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进行得悄无声息,靳凝被父子俩半真半假的表演瞒了过去,只当儿子是真的伤心过度,忧心忡忡地配合着炖各种补汤,又看着晏子洲“食不下咽”地只喝两口就推开,心疼得直抹眼泪。
晏城则负责“无意”地向几个和李晋阳可能有交集的老朋友透露家里的情况,语气沉重,满是担忧,“唉,洲洲那孩子……这两天整日不吃不喝,整天愣神,跟他说话也反应慢半拍,真是愁死我了……”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总能通过曲折的路径,精准地荡到目标人物那里。
某天深夜,万籁俱寂,晏家别墅外只有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一道黑影利落地翻过院墙,落地无声李晋阳站在楼下,仰头望着晏子洲房间那扇暗着的窗户,心底又涩又疼。
他听到那些消息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后悔了,后悔那天推开他,后悔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他不敢想象晏子洲现在是什么样子。
犹豫再三,强烈的担忧和蚀骨的思念最终战胜了理智和顾虑。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并未锁死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落入一片黑暗的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晏子洲的气息。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轮廓。李晋阳的心瞬间揪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一步步挪到床边,贪婪地凝视着黑暗中晏子洲模糊的侧脸轮廓,似乎清瘦了些许。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看起来有些苍白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猛地停住,怕惊扰了似乎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人。
他就这样僵立在床边,一动不动,在黑暗中凝视了许久许久,眼底翻涌着痛苦、爱怜、悔恨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思念。
最终,他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俯下身,隔着被子,用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力度,轻轻吻了吻晏子洲的额角。
然后,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到窗边,翻身离去,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以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从他翻墙入院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行动都被监控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黑暗中,本该熟睡的晏子洲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平板,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清晰地回放着李晋阳刚刚的一切。
晏子洲看着屏幕,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李晋阳的身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胆小鬼……”他低声喃喃,“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洲洲,要不今天就在家休息吧?妈给你熬点粥……”
“妈,我没事。”晏子洲打断母亲,声音有些轻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公司那边积了不少事,得去处理。”
他需要走出去,需要让某些人“偶然”看到他的状态。
晏子洲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觥筹交错,气氛正酣。
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丝质衬衫,料子垂顺,更显得他身形清减,脸色在灯光下有种透明的白,眼下那抹倦怠的青影被巧妙修饰过,却反而增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他的出现让热闹的场面静了一瞬,几个相熟的朋友立刻招呼起来,“子洲?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又要放我们鸽子呢!”
“抱歉,来晚了。”晏子洲露出一个浅淡笑容,声音也比往常轻软些,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主位旁边那个身影。
李晋阳果然在,那人正端着酒杯,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动作就明显僵住了。
晏子洲像是没注意到那道瞬间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自然地走到离李晋阳最远的一个空位坐下。
在场有的人知道李晋阳和晏子洲的关系,平时总是哥俩好,现在怎么生分起来了。吵架了?
“子洲,你脸色不太好啊?”旁边一位女士关切地问,“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晏子洲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温水,指尖微微蜷缩,显得有些无力,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还好,可能就是没睡好,不碍事。”
他这话说得轻巧,却更坐实了旁人关于他“状态不佳”的猜测。
整场饭局,晏子洲都表现得异常安静。别人举杯,他只端着那杯温水浅浅抿着;别人高谈阔论,他就微微笑着听着,偶尔点头回应,却很少主动开口。食欲也似乎很不济,筷子没动几下,面前的菜几乎没怎么少。
这种反常的沉寂,和他以往在这种场合即便不热络也周到得体的模样截然不同,引得几位长辈和好友都多问了几句,都被他轻声细语地挡了回去,只说是“有点累”。
而这一切,全都一丝不落地被斜对面的李晋阳收进眼底。
李晋阳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却完全尝不出滋味。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晏子洲身上移开,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看着他几乎没动过的菜肴,看着他偶尔因为周遭噪音而几不可察地轻蹙一下眉头,显得愈发难熬……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像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李晋阳的心口上。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起身走过去,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是不是还在难过……
中途,晏子洲起身去洗手间。
他脚步似乎有些虚浮,经过李晋阳身后时,衣袖极其轻微地擦过了李晋阳的后背。
李晋阳猛地一震,几乎要弹起来。
他再也坐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李晋阳也借口离席,脚步有些急地跟了出去。
走廊尽头,晏子洲正靠在窗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手指按着太阳穴,侧影在灯光下单薄得可怜。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是李晋阳,那双总是明亮含笑的眼里,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和抗拒。
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
“子洲,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晏子洲扯了扯嘴角,他没有避开李晋阳的视线,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李晋阳。”他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没有赌气,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抽离后的、淡淡的疲惫,“怎么,你也出来透气?”
