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带人往楼下走去,“不说这些了,怎么,和我一起喝酒去?”
既然美人今日有约,就他们两人一起喝喝酒呗。
二人进了三楼一个阁子,阁子下是白芦楼大门,透过窗户望出去,街道灯火通明,人流络绎不绝。
喊苏娘上了几壶楼内最好的酒,喝没一会,他俩同时看见池玉露挽着云星起亲密地走出了楼。
杜凉秋好笑地给对面人倒了一杯酒,“看见没?”
燕南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一饮而尽。
见好友不语,杜凉秋没再在伤口上撒盐,径直和他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没事,我看你有戏,得看小云兄弟愿不愿意嘛,我起码看得出他不喜欢池姑娘。”
闷在楼里喝酒有负城内节庆盛况,喝完几壶酒后,杜凉秋强行拉着人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一出楼,晚风扑面而来,杜凉秋一下酒意上头,整张脸瞬间红了。
走到了芳原城河渠附近,被带水汽的风一吹他是彻底不行了。
搀扶着蹲在一个巷子口哇啦啦吐了一地,一边守着的燕南度无语了。
说好一起出来走走,自己先不行。
他的酒量向来不错,以往平楚门参加武林宴席,没少和掌门一起和江湖那帮酒蒙子对饮过。
杜凉秋通常是醉倒在桌底下的那个。
上次和他喝酒,是在他成亲那晚,多久没见,酒量越发差劲。
百无聊赖下,他瞧见了一路从桥另一头走来的少年。
少年所穿衣着与出门时不同,白衣胜雪,黑发轻拂,几乎与他一次梦中景象一模一样。
他手中拿着一个红纱碧笼的玩意,表情如常,眉宇间略显忧愁。
一下没了继续守人的心思,随便抓住一个过路人,掏出一把铜钱硬塞到对方手里,让人等会带杜凉秋吐完回白芦楼。
蹲在地上的杜凉秋缓过一点劲来,看他急急忙忙走远,“你干什么去......”
跟随好友视线上移,望见了那位站在桥上朗目疏眉的白衣少年郎。
他吐得没了力气,“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哕......”
桥上凉风习习,吹得两人衣袂翩飞,燕南度不由分说去买了一只并蒂莲花,递到了身边人手里。
“看你一直盯着没买,是钱袋不见了?”
云星起接过,“谢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起在桥上吹吹风?我刚喝了酒,有点热。”
少年点了点头,一近身,方闻到男人身上有一股酒气。
燕南度喝酒不上脸,光看脸看不出他喝过酒,靠近了能嗅到点散不去的酒气。
明明少年是和池玉露一起出的门,怎的眼下仅剩他一人,“今晚就你一人?”
说起此事,云星起心下叹气,“是和池姑娘一起的。”不知为何池姑娘喜欢上了他,想了想,没说真实原因。
“她有事提前回去了。”
看少年神色估计回去之前闹得不太愉快。
无意深入此事,对燕南度来说这可是好事一桩,“时候尚早,我们一起接着再逛逛?”
“好。”
一走下桥,桥下流水潺潺,一盏小巧可爱的花灯自桥洞下飘出,云星起的目光不禁追随其而去。
“小公子,要买一盏吗?”
一边兜售花灯的摊贩向他推荐起来,他好奇去看,大多是莲花样式的纸灯。
莲花花瓣簇拥着一个底座,底座上是一根细长小蜡烛,底座下可以打开,刚好能放下一张纸条。
有人写姻缘,有人写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看少年一脸望眼欲穿,燕南度默默掏钱买了两盏莲灯。
“难得七夕,我们一起放两盏。”
道了声谢接过,云星起思索良久,写下一句“愿能早日回家”,写好后将毛笔还给卖花灯的小贩。
见蹲在河畔边的男人已经将莲灯放走了,他走近前去顺水流放下灯盏,“你写了什么?”
