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陈讼)

陆临十三岁那年死了爹妈，本该跟他相依为命的哥哥扔下他走了，陆临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野孩子野着长到了二十四，再次见面，他双眼通红地看着对方，他哥却面无表情，更衬得他像个傻蛋。
小时候的陆临总是会想:
哥哥怎么样才会喜欢我。
直到他哥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他才明白:
他哥不会喜欢他的，对他而言，陆临什么都不是。
非渣攻贱受。
淡漠美人哥哥X执着炸毛弟弟
无血缘关系
一句话简介：有哥哥的地方才是家
标签：HE，破镜重圆，美人攻，年上，攻受互宠，兄控受，强强

赵岐来医院看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陆临就盘腿坐在医院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却还拿着一个苹果啃得起劲。
“还吃呢，能不能长点心？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儿，我就一天没看住你你就给我干出这事儿是吧？”
赵岐看起来心情相当烦躁，不停在他的病床前走来走去，晃得他头更晕了。
陆临“唉”了一声 ，随手把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抽了几张卫生纸边擦着手边仰着头道：
“行了行了，说了八百遍了你不累吗？”
“你要是老实安分一点儿，我闲出屁来了来啰嗦你？有没有点良心啊王八羔子！”
提起这事儿，赵岐能气晕过去，听餐厅的店员打电话的时候他吓了一跳，那个服务员一边抽着气一边冲他嚎，他还以为陆临让人打死了。
但现在看床上的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赵岐抽了抽眉角，心想：
还不如打死算了。
陆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那群混混闹事，他总不能干看着那群人砸了他的店。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医生说你有点儿轻微脑震荡，先观察一个星期。”
赵岐冷着脸。
陆临知道他又要开始说他，当即转移话题，问餐厅的情况。
餐厅是陆临跟赵岐合开的，不到一年，生意还算好，赵岐作为最大的“股东”其实平时不怎么来这里，他有自己的工作，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
半年前，市医院在这边建了个分院，但陆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躺进来了。
脑震荡确实折磨人，陆临头晕了好几天，这些天赵岐每天都要来看他，给他带饭的同时，再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他倒无所谓，每天没皮没脸笑嘻嘻地听赵岐骂，骂完了再厚着脸皮提他想吃什么，要赵岐给他带。
舒舒服服被伺候得像个少爷，就是护士管得太严，不让他乱跑，每次查房看他不在就到处找他，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越是不让他跑，陆临偏要跑，穿着病号服在住院部四处溜达。
那天说来也巧，陆临在住院部遇到了个女孩，看着好小，估摸着也就十六七。
当时她正一个人在外透气，结果突然头晕摔在地上。路过的陆临顺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扶到椅子上。
后来他们聊天才知道，那个女孩儿得的是脑部肿瘤，才十七。
坐在长椅上聊了一下午，两人交换了名姓，考虑到女孩儿一个患者不能离开太久，陆临将她送回十二楼的病房交到护士手中。
宋佳听护士的话躺回了床上，一边跟护士道歉，姑娘很是机灵，见护士一脸焦急样知道犯了错立刻赶在护士开口之前说话，护士姐姐只能替她掖了掖被子，又一次叮嘱道，“添麻烦什么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现在的情况一个人出去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哦，有陆临哥陪我呢。”宋佳很开心，眉眼弯弯地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人。
听她这么说，护士这才把目光放在站在一边的青年身上，看着他头上缠的纱布，身上穿的病号服顿时眼神一凛，语气严厉了几分：
“你是哪个病房的？不好好躺着休息瞎跑什么？头不疼了？赶紧回去……”
说着就要把陆临赶回去。
在医院住着的几天陆临已经深刻地见识到了护士姐姐的功力，当即讪笑地往外走，还不忘嘴贫：“诶诶诶，我自己走，自己走，您就别送了。”
乖乖被护士赶着回自己的病房，出门的时候没看前面，刚走没两步，就跟一个人撞到。
陆临“嘶”了一声，因为碰到了脑袋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落后他几步出来的护士惊呼了一声，忙上前看他的情况，嘴里还絮絮叨叨道:
“怎么搞的呀，哎呦……你这小子毛里毛躁的……诶？陆医生？”
护士本来注意力还在陆临这里，看到被他撞到的人后吓了一跳。
陆临微眯着眼看向被他撞的人，本想道个歉，“对不起”就在嘴边了，结果看清那个人的脸后顿时闭了嘴。
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蹙了蹙眉，轻轻抿了抿唇，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陆临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呆愣愣地被护士拽着检查了一下伤口，换了药后又把他送回病房。
直到他躺回床上，想起那双熟悉的眼睛，他才猛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自言自语道:
“操！陆明池？”
陆明池是谁？
陆临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十三岁之前，陆明池是他哥，一个一点身为哥哥样子都没有的哥，一个特别讨厌他的哥。
十三岁的时候，是陆明池主动舍弃了他哥哥的身份，就像踢开一颗石子一样把他踢开。
十三岁，二十四岁……陆临仰面躺在床上，细数着这些年。
他们有十一年没见了，陆明池大概二十九了？
陆临闭了闭眼，病房的白炽灯似乎有些刺眼了，盯久了眼睛酸酸胀胀的。