“嗯。”
晏子洲冷笑一声,平淡道:“哦,那不打扰你了,这个地方就留给你透气了。”
“子洲!”李晋阳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我们谈谈。”
晏子洲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有立刻甩开,只是慢慢地转过身,“谈?”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如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李晋阳,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
“你说啊!”如果李晋阳敢说只是朋友,他立马转身就走,不!是立刻动手把李晋阳揍一顿!
“家人。”
“呵,好一个家人。”晏子洲看着李晋阳,“李晋阳,你在让我爸带我走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承受不住?只是觉得退回原地对我们都好?还是觉得,我的感情和决心,是可以被你这样轻易地、单方面地处置的?”
“李晋阳,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也不是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的累赘。”晏子洲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我要的,从来都是并肩而立,是共同面对,而不是被你自以为是地‘保护’在身后,更不是在你觉得风雨太大的时候,就被第一个抛下的人。”
他用力,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李晋阳逐渐失力的桎梏中抽了出来。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李晋阳,你确实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如果不会爱人,就别去招惹。”
就在晏子洲决绝转身的刹那,李晋阳猛地再次伸手,这一次不再是抓手腕,而是用尽全力,不管不顾地将人整个拉进怀里,紧紧箍住!
“唔!”晏子洲猝不及防撞进他坚实的胸膛,他下意识地挣扎,手抵在李晋阳胸口想要推开,“李晋阳!你放开!”
“呃……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一道略显尴尬和惊慌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是包厢里一位出来寻人的朋友。他显然没料到会撞见这样一幕,进退两难地僵在原地。
李晋阳身体猛地一僵,箍着晏子洲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下意识地将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眼神锐利地扫向出声处,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警告。
晏子洲却趁着他分神的这一刹那,猛地用力,一把将他推开!
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李晋阳都踉跄了一下。
“王哥,”晏子洲迅速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呼吸还有些微乱,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他看向来人,语气自然地解释道:“没事,刚才有点头晕,没站稳,李总好心扶了我一把。”
“呃……那什么,我就是见你们一直没有回来,怕出什么事,就出来找找。”王浩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王哥,我临时有些事先走了,您帮我和诸位说一声抱歉。”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子洲。”李晋阳拦住了晏子洲的路。
“李晋阳,等你什么时候认清你的问题我们再聊吧。”说完他绕开李晋阳要走,路过李晋阳身边时他停了下脚步,“哦,对了。如果你愿意当一辈子胆小鬼,我也无话可说,就当我晏子洲看错人了。”
这四个字,让李晋阳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凝滞。
他眼睁睁看着晏子洲绕开他,背影在走廊的光晕里显得单薄却又无比决绝,一次都没有回头。那身影仿佛在说:你的保护,我不要了。你这个人,我也不要了。
李晋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褪去了,只有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沉重又麻木地跳动。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一个夜晚,少年晏子洲眼睛亮得出奇,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李晋阳,我信你,你说什么都信。”
那一刻的信任,纯粹、滚烫,像一枚永不褪色的勋章,别在了他心口。这些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他都告诉自己要守护好这个毫无保留相信他的人。
他之所以在晏城施压时选择推开晏子洲,底层逻辑里,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守护”?他以为自己扛下所有,替他选择一条更轻松、更正常的路,就是对他好,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负信任。
可直到刚才,直到晏子洲用那种抽干所有情绪、只剩下疲惫的语气说“看错人了”,李晋阳才悚然惊觉,他所以为的守护,他构建起来的那个看似坚固的信仰,在晏子洲的视角里,全是背叛。
信仰没了,守护成了最伤人的利器。那他这些年以来的痛苦挣扎、自我牺牲,瞬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临?你怎么在这儿?”晏子洲看着眼前端着托盘的人,几乎有些不敢认。而周临,穿着侍者的制服,半边脸隐在阴影里,露出的那半边,依稀还能看出往日清秀的轮廓,但另一侧,从额角到下颚,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彻底破坏了原本的样貌。
那疤痕显然有些时日了,但依旧透着骇人的红褐色,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伏在脸上。
周临显然也认出了晏子洲,他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侧过脸用托盘遮挡,动作仓皇又狼狈。
“你的脸?”
