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们用一种沮丧的表情看着叶彬青。
 叶彬青站起来,催促道:“今天晚上开始查房。记得给班长们开会,再出现意外,一律撤职。”
 阮子燃静养了半个月,疲惫的感觉明显减轻,头不再那么重。
 远离连队,还有麻烦的士兵。他的心情有所恢复,就是不能完全自理。
 叶彬青会用勺子舀饭,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喝水还好,阮子燃可以自己端起杯子,慢慢地喝。
 躺在床上的时候,阮子燃会想起,奶奶常说爷爷“过于自信”,“过于自信”的行为到底是一种什么行为,他开始略有心得。
 疼是真的疼,烦恼也是够烦恼的。
 阮子燃的动作不能大,他的后颈子和肩膀上有软组织挫伤,要沉稳地起身,再沉稳地坐下。
 叶彬青曾经说他是肉体凡胎,劝他收着一点,阮子燃至今不是很同意这种论调,可是他必须吸取教训。叶彬青好像丧失了这段记忆,没有再提起。
 阮子燃暗中松了一口气。
 叶彬青现在很乖,能够把自己当作上峰来对待。这是阮子燃内心所希望的,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吃过饭,叶彬青给阮子燃毛巾,让他擦一擦。
 阮子燃擦过脸,摸到门口站了一会,让暖风吹拂着自己。
 鸟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叶彬青之前告诉阮子燃,院子里的树上有合欢花,毛茸茸的,落下的时候像是轻柔的雨,丝丝缕缕。阮子燃有心观赏,可惜他看不到,眼睛还用棉纱包着在。
 叶彬青问:“要不要洗一下头发?”
 阮子燃同意了,回到床边,慢慢在床沿处躺下。
 叶彬青将水盆放在板凳上,动手帮他洗头,用手细心地触摸着他。
 阮子燃呼出一口气。
 叶彬青安慰道:“很快就会好。”
 叶彬青的手指更加小心,利落地洗干净头发,颈子,没有碰伤处。
 阮子燃沉默着,换了个放松的姿势。
 昨天,叶彬青帮他按了一次腿,他就感觉很舒服。叶彬青的手指落在身上,轻重合适,让他有一种舒适的放松感。
 阮子燃喜欢叶彬青的手,尤其是当它拂过肌肤的时候。这一点,他打死不会告诉叶彬青本人的。
 洗过之后,叶彬青帮阮子燃用吹风轻轻吹过,让他靠在床上休息。
 阮子燃染上些困意,打了一会盹,当他醒来的时候,叶彬青似乎已经离开房间。
 阮子燃叫了一声:“彬青?”
 没有人回应。
 阮子燃将眼睛上的一层纱布解开,睁眼看了一下。
 屋里果然空无一人。
 叶彬青将地板弄干净,他就离开了房间。
 阮子燃左右看看,感觉自己的视力基本恢复,只是眼睛有点酸。看来军医的医术还算过关。蒙着纱布不许他碰,是怕他揉眼。
 解开之后,阮子燃不想再蒙上,闷得很,但是他还不敢乱动。
 阮子燃丢下纱布,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冒出的苔藓,树枝上绿色叶片,远处传来士兵出操的呐喊。
 原本阮子燃是打算带叶彬青来晋级的,如今变成叶彬青一边照顾他一边负责训练,阮子燃内心有点愧疚。
 作为团长,倒也没有必要事事动手。阮子燃安慰自己,要学会把职责交给信任的人。
 阮子燃在院子里有意识地活动,希望加快自己的康复速度。
 当叶彬青回来,回到阮子燃屋里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睡着了。
 叶彬青看着阮子燃,不知他有没有吃饭,喊了两声。
 阮子燃仰卧在床上,闭着眼睛,眼睫毛没有动弹。他在均匀的呼吸,歪着头,穿着单薄的衬衣。虽然盖着毛巾毯,可是他的颈子,一大片胸口都露在外面,散发出一种酥软的气息。
 叶彬青好久没有见他这种样子,情不自禁地靠近,在他的耳朵下面印了一个吻。
 叶彬青不敢用力,轻轻地吻着,灌注了他内心的浓情蜜意。
 偷吻之后,叶彬青将纱帐放下来,慢慢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准备去厨房弄点饭吃。
 黑暗中,阮子燃睁开眼睛,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颈侧。
 半梦半醒之中,他只感觉到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腮边,移到脖颈处,一种特别潮热的感觉扎了一下他的皮肤,让他浑身涌起一股温暖的热流,激灵了一下。
 阮子燃坐起身,双眼清醒地睁着。他的欲望被唤醒了。
 他走到窗口,无言地看向外面。
 叶彬青回来了,在厨房用餐。
 阮子燃还没有吃晚饭,他活动后有点累,忘记进餐了。阮子燃皱着眉头,用手按着自己的颈侧,放弃了吃晚饭。
 第二天,叶彬青发现,阮子燃已经能够自己端饭。
 叶彬青问:“眼睛还好吗?”