遥望远去河灯的燕南度回过头来,他的眼神如眼前河水一般冷沉,定定看向蹲在他一边的少年。
少年瞳色黑沉,挡不住周边零碎火光如星星碎屑落入眼眸,微弱光芒瞧得他酒意上涌。
河水冷冽,连带风亦如此,却吹不熄他心头炙热。
一手把住少年后脑勺,他侧头吻了上去。
莲灯漂泊在远处河面,耀眼火苗跳动着倒映于河水之上,其下底座的纸条上写有一句话。
不是盼姻缘念往后,是明明白白一句 :
“愿云星起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燕南度平日里的凌厉眼眸合上, 吻得重且投入。
猝不及防下,蹲下身的云星起手中松了劲,磨喝乐和并蒂莲花掉在一边。
他被男人抓住后脑勺, 整个人被亲得向后仰去, 下意识双手搂住对面人双肩。
脑中思绪混乱, 轻推了一把,没推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之时,一片湿热不容抗拒地企图撬开他死死绷住的牙关。
“啪!”的一声脆响, 云星起控制不住打了他一巴掌。
少年力气和他相比不大,意外下的一掌却打得燕南度歪了半边身子, 一手撑地才没有跌坐在地。
他眼神略显清明地看去, 单手摸上被打的半边脸,笑了。
此时他和以往大不一样,笑得肆意妄为,一脸痞气。
被他打巴掌,不觉得生气,首先飘过来的是一缕草木清香, 其后才是巴掌。
当清香充斥鼻腔的那一刹那, 脸上火热的不是疼,是爽。
尤其是少年一张脸因他而红彤彤一片, 即使周围光线昏暗, 亦能在白衣衬托下看清好似霞飞双颊。
握住对面人悬在半空白皙柔软的手, 他压不住笑意, 语带怜惜地说道:“疼不疼?生气的话,再扇我一巴掌解解气,好不好?”
云星起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男人不待他说话动作,凑上前,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
这一下少年轻巧躲过,第二吻落在了他的侧脸。
强行抽回手,双手没收力,重重一推,一把将燕南度给推倒在地。
手忙脚乱站起身来,他红着脸,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着,“燕南度,你在干什么!”
狼狈跌坐在地的燕南度收不住笑地仰头看他,他现在酒醒了些许,默默在心底回答:干你。
手捏袖角死命擦了擦嘴角,捡起掉落在地的磨喝乐,手指尖触及到并蒂莲花,他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你喝醉了。”
拾起莲花跑了,独留下坐在原地逐渐收起笑的男人。
一路跑回白芦楼,一进大厅和被路人扶进来没多久的杜凉秋打了个照面。
放下手中的醒酒汤,杜楼主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云小兄弟,你跑什么,脸这么红?”燕南度人呢?
瞥了他一眼,云星起抬起手肘遮住半张脸,噔噔噔跑上楼。
一进房间,四周安静下来,他也稍稍冷静了。
把东西一股脑扔在桌上,万万没想到,一个晚上,两个人向他告白,偏偏两个人他都当朋友处。
他抱臂回忆了一番之前与两人的相处,没什么不太好的地方吧,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他不理解了。
心中一片烦闷,却无人倾诉,楼下有幽幽琴音传来,断断续续,不绝如缕。
此时此刻,他再次回想起,以前在京城唯一结交的琴师好友王忧。
王忧与他不同,是太常寺的宫廷琴师,祖传的。
两人在认识之前,在王府远远打过几次照面,最多混个脸熟,能够熟悉起来是一次意外。
王忧兴趣爱好单一,不是喝酒就是弹琴,有时一边喝酒一边弹琴,践行将爱好与工作融为一体的行为准则。
那次他在京城一家新开业酒楼喝了个通宵,第二日清晨被人叫醒付账,发现身上没带钱。
没带钱是小事,大事是他恰好前几日因喝酒误事,被家里长辈狠狠按住打了一顿,随即被关了禁闭。
是他念念不忘早半月听闻的新酒楼开业,偷偷爬狗洞出来喝的酒。
要是因为他喝酒没钱派人回家去取,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光一想,他幻感腰酸腿麻,怂了。
赊账是不可能赊账的,此酒楼概不赊账。
于是他站在楼门口,趁店小二不备,挑中了一个随机过路人。
着急出门右脚绊了一下门槛摔倒,顺斜坡双膝跪地一路滑到路人脚边,他不慌不忙,一把抱住对方大腿,干嚎道:
“哥们,救命啊!我喝酒忘带钱了,你帮我付了这次酒钱,等我回家了一定还你,到时候给你当牛做马......”
