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燃礼节性地夸奖一番,问队长,他能不能留下吃饭。
变化是从晚饭饭桌上开始的。原本是阮子燃、队长、还有两个女兵吃饭。没有多久,队长说他有事,低调地离开了饭桌。
阮子燃心想,队长还是挺懂回避的,自己等一会就可以问问她们对男兵什么看法。
没有等到阮子燃开口,两个女兵忽然一下变得风情万种。其中一个脱下军服,穿着能上台的闪片裙子,很热情地敬酒。另外一个带着慵懒的微笑,有点冷艳地托着腮。
阮子燃拿着酒杯,感觉很奇怪。刚才他还没发现,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画好妆,穿上好看的衣服。
对热情敬酒的那个,阮子燃直白地说:“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我结过婚了。”
阮子燃这么一说,酒桌的温度顿时下降了不少,但是情况没有变好。
热情的女兵笑容凝固之后,唱了一段民族歌曲,然后就坐下来,帮阮子燃小心地斟酒。样子有点凄凉,又有点老练。
原本慵懒的女兵一下豪迈起来,问阮子燃要不要跳舞?
得到否定答案之后,她也表演了一段扇子舞,手挥目送之间魅力流转。倒是有点精彩,阮子燃忍不住给她鼓了几下掌。
她的目光顿时流露出厌恶,带着冰封一样的笑容,慢慢坐了下来。
阮子燃被她的表演惊呆了,这种一会像潘金莲一会像刘胡兰的舞台表演艺术,到底是从学校里学到的,还是在团里工作中磨练出来的呢?她们的心理健康是不是出现了问题,还能不能干下去。
交流了一会,队长又重新回来,问阮子燃:“我们队员怎么样?”
阮子燃一时答不上来,但是他已经知道,她们对男兵究竟是什么看法,尤其是对团长。大约比西门庆好不了多少。
带着沉重的心情,阮子燃决定,自己也去军医哪里走一趟。军医应该能了解团里的情况,他也更好开口询问。
阮子燃去诊所的时候,叶彬青已经擦好手上的表皮,拿了一点常用的药品。军医是个五十开外的男子,戴着眼镜,头发夹杂着灰白。
看见阮子燃一起来了,军医并不意外。
军医对阮子燃夸赞道:“刚来我们这里,营长就这么关心士兵。不让士兵打架。”
阮子燃坐下来,搭话道:“原来的营长怎么样?”
军医感慨道:“还好吧,人有点懒,还算老实。”
阮子燃含糊地“哦”了一声。
军医接着说:“可惜他吸毒之后,人就不行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叶彬青皱着眉头,阮子燃也淡定不下去了。
阮子燃直截了当地问军医:“我们刚来团里,对情况还不熟悉,能不能说说原来的情况?”
紧接着,阮子燃问了几个他关心的问题。
军医逐一回答:是的,有士兵嫖||娼;是的,有士兵打人;没有,账本没有多余的钱;没有,没有人立过功,没有人见义勇为。
军医托了一下眼镜,沉重地说:“你们不能后悔,来了就要负责。709不是一只光荣的队伍,709是远近闻名的——疯狗团。”
阮子燃没有听清:“什么团?”
军医重复道:“疯狗团!”
叶彬青扶了一下自己的头,回答道:“我们不会后悔,能把它带好的。”
阮子燃尽量打起精神,附和道:“你只要把情况告诉我们,一切都能解决。”
看到团长跟营长充满信心,军医的脸色和缓不少,露出些许喜色,跟他们诉说了一些团里的事情。
拿着药跟绷带,两人心事重重地走了回去。
回到房间,阮子燃把抽屉里一叠自白书翻出来。
如此看来,盗卖物资的行为在这个地方不算严重的罪行,愿意坦白的人甚至是迷途知返。偷了这么多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置他们。普通的震慑到底还有没有用呢?
清晨时分,连长们再次聚集到会议室,等待团长的讲话。
早饭时,吕继辉跟马启国已经完成碰头活动。
小吕偷偷地问:“有人要倒霉?”
