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拿了碗一气喝完,随即便将人横抱起身,“喝完了,陪朕睡觉去!”
这汤药是静心养神,安眠助睡的,皇帝躺在床上,卿云坐在一旁手指轻轻帮他按着额头,皇帝闭着眼,神色很松快,他忽然道:“你若真想见维摩,朕便放你们见一面。”
“那是故意气皇上的,什么叫你放我们见一面,皇上当自己是棒打鸳鸯的王娘娘?”
皇帝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朕不是吗?”
“你呀,是强抢民男的恶霸!不许说话了,快睡……”
卿云俯下身,在皇帝唇上亲了一下,“眼下都青了。”
皇帝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药性上来,便慢慢睡去,卿云下了榻穿好衣裳,去外头殿里整理各部还有朝臣们送来的折子。
整理完了折子,卿云觉着奇怪,将那些折子又上下翻了一遍,工部的折子,怎么不是苏兰贞呈上来的?
这个张平远不是比苏兰贞品级低,没资格呈折子的吗?皇帝在避暑山庄,只收五品以上官员的折子。
卿云打开张平远的折子一看,脸色立即大变——京中漕渠塌陷,苏兰贞下落不明!
卿云脑中一时嗡鸣。
张平远在折子上写得并不详细,能得到的信息也就只有昨日暴雨,漕渠塌陷,苏兰贞正巧在漕渠,如今下落不明,说是正在派人在搜寻。
搜寻?卿云盯着这两个字一气合上了折子,前后踱了两圈步之后深深吸了口气。
皇帝还在休息,卿云走出殿内,齐峰就在外头。
“太子呢?”卿云道。
齐峰一怔,道:“太子自然在明正殿。”
卿云抬脚便走,齐峰连忙拦住,“云公公,”他面上带着恳求之色,“您别为难微臣啊。”
“你放心,皇上睡前应了我,让我见太子一面,我也只是同太子说两句话罢了,”卿云盯着齐峰的眼睛,“齐峰,你信我,我不会胡说的。”
齐峰仍是挡在前头,“云公公,既然皇上应了,那不如等皇上醒了,您再见太子也是一样的。”
卿云心说他等不了了!
苏兰贞……他虽在心中早已将此人舍弃,可他毕竟也是半个长龄啊!让他眼睁睁地再看着半个长龄出事……他做不到!
“我现在就要去,”卿云沉声道,“齐峰,你一定要拦我吗?”
平常每次护卫时,都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表现得有些怕他的侍卫恭敬道:“云公公,皇上既然放您见太子,您就耐心等着吧。”
卿云心下既怒且恨,心中又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说到底李旻是皇帝,李旻再爱他,他的人也都是以李旻为先,就连他自己也是李旻的人,也要受李旻管束,听李旻的话。
卿云看着毫无可能让步的齐峰,他若强冲,皇帝必生疑,之后事情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胸膛涌起一股气,卿云恨不能回去将寝殿里的皇帝扇醒。
方才对皇帝产生的那一点情愫瞬间烟消云散,不是为苏兰贞,是为他自己,为他自己不能随心所欲!
卿云握紧拳头猛转过身,人未入殿,却听外头一声清唱,“太子觐见——”
卿云立即回过身,却见太子仪仗由远及近,李照指挥了轿辇停下,他远远地便已瞧见了卿云,大半年未见,卿云面目有少许变化,只那双眼睛还是没变,见他下轿辇,眼中便露出哀怨楚楚之色。
“殿下。”
齐峰一时没想到太子会主动前来,皇帝倒是没明确说不让太子随意过来,只是太子大约自己心中避嫌,皇帝不召,便不会过来。
李照略一颔首,目光越过齐峰,看向卿云,“可否拜见父皇?”
“皇上服了安神的药,正在歇息。”
“父皇祈福有德,昨日京中突降甘霖,孤是想来告诉父皇这个好消息,既然父皇正在休息,那孤便先不打扰了,请父皇安心。”
李照的眼神温柔有力,便就那么看着卿云,简直一下看到了卿云心里去。
他知道了!李照知道苏兰贞在漕渠失踪了!他是特意来让他安心的!
