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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无一挣扎,“杜院判在内,陛下风寒忌……”
瑞亲王世子硬闯过去,“不成体统的玩意儿,让开。”
刘氏随后跟上两步,直奔紧闭的殿门。
无一攥紧的拳心颤抖着,全是冷汗,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他也不曾如此紧张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在他破釜沉舟做出手势,号令暗处影卫痛下杀手的几乎同时,一个人影莽头撞过来,将瑞亲王世子撞了个趔趄,刘氏也吓得退后半步。适才剑拔弩张之际,谁也不曾注意两个偷偷从另一侧靠近的少年。
“何人放肆!”
“保护太后。”
刘氏带的护卫趁机上前,亟待将叛乱坐实。
“杀人啦,杀人啦,你们这些刽子手!”撞人的少年随即尖叫起来,他强势堵在门口,手中胡乱挥舞着一把匕首,急声叫喊,“你们是坏人,谁也别想靠近!”
瑞亲王世子起身闪开,怒不可遏,“哪里来的混账东西!”
太后的护卫大步上前就要拿人,少年发疯了一般抵挡,口中不住呼叫,“杀人啦,皇宫里杀人啦!”
刘氏一个眼神,护卫直取少年肩骨,这一下要是落实了,少年一侧臂膀定然不保。
“住手!”林远爆喝出手,反身将攻击向瑾的护卫甩出两丈远。向瑾闭着眼睛挥动匕首,一个没收住,利刃划在林远手臂上,血溅三尺。林将军眼眸一眨不眨,黑沉沉的目光牢牢盯在向瑾所持刀刃之上。
“林远,你这是要造反不成?”卢尚书惊呼。
“林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瑞亲王世子质问,“禁军何在,你们统领以下犯上该当……”
“太后!”林远收回目光,气沉丹田的一声,顿时将所有叽叽歪歪全部压下,他直挺挺地跪在刘氏身前,“荣国公世子伤不得。”
“这是……”瑞亲王世子闻言,咽下后话,暗暗瞥向刘太后。
“世子这是怎么了……”卢尚书亦缓下情绪。
刘氏神情极为难看,荣国公世子当然伤不得,这寝殿中任意一人造次,她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借题发挥,将之打为逆贼。唯独这小世子……冤不得碰不得。飞鹰军能反一次,便能反第二次,别说是她,便是成景泽披挂上阵,也压不住。
她与康王一番筹谋,岂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无一骤然反应过来,伏地悲呼,“请太后恕罪,昨夜刺客闯入大殿,导致世子受惊。杜院判诊治,这是犯了癔症,再受不得刺激,今日殿中方才警觉了些。吾等护卫不利,惹此大祸,尚不敢面呈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跟来的朝臣窃窃私语。
“既然病了,那便带下去养病好了。”瑞亲王世子嫌弃地甩手。
“别过来,谁也别过来!”向瑾低着脑袋,两手交握举着匕首。福安偷偷凑上去,护在身侧,低声做状诱哄,“世子,世子,您千万小心些。”
“他不是说了吗,世子受不得刺激。”林远一字一顿,字字严厉。
他横了瑞亲王世子一眼,“向家仅剩这么一棵独苗,世子倘若出了事,如何向其父兄在天之灵交代?如何抚慰边疆战士的拳拳爱国之心?谁堪担责?”有了护佑向瑾这一层关系,拦谁也站得住脚。
“真是矜贵啊。”瑞亲王世子冷哼,同样是世子,他可没这待遇。
林远受伤的手臂淌着血,他与无一一站一跪,将向瑾及身后的殿门护得滴水不漏。
林远正色,“太后恕罪,容臣在这里慢慢开导世子,用不得强。”
刘氏面色铁青,“哀家亦不放心,等等无妨。”
两相对峙之际,门内突然传出声响。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低沉暗哑声起,“朕偶感风寒,不便起身,请母后见谅。”
“陛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顿感不妙。瑞亲王世子与桂王爷不着痕迹地交换目光,心下皆惊忙。刘太后明明暗示他们,皇帝凶多吉少。
“陛下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呼拉拉跪倒一片。
刘氏断难置信。
前番动荡,失了不少得用的人。昨夜,她几乎将这些年笼络的仅存高手倾巢而出,虽未亲眼见到成景泽断气,但据杀手回报,皇帝被利箭穿胸而过,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是咳几声,中气仍足。
太后豁出脸面,“皇帝染病,哀家牵肠挂肚,不亲眼见上一见,寝食难安。”
“不能进!”向瑾蓦地又癫狂起来,大喊大叫,“不能进不能进!谁也不能进!”
