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保下周临的工作,并非出于同情。周临是咎由自取,他不同情。他只是觉得,让周临因为试图攻击自己而被开除,显得自己好像多么在意他似的,掉价。
而且,真让周临彻底走投无路,这种人反而更容易变成躲在暗处的疯狗,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翻不出浪花。
更重要的是,他晏子洲做事,有自己的尺度和边界。怼人,他往痛处戳。但把人往绝路上逼,尤其是借他人之手,他没兴趣。
经理虽然不明所以,但客人发话了,他自然连连点头,“是是是,听您的!周临,还不快谢谢这位先生大人大量!”
周临挣扎着站起来,右腿依旧有些微跛。他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屈辱感比刚才更甚。晏子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他是否能留下苟延残喘,这种仿佛掌控他生杀予夺的姿态,比直接开除他更让他感到难堪。
谢谢?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晏子洲也根本没想听,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因动作而微乱的袖口,看也没再看周临一眼,对经理道:“给我换个安静点的位置。”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经理躬身引路。
晏子洲迈步离开,经过周临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足以让周临彻骨冰寒的话,“安分点,不然下次盖上的就是你的棺材板。”
晏子洲在新换的僻静卡座里刚坐下,新点的酒还没送上来,就感觉一道极具存在感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他不必抬头,那股熟悉的、带着压抑气息的冷冽感,除了李晋阳不会有别人。
果然,李晋阳就站在他桌旁,高大的身形在昏暗光线下投下沉沉的影子,西装外套似乎沾着夜间的寒气,额发微乱,呼吸略显急促,像是匆忙赶来的。
“你也来喝酒啊。”
“我来找你。”
晏子洲向后靠了靠,“找我有事?”
李晋阳在晏子洲身旁坐下,“你喝酒了吗?”
“关你什么事。”
“我想确保你是清醒的。”
晏子洲嗤笑一声,一句话都不在点上,“喝了,不清醒,你可以走了。”
“既然不清醒,我送你。”
“用不着你。”
李晋阳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把晏子洲扛了起来。
“李晋阳!你放我下来!”晏子洲猝不及防,头朝下视野颠倒,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气得他手脚并用开始扑腾,“你个野蛮人!土匪!强盗!谁准你碰我的!放开放开!”
李晋阳面无表情地扛着他往外走,对四周投来的惊诧目光视若无睹,只用手轻轻拍了下晏子洲乱蹬的腿,“别乱动,小心摔。”
“摔死也不用你管!”晏子洲继续输出,小嘴叭叭个不停,“李晋阳我告诉你,你现在这是绑架!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可以报警抓你!让你去局子里喝夜粥!”
“嗯,去吧。”李晋阳脚步不停,甚至顺手帮晏子洲理了理蹭上去的衣摆,免得露出腰腹,“需要我帮你拨110吗?”
“你!”晏子洲一噎,更气了,“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就报!”他摸索着去掏手机,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我手机呢?是不是你偷了?李晋阳你不仅绑架还偷窃!罪加一等!”
“在你刚才的座位上,”李晋阳淡定回答,“我帮你拿了,放我口袋里了,想要回去再给你。”
“那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拿着!你这是侵犯隐私!没收公民财产!”晏子洲被他扛着一颠一颠,声音也跟着起伏,“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彻底完了!等我下来我就去网上发帖!标题就叫《惊!恒远集团总裁深夜酒吧绑架良家少男,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你热搜第一挂三天!”
“好,”李晋阳从善如流,“需要我帮你买热搜吗?”
晏子洲简直要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晕过去:“谁要你买!我自己有钱!不对!重点是你赶紧放我下来!我的形象!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以后我还怎么在这片混!”
李晋阳已经扛着他走出了酒吧,夜风一吹,晏子洲的嚷嚷声更清晰了。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眼神怪异地看着这对造型奇特的组合。
“看什么看!没看过绑架啊!”晏子洲还在喊,说完觉得不对,“呸!是没看过被迫绑架啊!”
李晋阳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这一笑,胸腔的震动直接传递到晏子洲身上。
“你还笑!你居然还敢笑!”晏子洲用力捶他的背,可惜肌肉结实,捶得自己手疼,“李晋阳我跟你没完!你等着!明天我就去你公司楼下拉横幅!控诉你的恶行!”
