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不要答非所问。”易柏板正脸,“D98和D99他们都是从孵化基地来的,我是从哪里来的?”
他严厉地盯着空气中从不露面的霉神,以为霉神会心虚撒谎,但霉神却很坦然地说:“你是我捡来的。”
易柏睁大眼睛,急切地问:“在哪里捡的?”
霉神伸出手撸了撸他的金毛脑袋,高深莫测道:“其他的得等到了时候才能跟你说。”
易柏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但僵持好一会儿霉神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他拍开头顶的手很有原则地说:“那我也不告诉你我在找什么秘密!”
霉神看着易柏气呼呼地飞走,摇头笑了笑:“什么秘密?好难猜啊……”
一阵风吹来,曾瑜打了个喷嚏。
江广坐在门口洗轮胎,看见他有些意外:“怎么来了?穿那么少,干嘛不穿新买的大衣?”
“不想弄脏了。”曾瑜每天都要干活,穿衣服自然是挑方便耐穿的,所以实际上他也没机会穿新衣服。
如今精打细算久了,他竟也觉得这钱花得不值。
江广见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开始干活的架势,连忙制止:“你手不还伤着吗?”
曾瑜低头看右手腕伪装的纱布,都忘了还有这一茬:“啊……对。”
这下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因为在他原本的安排里就是要来修车铺干活的。
江广把他推进门坐下,打开电暖器:“累了这么久,你就好好休息吧,玩玩手机看看电视,或者回家睡觉,明天不也要考试嘛。”
曾瑜“嗯”了一声,其实他可以背着江广和叶苹去干其他的活,可电暖器太温暖,他就不想动了。
大脑放空地烤了会儿手,他忽然抬头,看向窗台上的向日葵。
几天没注意,怎么就蔫了?
曾瑜想也没想就快步走过去,捧起来皱眉细看。
花盘沉甸甸地垂下,原本明艳的花瓣蜷缩成暗褐色的褶皱,一层层剥落。
江广进来拿东西,路过看见:“两个星期了吧,能坚持这么久也是奇迹。”
奇迹吗?
曾瑜以为这会是一个永不凋谢的奇迹,毕竟是花神种的。
他把向日葵伸到窗外的阳光底下,但再没等来它吸收营养重新舒展的样子,它真的凋谢了。
原来花神也不过如此。
花枝腐烂容易招虫,曾瑜关上窗,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好像走这几步路累到了似的,他回到电暖器前坐着犯懒,打开书包看了会儿书,最后不知道怎么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叶苹下班回来,正停在门口跟江广聊天。
“小鱼醒啦?快来帮我选一选……”叶苹把手机举到曾瑜面前,“知书那丫头非要新书桌,说自己长个子了,家里那个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曾瑜揉揉眼睛,看着购物车里的几套桌椅:“她长高了吗?你家里那套不是去年才买的?”
江广自荐道:“我给知书做一套,就不浪费钱了。”
“哎呀,她就是喜新厌旧。”叶苹语气埋怨,表情却很宠溺,“不过本来就是答应她的期末考第一的礼物,就满足她呗。”
曾瑜打趣道:“你还说江老板惯着她,我看最惯的就是你。”
“哪有啊,我是怕不给她买她就整天闹腾……”叶苹刷着购物软件,一边叹气,“她呀,得到之前想要得不得了,得到之后肯定玩几天就没兴趣了。”
“小孩都这样。”江广赞同地点点头,转脸看见曾瑜默不作声的,还是没忍住问:“小鱼,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早上考试没发挥好?”