周临露出自己受伤的脸,轻呵一声,“晏少爷何必装作这么惊讶。”
晏子洲拧眉,他是讨厌周临,也不喜欢周临那张和之间有几分相似的脸,但也没有到要毁人容貌的地步。等等,周临这意思是……
“是李晋阳?”
“除了他还会有谁!”周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毒和恨意,在这相对安静的酒吧角落显得格外刺耳。他甚至忘了遮掩,猛地抬起头,将那狰狞的疤痕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眼睛死死盯着晏子洲,“就因为我对你说了那些话,把他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你的面前,他就这样对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积压了太久的愤恨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哪怕对象是晏子洲。
“是!我是做了错事!我鬼迷心窍!我活该受罚!可他李晋阳凭什么!”周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凭什么就能这样毁了我?让我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找份正经工作都像条狗一样被挑拣!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够了。”晏子洲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冷硬的制止意味。
周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斥弄得一噎,怨毒的话卡在喉咙里。
晏子洲微微向前倾身,目光落在周临脸上那道疤痕上,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弧度。
“周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把自己当成什么值得他费心特意去毁掉的人物了?”
周临猛地瞪大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晏子洲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李晋阳处理你,跟他处理一份出问题的文件、一个吃里扒外的员工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按规矩清除掉一个碍眼又不安分的东西而已,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你……”周临气得浑身发抖,疤痕都扭曲起来。
“至于毁了你?”晏子洲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温度,“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的脸,你的前途,在你选择收钱办事、心甘情愿当别人棋子的时候,就已经被你自己亲手扔进阴沟里了。李晋阳,只不过是路过,顺手把阴沟盖盖上了而已。”
他上下扫了周临一眼,语气轻蔑,“怎么?现在盖子盖严实了,你喘不过气,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跳进去?倒把账全算到盖盖子的人头上了?”
“晏子洲!你!”周临目眦欲裂,羞辱和愤怒让他几乎失控,端着托盘的手抖得厉害。
“我什么?”晏子洲直起身,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冷淡,“省省你的恨意吧。有这点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从阴沟里捞出来。虽然……”
“都是徒劳。”
“晏子洲!我杀了你!”周临失去理智地低吼,猛地朝晏子洲扑过来,五指成爪,似乎想抓挠他的脸。长期的屈辱和此刻被言语彻底撕碎的尊严让他陷入了疯狂的边缘。
晏子洲眼神一冷,侧身轻易避开他毫无章法的扑抓,同时抬脚,精准地踹在周临的膝弯处。他并没用什么狠劲,只是想制止对方,让他失去平衡。
“呃啊!”周临痛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跪倒,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试图用手撑地爬起来,但那条被踹到的腿却明显使不上力,挣扎了一下又软了下去,姿势狼狈不堪。
晏子洲原本冷眼旁观,却在周临挣扎起身时,敏锐地注意到他右腿的异常——那不是单纯被踹倒后的脱力,而是一种僵硬且不自然的弯曲困难,仿佛关节本身就有旧伤。
他的腿……也有问题?
就在这时,酒吧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急匆匆赶了过来。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周临的低吼和摔倒的声响还是引起了注意。
“怎么回事?”经理脸色难看,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明显是客人的晏子洲,见他衣着气度不凡,立刻堆上歉意,“这位先生,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了!是我们的员工不懂事……”
他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周临,语气瞬间变得严厉无比,“周临!又是你!你怎么回事?敢对客人动手?不想干了吧!立刻去财务结账,滚蛋!”
周临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连那道疤痕都显得灰败起来。被开除,意味着他连这最后一份能勉强糊口的工作都要失去了。巨大的恐慌压过了愤怒和羞辱,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里只剩下绝望。
晏子洲冷眼看着这一幕。
经理见状,以为晏子洲余怒未消,立刻对保安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弄出去!别脏了地方!”
保安上前就要去拖拽周临。
“等等。”晏子洲突然开口。
经理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晏子洲却没理他,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周临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开除就不必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周临,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晏子洲。
经理也懵了,“啊?这……他冒犯了您……”
“他还没那个本事冒犯到我。”晏子洲淡淡道,话语里的轻蔑比直接的愤怒更刺人,“只是吵到我喝酒了。让他换个区域,别在我眼前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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