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终于意识到,它见不到主人了。
一人一狗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开始出神。
玉流光离开的第二个月,奥凯西突然收到电话,说有人给他寄了一封信。
信?这种东西在他的人生里鲜少出现,历史书上学过,本人没收到过,这样的字眼对他来说相当陌生。
奥凯西放下电话时还在拧动眉头,想是谁寄的?没一会儿却又忽然扬眉起身,霎时紧绷了面容,匆匆忙忙往外赶。
寄信的人站在哈里森宫外的待客厅,看到来人才将信件交出去,解释道:“对方说必须亲自交到您的手上,所以我没有配合您的人。”
哈里森宫有人专门处理这些别人寄来的东西。
按理来说,是无法亲自交到奥凯西手中的。
但寄信人自有办法,好吧其实就是耍无赖,顺便拿出了工作证,他所在组织来自联邦一个闲散部门,虽然闲散,也至少有些影响力,也是官方组织。
奥凯西没计较,他迅速从送信人手中抽出信,先看了一眼信封,才抬头往送信人身边看,来来去去没有一个眼熟的人,他这才失望地收回视线,问对方,“寄信的人呢?”
“抱歉,信是定时送出的。”送信人摊手说,“这封信的写信人目前在哪我们也不知道,他没说过去向,我们的工作内容也不包含了解送信人的去向。”
其实看到这封信,奥凯西心里基本确定信的主人是谁了,但眼前是人唯一和对方有过联系的工作人员,奥凯西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多问:“什么时候定时的?”
“抱歉,这个是客人隐私。”
听到这句话,奥凯西终于死掉从对方那知晓玉流光去向的心,没再多说,让人送他离开。随后奥凯西匆匆回了房间,迅速拆开这封信。
这段时间,人和狗都萎靡不振,如果情绪有味道,难过时大概就是干涩的苦味。
小奥这次嗅到了开心的味道。
和雨后晴天差不多,是一闻就很有生命力的青草的气息。
它灵敏地爬起来,甩着尾巴到奥凯西身边,奥凯西被它跳起来咬着衣袖,于是干脆坐地上给狗一块看了。
“你又看不懂。”他将衣袖从狗牙里扯出来,目光沉默地落在这封信的信息上。
“汪!”
“我现在在衡月星……”他嗓音干涩地念给狗听,“这颗星球和科蒙星很像,建议你有空可以来看看。还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别的星球去了,所以别抱着找我的想法来。”
“其实刚在科蒙星落地的时候,我经常想起你。”奥凯西看到这句哽了一下,觉得他真是个很会欺负人的性子,明明……他捏着信,说,“骗人。”
小奥其实听不懂,但小奥爱听。
它又“汪”了声,奥凯西却不肯再念了。
下面的内容,他甚至舍不得再看。
舍不得一次性看完。
他将信件折叠起来,打算明天再看。
这时候,奥凯西没有想过将来还会有信再进来。
所以到那天的时候,他意识到玉流光的计划,这次干脆一次性将两封信都看光了,看着他从科蒙星到衡月星,再到另一颗星球,就像旅游一样。
看完这些,奥凯西着期待下一次。
就这样,定时一封,一直到一年后。
奥凯西总结出了寄信的规律。
按照以往的规律,今天本来应该是又一次寄信的时间。
可这一次他坐在哈里森宫等待,一直到傍晚,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哈里森宫的收件人员都没有任何动静。
奥凯西终于按捺不住,带着狗找到那个人。
“信?”送信人彼时正在局里摸鱼,所有信都送完了,他们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看见奥凯西时对方表情还怪异了一瞬,不知是想到什么,对他说,“抱歉,所有定时信件都已经寄完了,时间停止在上一次的五月八号。”
信寄完了。
奥凯西没有料到这件事,隐约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他的嗓音哽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那送信的人呢?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你要多少钱肯卖这个信息?”
送信人:“那个,先生,他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钱了,所以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
“……”
奥凯西最后带着小奥回了哈里森宫。
他沉默地坐在房间里,一张张拆开完好的信封们,逐帧阅读。小奥仿佛也能读懂信号,趴在这些信面前,发出呜呜的声音。
奥凯西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这些字迹。
看到眼睛干涩,他转头,僵硬地盯着小奥。
看了一会儿,他说: “你知道吗,科学馆新年推出报告,说今年狗的寿命平均是四十岁。”
奥凯西喃喃,“所以,走吗?跟我一起去找他。”
小奥坐起来:“汪汪!”
“那就打起精神,再厌食下去,你的寿命就要回归古时候的十几年了。”
小奥听到食物这个关键词,转头跑到自己房间,对着狗粮猛猛吃。
奥凯西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自顾自拿出笔,在一张纯白的纸上写下文字。
留下这些文字,这一夜,他带着小奥离开了哈里森,离开了主星,离开了帕洛神星系。
走上崎岖的路,去找那个看不见踪影的青年。
或许直到小奥寿终正寝。
他也会死在那时候。
“上将!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
联邦总部,风平浪静的一天被士兵匆匆忙忙的声音打破,蔺际从出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向站在门口打报告的士兵。
他揉了揉眉心,“嗯……什么?”