“咳咳咳,”皇帝又咳了两声,语气不虞,“谢母后体恤,朕不过微恙而已,不日即可康复,不必挂念。若是过了病气,反而麻烦。朕甫一睡醒,便听闻荣国公世子受惊,心下着实愧悔。刺客之事,容朕过后详查。今日呜呜泱泱来了这些人作甚,世子万一再出差池,朕有何面目告慰向家历代英灵?”
成景泽饶是身在病中,语调不重,但积威深沉,同样的话,经他口出,慑得众人一身冷汗。
桂王爷与瑞王世子不着痕迹地后退,内阁几位大人瑟瑟如鹌鹑。
此般境况,竟是不好收场。首辅大人不得不站出来,“禀陛下,今日早朝过后,林将军传陛下口谕,令朝臣皆滞留太和殿不得出。吾等惴惴不安,深为陛下龙体担忧,这才匆匆忙忙赶来。如今想来,许是出了岔子,错解了圣意。”
殿中歇了稍许,成景泽不咸不淡道,“大约是今日早些时候,朕以为病症无妨,便令林远稍作挽留,待朕晚些时候临朝。谁知病来如山倒,朕昏睡了大半个时辰,委屈诸位大人了。”
这话说的,恁地随意。
禁锢还是挽留,全凭陛下随口定论。
谁敢委屈?
亦无人胆敢置喙。
“都退下。”成景泽明显不耐,“母后也请回宫,待朕康复,自去您宫中请安。”
事已至此,万般不甘亦无可奈何,刘氏拂袖,“皇帝好生将养着吧,无需在意哀家。”
“臣告退。”
“臣等叨扰,请陛下恕罪。”
“陛下保重龙体,万勿忧虑。”
谢首辅带头,一盘散沙,灰溜溜离开。
林远与无一对视过后,深深望了向瑾一眼。“照顾好世子……与陛下。”林远交代一句,带禁卫撤离。
殿门外只余下无一、向瑾主仆与暗处无数影卫。殿内,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药汤的苦涩,皇帝躺在龙床之上人事不省,老太医无声叹息,无十一手捂着差点儿痉挛的喉咙,一手抬袖擦拭满额头的冷汗。
刘氏回到慈宁宫,紧闭房门,一巴掌将李嬷嬷扇倒在地。
她嗔目切齿,恨不得吃人,“不是说给那孩子喝了迷药,万无一失吗?”

第32章
陛下寝殿中外间,杜院判捻着手里的药渣,后怕道,“这要是喝下去,世子至少要昏睡上三日三夜。”
脱力的向瑾就坐在门槛上呼哧呼哧喘气,福安蹲在身后给他梳理散乱的头发。小世子一只手还攥着匕首,另一只手朝后抬了抬,“多亏福安机灵。”
无一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地上,闻言向福安拱手,“多谢小哥,都怪我引狼入室。”
福安不敢居功,“彼时情况危急,杜院判分不开身,大人也是怕少爷出了岔子,才请来旁的太医诊治。我从小待在少爷身边,有些经验,一开始喂不进去药。后来,明明情况稳定了些,那面生的老太医还是一个劲儿敦促非得用药,我便留了个心眼儿,不被他瞧见。”
无一朝福安无声地竖了竖大拇指。
孩子寥寥几句,勾起众人这一日一夜间惊心动魄的回忆。何止危急,简直就是八难三灾祸不单行,一桩接着一桩,无有喘息之机。外间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屏风之后,却又默契地无言垂首。
福安整理好向瑾的散发,也从旁席地而坐。他没心没肺地朝蹲在门口熬药的无十道,“这位大人,您既然有如此惟妙惟肖的高技,何不早些亮出来,何苦我们家少爷闹这一遭?”