叶苹也关心地看来,见两人要开始安慰,曾瑜摇摇头:“没有,昨晚没睡够。”
“昨晚那一通折腾确实闹人……”叶苹接过曾瑜的书包挂在自己电动车上,“江老板,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跟江广告别,回到家,曾瑜拿回书包:“谢谢苹姐。”
叶苹拍拍他的肩:“今天早点睡。”
曾瑜点了下头,转身进屋。
屋里一如既往的空旷、安静,他草草填饱肚子,抓起沙发上的橙黄色抱枕,打开电视。
但没看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十二个小时,直到被闹钟叫醒。
曾瑜按了按脖子,许久没有如此放纵自己,心里有点惭愧和懊恼。
他加快脚步去了学校,打算多省点时间自习。
今天上午的考试是最后一门,两个班穿插座位一起考,在一间大的阶梯教室。
才不过七点,曾瑜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教室里已经有人了。
他按着座位号走,路过郑欣时,听见了一声不明显的哭泣。
顿了两秒,曾瑜继续找自己座位。
“曾瑜。”郑欣抓住桌上的纸巾,“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郑欣的外婆快要不行了。
她一个人把郑欣和郑舟姐弟俩拉扯大,平时最心疼这两个乖孙,现在到临走前都还放不了心。
郑欣眼眶和鼻子发红,声音很哑:“我外婆……他们老一辈的都思想顽固,就想看着我身边有人支撑才肯闭眼。曾瑜,你能不能假扮一下我的男朋友?”
“我不是想占你便宜,”郑欣脸上也染上一层羞耻的红,“就两个小时,你就当一份兼职,我会给你工资的。医生说我外婆现在其实很痛苦,为了让她安心闭眼,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下去,肩膀细微颤抖,痛苦的程度可能不亚于她最爱的外婆。
曾瑜对她的一点印象就是开朗坚强,现在却卑躬屈膝地狼狈地请求着。
也许没有人懂郑欣这样的行为,但曾瑜懂。
大姨临走前,他也去求过姚盛,要他们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好让大姨安心离去。
曾瑜默立许久,才咽下喉中涌上的酸苦,答应接这份兼职。
凛冽冬日,艳阳高悬天际,看似暖意洋洋,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气温压低了几度。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更加重了寒意,郑欣牵着郑舟在前面带路,步伐沉重疲惫。
到病房门前,郑欣停下,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曾瑜,等会儿你就站我旁边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我外婆看见你就行。”
曾瑜点点头。
拉开病房门,冰冷的消毒水味中还弥漫着一股浅淡的兰草馨香。
“小鱼来啦?”大姨放下手中的绘本,又看见跟在曾瑜后面的姚盛,笑得更温柔了,“小盛也来啦。”
姚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妈。”
曾瑜斜他一眼,他才拿出仅剩的良心:“妈,我给你削个苹果。”
“大姨不爱吃苹果。”曾瑜皱眉。
“哎呀没事,”大姨怕气氛冷僵,赶紧打圆场,“多吃苹果有益处,谢谢小盛。”
曾瑜抿了抿唇,不再管姚盛,在床头花瓶换上新买的兰花。
然后他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打开背包:“大姨,这是你最喜欢的作家的新绘本,我抢到了亲签。”
大姨惊喜得脸色都红润了些:“真的啊,谢谢小鱼!”
曾瑜陪她看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拿出一顶帽子:“天气开始变冷了,大姨,我给你戴上吧。”
大姨因为做化疗头发掉光,但又经常喜欢下去放风,曾瑜怕她吹感冒了。
他仔细地给帽子整理出漂亮的形状。
大姨看着镜子,尽管不想的,但嘴角还是一点点往下撇:“小鱼,你别破费了,我就这两天了。”
曾瑜沉默地放下手,偏开头擦了一下眼睛。
大姨拉过他的手,轻轻拍着安抚,笑了笑:“小鱼,昨晚你爸爸妈妈给我托梦了,你猜他们说什么?”
“什么?”
“他们说,那天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
曾瑜顿了一下:“我又没有怪他们。”
大姨理顺他额前的头发:“那你也不要怪自己,好吗?”
曾瑜咬了咬下唇,小声应道:“嗯,我知道。”
“小鱼,小盛。”大姨喘了一口气,牵过两个孩子的手,叠在一起紧紧握住,“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你们还有彼此,小鱼不要所有事都自己扛,小盛也听话些,好吗?”
曾瑜点头,弯了弯嘴角:“好。”
“小盛?”大姨看向姚盛。
姚盛低头眨了一下眼睛,才低声:“嗯。”
大姨笑起来,像是终于了却心事般,笑得开怀,笑得咳起来,笑得呼吸停下来。
姚盛喊:“医生!”