 阮子燃回答:“好多了。”
 眼睛还有一些涩,有时需要闭上,养一养神,但是阮子燃有心事,不敢闭上太久。
 叶彬青嘱咐道:“静养三个月,你不能着急。”
 阮子燃问叶彬青,最近士兵的状况如何?
 叶彬青回答,他在逐渐增强训练力度,大部分士兵还能跟上。
 阮子燃提议,晚上可以拉练,防止他们夜不归宿。
 叶彬青同意下来。
 随后的好几天,叶彬青都没有回屋吃晚饭。
 阮子燃独自夹着菜,比门口的芭蕉叶还寂寞。无聊之中,阮子燃想起来,他应该给家里写一封信。
 写信之后,天上开始落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树叶上。
 不知叶彬青是不是准备宿在兵营里,阮子燃囫囵吃了几口饭,看天色黑沉下来。
 一直等到半夜,阮子燃一团心事地迷糊过去。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又掩上。
 叶彬青放心不下,还是回来了。
 黑暗中,叶彬青跟上回一样,来到床边,静静地端详阮子燃。不同的是,他刚刚踏进屋子,阮子燃就醒了,好像条件反射一样。
 阮子燃依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熟的样子。
 叶彬青将他的毯子拉开一些,靠近过来。
 阮子燃的手轻轻地握着,他没想好,如果叶彬青动手,他是该翻一下身,继续装睡,还是做出什么反应……
 叶彬青用手动了一下阮子燃的衣领,将衣领拽开一些,露出些胸脯,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碰在肌肤上,有种微凉又撩人的触感。
 叶彬青俯下身,探进阮子燃的衣服,嗅着他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叶彬青的鼻息拂在身上,带来一种刺激,还有些紧张感。阮子燃的身体有些酥麻,僵硬地卧着,不知是躁动还是反感,他轻轻地蹬了一下腿……
 叶彬青停止动作,抬起身,又帮他盖上毯子。
 静谧的空气中,叶彬青在桌上放下几颗果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阮子燃用手摸住自己的胸口,他的心在怦怦跳着,身上逐渐滚烫。不知是不是心跳声太大,让叶彬青听见了。
 雨依然在落着,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阮子燃看着头顶的帐子,没有丝毫睡意,一夜无眠。
 大日头底下,叶彬青正在巡查士兵的工程进度。
 叶彬青没有刻意晚归,他是真的忘了时间。就在阮子燃养伤的期间,所有的士兵都在修筑隔离工事。
 清晨一大早,他们出一次操,等到傍晚,他们再出一次操。其余的时间,士兵都在干活。天气比较热,叶彬青怕士兵中暑,还要查看凉棚搭建的情况,及时补充饮品。
 在阮子燃养伤的这段时间,叶彬青必须保证驻地的安全,还要把工事搞好。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撤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来求情都没有用。
 不到一周的时间,士兵将工事的框架铺设好,剩下的细活,他们还在不断完善。工事能够防御敌人,也会让自己孤独。自由正在加速度远离自己,士兵们感到不适应。
 尽管士兵下操就累个半死,夜里,班长还会隔三岔五地点卯,一样阻挡不了他们外出的脚步。每天都有几个士兵抓紧时间,在晚饭到入寝的几个小时之内,飞跃自己盖好的工事,跑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时不时接到这类报告,叶彬青都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这么热爱自由,是怎么在军校读完几年书的?喜欢闲逛的人,干脆当个导游算了,为什么参军。
 叶彬青问班长们,士兵究竟要去干什么。
 班长回答,他们最多只能跑到河边嬉戏,或者跑到小卖部买一包香烟。
 叶彬青见招拆招地回答,那就把离营地最近的水塘圈进工事里,留给他们玩。士兵擅自离开岗位,一律体罚。
 班长们压力很大,连长们又牙疼起来。
 吕继辉的连队管理算严的,他也吃不消骤然加强的纪律限制,别说马启国他们。
 吕继辉对叶彬青说:“营长,我们能控制好士兵,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压抑?”