卿云轻一点头,“多谢太子殿下。”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对李照这般全心全意地感谢。
李照又看向齐峰,“齐峰,好好护卫父皇,孤先去京城查看降雨情形。”
齐峰连忙拱手,“是。”
卿云望着李照离去的身影,紧紧揪着的心忽上忽下,终于还是落到了胸膛里。
李照在处事之上是真正的君子,他既那般说了,一定会尽力施救。
卿云背身垂脸,不叫齐峰看见他眸中水色。
李照既去了,卿云便只能在殿内等着,他心中静不下来,便取了纸笔抄经。
安神香在旁袅袅升起,卿云斜着腿坐在榻上,满脑子都是长龄和苏兰贞的模样交错。
苏兰贞到底什么身份,卿云也未曾细查,实在他若一动,皇帝必然知晓,若再牵扯出前尘往事,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除了怕内侍相亲会招来罪名,卿云实则也不想将同长龄的情事与皇帝分享,长龄是他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皇帝醒了,卿云立即进去告状。
“方才齐峰拦着我,不让我去见太子!你答应了让我见一面的!”
皇帝抬手,宫人低着头将外衫袖子穿过,皇帝道:“怎么又想见了,方才不是说只是气气朕吗?”
“见一面又何妨,”卿云过去帮他系带,抬起眼,“皇上才没那么小气。”
皇帝见他眼珠剔透忽闪,心下又爱又沉,只面上仍是不显,“所以方才都是在哄朕的?”
“我愿意哄皇上,皇上便偷着乐吧,我可从来没哄过太子,不信你问太子。”
皇帝穿好衣物,将他搂入怀中,“那为何忽然想见维摩了?”
“你能不能别管?”卿云将手搭在皇帝肩上,“我保证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皇帝深深地看着卿云的眼睛,卿云始终迎着他的目光,他眼中满是乞求,便是石人也该心软了,皇帝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你见他,便已让朕不高兴了。”
卿云手臂慢慢泄了力,失望地从皇帝颈上滑落,却又被皇帝拉了回去,皇帝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好吧,就依你。”
卿云面上瞬间又露出了笑颜,只不过一瞬又板了脸,“逗我有趣吗?”
皇帝笑了笑,“你怎知方才朕是在故意逗你?”
卿云神色一怔,避开了皇帝的目光,他不想同皇帝打机锋,敷衍道:“皇上太坏了。”
皇帝却是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卿云微微吃了一惊,“皇上不是刚更衣吗?”
“更衣是为了带你去别处。”
皇帝一直将人抱到了浴池,卿云看一眼浴池水面便立即扭过了脸,心下砰砰乱跳,他是相信秦少英的武功的,秦少英也实在不是蠢人,昨天白日里他一直叫宫人近身伺候,秦少英便未曾现身,浴池之事,卿云相信并未泄露。
“怎么面上发红?”皇帝垂着脸笑道,“怕羞了?”
卿云搂着皇帝的脖子,将脸往他的肩后藏,“皇上青天白日的,这是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
皇帝将人放下,卿云两手仍环在他的脖子上,脸贴在他的胸膛,似正在羞怯,“皇上,别闹了,这儿太热了。”
皇帝只是笑,胸膛震动,激得卿云也跟着震颤,他心里还记挂着苏兰贞失踪之事,又兼担了同秦少英一事,心中正是五味杂陈,哪有心思做那事。
只皇帝既然抱了他来,他若推辞,倒又要叫皇帝生出不知多少疑心,不让他再去见李照了,兴许便是因皇帝同意了让他见李照,才有的这一出。
腰带被解,卿云身上又是一颤,他愈加紧张地抱紧了皇帝,皇帝许久未见他如此羞怯抗拒,只当是卿云在想李照的缘故。
越是如此,皇帝越不肯放过他。
将卿云衣物除尽后,双手在他背后轻抚着,低声道:“替朕宽衣。”
卿云身上一颤,知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抬手也去解皇上的腰带。
二人衣物相对落地,皇帝毫不迟疑地低头吻去,卿云心中紧张,连舌头都僵了,手也不知该往哪放,只拘谨地抵在身前。
“皇上……”卿云扭转过脸,皇帝的手已在揉捏他的双臂,他低低道,“还是算了吧,到夜里再……”
“你今夜不是要同维摩相见吗?”皇帝淡淡道。
卿云浑身紧绷,“我说了,我不会做让皇上你不高兴的事的……”
“是吗?”