“医生!”
郑欣崩溃地跪在病床边按铃,郑舟也抱着外婆嚎啕大哭。
曾瑜深深呼吸,冷静熟练地向奔来的医生和护士说明情况,然后帮着郑欣处理接下来的事。
太阳下落,整个医院都裹着层灰蒙蒙的纱,玻璃窗角凝着霜花。
暖气片发出微弱的嗡鸣,却暖不透穿堂而过的寒风。
郑舟在椅子上睡着了,郑欣脱下外套给他挡风。
转过身,曾瑜刚好买完热饮回来。
郑欣接过,还没喝,心里就暖暖的:“谢谢你,曾瑜,本来不是叫你来干活的……”
“没事。”
曾瑜准备走了,郑欣又叫住他。
她眼角还有泪水,攥紧了手里一直没放下的纸巾:“……曾瑜,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可以试试吗?”
曾瑜平静地拒绝:“抱歉。”
郑欣缓缓点头,晃了晃手,轻轻一笑:“谢谢你的纸巾,拜拜。”
曾瑜点头告别。
冬夜的街道浸在浓稠的墨色里,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将飘落的雪花染成细碎的金粉。
曾瑜在便利店买了一件啤酒,提到天台上慢慢喝。
他喝了多久,易柏就在墙顶上陪了他多久。
雪越下越大,易柏张着翅膀,自己像感觉不到冷,快被风雪吹成了个雪天使。
远处城市的霓虹灯牌明明灭灭地摇晃,他一双蓝色的眼睛静谧地望着曾瑜的背影。
一些黑色的线条正在没有规律地波动,扩散出负面的不祥的黑雾。
其他人类如果黑线波动这么大,早就开始发疯地哭泣,愤怒地嘶吼了,但曾瑜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外表上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半垂着眼睫,很冷淡,很安静,很孤独。
易柏却很心痛。
不得不抬起手按住胸口,是雪太大了吗?还是风太冷了?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如同第一次鼓起勇气在曾瑜面前露相那天,原本欢欢喜喜地想要告白来着,却被不断抽动的黑线吓得退缩了。
于是就隐在角落默默数地上的空酒瓶,等曾瑜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才敢上前抱一下他。
然后准备好的表白语一句都没说,只净化完黑线,怯懦地找借口:“对不起,我走错了。”
雪花沙沙地打在背上,像在催促易柏下去。
可是他发现自己更加怯懦了,因为曾瑜说他们连朋友都不要做,曾瑜的睫毛也说过不想看见他。
原来小鱼开不开心跟做不做朋友、想不想见他是没有关系的。
易柏抱住膝盖,用膝头抵了抵酸涩泛红的眼眶。
他还是选择默默数地上的空酒瓶,然后等曾瑜醉了,再去偷一个拥抱。
镇上的灯光熄灭得早,四周一点点暗下去,只有远方的城市传来些微光亮。
眼前飘落的雪影也渐渐停下来,曾瑜喝完最后一滴酒,迟钝地低下头。
脚下有一个浅淡的干净的影子,影子外围是一圈落下聚堆的雪。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是易柏,但装作没看见,想着雪下这么大,就算是天使也熬不住的吧。
可是为什么,他把酒都喝完了,身上还是没有一片雪花?
曾瑜真切地感到疑惑,平时聪明的大脑在这道题上找不到一个解法。
那就是题目的问题了,曾瑜认真地想,怪不得易柏到现在还是个实习天使,原来是脑子有问题。
把最后一个空酒瓶整齐排在墙根,身后响起很轻的踩雪声。
曾瑜回头,脑子有问题的易柏正慢慢朝他走来。
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易柏很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脚步放得更轻了。
但没走两步又犹豫地停下,蓝眼珠惊疑不定地转了转,小小声问:“小鱼,你醉了吗?”
