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果然未曾动怒,“原来如此。”
卿云瞧他神色,觉着皇帝根本便是早已知道苏兰贞便是长龄的弟弟。
“皇上也是知道的,当年我险些被杖毙,奄奄一息地被驱逐出了东宫,便是长龄公公救了我一条命,说句僭越的话,也是真心话,李旻,长龄在我心里,不比秦大将军在你心里的位置低,你如何看待秦少英,我便如何看待苏兰贞,他也算是长龄那一家留下的唯一血脉……”
卿云一番话入情入理,皇帝听罢,道:“其实你早告诉朕,朕也能体谅的。”
卿云心下冷笑,心说装模作样,他分明早已知晓。
“所以你前日非吵着要见维摩,也是担心那个苏兰贞了?”皇帝道。
卿云颔首,直视了皇帝的眼睛,“是。”
他除刚入六部时同苏兰贞亲近些,之后几乎都未再同苏兰贞说过话,他身边的暗桩一定早就呈报给皇帝了,总不能因为他看一眼苏兰贞便定他的罪吧?
皇帝伸手,卿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便被皇帝轻轻握住了。
“也是可怜你有这心,却不敢同朕提,”皇帝道,“你从前想要什么,一向都直说,怎么这回踌躇迂回,偏是忍着不说呢?”
卿云如今已经习惯皇帝越来越严重的多疑,便靠入他怀中,道:“到底是从前在东宫里的事,怕皇上听了,终究心中不悦,昨日我见了太子,也是太子劝我,太子是孝子,也知道皇上你不会计较这事,实则是希望我同你说开了,我们彼此都能高兴些。”
皇帝手掌在他背上摩挲,“维摩的性子难得。”
卿云道:“齐王和太子的性子都是极好的。”
皇帝笑了笑,“嗯?真的?朕以为你经了先前的事后便厌了无量心。”
“齐王那般设计,我自然讨厌,不过也是一码归一码,齐王殿下当时也不过是同我立场不同,他素日里待人也是极好的。”
“看来上回无量心接你回来,是说了让你高兴的话了。”
卿云笑了笑,手掌环住皇帝的腰,“我高兴,那也都是皇上待我好,我才高兴呢。”
为了叫李照不在皇帝心里留下太多疙瘩,过分显眼,卿云故意言语当中带上了齐王,也说了齐王不少好话。
皇帝允准了他去探望苏兰贞,只避暑山庄离京城还有段距离,一来一回光路上至少也要一天一夜,卿云也是说尽好话,不知做了多少保证才得以回京,能有个三五日的时间。
卿云不要齐峰跟随,“我不喜欢他了,现在一见他就烦。”
皇帝笑,“原来你从前还挺喜欢他的?”
卿云冷哼了一声,讽刺道:“是啊,我便是最喜欢欺负过我的人了,欺负得我越厉害,我越喜欢,越放不下。”
皇帝拍了下他的手,“别胡说,那朕便换个人来护卫你。”
马车来接时,卿云面上神情险些出现波澜。
“云公公,”秦少英勾唇道,“又见面了。”
卿云冷着脸,对身边的内侍道:“去回禀皇上,我不要他来护送。”
内侍连忙道:“是。”
秦少英懒洋洋道:“云公公,你也省省力气吧,这行宫里头的闲人如今唯我一个,要找旁人也难,我受些委屈,你也受些委屈,便就这么凑合吧。”
卿云想皇帝大概是觉着他对秦少英厌恶至极,秦少英又没那个胆只是嘴上喜欢胡言,再加上父亲已故,自然更加谨慎,故而才这般安排。
内侍返回,果然皇帝说,不想要秦少英,那便只有齐峰了。
皇帝也实在坏得可恶,他若选回齐峰,那就是趁了皇帝的意,若忍了秦少英,也还是接受了皇帝的安排。
卿云心下轻叹,哪怕是对自己唯一付出真心的人也要这般算计,皇帝真的不累吗?
