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与我记忆中的母亲相去甚远。
我生出了一阵委屈的悲哀之心,红着眼圈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目含泪地望着她。
她不愿意认我当儿子,我也不想认她做母亲了!
我赌气地想着,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许是我的脸长得实在过于面目可憎了,她又要拿起身侧的一切可利用的东西朝我砸来。
我反应迅速,先人一步,一溜烟的逃出了房间。
至此,她对我的态度完全转变。
我听照顾妈妈的佣人说,申夫人这些年来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精神状态不稳定。
她抗拒身边的所有人,觉得所有人都要害死她。
甚至会胡言乱语说一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是我的父亲弄断了她的腿。
比如,她根本就不爱崔正浩,是被囚禁强迫生下我的。
这些话她从未对我说过,八岁之后,我每年见到她的次数一个手掌就能数清。
她的脾气古怪,态度阴晴不定,有时会对我微笑,就像从前那样温柔。
有时又会趁我不防备的时候突然扇我巴掌,用指甲死死抠抓我的手臂。
我不敢躲,也不想躲,这是我唯一可以亲近母亲的机会。
她生病了,不是讨厌我,更没有想害我。
她只是不能分辨身边人对她的善意而已。
只要我乖,我听话,她一定会变成那个温柔的妈妈的。
可是我错了。
她不是不认得我,反而正是因为认出了我,她的儿子,崔明曜。才如此痛恨我的。
渐渐的,那男人知道了这件事,便不允许我再去探望母亲了。
我也因学业繁重,一连好几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我不知道好好的人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每次见她,她都比之前更加憔悴。
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本是心理上的问题,然后转变为身体上的。
不吃不喝不睡,抗拒其他人的靠近,甚至是她之前最信任的女佣。
她疯疯癫癫地抱着脑袋念叨。
有人要杀我,我要死,我不想活了,快点杀了我,给我一把刀,给我一把刀……
无论是谁,让我死,在死之前,我要杀掉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而后,她自杀了。
她死后,照顾她的老佣人,悄悄的塞给了我一封信。
她说,这是申夫人死之前写的,让她避开耳目转交给少爷。
她说,这是母亲意识清醒的时候留下的。
我接过信封,拿出了母亲的信。
至此,我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的腿根本不是出意外的时候瘫痪的,她是被我父亲挑去了脚筋,终身无法站立,只能依靠轮椅。
在我五岁之前,父亲常年为她注射XTG,此试剂是专门为omega注射的控制剂。
会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言听计从,尤其是怀有身孕的omega。
我的母亲是天才少女。5岁被我爷爷奶奶收养,在崔家养到了13岁,从小对音乐就展示了极高的天赋,而后便出国留学,在国外凭借出众的才能展露锋芒,全身投入音乐创作之中,一路畅通无阻,前途不可限量。
结果20岁回国之后,却被我父亲下药设计,占为己有。
那时我的爷爷奶奶早已不在人世,尽管他们之间的身份人尽皆知,但家中仆人都知晓,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我母亲回国的当天晚上,男人大摆宴席,说是要为她接风洗尘。
实际上,在饭菜中下了迷药,当天晚上就对她……
我的母亲不能接受哥哥对自己做的一切,悲伤欲绝,决定与他断绝兄妹关系,搬出崔家。
而那男人的掌控欲极强,他看上的东西就认定是自己的,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感受,更不能容忍她离自己而去。
他把她囚禁了起来。
半个月后,他找人佯装成我母亲,与他一同去海边游玩,故意被人拍下。
第二天,申敏善死了。
死于潜水,尸体落于海底,搜寻了整整一周都没有搜到人,只捡到个金镯子。
正是申敏善的镯子。
因此,最后得出结论,兄妹共同深潜,妹妹氧气罐出了问题,不慎落入海中,哥哥抢救无果,上岸呼救,而后便找不到了人。
最终这位年轻的天才少女死于海底,尸体被鲨鱼分食,消失于人世间……
这是崔正浩精心策划的意外事故,为的就是抹去申敏善的身份。
他是个善于攻心的商人,狡诈阴险,善用阴谋诡计。
黑屋囚禁摧毁精神,强制标记虐待身体,每喝一口水吃一口饭都掌握在崔正浩的手里。
我的母亲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如此折磨,为了生存,只好委曲求全,答应了他的逼婚。
他们的婚礼简陋,没有婚姻申告,也没有大摆宴席。
崔正浩在别墅内装饰的隆重,没有双方父母,没有司仪,甚至连宾客都没有。
崔正浩崇尚中华文化,举办的是中式婚礼,整个别墅被打扮的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红色元素。
胆战心惊的仆人站在一旁,充当着无声的见证者。
明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少爷和小姐,此刻却举行了婚礼。
这简直是罔顾人伦,道德沦丧。
崔正浩喜上眉梢,容光焕发。穿着中式新郎服,抬头挺胸,胸口顶着一朵大红花,大摇大摆的朝着申敏善的房间走去。
他喜欢凤冠霞配,喜欢看到自己的女人盖着红盖头,低眉顺眼的等待自己的到来。
他掀开盖头,申敏善抬起眼睛,微微仰着头,双目涣散地望向他。
她被药物控制了,只能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俯首称臣。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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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的几章是原主崔明曜的成长经历,是第一人称主攻叙述,正则也会出场哟[狗头叼玫瑰]
猫猫真的很意外,想不到小守则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爆哭]想我码字以来,整整三年,三百多万字,从来没有一天能被这么多人看到。
