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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掉的小狗很想你(小霄)


顾凛川又转回头,却见沈璧然虽然耳畔微红,眼神却咬他咬得很死,颇为挑衅,毫不示弱。
沈从铎不满地开口,“顾总?这是董事会,如果你有私事——”
顾凛川没有转回头,继续与沈璧然视线互咬,语气却很沉,“我不同意。”
沈如鑫一下子急了,“你不了解明星的商务行情,五百万已经是非常便宜……”
“我不关心钱。”顾凛川继续读着沈璧然的眼神,“是人不行。”
“你要提振品牌,雇个没人听过的小明星是什么意思?”他终于转头看回会议画面,“做没做艺人形象调研,评估过引量能力吗,现在行业里的品牌投入也要考量效果,财务部有没有测算过转化ROI?”
顾凛川语声平淡但犀利,“代言费便宜就可以随便拍脑袋吗,我投的钱,你就这么烧?”
镜头外,沈如鑫被质问得脸色发白。
顾凛川却似压根懒得刁难他,直接道:“请代言人可以,换个人选,找个上得了台面的来。”
沈璧然确认顾凛川是不可能知道宋听檀和林星那点摩擦的,顾凛川的决策是巧合,也是必然,与他心意相通。
他本想示意顾凛川让沈如鑫重新选人,不料顾凛川忽而又问:“裴砚声新投的娱乐公司有没有合适的艺人?”
沈璧然蓦地停顿,瞬间打通思路,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声点头。
顾凛川余光收到允可,继续道:“我知道一个叫宋听檀的,他不是还有个AI吗,形象和互联网很匹配。”
沈如鑫脸色只一变,沈璧然就确认,林星被选中绝非偶然。他头脑一转,忽然对宋听檀机场舆论背后的主使有了猜想——如果沈如鑫要搞宋听檀,那可有太多理由了,也许他就是林星背后的金主,也或许,单纯看不惯宋听檀是自己的朋友。
无论因为哪一层,这个代言改成宋听檀都足够让沈如鑫难受。可代言人策略是他先提的,顾凛川提议换一个更恰当的人选,合情合理,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心思念转间,拉在手里的袖子轻轻晃了晃,顾凛川朝他挑眉,似在讨要表扬。
沈总向来赏罚分明,便把顾凛川的手翻过来,在掌心写下一个数字。
顾凛川沉稳开口:“一年两千万,去谈一下。”
沈如鑫瞪眼:“两千万?!”
“市场总费用帽不能动,如果代言人超预算,就把其他的入驻名单砍一砍。”顾凛川决策利落,说话毫不留情,“要做品牌升级,就别再换汤不换药地端上来不入流的东西。浔声死过一次了,既然光侵投了钱,就再也容不下草包决策。”
语落,他在沈璧然赞赏的目光中得寸进尺,伸手捏住了沈总的下巴。
“做事抓点效率,今天之内汇报进度。”
顾凛川一锤定音,关了视频。

会议挂断,顾凛川的手指还搭在沈璧然下巴上。
“顾总。”沈璧然垂眼轻扫,缓缓抬起眸子看向他,“这是办公室,自重一点。”
顾凛川收了手,掸一掸袖口被抓出的褶皱,“谁先不自重的,沈总?”
倒打一耙。
沈璧然随手拾起那张写着游戏规则的卡片,夹在指间,在顾凛川似要靠近时轻拦在他唇上,“你说是谁?”
明明距离没变,但这张阻拦的卡片却反而让他们一下子如同肢体挨着一般。
空气变得紧张而胶着。
“沈总。”顾凛川的声音被遮在卡片后,如同低语:“开完会,吃完饼干,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开口的幅度很轻,嘴唇一下一下地轻轻推着那张卡,细微的力道顺着卡片传下来,像在若即若离地亲吻着沈璧然的指尖。
细微的痒感从指尖游走到心尖,沈璧然喉结滑了滑,垂眸轻声问:“什么饼干,那家冻干粉厂新出的饼干吗?味道确实不错,是不是投资人亲自指点了配方?”