“有您的信。”士兵将信件拿进来,双手递过去放在桌上,略好奇地问,“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您看看,是谁寄的?”
蔺际接过信,俊朗的眉眼没有什么起伏,连拆信封的动作都显得机械。
士兵退到门口。
这两个月,蔺上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常常出神,甚至脾气都好了一些。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精神力强大的Alpha本就容易出现精神问题,已经不止一例这样的事发生了,概率惊人,如果连蔺际上将也这样了……
“送信的人在哪?”
士兵吓了一跳,都没意识到蔺际什么时候到自己面前的,他看着蔺上将难得带着湍急之色的神情,蒙然道:“是……联邦信局的,对方说要亲自送到您手中,但我们都觉得不合适,所以纠缠之下,对方让步了,让我们送进来,务必交到您手中。”
蔺际听了这些话眉头一松,却再度沉默下来。
他看着这封信,这封玉流光寄来的信件。
为什么不发消息,偏偏采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蔺际回到房间,出神地望着上面的文字。
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任何踪影。
恍惚令人意识到,他又一次说了谎。
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留下了一切牵绊。
蔺际将这封信好好收着,几乎每天都拿出来看一看。
又隔了一段时间,蔺际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来自联邦信局的工作人员。他立刻意识到什么,那一次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信局,本来是想碰巧,看还会不会再有信,出人意料地真又来了一封。
他挂了电话立刻外出收了这封信,还盘问了信局的人,没盘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回到悬浮车里,慢慢阅读这封信。
“……我在特奇纳星球,这里……”他念着,又熄声,心里更为怅惘。
接下来这段时间,蔺际隔三差五,总能收到信件。
偶尔光脑上也会收到青年发来的消息。
刚开始,他还以为一切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了,除了不能见到本人外,他们依然能联系,依然能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或许还可以在某个星球约见面。
可是很快他又发现,自己所有发出去的消息收不到回复,他似乎只能被动地看着那边发来的消息,就像是——定时发送。
不仅如此,信件也不再有人送来。
信局的人说:“……都送完了,上将,对方不希望我们暴露任何信息。”
从信局回来这天,蔺际看着桌面的这些信封,安静了许久。
从白天到黑天,他打开光脑。
他打了个电话给谢相白。
谢相白没接,他面无表情地拨打了第二次。
“流光给你寄信了吗?”
这回拨通了,蔺际没有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
谢相白没说话,光脑那头安静得死寂。
“换一下。”蔺际仿佛笃定他一定收到了,自顾自说着,“把收到的信换一下。”
“……”良久,谢相白说:“好。”
蔺际又一一给其余几个打了电话。
最后——终于看完所有信件的他耗费了很长时间处理自身的身份,还受了蔺家的家法,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所有头衔。
第三年这一年,在主星的一场大雨天中,他离开了帕洛神星系。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浴室里,雾气腾腾,血蓝的颜色漂浮在水面上,血腥气浓郁得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谢相白靠在湿冷的墙面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鲜血,长长一条刀疤从手腕的边缘蔓延到另一边,狰狞而醒目,他面无表情地凝视了许久,等到这些血蓝的液体停止了流动,便将手再次伸入水中,溶解停止的血液。
刺激性的疼痛引得谢相白脸色苍白,整条手臂几乎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他却反而舒心地呼出一口气,挣扎地抬起手腕,打开光脑的相机,将这些拍下来,一边打字一边发给玉流光。
谢相白:【图/图/你不管我了吗?】
发完,谢相白将脑袋靠在冰冷的墙上,知道不会收到回复,所以闭着眼睛,表情平淡地将手从水中抽出来。
站起时因为失血过多,脚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他不在意,只摸着黑回到房间。谢相白知道自己还不能死,所以手在医药箱上摸索了几下,将其拆开。
他应该是要上药,不……他应该做什么来着?谢相白做到这一步时,仿佛忘记了什么,跪在桌边怔然地盯着光线昏暗的桌面看了很久,终于,他恍然似的直起背脊,拖着发冷的手伸进药箱拿东西。
光脑忽然在这时闪了闪。
谢相白扭头看了看,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
“您好,这里是联邦信局,请问您是谢相白谢先生吗?这里有您的信件,麻烦您出来拿一下。”
什么信?
谢相白又发呆了。
“谢先生?谢先生?您还在吗?这里有您的信件,谢先生?”
谢相白被频繁的提示音叫回了声。他迟钝地啊了一声,嗯道:“来了。”
说完,谢相白站起身,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带着血迹的,脏污的衣服,他不得不从衣柜里找出身干净的换上。
原本还想给伤口包扎下,但做到这一步时,谢相白脑子就像打结了一样,他又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就这样拖着还在溢血的手腕出了门。
送信人在大门口等着。
对整个送信流程他已经很熟悉了,毕竟也给好几个人送了,送信人吹着口哨哼歌,猜这次出来这个人会是什么表情?僵硬?还是厌世脸?