皇帝舀起一瓢水从卿云背后浇下,热水滚滚,卿云轻轻打了个激灵,很快,身上便被打了个全湿,卿云面目湿润地看向皇帝,皇帝眼中已满是欲望。
入水,卿云双手抓着浴池壁,背对着皇帝半浮着,皇帝原便爱他,几日不见,更是想他想的发紧,双手用力扣着他的腰。
卿云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唇,水波不断撞到他腹上,如同万千羽毛轻挠,卿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张口贝齿,哀声鸣叫。
“这便对了,忍着做什么?”皇帝轻咬他的耳朵,“朕爱听。”
太过相似的话语,太过相似的场景,卿云猛烈摇头,湿发不堪承重地飘落水中。
“不行……皇上……李旻……”卿云一面哭一面道,“我要上去,我、我不行了!”
皇帝对他了如指掌,当下便不放他,只更厉害,“不打紧,就在这儿,朕又不嫌你。”
数十下后,卿云大哭一声,浑身都快掉下去,被皇帝拉入怀中,手臂横贯在卿云单薄微烫的胸前,以免他脱力掉入水中。
此番一直折腾到黄昏,卿云险些死过去,皇帝才抱他上去,又命人换了水重新擦洗,卿云已是人事不知,他许久没被皇帝那般折腾,回过神便在皇帝身上打了好几下。
“李旻,你想弄死我啊!”
皇帝抓住他绵软无力的手,笑道:“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哪就弄死了?”
卿云气得面红耳赤,他自然知道皇帝为何这般,只实在李照是为别人担了虚名了,他抽回了手,翻身躺下,“反正我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有什么法子。”
皇帝俯下身,轻轻撩开他的头发,“你是朕的?这话朕爱听,再多说几遍。”
卿云直接捂住了耳朵。
皇帝笑了笑,他在捂住耳朵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朕去理政,你歇着吧,明日再放你出去。”
翌日晨起,卿云便板着脸要去明正殿。
“维摩尚在京中未归,”皇帝搅着一碗燕窝莲子,“你急着去明正殿做什么?”
“你别管,你既应了我,金口玉言,不许反悔。”
“朕只应你见一面,可没应你在他身边待上多久。”
卿云放了手中羹匙,气恼道:“我都肿得不能碰了,你还担心什么!”
皇帝扫了一眼四周宫人,宫人们皆深深地低着头,皇帝道:“嚷什么,叫别人听了笑话。”
“皇上做的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人笑话吗?实话告诉你,我便是要躲着你,疯子——”
卿云起身便走,他走路时姿势明显慢了许多,皇帝见状,给了前头要拦的齐峰使了个眼色,还是让卿云去了。
卿云坐了软轿去了明正殿,李照果然未归,宫人上了茶,对卿云道:“殿下走之前说,您若来了,便到里头榻上歇歇,放心歇。”
卿云看向宫人,宫人躬身行礼,便自觉退了出去,卿云依言进了内殿,内殿的布置让他恍若回到了东宫,卿云躺上软榻,手靠在软枕上,心中思绪万千。
如此,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外头脚步声,卿云连忙下榻,却见李照从外头走入。
“放心,”二人方一照面,李照便道,“人已经找着了。”
卿云浑身一软,跌坐在榻。
第132章
“人陷落在下头,幸亏他福大命大,上头一根木梁替他挡了上头的泥沙,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李照重倒了茶给卿云,“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卿云,“伤了腿。”
卿云浑身一颤,猛然也看向李照,心中隐痛立时发作。
李照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长得同长龄有几分相似,你查过他的身世吗?”李照温和道。
卿云垂下眼,手指在茶杯上轻划,“我同他又不相干,查那些做什么。”
“他是长龄的弟弟。”
卿云神色微震,“可他不是出身隆平苏氏吗?!”