顾凛川闻言身形微顿,随即明白过来,“唐杰这个……”
“不许开除Jeff,也不许骂他。”沈璧然打断他,用卡片在他嘴唇上拍了两下,“顾凛川,别太嚣张跋扈了。”
语落,沈璧然收回卡片插进胸前口袋,转身就走,“也不许追上来。”
他回glance一头扎进工作,从早忙到晚,让脑子在不同事项间飞速运转,但那种微微耳热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下班前沈璧然在公司洗手台前驻足,镜子里的沈总平静稳重,把心中那一星跃跃燎原的火藏得天衣无缝。
他此前未曾设想过早上的场景——沈从铎在场,但他在他的视野盲区,和顾凛川举止暧昧。
偷情的紧张,掺上一丝报复的快感,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年少埋藏的爱意本就欲盖弥彰,又添上成年的欲望和险恶。如洪悬堤,倾覆难收。
决不能再更近一步了,沈璧然想,太危险了。
晚上,顾凛川来按门铃。
沈璧然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一大团蓬松的毛就擦着他的小腿拱了进来。
长毛金渐层生而优越,才八个月大,已经长成了一只蓬松的小狮子。她竖着一根笔直的鸡毛掸子,半边身子进门,仰头,圆溜溜的翡翠眼看着沈璧然。
对视数秒,小猫朝着沈璧然轻轻“喵”了一声。
——人,可以吗?
沈璧然呆了两秒,“请进。”
“咪。”
小猫踩着猫步,沿客厅墙边巡视。她翕动着小鼻子边走边闻,顺次检查了厨房和主卧,最终回到客厅,一下子跃上沙发,四处闻闻,在沈璧然刚铺了一天的毯子上卧下了。
肚皮压着沈璧然刚才在看的小说,尾巴轻扑着沙发靠背。
几秒钟后,发动机缓缓启动,呼噜呼噜的声音开始在客厅里喧嚣。
顾凛川站在门口说:“我明早飞德国,干脆今晚就送来了。”
沈璧然迅速压平了自己不自觉上翘的嘴角,“她怎么不害怕陌生环境?”
“猫是依靠嗅觉生存的,她很熟悉你的气味。”顾凛川说,“你是第一次见她,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你了。”
沈璧然匪夷所思,“她在哪里闻到过我的气味?”
“很多啊。”顾凛川自然而然地解释:“你坐过的车、披过的我的西装,哦对了,你在车上睡着我抱你回来的那次,我顺走了一条沙发毯,这几天都铺在她床上。”
“……我说我怎么莫名其妙丢了一条毯子。”沈璧然想说他变态,但转念想到是为了小猫更适应寄宿家庭,又觉得没必要太计较。
“她没有行李吗?”沈璧然发现顾凛川两手空空。
顾凛川回身往走廊上指了一下,“她的管家也住过来了,在你左手边第四户。刚才我已经带她认过路,她要吃东西、上厕所就会自己过去,你给她开门就好。”
沈璧然立即看过去,那户房门果然开着一条缝,方便小猫进出。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顾凛川。”沈璧然深吸气,“她都有管家了,还送来我这里干什么?”
“管家只是她的工具人,没办法提供情绪价值。”顾凛川的语气理所当然,“她从小只和我一个人类培养过感情,除此之外就是你的气味。这次我要走十几天,必须得送来你这,不然她会得抑郁症。不信的话你可以在她吃饭时跟过去,她在管家旁边从来不会呼噜呼噜地响。”
“……”
沈璧然觉得顾凛川在胡扯,但他抓不到证据。
送走顾凛川,再一回头,小猫已经睡着了。
沈璧然有丰富的和狗相处的经验,但还是第一次直面一只小猫。他屏住呼吸观察——她身子半侧半仰地睡,胸脯和胡须随着呼吸起伏,四只肉垫看起来软乎乎的,显得毫无防备。
那本读到一半的睡前小说显然只能被放弃,沈璧然原地退出拖鞋,轻轻关掉灯,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也躺下了。
夜深人静。
原来小猫睡觉时还会持续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偶尔还会吧唧两下嘴。
空荡的公寓好像一下子被这只猫塞满了。
沈璧然听着客厅里小猫的动静,很快就也跟着睡了过去,一觉到第二天,迷迷糊糊中,他察觉到呼噜声比昨晚更响了,而且似乎就贴在他枕头边上。
他猛地睁开眼,一颗本就很近的猫猫头立刻探得更近,两只圆眼睛端庄地盯着他。
沈璧然视线向下,疑似在身侧看到了一个被猫睡觉压出的印子,比划一下大小,确定就是眼前这位。
昨晚在他睡着后,小猫来找他一起睡了。
“晚安?”他试着叫了一声。
小猫不说话。
“……然然?”
