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乔看着他。
徐行靠着椅背,眼睛望着窗外,“说真的,从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开始,我就没想过结婚成家这一层,我总觉得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是独立的,不管是思想观念、行为习惯方方面面,都是各有棱角,各有偏重的,出于任何目的,用任何方式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去经历生活中那些硬生生的碰撞,这在我理解不叫磨合,而是一种折磨。我不喜欢为了谁改变,不喜欢生活被干涉,同样我也不希望谁因为喜欢我就对这些事做出妥协,也许有人会对这种关系乐在其中,但我不会,唐乔,我不觉得这是幸福,我承认在别人眼里这样很渣,很不负责任,但我真的……我只喜欢彼此不束缚,不伪装,不用有任何负担就能坦然相对的关系,又或者,没有关系。”
“……我知道,”唐乔沉默片刻,笑了笑:“是我破坏了我们之间这份默契……”
“别这么说,”徐行看着他:“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从你说出那些话开始,意识到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是想稳定下来,和喜欢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没有错,唐乔,只是这个人不是我,我不合适。”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半晌,唐乔又问了一遍。
徐行笑:“当然可以,但是有一点,作为朋友的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你说。”
“如果你还喜欢我,想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留在身边,这样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不会好受,唐乔,你很好,所以没必要这样对自己。”
“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不是,当然不是,”徐行说:“我这个感情观由来已久,不针对任何人,我不希望你因此否定自己。”
“嗯,”唐乔笑笑:“那就好,自从被你拒绝之后,我反省了很久,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信了,徐行,”他看着徐行的眼睛,说:“我祝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开心,快乐。”
车停到小区门口,徐行下了车,唐乔从车窗露出脸,说:“下次一起喝酒。”
“好,”徐行笑着摆摆手:“回去慢点。”
车走远了,徐行还站在路口。
他想回家,但心头莫名有种压抑,让他又不想回去空落落地一个人待着,他拿出手机刷了几下,揣回兜里,伸手拦了一辆出租。
“去浮世。”他跟司机说。
夜里的浮世比白天绚丽耀眼,徐行下了车,穿制服的门童跑过来,笑得开心:“行哥来了!”
“嗯,”徐行笑问:“今晚忙吗?”
“忙,您这个点儿过来,是提前预定过吗?我看一下……”在浮世当个门童也不简单,客人下车一报名字或电话,就会被立即引领去定好的包房,而客人散的时候,那边人一起身,这边车就已经开过来等在大门口了。小伙子不记得徐行今晚打过招呼留过房,但他怕自己记错了,赶紧低头划拉平板。
“我没订位子,就随便过来转转,我在一楼吧台待一会儿就行。”
“好的行哥。”门童小跑上前替徐行拉开门。
浮世一楼有个音乐清吧,装修很有格调,平时不少客人喜欢在这里喝酒聊天,二楼往上几层就是私密性强的包房了,再往上是酒店,供人留宿。
徐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酒保快步走过来弯腰打招呼,徐行点了杯酒,笑说:“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我坐会儿就走。”
有点不想被打扰的意思,酒保很有眼力见儿,点头应道:“好的行哥,有事儿您就叫我们。”
沙发很舒服,灯光柔暗,音乐轻缓,徐行靠着椅背,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盯着发起呆来。
其实说起来,唐乔人挺好的,年纪稍微比他大一点,事业有成,温和内敛那么一个人,徐行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任谁都找不出拒绝这样一个人的理由,但他就是下意识拒绝了。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而已。
徐行对亲密关系没什么阴影,相反他的父母,哥哥嫂子,家庭全都算得上美满幸福,他看得见那种幸福,可也许正因如此,徐行觉得他做不到,对另一个人一生一世的感情负责是一件很重的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负担得起,相比而言,他更喜欢一个人轻松自在。
徐行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放回到桌上。
大厅那边传来一阵伴着嬉笑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电梯里下来一群人,正往门口走着,服务生在前边小跑着引路,一群男女喧哗说笑,徐行一眼就看到走在后面的闻淙,和抱着他胳膊整个身子几乎挂到他身上的一个漂亮女人。
徐行怔了一下。
那女人明显喝了不少,一边跌跌绊绊,一边小声仰着脸对闻淙说话,闻淙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小心地扶着,侧耳听着,表情温和,无限耐心。
徐行顿了顿,下意识就起身,走了过去。
几个人到了门口,车已经开过来,女人上最后一辆,车门打开,她依旧依依不舍地圈着闻淙的脖子,说下次还来找他,闻淙笑着说好,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回去早点休息。
送走这一拨人,其他男女公关都上了楼,闻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一旁的棕榈树下点了根烟。
夜里的浮世灯火辉煌,霓虹酒醉,可他偏偏站进阴影里,徐行远远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那鼻峰侧影下的表情。 他只是忽然发觉,这个人身上的某种东西,即使落寞,却依旧挺直,那身影骨子里的气质依然在撑着,执拗着,不肯让那双肩膀委顿下去。
“徐先生。”他有些意外,但随即笑了一下,把烟按在灭烟口,转过身来。
徐行双手插兜溜达到面前。
“忙完了?”