曾瑜没说话,只是突然脑抽,学着纪录片里的豹子,想用沉着冷静的眼神震退对方。
但易柏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害怕的,还得寸进尺地又往前了一步。
易柏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小鱼,你醉了吗?”
眼神没用,那就用语气,曾瑜一字一顿道:“我没醉。”
结果易柏还是不怕,甚至大松一口气:“看来是醉了。”
曾瑜:“……”
无语的这两秒,易柏已经大胆地走到他的面前了。
易柏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礼貌地小声询问:“小鱼,我数三个数,你不拒绝的话我就要抱你了哦。”
要干什么?
曾瑜看着那双纯净的蓝眼睛,眼睛这么漂亮,怎么说话口齿不清的呢?
果然,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就要关上……
突然被抱住,曾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飞走了。
易柏放慢了净化黑线的速度,想多抱一会儿。
但曾瑜没给他机会,反应过来就开始挣扎了,易柏快速松开,感到挫败。
曾瑜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又走错了吗?”
易柏愣了愣,才情绪低落地回答:“嗯,小鱼,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回倒是口齿清晰了,曾瑜在心里冷呵,还挺有心机,说是不主动出现,那不就是要在背后偷偷跟着?
这人的脑子真是病得不轻,到底要怎样才能赶走?
易柏说完,净化完,就打算回天国了。
曾瑜揪住他的衣角。
模糊的黑夜,这一幕似曾相识。
英俊挺拔的五官,白皙健壮的身材,就那么高调晃眼地往灰色的曾瑜怀里钻。
彼时还是夏末潮热的拥抱,现在却是寒冬冰凉的拥抱。
原来过去那么久了啊。
曾瑜眨了下眼,轻声说:“易柏,我们可以试试。”
暮雪悄然收势,最后一瓣冰晶落在易柏金棕色的睫毛上,忍不住颤了颤。
天地间的杂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按下休止符,在这凝滞的寂静里,唯有曾瑜缥缈的声音在一遍遍回响。
“易柏,我们可以试试。”
试试……
试什么?
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突然中了超级大奖,易柏心跳停了片刻,就再次猛烈地跳动起来。
是那个意思吗?
是他想的那样吗?
是真的吗?
不是开玩笑吧?
心跳声大得他耳膜都有点被震痛了,他紧张得不行,转过脸去,想再问问曾瑜。
可是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易柏又从极度的自我兴奋中清醒过来。
那双墨黑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完全不像是易柏这般高兴开心的样子。
黑线在净化下变回了干净的状态,但仍然有些轻微的波动,说明这个人类的心绪正在复杂地拉扯,并不安宁。
曾瑜还是沉浸在喝酒时的低落心情里。
那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是说错了吧?
是他听错了吧?
不然伤心的小鱼怎么会说出那样充满希望又甜蜜的话。
冷冽空气中的酒精味提醒了易柏,他低头看着曾瑜揪住他衣角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小鱼,你喝醉了。”
“我没有。”曾瑜下意识反驳,觉得易柏在转移话题,微微皱起眉,盯着易柏。
而易柏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鼻息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但遮挡不住易柏有些难过的表情。
为什么?
不是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吗?
怎么反而不开心了?
曾瑜垂眸,松开易柏的衣角,改口道:“可能是有点醉了吧,但我清楚我在说什么。”
见易柏一动不动,他抬起眼,又认真说了一遍:“易柏,反正我们做不了朋友,那我们就试试。”
话音落下,等了三秒易柏还是没有接话,只垂头静静看着他。
昏暗里只有那双蓝眼睛在发亮,曾瑜没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但最终还是停留在易柏的脸颊上,轻轻抚摸温热的皮肤。
他轻声问:“为什么不开心?”
易柏侧过脸蹭了蹭曾瑜的手心,像在撒娇般,反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曾瑜呆了一下,心想自己有不开心吗?
易柏握住他冰冻的手,用自己的脸颊敷热:“小鱼,我是因为你不开心才不开心的……我已经想清楚了,做不做朋友、想不想见我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不开心。”
整天冻在外面的手哪是那么容易能焐热的,曾瑜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把易柏的脸给冻坏了,连忙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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