小马吸溜着稀饭,暗中点头。
小吕有点担心:“不会有我们两个吧?”
小马放下筷子:“是祸躲不过。团长没有发话,我也不知道。”
小吕咬一口花卷,用力咽下去。
会议室里,连长们端正地坐着,围着方形的桌子,阮子燃坐在顶头的一端,叶彬青站在他旁边。
阮子燃先是对连长们讲了一段话,主题是改进作风,争取在未来一段日子里改变团里的面貌。
讲完之后,他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自白书,说道:“大家的决心,我已经看见,但是还不够……”
小吕、小马,他们都看着阮子燃。
阮子燃沉着脸,说:“枪到哪里去了?没有人主动说出来。我看,他是想跟我过不去。”
气氛紧张起来。
阮子燃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今天不会处理。”
马启国偷看叶彬青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真是假?团长要做什么呢?
叶彬青看起来胸有成竹,背着手。
阮子燃继续说:“卖掉的物资,金额要从你们的工资里扣除。一直扣到赔完为止!要不要下达处分,我还没有想好……”
说到扣除工资,小马跟小吕感到头皮一紧,后面怎么还有处分?
阮子燃站起来:“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我会给大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表现突出,钱就不扣了,处分也算了……”
连长们都望着阮子燃。
阮子燃指着旁边的叶彬青:“从现在开始,两个小时之内,如果你们能不被营长抓住,跑到士兵营房的电话室,亲自打一个电话给我。事情就可以从轻处理。”
有连长忍不住问:“是打电话的那个人从轻处理吗?”
阮子燃回答:“所有人。”
连长们中间一阵骚动,暗中摩拳擦掌。
要知道,士兵营房的电话室离这里不到五公里,跑步最多半个小时,只要有一个人跑去打个电话,事情就解决了。
连长们有站,有坐,蠢蠢欲动,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开始起跑得分。
阮子燃强调说:“不许乘车。”
仅仅是不能乘车?连长们心怀鬼胎地看着营长。叶彬青已经变换姿势,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房门口。
连长们站起来,慢慢靠近叶彬青。没有时间密谋,但是他们自动分成两批,一批是对自己的搏击能力比较有自信的人,一批是赌上自己逃跑能力的人。能搏击的在前面,想飞跑的在后面。
原本,小马跟小吕都在前面,比较靠前的地方。
如果谁能打赢叶彬青,或者把他从门口拖开,就算你是个罪人,你也是一个倍有面子的人啊。
一个身形矫健的连长决定先出场,用摔跤的姿势上前。他刚刚碰到叶彬青,就紧紧捉住对方的胳膊,抵住他的腿。其他人暗中叫好,想着要不要乘势冲出去。
不到两秒的时间,叶彬青用一种粗暴得吓人的速度挣脱开他的手,反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掀翻在地,从左边轮倒在右边。在飞翔过程中,他撞倒一把椅子,发出一声钝响。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叶彬青从口袋里取出一双手铐,将俘虏的双手铐起来。
营长还准备了手铐?连长们眼前一黑,感到前途渺茫。小马跟小吕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
叶彬青主动出击,捡离他最近的人开始动手,又击倒了一个人,把他打得眼眶乌青。
营长懂特战……我们是一个技术兵种,有必要带这种营长来吗?
连长们痛苦地想着。他们依然聚集在一起。看样子,单人是没法获胜的。
小马灵机一动,鼓动说:“我们一起上去抱住他!”
连长们跟着小马,一鼓作气扑上去,将叶彬青缠住。
一时之间,叶彬青有点不知打哪个好,有人已经乘乱打开房门。
一打开房门,小马就灵活地钻出人堆,冲出门去。紧随其后,另一个连长也窜了出去。小吕第三个想跑,可惜慢了一拍,被叶彬青追出门去。
跑出门三个,其他人都困在屋子里。阮子燃在旁边观摩。
小马跟另一个连长用力地跃上高墙,想要翻过去。
叶彬青顺手抄起院里的一根铁锹,向其中一个挥舞着走过去,几下将他从墙头上铲落下来,落在地上。
小马叫道:“打他!快打他!”