想到去年日更一百多天的日子,无人追读,每天硬写三千字,猫猫以为这辈子都要单机码字了呜呜呜呜[爆哭]
还好我没有放弃,感谢与你们的相遇!(鞠躬)
我会一本一本努力进步的,撒浪嘿哟~
我的母亲不再企图逃跑, 她开始期待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她会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对我说话,她会购置婴儿用的物品,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准备齐全。偶尔, 她会和那个男人如胶似漆,甜蜜的耳鬓厮磨……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五岁。
她视我如珍宝, 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呵护我,关爱我, 倾尽所有。
我那时才知道, 为了让她好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那个男人雷打不动地给她注射XTG。
那药的副作用大, 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且不能停用。
一旦停用,副作用便会完全显现, 使用者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引发精神分裂狂躁症等等精神疾病。
她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忘记。
那药物迷惑了她的意识, 只留给了‘臣服’这一个选择。
她恨我, 是恨我这张长得与崔正浩极为相似的脸。
罪恶的源头, 一切的恶孽皆因他而起。
母亲爱我, 却抑制不住憎恶的情绪,憎恨拥有崔正浩血脉的我。
我知道她也很痛苦。
我从来没恨过她。
反而, 我开始憎恨我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难以消化自己所看见的内容。
15岁的我拿着这封信去找崔正浩。
他在我这不算个称职的父亲,我的成长轨迹之中从未拥有过他的陪伴。
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只存在于电话里,是一个带着颗粒感的平淡的电子音。
以“崔明曜”为开头, 对我的学习和生活下达各种指令。
我对他而言,不是儿子,是一个只需按照指令输入执行的机器人罢了。
他撇了眼我手中的信纸,抬了抬眉梢。
似乎早就料到我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没有给自己辩解,神色平常地看着我。
他说,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我红着眼睛看他,颤声责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冷笑了一声,抬起双手,十指交叉,托起下巴,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懂,你明明爱的是母亲,却总是做出伤害她的事。”
“你现在不懂,以后就会懂了。”崔正浩拿起我手中的信纸,用指尖摩挲每一行的字迹,意味深长地说,“喜欢什么就尽力去得到啊,无论付出什么,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把人留在身边就好。”
我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攥紧了拳头,抢夺他手中的遗书。
“你根本就不懂,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自私鬼,你不喜欢她,只想占有,这是囚禁,这是虐待!”
我对着他愤怒的咆哮,我头一次在这个自称为父亲的人面前如此失礼。
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说出比这更恶毒的词了,我也从未细思我父母的关系。
为什么母亲不说?
她曾有过清醒的时候,为什么不向我说出真相?只因为我年岁小,考虑到我会因此而受伤?
可人已死,我的问题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不,你不会懂。”崔正浩嗤笑一声,“喜欢什么,就该牢牢抓在手心才是。”
我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明曜,你应该知道,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胜者为王。”崔正浩将母亲的遗书对折,也不知道这扫的两眼有没有真正看完,“omega不过是消遣的玩具罢了,你已经十五岁了,应该懂的。”
“你……把母亲当作玩具?”我颤着声音问,“你不喜欢她,却毁了她的一生,她本来……”
她本来可以造就更大的成就,本可以拥有辉煌的未来。如果没有崔正浩的掺合,她完全可以在世界音乐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漂亮的omega遍地都是,可天才少女申敏善只有一个……
“我若是不喜欢她,就不会和她结婚。”崔正浩将对折的信纸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轻飘飘地说道,“她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看着她长大,保护她,守卫她,她就是我的生命啊,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妹妹,那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木讷地静止在原地,双腿似生了根,眼前的人是我的父亲,而我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般陌生。
那天,他跟我说了许多,时不时嗤笑两声。
他说,omega就是天生低贱的物种,是生物进化里程中的残缺品。身体弱,易受本能驱使,很多工作都做不了。
能怀孕是他们最大的优点了,他们就是需要依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无论是寻常omega,还是申敏善。
我没有和他大吵一架,红着眼睛看他,他的面色毫无悔过之意,为何眼中也涌起和我相同的情绪?
他也在为我母亲的逝去而感到悲伤?