“嗯,”闻淙看了一眼浮世大门口:“今天,应该是结束了。”
“那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闻淙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片刻,说:“听徐先生安排。”
徐行嘴角弯了起来。
那种熟悉的惬意自如又回来了,缠绕心头一晚上的怅惘倏然消散,徐行忽然就浑身舒畅起来。
“我给镇哥打个招呼,走账,”他拿出手机冲闻淙晃了晃,说:“走店里的账。”
闻淙笑笑,说:“好。”
回去的路上俩人依旧没怎么说话,进了家门,徐行照旧先去给闻淙倒了杯水。
“你今晚喝得多吗?胃有没有不舒服?”
杯子递过来,闻淙接了,喝了一口放在一旁,抬手搭住徐行的腰。
“没有,今晚的客人比较温和,没有灌酒。”他一边轻声答着,低头熟练地吻了下来。
徐行一顿,随即闭上眼睛,抬手按着闻淙的脖颈,用力回吻上去。
挺好的,就是这样,没有理由,没有顾忌。这才是他今晚最想要的东西,他就想要此刻这舌与鼻息间的交错抵蹭,想要胸腔共振,想要四肢纠缠。徐行不想被束缚,他只想过自己觉着舒坦的日子,想肆意,想自由。
承诺和归属就一定是褒义的吗?明明只是昏头时的一纸空话,代表不了任何意义,为什么人人都想要,搞不懂。
衣服散落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这一晚闻淙皮肤光洁紧致,没有一丝伤痕,这让徐行舒服了不少,心里没了负担。
淋浴间里热气蒸腾,徐行眼睛被水激得发红,他后BEI抵着墙,一条TUI被捞起跨在闻淙手臂上,脚尖勉强着地,BEIDINGDE躲无可躲。他捧着闻淙的脸,鼻尖相抵,呼吸扑撞,闻淙什么话也不说,只时不时低头吻他的嘴,轻轻啄一下他的眼皮。
“闻淙……”
“嗯。”
“慢一点儿……”
“好。”
闻淙抱着他,鼻尖轻轻碾磨他的睫毛:“你眼睛真好看,徐先生。”
“……”徐行眼眶泛着红,心里还想调侃一句:比你的还好看?但他实在被冲撞到自顾不暇,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多说什么。
“是圆的。”闻淙伸出手指摸他通红的眼尾。
徐行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但又浑身脱力,腿软到快要站不住。他迫不得已挂住闻淙脖子,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带着些许恼意咬在闻淙肩膀上,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呻吟像是从那片血肉里闷出来……
收拾完已经凌晨三点多,闻淙喂徐行喝了水,照例去柜子拿了枕头出来,关掉灯,回到徐行身边安静躺下。
“明天晚点起吧,多睡一会儿……”徐行闭着眼睛咕哝。
“嗯。”
“再陪我吃个早饭。”
闻淙顿了顿,轻声说:“好。”
一个字,便令人心生愉悦,徐行这一晚身心满足,他从被子里捞过闻淙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带着倦意小声说了一句:“晚安……”便翻过身舒舒服服窝起来,蒙住被子不再动了。
闻淙心跳顿了一拍。
他在黑暗中感受着,等徐行呼吸渐渐平缓,像是睡着了,才望着暗中的天花板,缓缓舒出一口气。
第二天醒来窗帘外已天光大亮,闻淙依言没有早起,还在睡着,徐行迷迷糊糊翻过身,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动作很轻,但视线再抬起时,还是与一双睁开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被子下两人CHILUOZHE,闻淙肩臂都露在外面,线条健美流畅,格外好看,徐行视线顺着那肩膀一点一点往上爬,锁骨,脖子,连喉结都漂亮,勾得人嗓子发痒,还有下颌线,嘴唇,鼻梁……这个人好像身上每一处都完美契合在自己的审美点上,徐行禁不住又回想起之前在浮世,那个走廊上的第一眼的惊艳……