无十小眼珠一转,以一种年长者关爱幼稚少年的目光回视福安,答非所问地“啾啾”了两声,仿效以假乱真的鸟鸣。
“哇。”福安又被震惊了。
无一捡了块小石子砸过去,“少嘚瑟些。”
无十噘嘴,切了一声,转头继续盯着小药炉。
向瑾低声解释给福安听,“除非能够将人拦在门外,不然即便无十效仿陛下说话,太后若是执意探病,岂不弄巧成拙,再无回旋余地。”
福安琢磨了片刻,吐了吐舌头,“好悬。”
无一拆台,“他乔装化形倒是在行,摹声也就学几句,再多了就要露馅。”
无十气鼓鼓地回首瞪他一眼,倒是未做反驳。
直至此刻,向瑾由于过度紧张而麻木的四肢方才松懈下来。他将匕首套上套子,揣进怀里。无一心不在焉,未曾留意,不然他一定会认出向瑾宝贝的物件从何而来,或许能够避免一遭滔天误会带来的厄运。
无十熬好了药,倒至碗中,端进来递给杜院判。老院判双手接过,面色凝重,旋即转去屏风之内。
向瑾的目光随之探过去,末了,又黯然落下。
无一问他,“要去瞧瞧陛下吗?”
少年紧抿着唇瓣,清凌凌的眸子颤着,“我……”他突然不知该说点什么,能说点什么。
内忧外患之下,无一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巴也笨拙起来,干巴巴地宽慰,“不赖世子您,是吾等护卫不利。”他颓丧地闭了闭眼眸,“他娘的,哪里寻来的一帮畜生,全是阴招。”
向瑾收敛起无谓的愁绪,轻声问,“院判怎么说?”
无一,“……尽人事,听天命。”
一夜无眠,陛下卧房大门紧闭,向瑾和无一守在门外。寝殿之内暗卫轮值,殿外由林远操持防卫。
“世子,要不您进房睡一会儿吧,有任何变故,我喊您。”下半夜,无一劝道。
向瑾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无一感同身受,默然片刻,撒气道,“京里这破天儿,着实无聊。若是在边疆,这个时辰便该有一道云霞破开地面,冉冉升腾。日升日落的两头,撒欢儿跑马最是畅快,仿佛下一步便当真能够追赶上日头一般。”
向瑾听得出神,大漠戈壁上的日出夕下他也见过,云蒸霞蔚,蔚为壮观。小世子恍然片刻,落寞道,“我骑不得马。”
无一有些意外,“为何?”
向瑾翻开手腕,露出不甚明显的伤疤,他坦言,“摔断过腿,便怕了。”幼时羞于启齿的心障,如今便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无一认真地抓着少年的手腕瞅了瞅,颇为苦恼,“得想个法子克服一下,不然到了军中,也是麻烦。”
向瑾脱口,“陛下真的会令我入飞……”话说一半,他蓦地掩口。一门之隔,救他性命之人正生死未卜,自己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话。福安说他是只小白眼狼,果然没错。
向瑾脑袋垂至胸前,心尖倏地一紧。脑海中又无端闪现,当晚遇袭,彼时成景泽那一瞬间的神情……那样暴怒阴鸷痛苦无望,像什么……他不受控不恰当地遐想,仿佛威风八面的狼王曾眼睁睁地瞅见自己守护的幼崽被突兀地咬死,而他鞭长莫及来不及反应,如今同样的情形即将在面前重现……这都哪跟哪啊,向瑾摇了摇头,将这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无一哪里猜得到小孩千回百转的心思,只以为戳到世子的痛处,赶忙转移话题。
他慨叹了一声,“待陛下醒过来,我这脑袋八成不保。”
“啊?”向瑾愕然,“大人这话怎么说的?”