小吕很想问小马,你怎么不下来打?但是站在地上的人必须拖延时间,否则没有胜算。
小吕从墙根处拔出一把柴刀,有力地拭了一下刃。
阳光的照射下,刀刃泛出一阵青光。
吕继辉的柴刀挟带着风势,直刺过去。叶彬青用铁锹接了一下,发现他的招式并不复杂,但是使得很有章法,不能硬碰。
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种人才。阮子燃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吕。
一时之间,叶彬青拿不下吕继辉,干脆放下铁锹,转身回到屋里,将几个想跑出来的人捆好。等他再次出来,看见吕继辉已经爬在墙上,快要翻过去。
叶彬青高高地跳起来,一把将他揪了回来。
小吕挣扎着,被叶彬青捆起来。
阮子燃打开大门,指着一个方向:“只剩一个人,开车追。”
叶彬青驾着汽车,还没有开到一半,瞅见马启国气喘吁吁地跑在路上,差一点就要跑到士兵的营地。
叶彬青对他按了两下喇叭。
小马还想跑,叶彬青加大油门,抄到他前面,强行将他捉到车上。
等马启国回去的时候,其他人都捆得整整齐齐,坐在会议室里。小马疲惫地坐到仅剩的一个空位上去,灰头土脸的。
见人齐了,阮子燃宣布:“没有人成功,你们还需要训练。该扣的钱不能免,处分也要加上。”
小马和小吕对望一眼,喘着气。
行吧,你说得都对。带一个厉害的营长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们已经知道了。
阮子燃将连长们斥责一番,告知他们,下个礼拜开始,由他跟营长轮流给所有士兵上课,讲解军队必须遵守的道德和纪律。现在还剩一点时间,偷枪的人立即坦白还来得及……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连长们尽量不动弹,让自己看起来顺从一点。
叶彬青轻轻地把手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呼吸颤动了一下。
阮子燃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他终于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他人目送着他,看他被团长押着,营长牵着,一起离开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剩下的连长都感觉自己饿得头晕,叶彬青才重新回到屋里,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
叶彬青告诉大家,触犯军法的人已经送去羁押,剩下的人可以回去吃饭。
连长们呼出一口气,惊魂甫定地往回走,三三两两地回去吃饭。
小马嘴里嘀咕:“以后有得受了,团长的花样不少。”
小吕咧开嘴:“不找我们麻烦就完了!赶紧回去吃饭。”
小马感叹道:“躲过一劫!”
劫后余生的感觉很好,他们都忘记扣钱的事情,吃了满满两大碗干饭。
法办过一个连长之后,纪律好起来不少。叶彬青给士兵上课的时候,感觉士兵的注意力都很集中。叶彬青给他们讲了中外战史的故事,从凯撒大帝讲起,讲到大秦帝国的白起,说明武德的重要性。
阮子燃琢磨之后,决定让两个女兵调离,换成两个男兵来团里。这个决定像是大赦一样,获得两个女兵感恩戴德的泪水。
对于叶彬青的表现,阮子燃是满意的。只要他不像在八十二军那样文明,事情就没有办不好的。阮子燃心想。
第63章
闲下无事的时候,士兵们披着军服在野地里游荡。不仅仅是这种县城民兵队似的作风让叶彬青不满,他还怀疑这种游手好闲的状态会生出军民矛盾,搞出乱子。
对于叶彬青的担心,阮子燃不以为然。
阮子燃发现,地方政府不仅把他们的操场买走,还占用了一大片土地,都是平整的土地,导致他们的训练场所极大缩减。占用的土地并不闲着,县里改建一个酒厂,天天在里面酿酒。
听小马汇报的时候,阮子燃差点评价一句:他们还挺会享受!
阮子燃顺口问一句:“你们有没有尝过,酒味道如何?”