“早,徐先生。”闻淙弯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我吵醒你了?”徐行问。
“没有,也该醒了。”闻淙不恋床,掀开被子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浴袍穿上,系好带子,“我先去洗漱,然后给你做早点。”
徐行靠在枕头上没动。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这样一个早上,其实跟以前玩惯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不陌生,也许特别的是眼前这个人吧,徐行偶尔也受不了自己这个颜值绝对正义的毛病,一张脸就把自己拿捏成这样,他看着闻淙,满眼满意,满意到心尖儿上那一丝彻夜还未消退的酸麻酥痒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慵慵懒懒,分外舒适。
“怎么了?”闻淙笑着看他。
徐行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勾了勾。
闻淙FUXIA身来,徐行依然不说话,闻淙笑问:“是想要一个早安吻吗?”
徐行也忍不住,笑起来,闻淙不待他笑完,低头轻轻含住他的嘴唇,吻了他。
闻淙到家已经快下午,进门看到玄关地上另一双鞋时,他愣了一下。
卧室门打开,储耀明走了出来,看到闻淙也明显一怔,“你、回来了……”
“嗯,”闻淙放下钥匙,低头换鞋,“你今天没上班?”
“有份资料忘家了,我回来拿。”
闻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浴室准备洗澡。
储耀明站在外边,闻淙洗完手擦干,把毛巾挂回到置物架上,暗自叹了口气。
外头的人没如预想中开门离去,脚步声渐近,门被拧开了。
闻淙站在洗漱台前一粒一粒解着衬衫扣子。
“你,吃过饭了吗?”储耀明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吃过了。”闻淙回道。
他解开袖扣,将手表摘下放在台子上,脱下衬衣卷了卷放进脏衣篓。
那肩背上一道道抓痕有些刺眼,储耀明不想看见,却又不由得移不开眼睛,可就算看见了,那似乎也与他无关。
“闻淙……”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得很近,闻淙看着他。
储耀明想说什么,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
细想起来,他们俩也已很久没怎么说过话了,闻淙晚上即使回家也总是后半夜,而早上储耀明出门时,闻淙还在补觉。他们不知何时起不再睡一个房间,不再有什么交流,就像曾经并肩的轨道分了岔,渐行渐远。
“怎么了?”闻淙问。
“你累了吗……”储耀明视线躲闪,“我……我下午有时间。”
他很久没直视过闻淙的眼睛了,不管相面对时闻淙态度多么沉静,他总会有种压着、欠着,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他说不出口,只瑟缩着伸手,去摸了摸闻淙的身体。
闻淙垂眸看了那只手一眼。
掌侧的疤痕早已愈合了,可缺失的小指让那只手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让人有种无法忽略的不适感。
“有一点,”闻淙说:“我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改天可以吗?”
储耀明迅速收回手,涨红着脸点头:“好、那好……嗯……”
他仓皇地笑了一下,松了口气般转身往外走:“那你洗吧。”
“耀明。”闻淙叫住他。
储耀明回过头。
“你最近没再赌吧?”
