学校后，还要坐校内公交到考试的教学楼。
还没到时间，路上的人不多，也挺分散的，只是一走进教学楼就开始凑在一起说闲话。
曾瑜没什么好奇心，正要面无表情地上台阶，前面一个女生东张西望，回头看见他，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
曾瑜顿了一下，好像是一个班的，于是他也礼貌地点了下头。
女生转回身就跟小姐妹一起说悄悄话了，曾瑜的直觉忽然涌上一阵不妙。
他快走两步上台阶，猛然眼前一黑。
教学楼一楼中间是块空地，平时用来展出一些海报什么的，现在却被易柏给占了。
而易柏，跟要上春晚了一样戴着红围巾红帽子，穿着红衣服红裤子，喜气洋洋地对路过的每一个人类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他看见曾瑜，眼睛立马亮起来，举起一张红纸金字的应援牌大声喊：“小鱼小鱼，游刃有余！”
他头顶和两边也有一大两小的红色横幅，都写着一些祝曾瑜考试加油顺利的字样。
曾瑜眼皮狂跳，这已经不是要他社死的程度了，这是要把他直接踢出地球。
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捂住易柏的嘴，匪夷所思地质问：“你在干什么？”
“在给你加油呀！”易柏一晚上没睡，但比曾瑜这个睡了的还要精神抖擞。
他关切地摸摸曾瑜，紧张地跺起小碎步：“小鱼，你紧不紧张啊？不要紧张，没事的，我们放平心态正常发挥就好！”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易柏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和一盒糕点：“小鱼你冷不冷？这是我泡的红枣枸杞，快喝一口暖暖身子。这是陈大厨做的定胜糕，本来我想亲手做的，但我还没学会……你尝尝陈大厨做的，吃了一定能拿第一名！”
“……不吃我也能拿第一。”
易柏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文具袋：“小鱼，你没有忘带笔吧？没关系，我给你准备好了！里面有两支黑笔，一支铅笔，一块橡皮，一副尺子，风油精，纸巾……”
“停。”曾瑜无语地按下易柏的手，“我带了笔，这些我都不需要。”
易柏跟要自己上考场一样紧张地冒汗，脑门上的汗珠亮晶晶的。
他随手擦了一袖子，深呼吸两下，满眼肯定地对曾瑜说：“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我们小鱼都是最棒的！”
冬日淡淡的阳光落在那双碧蓝的眸子里，却如盛夏晴天般热烈，把周身的寒风都震退了三分。
夏天啊……
曾瑜忽然久远地想到高考那天，校门口站满了来送行的家长，他们穿着红衣，举着横幅。
周围的同学都一步三回头，只有曾瑜闷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