卿云一言不发,冷着脸便上了马车。
秦少英坐在车前,背往后一靠,懒懒道:“走吧,护送云公公回京了。”
夜里在驿站停歇休息,驿站饭食不佳,卿云草草吃了一些便梳洗休息了,将伺候的内侍都屏退了,叫几个侍卫就在屋外头护卫。
卿云独自躺在床上,又是一阵心乱如麻,想到李照同他说的那番话和李照面上的神情,心下便一阵奇异的激荡。
其实李照不是没本事来见他吧?李照只是不想叫他为难受罪。
卿云待在皇帝身边久了,不同李照在一处,反而能将李照看得更清楚,他是个完美的储君,对君父敬爱,对兄长包容,胸怀天下,宽厚仁德,在他的位子上,他已尽力做到最好。
恐怕,卿云是他人生坦途秩序中唯一的意外,他如此守序,隐忍退让,不出手,但心下仍保留了那一点点妄念。
他能看透兄长,看透卿云,看透皇帝,甚至看透自己,他得不到他,又忘不了他,甘愿在那魔障中清醒沉沦。
维摩……人间的佛,卿云侧躺着,抬手揪住衣襟。
“这又是在想谁?想得满脸春色?”
卿云说震惊也不震惊,他头也懒得抬,“反正不是想你。”
秦少英低低一笑,他俯身道:“李维摩终于又把你给感动了?你忘了他当初险些将你杖毙?”
“忘与不忘,那都是我的事,怎么,你很怕我忘了对他的仇怨,原谅了他,爱了他,却永远只恨你,对你没有半点情谊吗?”
卿云话音刚落,脸便被箍着抬起,一张冰冷的芙蓉面直视着秦少英,秦少英神色也是冷的,他在卿云面前已再懒得伪装,那是伪装吗?装得太久,秦少英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那么容易被感动,是不是我对你好,你也会动心?”秦少英淡淡道。
卿云道:“你对我好?”他轻笑一声,“那便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他脸微微抬起凑近,唇启舌动,一字一字道:“你去死。”
外头侍卫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卿云在榻上与秦少英纠缠,他也不管,每一声都叫出来,秦少英双手扶着他的腰上上下下,阵阵猛顶,清脆响声夹杂着二人喘息之声叫人几欲狂乱。
卿云眉头紧皱,双手垂在身侧抓着自己后弯的脚踝借力,他闭着眼,想象在自己身体内的是李照……心中忽然一阵激荡,抬手抚住秦少英的脖子用力吻他。
“殿下……”
卿云低低地唤着。
秦少英冷笑一声,“还真是水性杨花,在我床上还想着别的男人。”
说罢,便将卿云转了过去,令他跪趴在床上,单手箍起他的腰拱起,秦少英几乎是半站着入了进去。
这一下又深又狠,卿云哀鸣一声,手掌抓住自己散落在床的头发,一面喘息一面道:“这是我的床,不是你的床……”
“真是一张厉害的好嘴。”
秦少英抬手在那波浪般涌动的小臀上“啪”的打了一掌,卿云又是一声哀鸣,里头却是咬得更紧,秦少英舒爽得恨不能死在他身上。
卿云亦是爽快异常,腰肢不由自主地随着秦少英扭动,他的身子已经彻底变了,被这个皇宫改变了,被人间的爱欲与怨恨填满。
二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数回,直到天光微凉,秦少英这才最后一次抽身而下,卿云前几日才被皇帝弄得死了一场,今日再死一场,已是酥软到了骨头里,身子大敞着人事不知的模样。
秦少英披了内衫直接打开屋内,对一个侍卫道:“去打水来。”
“是。”
那侍卫竟也是秦少英的人,卿云半眯着眼,心下微紧,先前秦少英说拔钉子,这么快便成功了,原来不是拔钉子,是换钉子,皇帝的侍卫当中竟有秦少英的人!
秦少英回身看向卿云,“怎么,还想要吗?”
卿云扭头,哑声道:“去死。”
秦少英过去,在他面上亲了一下,“死了,昨儿晚上你杀了好些秦家子弟,真是厉害。”
卿云抓起枕头便往他脸上砸。
秦少英是无所谓卿云打他的,本便恨他恨得要死,不打他难道还要亲他吗?
卿云打完,秦少英便箍着他的脸又亲了下去。
到出驿站,换马车,秦少英便毫无顾忌,径直也入车内,同卿云共坐马车,卿云心下生出几分惊疑,他一向以为皇帝对四周把控得极为严密,到底何时被钻了空子?
“想什么呢?”
秦少英靠在马车车壁上,懒懒道:“为了同你偷情,我可是费了大劲了,你在我面前就不能不想别的男人?”