如今我所知道的天塌地陷,我的母亲因他而死,他是祸端,造就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我见过她温柔贤淑的笑颜,在我跌倒之时,扶着我站起来,轻轻用手掌抚过泛着疼意的伤口。
也见过她疯癫的模样,恨不得拿把刀与我同归于尽。
我心碎痛苦,她也同样悲伤绝望,在我对她产生误解之时,她早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我由衷感到后悔,我再也没有妈妈了,也没有了爸爸。
也许是叛逆期后知后觉的到来,我开始违背那男人,抗拒接收他的指令,故意与他作对。
他的眼睛仿佛洞穿一切,他说,你是我的儿子,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我和他才不是同一类人。
他目空一切,等级歧视,性别歧视,视omega为最低贱的物种。
我跟他不一样,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才不会强行占为己有。
我的不顺从遭受到了惩罚,他停了我的零花钱,冻结了我的银行卡。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在我的羽翼未丰满之前,一切都要仰仗于他。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只是略施小计,就让我一败涂地。
于是我忍辱负重,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母亲。
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是征服欲作祟还是爱情?
崔正浩,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曾多次出现在母亲的房间,手中握着她的遗像,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想什么,会后悔吗?
我想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
如果说后悔,他也只会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看住她,没有把她身边可伤害自己的利器全部收走,没有继续注射药物精神控制她……
除此之外,他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呵,真可笑,一个老变态罢了。
他的这一辈子过的太顺了,我不能让他这样平安顺利的度完一生。
我要让他在痛苦和懊悔中死去,我要让他一辈子都记住我的母亲。
我顺着他给我规定的人生按部就班的走,努力学习知识,学习接手公司的各项技能,在他面前表现成一个百里挑一的企业继承人。
我努力结交上流权贵,拓宽人脉,丰满自己的羽翼。正因身上的枷锁和规训太多,我才觉得压力大。
每当此时,我就会换一种身份到声乐场内寻欢作乐。认识了一堆和我一样颓废的纨绔子弟。
其实我没什么后顾之忧,我接手E.T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崔正浩虽然变态,却出乎意料的洁身自好,自从母亲死后,我从未见过他与任何人有过情感纠葛,甚至都很少见过他和omega共处一室。
他说,没有什么比omega更能安抚alpha易感期的东西了。
可我从没有在他身上闻见过陌生omega的信息素。
他是如此复杂,复杂到我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不过他说的这话确实没错,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灯红酒绿的场合。
我的第一次是和一个经验丰富的MB,他有着香草味的信息素,说不上好闻,但也勉强能接受。长相精致,黑眼睛黄头发,笑起来有酒窝,让人心生好感。
那时,我正值19岁,因为易感期来的突然,身边又没有准备抑制剂,想着都已成年,是该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
那天我久违的和男人吵了一架,普通的抑制剂没办法压制住我的怒火,我来到常去的会所,没有一人敢靠近。
那个香草味的omega出现了,居然不怕死的来拉我的裤子拉链。
我火气正盛,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收紧右手,几乎要将他的脖颈拧断,可他仍是望着我笑。
双唇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我……需要钱。
读懂了他的唇语,我缓缓的松开右手。
是要钱的。
也是,扑到我身上来的,除了要钱,没有别的理由。
或许我应该接受,图财再合适不过了,正好他要,正巧我有。拿钱办事,银货两讫,事态紧急,有何不可?
我抓着他的头发,按在自己下身,这动作便是默许。
他跪在地上喘了几下,开始了他的一系列工作,曾做过千百次的,最熟悉的工作。
第一次的感觉不是很好,尽管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却还是被夹的生疼。他说我那玩意儿简直就是个怪物,我哼笑一声,拿更大的玩具拓宽怪物生存的领域……
事后我给了他很多钱,是他在这三年都挣不到的钱。
次日,我听说他已经离开会所,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就栽在一个这样平平无奇的狡猾omega身上。
只知道他的信息素是香草味的,只记得嘴角旁边有两个浅淡的酒窝,其他的全部忘记了。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甚至已经记不起了他的五官。
自那以后,我更加大胆了,我需要更刺激的东西来逃避压抑的现实。
烟雾环绕,灯光昏暗,我们就像这巨大城市中暗流涌动的蛇群,在深不见底的暗处肆意缠绕,将心底的疯狂无声的发泄出来。
我越是装得道貌岸然,越是装得谦逊有礼,我想破坏世界的欲望便越发茂盛。
我想撕烂所有伪君子的面目,让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横尸曝野。就算不与我产生利益联系,我也见不得这样的人逍遥于世,因为他们总会让我想起崔正浩。
每每照镜子,我便能从眉宇之间瞥见母亲的模样。我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基因的融合,也是母亲悲惨命运的结晶。
我终于理解了她,有时候我自己都憎恶自己这张长得与他极为相似的脸。
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为母亲报仇。
崔正浩,他必须以最痛苦的死法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