无一大喇喇地向后,双手杵地,虽然仍旧危机四伏,但暗卫头子紧绷了这许久的神识难得松快那么一时半刻。小世子是个七窍玲珑的早熟心智,左右无人商议,只与林远两个臭皮匠半斤八两,还不如与向瑾唠叨唠叨。
无一苦笑,“扣押朝臣,乃我与林远的自作主张。”
“……”向瑾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虽不曾问出口,但少年明晃晃的眼神不掩饰地抛出了质疑:你们两个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
我一个专事暗杀窥探的影卫,他一个擅长打打杀杀的武将,平日里武力震慑不在话下,猛然间直面这样棘手的烂摊子,实属赶鸭子上架。放眼望去,四面楚歌,除了这一亩三分地里的寥寥几人可堪信任,当真是孤立无援,又束手无策。他们两个能商量出个什么万全之策来,无非先下手为强。
无一盘腿坐起来,耸了耸肩,“我俩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在陛下醒过来之前爆发冲突,总得抓些筹码在手。”他伸出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挨个点算着,“宫中虽在禁军辖制之内,但并不都是自己人,林远手下四大副将,有两个乃刘氏收买的走狗,皇城之内乱起来,大家顶多半斤八两。而距离京城最近的两大军营,南营统帅方羽乃康王一脉嫡系心腹,必然率先挑事儿,北营刘壤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且刚收了一万增兵,勉强能够压制南营。但康王那边蓄谋已久,动作一定快过我方援军,倘若再被他们拿住什么理直气壮的借口,散播开去,则除西北驻军之外,中原各地难免观望。届时,待飞鹰军千里驰援而至,怕是黄花菜也凉了。吾等先发制人,在宫中拿住百官,宫外控制宗室……起码避免了这些文官播撒谣言为虎作伥,就算打起来,也让他们投鼠忌器些。”
无一往房门处瞄了一息,恨声道,“倘若陛下迈不过这道坎……谁还管他三七二十一,干他娘的。”
向瑾将无一所述在脑海中周祥一番,“也算歪打正着,如若不是抢占先机令朝臣乱了阵脚,白日里也没那么好打发。”
无一摇了摇头,“归根结底还是世子急中生智的功劳。”
向瑾愁眉不展,“万不可掉以轻心,刘氏非善罢甘休之辈。”
一语成谶,太后回宫之后思前想后,深感不对劲。千载难逢的际遇,如何甘心就坏在一个疯癫少年的手里。她权衡利弊,当即趁天未亮便卷土重来。不过此番,她换了个打法,不再拖上宗亲朝臣,妄图众目睽睽持之有故。而是带上身手最得力的护卫,企图硬闯,揭开成景泽风寒微恙的谎言,一切则顺理成章。至于伤未伤到荣国公府世子,只要把握着分寸别闹出人命,将皇城内的权柄握在手中之后,谁伤的怎么伤的,还不任她信口推锅。左右飞鹰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又远水解不了近渴,冒险一试,值当。
可惜,当刘氏一行踏着夜色在禁军自己人配合下暗度陈仓至皇帝寝殿门外时,却彻底傻了眼。门外不仅有林远亲自把守,他还请了久病在床的瑞老王爷亲临,据说早些年曾与荣国公在军中公事过的老王爷听闻宫中变故,径直被气得病中惊坐起,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反正此刻坐在殿外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毫无疲态。此外,王爷对面还坐着户部侍郎崔楷。崔大人是替家中妹子,也就是荣国公夫人前来探病的。幼弟在宫中遭遇刺杀,犯了癔症,她忧心如焚,一介女流不方便入宫,只得请兄长代为关切守望。
不仅如此,此刻寝宫殿外空地俨然一副草木皆兵的架势。日前,刺客闯入陛下寝殿,惊扰了世子,此乃惊天大案。释放朝臣之前,林远当庭禀报谢太傅,太傅不得不特事特办,令刑部、大理寺连夜审理。于是,此刻此地变成了临时衙门,凡是瓜葛上的宫人官吏,皆被捆绑押解至殿门外,当场审讯。
泱泱外殿,灯火通明,流水车架,毫无可乘之机。
无一望着刘氏悻悻而去的背影,拍着林远肩背赞叹,“你小子这是被增智天王开了窍?”
林远嫌弃地瞥他,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到无一手里,“不知何人传来的。”
无一回到内殿方才打开,上书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33章
不知靠何方高人指点,暂时余下片刻喘息的间隙。但成景泽伤重不醒,就像是悬在整个皇宫大殿上的一把刀,谁也无法将那半口气彻底喘进肺腑里。
越是千钧一发,愈加风声鹤唳,再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太后、朝臣、宗室、内务府……宫内宫外,乃至京城上下,皆需得不错眼珠子地盯紧。寝宫大殿暂时被围得铁桶一块,无一分出精力来遍撒耳目,早出晚归。
向瑾不敢掉以轻心,以己身为最后一道屏障,干脆与杜院判一同守在陛下房中。日夜轮替着照顾伤患,也方便他自己诊治服药。毕竟,发了癔症是扯谎,但实实在在的惊惧是有的,少年忧思过重,难寐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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