“笑话,”卿云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我这儿,便是半个死人。”
秦少英嗤笑一声,“嗯,哪哪都死了,就那是活的,能把你干得欲死。”
卿云面色微红,随即也冷笑一声,“那也不是你的本事,便是太监也能让我欲死。”
秦少英拱了下手,示意认输,手里刀把推了下窗户,“马上便要见到太监的弟弟了,不知他是否也有这个福气?”
第133章
马车停在京郊小院,卿云推开车窗,又是一重震惊,苏兰贞竟就住在先前尺素的那间院子里!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秦少英抱着刀,靠在车壁上,“万一你这小妖精突然发骚,他腿都断了,满足不了你,把他这破屋子给水淹了,该如何是好?”
卿云冷冷道:“你放心,他的腿断了,我的腿还没断,我若真要他,有的是法子。”
秦少英勾唇一笑,“去吧,我替你们把风。”
卿云推开车门下车,未叫任何人跟随,轻叩了叩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却也是个熟人,正是张平远。
“云公公!”
张平远极为诧异,想不通为何这位大宦会忽然现身,卿云身穿常服,不过寻常打扮,倒像是个访友的世家公子,他忽然福至心灵,“您是来看道真的吗?”
卿云淡淡道:“你折子上写他在漕渠受了伤,我替皇上来瞧瞧他伤势如何。”
张平远立即侧身让他进内,“微臣代道真多谢皇上体恤关怀,幸得皇上恩德庇佑,道真只左腿伤得重些,不过大夫说应当是能恢复好的。”
卿云径直向着主屋走去,张平远见他如此熟门熟路,心说难道云公公来过道真这儿?
因卿云走得太快,张平远没跟上,都未来得及说一声,卿云便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一股浓郁的药味,小案上药炉滚滚,烟气袅袅,苏兰贞只着内衫素衣正侧坐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一卷公文,见卿云这般闯入,神色之中也未见惊异,只目光轻轻向卿云投去。
卿云见他面色苍白,神色憔悴,同平日那冰雪模样不同,倒显得气势弱了几分,心中更是想起长龄,眼不自觉便红了。
苏兰贞神色一怔,却见卿云几步走到他跟前,先瞥了一眼他受伤定骨的左腿,目光才又慢慢移向他的脸,眼中竟是啜然欲泣。
苏兰贞脸微微一偏,对后头的张平远道:“麻烦张兄先出去一下,替我把门带上。”
张平远立即退了出去关上门。
“你是堂堂工部侍郎,工部的人如今也收归你管,”卿云开口,嗓音沙哑低沉,“为何还要亲自去漕渠勘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苏兰贞已久未曾同卿云这般说话,他定了定心,公事公办道:“京中暴雨,漕渠那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旁人去瞧,下官放不下心。”
“漕渠是好是坏又如何!难道还比得上你的命!”
卿云看向他的伤腿,长龄伤得也是这条腿……这世间为何会有这般巧的事?
卿云抬手在他伤腿上方虚虚掠过,又回头看向苏兰贞,眼中满是担忧水色,“大夫如何说?真能治得好吗?你别骗我。”
苏兰贞手攥了下手中公文,仍是平缓道:“能的。”
卿云低垂下脸,眼中竟簌簌落泪,这一瞬,他忽然理解了为何长龄当初会对他那般好……他也只有这一个了,只活这一个,别再叫他出事了。
泪水打在伤腿素纱上,溅出朵朵水花,苏兰贞一言不发,单只看着卿云对着他那条伤腿垂面落泪,泪水太多了,从他素白面颊上滴滴滑落,坠在他尖尖的下巴上,他瞧着实在不像个城府深沉的内宦,而只是个伤心的人。
他为何会为他伤心呢?