“嗯,记得带喇叭,声音响一点。”李晋阳走到车边,终于小心翼翼地把还在喋喋不休的晏子洲从肩上卸下来,塞进副驾驶,顺手拉过安全带给他扣上。
晏子洲一获得自由,立刻就要去解安全带开门逃跑。
李晋阳俯身过去,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将他困在座椅和自己之间,眼神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子洲,骂了一路了,渴不渴?车里有水。”
“……”
晏子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完全跑偏的关注点弄得一愣,随即更炸毛了,“我不渴!我气都气饱了!李晋阳你少来这套!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你刚才居然扛我!像扛大米一样!我不要面子的啊!”
“嗯,我的错。”
“……”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李晋阳,你要不要脸啊!”
第69章
晏子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的火气慢慢被一种酸涩取代。他讨厌这样,讨厌李晋阳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讨厌他什么都自己扛着的死德行。他宁愿李晋阳跟他吵,跟他闹,甚至像刚才那样直接动手扛人,都好过现在这种沉默的隐忍。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被他排除在世界之外的人。
“停车。”晏子洲忽然开口,声音有点闷。
李晋阳侧头看他,“还没到。”
“我说停车!”晏子洲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执拗的任性,“我要下去吹风,车里闷死了!”
李晋阳握紧了方向盘,他当然知道晏子洲不是真的闷,他只是在闹,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他深吸一口气,将车缓缓靠边停下。
车刚停稳,晏子洲就解开安全带,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大步走到江边的栏杆处。夜风带着水汽吹来,确实驱散了些许闷热,却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李晋阳也下了车,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晏子洲背对着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李晋阳,你刚才不是问我清不清醒吗?”
李晋阳没说话。
晏子洲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笑,“我现在告诉你,我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一步步走回李晋阳面前,仰头看着他,“我清醒地知道,你为什么推开我。不是因为你爸施压,也不是因为你觉得那条路更好走。”
李晋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沉。
“你是因为害怕。”晏子洲一字一顿,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打着李晋阳紧绷的神经,“你怕你掌控不了,怕你护不住我,怕你李晋阳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怕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终有一天会报应到我头上!你怕你根本承担不起和我在一起的后果!”
李晋阳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晏子洲的话剖开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最深层的、连他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恐惧。
“所以你选了最蠢的办法。”晏子洲嗤笑,眼圈却微微泛了红,“把我推开,自己躲起来当苦情英雄?李晋阳,你懦弱得要死!”
李晋阳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
然而,预想中更激烈的争吵或那个失控的吻并没有到来。
晏子洲脸上的挑衅和激动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冰凉。他往后退了一步,轻轻避开了李晋阳那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手。
刚才那通发泄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看着李晋阳,眼神平静得可怕,声音也失去了所有情绪起伏,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算了。”
李晋阳心头猛地一沉,一种比面对晏子洲愤怒和指责时更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子洲……”他下意识地想靠近。
“别过来。”晏子洲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江风吹乱的衣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疏离。
“李晋阳,你说得对。”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李晋阳怔住。
晏子洲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比哭还让人难受,“有些东西,确实不该轻易露出来。露出来了,就是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刀。是我以前不懂事,太天真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仔细斟酌用词,“既然你觉得,你的难处、你的恐惧、你的所有挣扎和不堪,都不必让我知道,都该你自己扛着。那好,我尊重你。”
“从今往后,我的高兴、我的难过、我的委屈、我的脾气……所有真的假的情绪,你也都别想知道了。”
“我们就都好好藏着,掖着,憋着。谁也别再说,谁也别再问。”
“就像你希望的那样,只做一个保持距离的陌生人。体体面面,客客气气,也……”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最后三个字,“冷冰冰的。”
“好了,送我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看李晋阳瞬间煞白的脸色,转身拉开车门,重新坐回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仿佛刚才江边那场几乎撕开一切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只留下李晋阳独自站在夜风里,浑身冰冷。
他终于逼得晏子洲收回了所有鲜活的情绪,也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靠近的可能。
他得到了他曾经以为想要的安全和距离,代价是晏子洲将他彻底推出了真实的世界。
晏子洲说完那番“冷冰冰”的宣言,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目视前方,努力维持着周身“莫挨老子”的疏离气场。但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瞥向车窗外那个僵立在江风中的身影。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哼,李晋阳,这下你该慌了吧?该冲过来抱着我道歉承认错误了吧?该把你那些憋着的破事一股脑倒出来了吧?快!快失控!快给我表演一个猛男落泪!
他甚至连等会儿李晋阳扑过来时,自己是该矜持地推开一下再勉强接受,还是直接给他一拳再接受道歉,都想好了。
然而车外的李晋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和西装衣角。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晏子洲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大哥?你搁这儿cos沉思者呢?江风免费给你做造型是吧?