第二天赵岐来看他的时候，明显觉得他兴致不高。平时嬉皮笑脸的人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东西想得很费劲似的，一会儿抓抓胳膊，一会儿敲敲床板。
“干嘛呢，这床招你惹你了？”
赵岐拿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把他的神儿唤回来。
“赵岐……”
陆临突然开口，“我好像找到我哥了。”
赵岐拿筷子的手一顿，眼睑垂了垂，随即笑着调侃他：“嗯哼？那不挺好的，恭喜啊。”
“恭喜个屁啊”陆临皱着眉手撑着下巴，“找到是找到了，找到后怎么办？我根本没想过……”
他确实没想过，因为他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见了。
赵岐坐在他旁边，认真地说：“既然找到了，那就跟他好好聊聊呗……说不定误会解开了，你们俩就能兄友弟恭，多好。”
赵岐只知道陆临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但从陆临的描述中，他能看出来，陆临很喜欢他哥，而且他在陆临心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陆临在外面晃悠，又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宋佳的脸色看起来很好，红扑扑的，很有活力。
宋佳跟他打招呼倒是熟稔，一口一个“陆临哥”很是亲切。
“护士不是说不要一个人出来吗？你怎么又不听话了，想要叛逆一下？”
陆临说话向来不着调，歪着脑袋笑的样子带着痞气却又像个太阳一样，让人心头一暖。
宋佳扯出了一抹笑，“不是我一个人啦。”说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就走了过来，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陆临弯着眼睛跟他打招呼，本来是要走的，心中那一点期待又让他忍不住问她：
“你的主治医生叫什么？”
宋佳一愣，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但还是认真地答道：
“陆医生啊，好像叫陆明池。”
“……嗯，我知道了。”
陆临笑着跟他们告别，然后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上哪儿去找他呢？
陆临想，他现在是个神外科的医生，估计挺忙的，而且陆明池估计还没认出他？
他想起那次撞在一起后，陆明池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震惊的情绪都没有，估计……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倒霉弟弟，也可能是他变化太大了，毕竟十一年啊。
世间就没有什么是能够抵御时间磨损的。
一个人的外貌会变，性格也可能截然不同，感情亦然。
就像是最开始知道被陆明池丢下的时候，他觉得世界塌了，而他就站在那块塌陷的下方。
但也仅是那段时间，后来就是愤怒，凭什么陆明池可以轻轻松松舍弃他？凭什么他连抓住他衣角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想，凭什么陆明池不是他亲哥，这样有了血缘的羁绊，他就再也甩不掉自己。
愤怒过后就只剩下平静，这种平静带着点无声的偏执。
他姑姑总说，让他忘了陆明池，他们不会再见了，但他不愿意，如果必定要有人要记得的话，他宁愿是自己。
因为回忆不可颠覆。

陆临晃到了住院部的十二层，从这头走到那头，总算是遇到了那天的护士。
“怎么又是你，不好好躺着出来瞎晃，多大的人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果不其然，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育。
陆临一边道自己早就没事儿了，一边暗戳戳跟她打听陆明池的事情。
只是陆临话还没说完，护士已经被人匆忙叫走了。
在这里闲逛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赵岐平时工作很忙没时间天天盯着他，但总是给他打电话过来，问问他想吃什么，或者头还痛吗。
“你昨天说在医院见到你哥了，怎么样，今天有去找他吗？或者他来找你了没？”
指望陆明池来找自己，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陆明池是谁？天底下无情第一人，放小说里修无情道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陆临心里嘀咕道。
“没有，没找到呢。”
“你上哪儿找的？”
“就住院部啊。”
赵岐无语：
“陆临你是不是傻，人家是医生，不在自己的科室坐着，谁没事一天到晚往住院部跑，只有规定查房的时候才会去好不好，你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关键我也不知道他科室在哪儿啊？”
“……医院大厅那个大屏幕看到没有，上面有每个医生的简历跟照片。”
陆临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能想到才有鬼了，行了我懒得跟你扯淡，忙去了，有事打电话。”
虽然被赵岐毫不留情吐槽了一番，但也算是找到了方法。
说起来，他确实没仔细看过那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内容，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没想到没多久他哥那张脸就挂了出来，旁边还有密密麻麻小字介绍：
“陆明池，29岁。神经外科（脑肿瘤与脑血管病方向）主治医师。”
“本科毕业于B大医学部临床医学，硕士毕业于B大医学部神经外科，SCI收录论文13篇，其中第一作者10篇。”
“参与省级课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3项……”
各种头衔，都是他哥。
挺好的，没有了他哥，他什么都不是，他哥摆脱了他，却依旧耀眼如初。
医院走廊上，医生拿着体检报告敲了敲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进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陆明池推门进去，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约摸五六十岁，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摘下无框眼镜揉着眉心，见他进来，勉强挤出一抹笑，“明池啊”