 叶彬青瞅他一眼,心想就是要压抑一点。再不抑制,你们得像气球一样飘上天,非在大气层里炸裂不可。
 叶彬青回答:“纪律是这样的。如果你们做不到,等到明年开春,撤编任务完成,你们想去哪里都行。”
 这一家伙就要顶到撤职,吕继辉痛苦得闭上嘴巴。
 叶彬青能理解,从来没有严格管理过的士兵适应这一套有多痛苦。等一切规范之后,他可以偶尔放他们出去玩玩,现在必须拗回去。
 下雨天的时候,士兵能够休息。防止他们私自外出,叶彬青还会亲自去查房,让营地的气氛紧张起来。
 团里的气氛没有影响到阮子燃的岁月静好。
 阮子燃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观察过合欢花的盛开,领略过芭蕉叶的纹路,有几种鸟会在清晨的时候鸣叫,他也已经烂熟于心。
 阮子燃想出去活动,叶彬青不好阻拦。
 叶彬青说,在离村镇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三层洋楼的残迹。据说是一个法国人给他喜欢的女人盖的,如今是个废墟,附近有不少丁香花和玫瑰花。如果阮子燃站在露台上,估计可以看见附近的地形。
 隔一天,阮子燃就让士兵带他到这个废墟去。
 叶彬青查房查得那么厉害,士兵有点害怕,但是团长想出去透气,好像没理由阻止。
 士兵领着阮子燃,慢吞吞地走着。
 一出门,阮子燃有种浑身舒泰的感觉,胸也不闷了。
 他们不赶时间,不用行军,几个人就那么慢悠悠地走过去,看见一栋美丽而残破的楼房,外墙爬满绿色的叶子,枝子像是血管一样分布在墙面上。二楼和三楼早已残缺,砖石的缝隙中开着不知名的花草。
 他们来到一楼的庭院里,残留的野玫瑰疯长着,像是此地真正的主人,散发出惊人的香气。
 阮子燃好奇地走进去,好不容易养好眼睛,自然要看个够。
 士兵扫开碎石,问他要不要上去。
 阮子燃问:“这个地方,原先住着什么样的女人?”
 士兵老实地回答,不清楚。
 阮子燃微笑了一下,说:“她一定长得很美。”
 见团长心情不错,士兵也愿意凑趣。
 士兵一本正经地描述道:“是的,我听说是一个少见的美女,眼里有秋波的那种。”
 阮子燃被他逗乐,反问:“什么叫秋波?”
 士兵羞涩地扭头:“不知道。反正眼睛很漂亮,里面会有秋波。男人看了,心就软了。”
 没想到,士兵还有点诗情画意。
 阮子燃跟士兵一起走到二楼。他们往楼下张望,发现楼下还有玉兰花,只是谢了,旁边有几株樱花树。
 够浪漫的地方,是可以送给喜欢的女人。自己的情人。
 阮子燃在心里想着。
 团长想到三层楼上,看一看地形,看看附近的工事修得怎么样。两个士兵扫了一会,将台阶清理干净,又惊飞几只松鼠,终于让阮子燃如愿登顶。
 阮子燃举目远眺,看见蜿蜒的隔离工事已经筑好,一切井井有条的样子。
 叶彬青做事,完全不用担心。阮子燃心里感慨。
 正想着,他望见叶彬青带着一队士兵在不远处活动,似乎要回营地。
 阮子燃他们在楼上吹风的这会子,叶彬青已经逐渐靠近过来。
 可能是不放心阮子燃,也可能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叶彬青抬起头,对阮子燃露出一个笑容。
 阮子燃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看向别处。
 士兵有点兴奋,嘀咕道:“营长在看我们!团长,他在看我们。他知道我们在上面?”