“咪。”
果然并没有真的改名。沈璧然有些许无语,“你是不是想出去?”
小猫用行动回答了他,从床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还发出一声哼唧。
沈璧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心正在迅速软化成一滩水,太可爱了,实在是太可爱了。叫然然就叫然然吧,只要他每次喊她能得到回应,共用一个小名又能怎么样呢。
目送小猫去了管家房间吃早饭,身后传来开门声,沈璧然一回头——顾凛川刚好从隔壁房走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沈璧然的心跳也随之静止,只有脑袋里嗡嗡响作响。许久,他指着那间他朝顾凛川讨来的储藏室,“你……昨晚住在我隔壁了?”
“对啊。”顾凛川点头,“我怕然然第一晚不适应,所以干脆住在这边了,现在直接去坐飞机。”
他说着忽而皱眉道:“你那箱书怎么那么奇怪?卖家在哪里搞了个长形的木头箱子,立在墙边像个棺材,我昨晚睡觉都觉得阴森森的。”
“……”
能不阴森森吗,那是你的碑啊。
做过很多场法事的那种。
沈璧然浑身汗毛倒立,实在很难想象顾凛川和自己的墓碑共度了一夜。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没打开看吧?”
顾凛川一愣,“没啊。你需要我替你打开吗?因为你小时候不喜欢别人替你拆书,所以我就没……”
“那很好。”沈璧然连忙打断他,僵硬微笑,“我这两天就找人把它运到公司去,到时候我自己拆。”
“哦……”顾凛川眉心微动,看了他一会儿,“那好吧,需要帮忙就开口。”
顾凛川这趟带走了Jeff。沈璧然煎熬地等到第二天晚上,和Jeff再三确认过顾凛川已经在德国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立刻行动起来。
他从小就不擅长对顾凛川当面说谎,顾凛川出发前显然已经怀疑了,未免夜长梦多,他要立刻把那块墓碑拉走。
货运公司的人带着小平板车来拉货,猫的管家听到动静出来看,吓了一跳,“您需要帮助吗?”
沈璧然笑容得体,“不用,我运一箱书去公司,大概需要三小时,让然然先在你那里待一会儿。”
管家露出犹豫的神色,“一定要大半夜搬吗,而且您的公司不是就在光侵对面吗,哪用得了三个小时?”
沈璧然特意选了半夜,最大程度避免被人看穿行车路线,并且已经想好了理由。
“我还得花点时间把这些书摆好。”他故作无奈地笑笑,“装饰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很纠结。”
他心意已决,今晚就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沈璧然来不及如计划般在京郊物色新房,直接让货运公司把这烫手山芋拉去了老宅——沈家老宅的主屋背后有一个单独的工具间,当年用来堆放杂物,只有佣人和园丁会去,沈家人很少涉足,时隔多年,刚好拿来存放顾凛川的墓碑。
一番折腾后,他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浑身轻松地独自开车回家。
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
沈璧然输密码开门,刚拉开房门,耳朵忽然动了动,仿佛有所感应般地回头看去——然然从管家房的门缝里拱出来,朝他轻轻一“咪”。
——人,你回来了。
“晚上好。”沈璧然低声问候,和跟出来的管家点头致意,而后抱猫回家。
虽然才同居两天,但沈璧然已经无法自拔。
然然是最完美的室友。
她对人类亲昵且有度。每天跟在沈璧然的脚边走来走去,但不会没眼色地时时刻刻扑上来。沈璧然早上洗漱,她会蹲在洗手台旁;晚上洗澡,她隔着玻璃门也给自己舔毛;睡前看书,她就蜷在他臂弯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白噪声。她情绪稳定、安静,会用不同音量和语调的“咪”和“喵”来问候、表达诉求和感谢。
沈璧然最喜欢她的一点是爱干净,只要毛蹭到一点灰尘,就会立刻坐下来把自己舔干净。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不少共同点,比如讨厌雨水——昨晚下雨,一个住户的伞在走廊上留了一小滩水,然然去吃早饭时就刻意绕了很大一圈。
沈璧然洗过澡,和之前一样在床上搂着猫翻开一本书,忽然用胳膊挤了她两下:“如果我和顾凛川最后没有复合——”
然然抬头严肃地看着他。
沈璧然问:“我能朝他把你要来吗?”