马启国悻悻地说:“没有。他们把圈起来了。”
阮子燃放下手里的资料。
既然不是主力部队,受点委屈是难免的。
地方政府对付军队很有一手,专门占便宜,不占白不占,谁让你有财政支持又不振作呢。他们就在旁边酿酒,把你熏软了又不给你喝,让你白白损失一块地皮。
阮子燃相当恼火,但是叶彬青想要带士兵做一些好事,例如把路修一修,再把山涧的一道桥梁重新加固起来,孩子们上学是需要过桥的。这里的居民不太友善,他们的孩子还是单纯的。老人妇女出门也会方便。
阮子燃很想说,修什么修!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修路,光知道酿酒卖钱,自己酗酒。但是叶彬青说,团里现有的资产,沥青沙子还有独轮车相当富裕,不用白不用。
阮子燃只好随他去了。
阮子燃在自己的办公室制定训练计划,专门把马启国找来谈心。在这个团里,小马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智多星一样的存在。
阮子燃问他:“你们营长真的吸毒?”
小马黯然点头。
经过几次单独谈心,小马感到,自己正在成为团长重视的角色,应该说一点内情了,于是说:“团长,这里就是不好办……”
马启国吐露,贫瘠的土地上开着罂粟花。一路走,一路飘洒着花瓣,直通边境。他们的团恰好在这条路上,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让他们不能振奋。在这里,士兵变得有钱很容易,想要离开却很难。
他说得闪闪烁烁,阮子燃也能料到。
709团的硬件条件尚好,兵员素质也可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法振作,内因恐怕只是一方面。
阮子燃看一眼桌上的资料,历任的团长多是一些不被看好的角色。他们没有能力振作起来,干脆尽情腐坏下去,直到被上级铲除。
马启国又说,这一带始终存在黑道的亡命之徒,不知跟什么人勾搭在一起,警察也不管。
阮子燃惊讶地说:“难道,你们等着警察来管吗?”
小马看着阮子燃,表情有些扭捏。
阮子燃让小马回去,自己又梳理了一下过去的资料,发现一个端倪。在前任团长的资料里出现的某W有限公司,虽然出现的次数很少,但是直觉告诉阮子燃,这不是一个小角色。
山路十八弯,云一样的树,烟一样的路。
阮子燃是自己去市里的,坐着吉普车,带着一个驾驶员。
到达省城的时候,阮子燃感受到一种繁华和活力,他的脚步也轻松许多,找到了某W有限公司。
这是一栋高得醒目的大楼,挂着好几块牌子,门口还有一头铜牛。
阮子燃让驾驶员在原地待命,自己走向前台,表明身份,希望跟公司的总经理见一面,谈一谈。
前台小姐礼貌地让他坐着等。
这一坐下,阮子燃足足坐了两个多小时。幸亏前台给他一本公司简介册子,供他翻着看。
阮子燃百无聊赖地坐着。正当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找个人来搭桥的时候,电梯门忽然打开。
好几个男人笑哈哈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其中一个人穿着类似中山服的夹克,带着眼镜,另外三个穿着西服。
穿西服的三个男人中间,有一个面孔黑而腰身粗的,笑得很含蓄,似乎是他们的领头。另外两个男人气势磅礴地说笑着,在他们的头头跟中山服之间穿针引线。
阮子燃正想着,要不要站起来,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大厅里。
只见中山服对着其他人露齿一笑,说道:“赵总,不送了。我晚上还有招商任务,我们下次再聚。”
黑脸男人依然含蓄地笑着。
旁边的人殷勤地说:“罗市长,这里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来。我们的副总小周是商界才女,她今天不在,我们介绍的不好……”
穿中山服的眼镜男摆手道:“很好,介绍得很好。我跟赵总相当投缘。”
说着,他看一下手表,迟疑道:“我的司机是不是走了?”
黑脸男人用手碰了一下旁边的人:“劳斯莱斯呢?”
旁边的男人好像触电一样,弹跳起来,高声对前台喊道:“司机!让司机把劳斯莱斯开出来,送客人回市政府。记住!一定要有腰垫的那一台车,不然坐着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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