说完这句觉得不对,他连忙呸呸两口改口道,“我下辈子一定给你当牛做马,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跳河我绝不纵火......”
没等他胡言乱语嚎完,云星起一把拉住他手臂,“你先起来。”
街道上路人熙熙攘攘,几乎各个在看着他们两人笑,瞧得那时初入京城不久的云星起不禁双颊发烫。
你丢人算了,连带他一起在大街上丢人。
“你先答应帮我付钱。”王忧跪在地上仰头看他耍起无赖来。
两人一面对面,云星起一下瞧他怪眼熟的。
“你是不是......”几个零散记忆碎片在脑中闪回,“经常领命去王府弹琴?”
翎王是当朝唯一在朝为官的王爷,可以调动太常寺宫廷乐队去王府演奏。
记得他,完全是因他是乐队中最年少之人,与他年纪相仿。
瞧着和他差不多大,印象难免深刻些。
他一说,跪在地上的王忧凝神端详起他来,这位不是前不久翎王亲自带回来的那位小画师?
缘分啊,简直是执手相看泪眼,瞌睡来了送枕头,他紧紧握住身前人的双手站起。
“是的,是的,哥们,你是我的恩人啊!”
既然两人多少面熟,接下来的事好办不少。
云星起在他的指引下,进了酒楼痛痛快快付了钱,一个通宵喝得多,身上所有钱全给出去了。
瞧着倒空的钱袋,王忧一脸感激涕零地看着他,说他一定会还钱的。
他一下喝酒喝蒙了头,没想到直接通了个宵,眼下头昏脑胀,不知家里给他送饭的仆人有没有发现他人不在了。
要是发现了,他指定完蛋了。
因而云星起一付了钱,他来不及和其多说,急急忙忙走了。
说实话,云星起压根没想着他能还钱。
纯当结交个朋友,在京城数月,身边不是各路权贵,便是比他年长许多之人。
图画院有许多与他差不多大的人,但他们大多家境殷实,不愿与他多沟通。
或许是他背后靠山是翎王,所以他们才没有偷偷摸摸暗地里欺负他。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思念起翠山,想师父师兄师姐。
实际也就想想,他自个说要出来闯荡的,怎能没闯荡出个名堂回去。
日子照旧一日一日过下去,重点是无聊。
直到过了几日,年轻琴师一瘸一拐拦住了走出图画院的他。
把一袋钱塞到了少年手中,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好似月牙,爽快道:“还你了,多出来的钱是利息。”
惊喜地接过,奇怪地上下打量起对面人走姿,“你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一问起这个,王忧当即苦了脸,“别说了,我上次出去喝酒被我爹给抓住又打了一顿,起码一个月不能去喝酒了。”
云星起禁不住笑出了声,“那你今天怎么溜出来了?”
琴师上前亲密地揽住他的肩膀向外走去,“我求情求出来的呗,再说我欠了你钱,肯定是要还的。”
他顿了一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三年前初识,而今念来恍若隔世。
他夜逃京城是临时起意,夜半三更,不好去找好友当面告别。
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告知了王忧他要回翠山,以后不会再回京城,要是有空,可以来翠山找他玩,定会好好款待他。
临走前,走到一年前搬出家单独居住的王忧家院墙外,将信和一块石头捆在一起,扔了进去。
至于好友是否看见了,不是离京的他知晓的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别是燕南度吧......