“说来话长,当年我身边的内侍许多都被处死,有些便连家人也无法幸免,长龄虽留了下来,他心中惧怕,生怕日后犯错连累家人,便将赏赐得的百金给了老母幼弟,让他们回南原投靠本家。”
李照抿了口茶,眉间轻皱,“没落世家,百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孤儿寡母挟百金回到那本家之中,简直如同羊入虎口,加之苏母本便体弱多病,娘两个回到本家,不到半年就钱财尽失,母丧子孤,苏母在临死前,将幼子托付给了隆平苏氏,丈夫的旧友照料,便撒手人寰了。
“那时苏兰贞年纪尚幼,他的养父母本也是无子嗣的,自然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从未同苏兰贞提过他的身世,他那养父母也是苦命,他才中举子不久,便也因病去世了。”
卿云心下阵阵惶惶,苏兰贞的经历竟同他有几分相似。
“只是造化弄人,他竟又回到了京城。”
李照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卿云静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苏兰贞真的是长龄的亲弟弟,原来这么多年,他过得也并不好,原来长龄以为远离皇城便能保住自己的家人,全都是空想罢了,这世上本处处都是倾轧算计,哪逃得了呢。
“我在想,你与其那般躲躲藏藏,不若便坦荡地干脆告诉父皇,你是因长龄之故才想多多照顾苏兰贞。”
卿云身上一颤,“殿下,莫不是我听错了吧?你……”卿云不禁握住茶杯,“即便长龄死了,我想他也是不能忍的,他如今是越来越不能忍了。”
李照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入东宫后一直便是长龄照顾你,后来……在寺里头亦然,你同他便如亲兄弟一般,只是宫中避讳,之前才多番遮掩,便这般说辞也够了。”
“其实有时候父皇未必真的那么想追根究底,”李照手掌握着茶杯,“尤其是对真心喜欢的人。”
手掌贴在茶杯沿,卿云低着头,看着杯中茶水,忽然问了个问题,“殿下为何不寻机来找我?”
李照垂着眼,低低道:“父皇的性子,你我相见,最终受罪的还是你,倒不如,相见不如不见了。”
“况且……”李照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也并未在等我。”
卿云抬起眼看向李照,李照的面容也成熟了许多,甚至可以让卿云窥见年轻时的李旻是何模样。
不,父子两个不一样,李旻年轻时必定锋芒毕露杀气外溢,李照却是温润如玉,胸有邱壑,将一切的锋芒都收敛其内。
“那殿下呢?”卿云情不自禁地追问道,“殿下在等我吗?”
李照垂着脸,唇角微微一勾,似平淡又似苦涩,“是吧。”
他没有将话说得过分深情笃定,反叫卿云心中微荡,同李照这一番交谈,令他心下竟平静了许多,真是奇了,为何从前他在东宫时,会觉得李照面目可憎,对他多番怨恨,反而离开之后,二人每次见面都能让他心绪平复不少。
卿云甚至生出……
“倘若我当年向你坦白我同长龄……”
“别去想,”李照截断了他的话,“未发生的事,便别去想了。”
卿云心中又是一揪,他双手捧着茶杯,良久才又抿了一口。
“你若放心,我便替你关照一二,你若想亲自去看看他,便那般对父皇说吧,如此一来,上回你犯夜之事也能解释,如今东宫全是我的人,父皇要查验也是无从查证的,更何况父皇应当比那时的我还要无法相信一个内侍竟会得到你的青睐。”
李照自嘲一笑,“罢了,也都是造化弄人。”
卿云低声道:“你为何现在才对我这般好呢?”
若李照从刚开始捡到他,便对他这般好……
“是啊,”李照也只轻叹一声,“我为何现在才明白该怎么对你呢。”
卿云心说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他注定要被绑在皇帝身边一生,一直到皇帝死去。
卿云不禁打了个寒颤,起身道:“殿下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还是回正殿去吧,免得他又多心。”
“去吧,当心些。”
卿云移步走到殿门口,脚步慢慢停住,在殿门口处立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卿云最终还是斟酌着,按照李照的法子,将同长龄、苏兰贞之间的渊源“和盘托出”,告诉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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