“咪。”
“虽然我穷了点,但一定会尽可能让你过得好的。”沈璧然咬咬牙,“我也可以付钱给你雇一个管家。”
话音刚落,顾凛川忽然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我想看看然然。】
沈璧然犹豫了一下,回复:【怎么看?】
视频邀请随即弹了出来。
沈璧然想只拍猫,把猫从怀里抱到床脚,结果刚坐回来举起手机,然然就又灵巧地跳了回来,屁股一沉,坐回他怀里。
“……”
无计可施,他只好就这么接起视频。
顾凛川似乎没料到会看到他穿着睡衣搂着猫就这么直接出现,错愕了一秒,黑眸中蓄起一层柔和的光,他按下按钮把自己房间窗帘关闭,阻隔掉日光,旋开一盏落地灯,语声温柔地道:“晚上好,然然。”
沈璧然装作听不懂这个称呼的歧义,又用胳膊挤了挤小猫,“看到了,还有事吗?”
“昨天落地德国有一些紧急事情处理,我没顾上给我的小猫哄睡。”顾凛川语气非常自然,“也忘记提前和你沟通了,然然有听我读书入睡的习惯,如果方便的话,以后每晚睡前可以打半小时电话吗?开免提就好。”
沈璧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顾凛川,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凛川语气放得更低,非常无辜、耐心地解释道:“她从接回来就是这样每天被我哄睡的,只有这样才能睡得沉。她平时都习惯找一个硬的平面自己睡觉,如果半夜醒了,才会黏到人边上挨着睡。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那是她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
“久而久之,就会神经衰弱。”
“……”
“沈璧然,我记得你小时候因为睡不好怀疑过自己有神经衰弱,那个滋味不好受,是吧?”
“……”
几分钟后,沈璧然关了卧室的灯,遵循顾凛川的指示,把手机立在枕头旁边。
“然然,准备睡觉了。”顾凛川说。
沈璧然听到这句话后,头皮一麻,沉睡在身体里的某种DNA仿佛觉醒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掀开被子,慢吞吞地躺了进去。
难以置信,小猫也几乎在同时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跳到床头柜上,舒舒坦坦地卧下了。
沈璧然心情好复杂,又听顾凛川继续道:“然然,今天有人和你一起听睡前故事,所以我们今天读毛姆。”
“……我该说谢谢吗?”沈璧然冷漠地问。
顾凛川笑笑,“不用客气。”
“好好睡吧,等你们睡着我自己挂断电话。”他说着,翻开了一页。
沈璧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过毛姆了,甚至,在知道顾凛川还活着之前,他以为自己今生都不会再重温毛姆的任何作品。
直到此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枕边响起,和少年时一样温柔低沉,但比少年时多了几丝磁性——
“毋庸讳言,当我初次结识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时,并未看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这位画家的声名鹊起可以说是艺术史上最具浪漫色彩的事件之一……*”
几分钟后,沈璧然枕着那个难以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声音沉沉睡去。

柏林比北京慢六小时,顾凛川会在傍晚打来电话。
但柏林的日照时间很长,傍晚依旧日光浓烈。顾凛川会关闭窗帘,开一盏夜灯,呼吸声深长,纸页翻动轻缓,仿佛和北京共沐一片夜色。
即使只是语音通话,他也会这样做。
连续听着他读《月亮与六便士》入睡四晚后,沈璧然在白天吃午饭时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本书。
年少时喜欢的书和喜欢的人一样,是终生戒不掉的瘾。他太多年没有重新看那本书了,被顾凛川勾着开了个头,迫不及待想要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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