他将眼镜带好，整理好情绪问，
“怎么样？这次出去交流学习有没有收获？”
面前男人轻“嗯”了一声，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北京那边专攻脑瘤的专家举行了一个交流会，能参加的都是医生界德高望重的前辈。
就我国目前最新的数据显示，我国脑肿瘤标化年发病率在全身肿瘤中位居前列，这样一种严重危及生命安全健康的疾病在我国发病率并不低。
作为主攻这方面的医生，医学上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徐主任欣慰地点点头，看陆明池的目光带着欣赏。
当年他去参加一个大学医学院的讲座的时候遇到这个年轻人，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好苗子，问了他的老同学，也就是陆明池的导师之后才知道，这小子可是他们学校的奇才。
徐永康每当想起以前的事都无比庆幸，自己把陆明池招来了，而对方也没辜负他的期许，不到三十岁，能力却连很多前辈都自愧不如。
“这几天比较忙吧，一天三台手术，年轻是好，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陆明池沉默寡言的性子让他在医院里没什么亲近的人，徐永康认识他这么多年，只知道他亲人在上大学之前就去世了，家里没什么人，更没什么朋友，作为长辈还是忍不住啰嗦几句。
“我知道了，谢徐主任关心。”
陆明池抿了抿唇，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至少是应下了。
出了主任办公室，男人微微闭了闭眼，精神多少放松了一些。
看着窗明几净的医院办公楼，阳光从玻璃上折射进来，晃得人眼疼。
光洁的瓷砖地板上投出一个太阳小小的光团，陆明池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心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人明亮的眸子。
自从那次碰见后，他就没睡过好觉了。
本来失眠情况就相当严重，到后面不得不依赖药物才能入眠，可前天昨天，他还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不该见面的。
他想，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三言两语交待完后就仓促挂断了电话。
在医院关了几天，得到医生的批准后陆临终于可以出院。
上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本来决定自己打车的，但赵岐坚持让他等他一会儿，中午下班的时候他开车送他回去。
脱下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换上自己的棒球服外套，陆临整个人看起来又小了许多，对着镜子臭美半天。
B市四五月的天倒是格外明亮，探头从窗外看去，天空是一片水蓝，阳光正好。
斜着照进洁白的病房，白瓷砖地板都被照得亮晶晶。
手机响了一声，宋佳发来了消息。
人跟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靠缘分，他跟宋佳就是，明明认识没多久，就在住院这段时间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但他们还是成了朋友，联系方式也是那个时候加上的，他要出院的消息传到了宋佳耳朵里，女孩儿很开心地祝福他。
陆临想了一下决定在离开之前去看望一下她。
宋佳的手术日期已经定了，这段时间不止是她父母，看护她的护士也是紧张得不得了，看她看紧了，想出去走走都不行。
无聊的时候只能通过手机跟其他朋友聊聊天。
可惜他们都在上课，不能总是守在手机上等她的消息，也不能来这里陪她，还好有陆临可以陪她说说话。
护士出去后，这里就她一个人了，小姑娘一见到他出现在门口就兴奋地喊道：
“陆临哥！”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挥舞着手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昨天医生说我的手术一周后就可以做了，成功率挺高的，虽然他说的那什么技术我听不太懂，但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我很快就不用躺医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满是期待，“我都好久没回学校了，估计功课落他们好多了，不过没关系，等我回去了，一定可以赶上的……”
宋佳估计很久没跟人这么畅快说过话了，一时间停不下来，叽叽喳喳地畅想着回学校的生活，陆临就静静听她说，以至于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
陆明池每日例行查房，顺便观察一下病人的状态以便调整治疗方案，宋佳的情况不算好，但现在国内技术发展迅速，针对治疗方案也有了很大的飞跃，所以她的手术成功率比预期要高，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然而他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那个高挑的青年，只是这次青年的脑袋上没缠着纱布，看起来是好了。
见宋佳这么激动，陆临心底里替她开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认真听她说。
只是说着说着女孩儿突然闭上了嘴，陆临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扭头去看时，刚好撞进一双淡漠的眸子。
四目相对，陆临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这他妈的缘分，眼前的人已经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陆医生好。”
宋佳小声地打招呼，她倒是不怕医生的，但唯独陆明池，每次跟他在一个空间都让她觉得不自在，虽然陆医生的脸惊为天人，带着凌厉的好看，尤其是那双凤眼，但每次对上的时候她都觉得压迫感好强，再加上他不苟言笑，宋佳觉得，她的这个主治医生比她的教导主任还要恐怖。
自动忽视了杵在这儿的人，陆明池转而问宋佳了一些常规问题丝毫不拖泥带水，问完机械般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