 阮子燃掩饰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我们下去吧。”
 可能是离开妻子的时间有点久,阮子燃无奈地想,自己太容易受到干扰了。
 游玩赏花之后,阮子燃接到奶奶的回信。
 听说孙子负伤,朱阿姨倒也没有惊慌,她对阮子燃表示,不必担心有什么麻烦,爷爷都会处理掉。阮子燃要全力把709团带好,同时不要影响地方上的秩序。
 最末,她才嘱咐,等阮子燃康复之后,可以到第X武警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阮子燃看了一遍。
 奶奶的意思可能是不要跟地方势力较劲,但要振作一点。
 不消多说,他肯定是要振作的。
 阮子燃的面上浮出一丝戾气,自言自语道:“早晚让他死在我手里……”
 收好信件,阮子燃跟叶彬青商量,想要外出检查身体。
 刚刚修养一个月,太阳又大。阮子燃恢复得不错,可是叶彬青怕他晒到眼睛,恢复不好。
 叶彬青提议,等过几天下雨,阮子燃乘火车去体检,可以多呆几天,顺便玩一玩,散散心。
 阮子燃没有玩乐的闲心,但是体检不知需要几天,他答应下来。
 叶彬青找了最朴实听话的一个班长,让他陪阮子燃一起去体检,给他们买了卧铺票。
 叶彬青再三嘱咐陪同的班长,陪团长散一散心,不要告诉其他人。
 或许是朴实这种宝贵的品质在这个团里也会打折扣,又或许是团长是士兵们关心的焦点,总之,阮子燃一离开营地,大家一下子都听说了。
 士兵们还好,他们中间一些人看见阮子燃躺在担架上的样子,能够理解团长出门体检的原因;连长们的心情就一言难尽了。叶彬青找一个班长陪同,不找他们,是觉得他们不如班长吗?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跟团长去花花世界放风,居然不找他们……
 更可气的是,阮子燃走的那天,叶彬青对他们说,先休息几天,等雨停之后,大家要给士兵展开山地训练,提升士兵的体能跟特战能力。
 散会之后,连长们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吕继辉把帽子取下来,扇着风,喃喃道:“日子过不下去了。连团长都要出去放风,我们还要提升训练强度……”
 马启国抬起一脸疲惫的笑容:“还好。万一我们去当狱警,这辈子就算交代在里面。犯人可以释放,你是不能的。”
 他们两个走到房间,吕继辉躺倒在床上,马启国坐到桌边,打开他的收音机,调整波段,开始听美国之音。
 吕继辉支起脑袋,调侃道:“你又在听敌台?”
 马启国把手松松地搭在椅背上:“去不了美国,连大门都出不去。当兵就是靠精神,靠精神环游大西洋,到达美国。”
 吕继辉笑了一声,议论道:“你说团长去哪了?他是不是去找女人……”
 马启国懒懒地回答:“能找干嘛不找?营长都说了,让他去散心。”
 吕继辉琢磨一下,提问道:“你说美国大兵有人陪,他们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马启国点起一根香烟,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那是军威的魅力。帮助中国人,中国女人陪睡。帮助欧洲人,欧洲女人陪睡。打赢日本人,日本女人随便睡。他们胃口上来,连日本男人都要睡……羡慕不羡慕?”
 吕继辉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马启国抽一口香烟,放言道:“军人能没点魅力吗?只有我们没有。你看美国的巡航舰上面多少炮管?一根炮管就像一个男人的生殖器,骄傲地支棱着。那么多炮管天天插在身上耀武扬威,是谁谁不骄傲啊?妈的,有钱我就去美国!再也不要听营长的废话!”
 吕继辉笑了一阵子,从床上爬起来:“不扯了,我去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吕继辉已经结婚,马启国连女朋友的没有。他这么一说,马启国立即闭上嘴唇,沉默下来。
 马启国默默地吸着香烟。
 吕继辉穿着拖鞋,走到电话室里,紧紧关上门,拨通的却是另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的母亲。
 吕继辉跟母亲说了几句,问她:大舅到底是在县委担任什么职位?过年吃饭的时候,他不说他跟县长一起出差。
 母亲含糊了两句。
 吕继辉逼问道,如果转业的话,自己到底有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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