他想象着,可真见了人还是免不得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推门而出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活像死了半个月没被下葬的男鬼,头发潮湿凌乱,遮住了看不清颜色的眼睛。
垂在右边的手还在滴血,深蓝色的血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血腥气。
送信人吓了一大跳,脏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止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谢相白这幅狼狈的模样,往他身后看了两人,忍不住委婉说:“请问…… 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相白慢半拍看他一眼,“不、不。”
“好的……这是您的信!”
送信人赶紧将信递了过去。
谢相白慢吞吞接过来,垂头看着这封信,忽然,他将信封递到鼻子边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送信人的错觉,他总觉得谢相白经过刚刚这个动作以后,整个人好像都亮堂了不少,鬼感少了很多,有点活人气了。
“好的,再见。”谢相白自言自语,用染着血的手紧紧捏着这份信件,转身就要走。
转身那个刹那,谢相白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希冀地问对方,“寄信的人现在在哪?”
话又说回来,送信人对流程确实很熟了。
每个守信的人都会说出这句话。
他不禁对玉流光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可面上不显半分,送信人微笑地说:“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
“……啊,哦。”谢相白没有为难对方。
他拿着信,推门回了房间。
拆开信封之前,谢相白很有仪式感地打扫了整个房间。
浴室的血全部擦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手腕包扎,撤回自己发出去的伤口图。
然后他坐在桌边,对着信封看了几秒,将它拆开。
……是不一样的。
谢相白看着这些信封,是不一样的内容,和以往他看过的任何一份都不同。
玉流光对他,还是有些好的。
谢相白喃喃,看着这封信,想到那天在他桌上看到的一沓信,心想,他还会再寄几次?
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他原本都想离开这里了。
这些信……还能牵绊他多少时间呢?
谢相白将这封信攥在手里,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他恍惚做了个梦,这个梦时效一年。
这一年他收到十几封信。
直到一年后的固定送信时间到来,他空等一天。
没有收到本应该收到的信。
这一年浑浑噩噩,梦到底是要醒了,谢相白意识到,玉流光应该不会再给他送信了。
所以,眼前这一切就是全部吗?
谢相白低头看着桌面的信封。
他将信拿到手中,整理好。
光脑闪烁时,他迟钝地看了眼来电显示,选择无视。
蔺际,他不认识。
蔺际第二次打电话来时,谢相白放下信件,恍然地接通了。
“换一下。”
对方说:“把收到的信换一下。”
蔺际说出这句话时,谢相白无法说服自己拒绝。
可他也舍不得这些流光的亲笔信流出去,流到别人手中。
谢相白找到打印机,将复印件交给了蔺际,然后又花了三个月时间,慢慢看这些自己没看过的信件。
他没法等了,他得离开了。
第一站是科蒙星。
然后是衡月星,特奇纳星……
信上的最后一站是荣光星。
谢相白父亲的家乡,他出生的地方。
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谢相白不清楚,当他一路来到荣光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已经退化到很严重的地步了,有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来这里又是有什么目的。
迟钝地打开光脑,谢相白只在上面看见三个字。
——找流光。
他还在和流光谈恋爱。
流光到陌生星球支援,他们只能电话联系。
他有时候会在电话里听见流光那边有别人的声音,那人似乎是流光新救的病患,和流光关系很好——可流光从不和患者发展过多感情的,这个人,是威胁。
所以他才控制不住自己的安全感,忍不住一直给流光打电话,导致流光生气。
所以流光现在是生气了,不让他找到吗?
谢相白关掉光脑——那他得找他,向他保证,他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谈清峥不太老实。
其实玉流光离开的第二天,他就立马上私人飞船去找他了。
谈清峥以为只隔了一天,又知道他会在科蒙星落地,所以肯定不难找的,可事实上科蒙星的几个大型停靠站,都说没接收过牌号为p1166668 的飞船信息。
找了几天,谈清峥后知后觉意识到,玉流光骗了所有人。
他没有在科蒙星落地。
他失踪了。
他会在哪?谈清峥想了很久答案,还给他发了消息,却始终两眼摸瞎,找不到人,收不到信息,宇宙那么大,那么大。
这一天,谈清峥接到一条电话。
“您好,请问是谈清峥先生吗?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
“……”
谈清峥回到主星,收了这封信。
他心有预料地拆开信封,全程寂静地阅读着其中的内容,在看到利尔玛星这样的字眼时,他甚至扯唇笑了一下。
委屈他,还特意编造一条这样的见闻敷衍他。
这也算他仅有的一点情分了。
谈清峥联系了送信人。
“还有信吗?”
送信人讶异,他是几人中唯一一个问出这样的问题的,其余几个都以为这些定时信件是提前几天送来,可实际上早一年就全部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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