储耀明眼神骤颤,他看着闻淙,闻淙也直视着他。
“没有……”储耀明喉咙艰涩,说:“我没有。”
“嗯。”闻淙嘴角笑了笑,伸手带上了门。
只是——只是想亲近一下而已,只是想强忍着不适去拉回一点两人之间已经难以弥合的关系,没有别的企图,没有再做亏心事!
储耀明站在原地。
里面的水声“哗哗”响着,浇在地板的瓷砖上,那声音让人呼吸不畅,像密密麻麻的重锤砸在储耀明的天灵盖上。
他有一瞬间想冲进去问闻淙什么意思?是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是他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一丝信任可言。
可或许现如今,谈信任已经太奢侈了吧。毕竟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储耀明身型渐渐颓丧了下去,那水声里莫名透着一股冷,他像被兜头浇到底,从里到外,都彻底凉透了。
第9章 不是好事儿
陈镇打电话过来,徐行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懒洋洋问:“镇哥,你不会又给我哥告状了吧。”
“告状有用?”陈镇笑:“你倒是听啊?”
徐行嘿嘿笑着。
陈镇说:“我在凤凰台定了位子,你过来陪我吃个饭。”
“都谁啊?别给我弄一桌鸿门宴。”
“什么鸿门宴,”陈镇说:“没别人,阿图鹰哥都忙,就咱俩吃。”
“那行,那我一会儿过去。”徐行笑着挂了电话。
陈镇比徐图大一岁,算是发小。当年他们住一个大院儿,陈镇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徐图那时候三天两头拿自己的零花钱接济他,初中时中午要从家里带饭,徐图每次都连陈镇那份儿带上,陈镇成绩好,总想帮徐图补课,徐图不爱学,反而把陈镇所有要花钱买的笔本儿学习资料全都包圆了。
陈镇奶奶过世时家里没什么亲戚,也没操办,下葬时徐图给自己扯了块麻布也戴上,跟陈镇一起跪在坟前烧纸磕头,陈镇说你不是我家人,这不吉利。徐图反问他,我不是?陈镇就再没说什么。后来陈镇考了个好学校走了,临走前说徐图:你好好考,以后有出息了我跟你混。徐图笑说我考好不考好都不耽误你跟我混,然后第二年果然落榜。父母本也想花钱给他送个私立大学里再规矩几年,但他嫌浪费时间,问家里把这四年大学的费用要了过来,开始折腾小生意。
陈镇大学一毕业就回来找他了,徐图笑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不去当精英,跑回来跟他瞎折腾,陈镇扔给他一句话,说,我大学学的本事都是为你学的,哪怕跟你从摆地摊做起,我也乐意。
这一恍到如今也快十年了,陈镇跟着徐图一点点从小本买卖做到今天,徐图曾开玩笑说,哪天要是兄弟拆伙,你带一半身家走,陈镇说,没那天。
麻鹰是后来跟的徐图,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徐图明面儿上好多处生意都是陈镇在打理,暗地里一些不能见光的都交给麻鹰。徐行打小也算是在这两个外姓哥手里被捧着长大的,在他眼里这三个人的关系与其说是老板和下属,不如说是铁板一块,徐图在外别人都恭恭敬敬称一声“徐总”,但私底下三个人里他最年轻,陈镇和麻鹰叫他“阿图”,这么多年没变过。
徐行进包间时陈镇正在打电话,生意上的事儿,菜都已经上齐了,见他进来,陈镇指了指桌子,示意他先吃。
一桌菜都是徐行喜欢的,徐行一边慢悠悠吃着一边听,等好不容易打完了,笑说:“镇哥,你这一天事儿真够多的。”
“是啊,”陈镇拆了块湿巾擦手,“要不要考虑过来帮忙?我带你,也顺便教你点东西。”
徐行说:“我就别给你添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那你什么料?扔钱打水漂儿听个响儿的料?”陈镇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到一边。他不管什么场合上从来不喝酒,吃饭就是吃饭,谈事儿就是谈事儿,时刻保持思维清晰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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