方才在河边一幕弄得他不好开门,不知该面对人说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身边没人商量,只想一个劲地逃避。
幸好刚才进门来没点灯,不是不可以装屋内没人。
只是方才不小心在楼下碰上了杜楼主,燕南度一回来大抵也会遇上他,到时他回来的事不是一下暴露了。
“是我,小云兄弟。”不等他想明白,门外人出声了,是杜楼主。
杜凉秋当然不是没事找事上来找人,是人前脚进门,后脚他好友回来了,和他说了两人在河边一事。
把有半分酒醉的他给实实在在吓清醒了。
之前口口声声跟他说要看人家意思,转头借酒劲亲上去了。
听他说了人脸红得吓人,又担心对方是不是夜深路滑着急忙慌在路上摔跤了,要他火速上楼来看看。
他直接回你怎么不自己上去看,燕南度说怕他不给自个开门。
临危受命,所以他来了。
礼貌地敲了门后,屋内人刻意保持安静,一看便知什么情况,真给人猜对了。
直到他出了声,才听见云星起磨磨蹭蹭给他开了门。
临了见了人,他能说些什么,对少年歉疚一笑,双手抱拳,蹦出一句问候的话来:
“抱歉,小云兄弟,多有打搅,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什么事情吗?”
说完,他自个都想打自个一巴掌,问的什么话。
酒上头未彻底清醒,脑子确实是转不过来了。
云星起闻言茫然地眨眨眼,他能有什么事情?
顿时,想起前几日池晴方要他转告燕南度比试之事,完了,他忘记说了。
眼下局面尴尬,不知如何去说。
不能有负池都头所说,不如转告杜楼主。
“杜楼主,我确有一件事,麻烦你转告一下燕兄。”
“什么事?”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池都头说他想找个时间和燕兄比试一番,我......”他看了看楼梯,没人上来。
“我今晚没遇见燕兄,他亦不在房内,麻烦你遇见他了,转告一下他此事。”
“好、好。”
一番寒暄后,门在眼前悄然合上,杜凉秋沉默了,他发觉他好友的感情前景不容乐观。
翌日清晨, 云星起背着一个木箱早早出了门。
他怕在白芦楼内待久了燕南度来找他,不知该面对对方说些什么,所以他逃了。
想起未修好的磨喝乐, 想起答应灰发人要画的画像, 索性收拾了东西斜挎背了个木箱出门。
夏末晨风微凉, 打算去河渠边找个空旷无人之地的云星起摩挲起藏在袖口内的项链。
不知灰发人平时待在什么地方,他说他会来找他,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河渠边一颗柳树下, 有一个乞丐靠坐在树下喝酒。
乞丐身形瞧着眼熟,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灰白色长发, 潦草地束在脑后, 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的。
那人亦有察觉,在他打量他之际,当即抬头看他。
一对视上,看见他的眼睛,云星起瞬间明白他是谁了,前几日的灰发人。
或许是为防止引起旁人注意, 灰发人进行了乔装打扮, 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外族面孔。
基本看不出外域特色,可他一双褐色的眼睛, 云星起记得十分清楚, 以至于一对视上, 立马认出了对方。
他开心地迎上去, “你这么在这。”刚想着人何时来找他。
奚自醉眼朦胧,抬头望向朝他走来的少年。
“你是谁?”
一问把云星起给问愣住了,掏出袖子里的项链, “你‘月亮’不要了?”
一说“月亮”,乞丐眼睛睁大了,他恍恍惚惚接过,“要的。”
打开挂饰看了看,他扶树站起,歉意一笑,“我醉了。”
紧了紧挎箱子的带子,云星起有些疑惑:“你倒是信得过我,如此重要的东西直接给了我,到头来连我人都不记得了。”
算一算,他们统共见面时长不过数个时辰,甚至连彼此名字都不知。
“本是想拿你点重要东西强迫你记得此事。”清醒不少的奚自直言不讳。
可惜当时扫视了云星起一圈,看他两手空空,估计除了点钱,没拿其他东西在身上。
出于对自己看人的自信,他把在他面前表现出重视的项链给了出去。
他或许会还给他,或许不会,不会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找到他。
到最后,他只要项链,人无所谓。
好在,一点运气加少年的责任感,他没出发,人先找到了他。
把项链挂在脖子上,“看你没有,我把项链给你,你总会记得帮我画画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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