他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
李晋阳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对对对!就是这样!开始感到头痛了吧!开始后悔了吧!下一步就是捶胸顿足!
然后,晏子洲就看着李晋阳……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支,低头点燃,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侧脸轮廓依旧冷硬,看不出半点要崩溃失控的迹象。
晏子洲:“……”我靠?
不是吧阿sir?我都放出“以后只做冷冰冰陌生人”这种终极狠话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抽烟?你这情绪稳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你还是不是人!
晏子洲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钛合金钢板上,震得自己手疼,钢板纹丝不动。他气得在心里疯狂挠墙。
李晋阳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说了那么多!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就给我来个沉默是金?你的内心戏呢?你的挣扎呢?你的咆哮体呢?拿出来啊!演给我看啊!
他几乎要忍不住摇下车窗对着外面喊:“喂!给点反应啊大哥!我很没面子的!”
就在晏子洲内心弹幕刷屏,快要憋出内伤的时候,李晋阳终于抽完了那支烟。他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然后,他转身,朝车子走来。
晏子洲立刻收回视线,挺直背脊,下巴微抬,重新摆出那副“冰山冷美人”的造型,心里却忍不住雀跃:来了来了!他终于要来了!是道歉还是强吻?我准备好了!
李晋阳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关上门。
车内一片寂静。
晏子洲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开场白。
李晋阳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打了转向灯,平稳地驶入车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言不发。
晏子洲:“???”
就这?就这?!你上车看了我一眼了吗?一句话都没有?我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儿,刚刚发表了那么重要的“绝交宣言”,你当我是空气吗?
晏子洲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他偷偷用眼刀剜李晋阳,恨不得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李晋阳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仿佛刚才在江边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晏子洲那番话只是过耳清风。
晏子洲彻底没辙了,挫败地瘫在座椅里。他终于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想让李晋阳这块木头失控,可能比让哑巴开口说话还难。
他气得胃疼,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端着了,身子一歪,脑袋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开始无声地表演“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故意把呼吸声放得很重,时不时还配上一点委屈的抽气声,试图引起驾驶座上那尊佛的注意。
然而,李晋阳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连车速都没变一下。
晏子洲更气了。
好,很好。李晋阳,你够狠!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不是要冷静吗?不是要距离吗?我让你冷个够!
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幅度大得安全带都勒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开始……调空调。
“有点热。”他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把温度直接拧到了最低的16度,风力开到最大。这还是初春呢,他就不信李晋阳不冷。
冰冷的冷风瞬间从出风口呼呼地吹出来,直扑人面门。
李晋阳似乎顿了一下,但依旧没说话,只是伸手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个出风口关上了。
晏子洲:“……”行,你关你的,我吹我的!冻死我算了!看你能不能忍住!
他梗着脖子,任由冷风把自己吹得透心凉,甚至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哆嗦,牙齿磕碰出细微的声响。
李晋阳的余光瞥见他微微发白的嘴唇和抱着胳膊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没控制住,把空调给关上了。
晏子洲挑眉,“你关我空调干嘛!”
李晋阳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路况,声音绷得有点紧,终于吐出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干巴巴的,“冷。”
“我热!”晏子洲立刻怼回去,带着一股“你终于开口了但我偏不让你如愿”的劲儿,伸手就要再去把空调打开。
李晋阳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把按住了他要去碰按键的手,“别闹,会感冒。”
“感冒就感冒!关你什么事!”晏子洲嘴上硬气,却没立刻甩开他的手。李晋阳手心的温度和那细微收紧的力道,像一道裂缝,终于让他窥见了这块木头内部并非毫无波澜。他心里莫名舒服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晏子洲抽回自己的手,“咳,既然你上赶着当我司机,那明天送我去喜乐。”
“要谈生意?”
“不啊,相亲。”
“哦,对了,和男的。”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性能极好的跑车猛地停在了深夜无人的路边,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都向前狠狠颠了一下。
李晋阳终于转过了头,那双总是深沉克制的眼睛里,此刻像是骤然掀起了黑色的海啸,所有的理智都在瞬间被撕得粉碎。他死死地盯着晏子洲,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吓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你、再、说、一、遍?”
晏子洲被他这副终于彻底失控的样子震了一下,心脏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但随即涌上来的却是更大的兴奋和“我终于做到了”的成就感。
他强装镇定,甚至故意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没听清啊?我说,明天,喜乐餐厅,相亲,对象是个男的。怎么,李总有什么指教?”
李晋阳的眼底瞬间一片猩红,他猛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整个身体极具压迫感地倾向副驾驶座,手臂撑在晏子洲两侧的座椅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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