苏兰贞手向后撑了撑,从枕下拿了帕子递过去,卿云心中生气,气他不爱惜自己,扭头不理。
过了片刻,卿云听得一声轻叹,下巴泪珠便被轻柔拭去,他这才扭过脸看向苏兰贞,苏兰贞神色如常,因腿脚受伤,不便挪动,帮卿云拭泪都拭得很吃力。
卿云心下万千思绪涌动,看着苏兰贞此刻苍白病弱,同长龄气质更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忽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腰,一下扑入他的怀中。
苏兰贞身体微僵,手里捏着那沾了泪的帕子定在半空。
卿云不管,他早已想通,只管任性到底,当下要如何便如何,将脸靠在苏兰贞胸膛前尽情抒发自己对长龄的思念,“我原不想再见你了,偏你要受伤……”伤得还是同长龄一模一样的腿,“你知不知道,我听闻你下落不明,我的心慌得都快从里头跳出来……你怎么那么狠心……”
卿云一面说一面眼中滴滴渗泪,“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炸了那漕渠,也缓不了我的伤心,”卿云忽然又放开他,抬起脸看向苏兰贞,苏兰贞睫毛低垂,也不知是被卿云的反复无常给搞糊涂了,还是被他这番话给吓着了,卿云却是不管,只道:“我不许你再出事,你若再不爱惜自己,我宁愿找个地方将你锁起来藏一辈子。”
卿云说着,手掌抬起,手背轻轻滑过苏兰贞失血的面庞,他在看长龄,看死去的长龄,看活着的长龄留在人间的一缕魂,他才不管苏兰贞是不是长龄的弟弟,他便是这般人,只能先顾自己,再顾旁人。
手掌被倏然握住,苏兰贞轻轻拿开了卿云的手,抬眸看向卿云,神色清明,“云公公,我们好似并不相熟。”
“那又如何?”卿云微微抬了抬下巴,他眼中还水盈盈的,“我是三品,你能奈我何?”
苏兰贞自然有千百种应对的法子,可他看着卿云那双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又垂下眼睫,似乎是叹气了,也似乎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卿云才不管他,“快坐好,若这腿废了,我杀了你。”
苏兰贞抬眸看了一眼卿云,神色中颇有几分无奈,他是从地方最低等的官吏做起,在地方上不知斗倒了多少同僚,他的手段说出来,恐怕都会吓面前这个大宦一跳,只面对这任性得还带了几分稚气的大宦,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
卿云起身看了一眼药炉子,手方要去伸,便听苏兰贞道:“别碰。”
卿云扭头瞪他,苏兰贞对这眼神竟极为熟悉,只缓声道:“烫。”
“我有那么傻吗?”卿云拿起一旁的帕子,掀开这药炉,“这是什么?你要喝吗?”
“热膏药。”
卿云瞥了一眼苏兰贞的伤腿,“城里能有什么好大夫,我叫御医来替你重新瞧一瞧,”他眼先瞪了,“你敢说僭越,我立即赏你两耳光!”
苏兰贞轻吸了口气,“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自称下官,下官下官的,听着生疏,我不爱听,”卿云看着苏兰贞的脸,“你兴许想不通,也不必想通,总之你这条伤腿归我了,若是治不好……”
“……便杀了我?”苏兰贞接道。
卿云道:“对!若是治不好,我杀了你!”
苏兰贞心说他只听过对大夫发狠的,对他这病人发狠的,还真是头一遭。
“还有——”
卿云上前夺了他手里的公文,“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养病,还看什么公文,工部的事你便交给外头那个傻大个去做便是,没了你,工部也垮不了!我可警告你,再让我瞧见你带病理政,我就罢了你的官!”
这般如同佞幸般的嚣张之语竟未让苏兰贞生起半分恶感,自从他父母死后,他便投身官场,在官场中几经浮沉,自认不说通达万全,也早已认清世事,什么人也都见过了,只他真的从未见过卿云这样的人。
“云公公……”
“也不许叫我云公公,”卿云打断了他,“我的名字叫卿云,你叫我的名字便是。”
苏兰贞嘴张了张,继续道:“为何如此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卿云道,“我是……代皇上来探望,你少多嘴,只管教好你的病就是,你这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会留两个人在此照料监视,你若胡来,小心你的命!”
苏兰贞闭上了嘴,看着卿云从将他手里的帕子抽了出去,将自己脸擦干净了,又丢回他榻上,卿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打开门,外头倒是没人,一直打开院门,在发觉张平远人在院外,正在同秦少英说话。
相似小说推荐
-
九零小中医是大佬白月光(京尤禾火) [穿越重生] 《九零小中医是大佬白月光》作者:京尤禾火【完结】晋江VIP2025-05-24完结总书评数:61 当前被收藏...
-
与你同光(加霜) [网游竞技] 《与你同光[电竞]》作者:加霜【完结】晋江VIP2025-01-01完结总书评数:2122 当前被收藏数:9059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