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对面坐下,侍从安静地布菜,但他并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直接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去读书?”
“嗯。”我一边继续吃着饭,一边坦然地点了点头,将口中食物仔细吞咽下去后,我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清晰地说出了我的要求:“我要找老师来教我。”
赵鹤州微微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向他提出需求,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挑,那双深邃的湛蓝色眼眸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和评估,像是在分辨我这突如其来的上进心背后是否藏着别的目的。
他沉默地观察了我一会儿,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而我保持着平静与他对视,没有躲闪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坦然地表达我的意愿。
最终他眼中那点疑虑似乎稍稍散去,他收回目光拿起银箸语气平淡地吐出一个字:“好。”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赵鹤州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厚厚的书籍、复杂的公式、晦涩的理论填满了我的时间,也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我刻意地将赵鹤州视若无睹,无论他是何时回来,是沉默还是试图开口,我的目光都只停留在书本或是眼前的食物上不给任何回应。
我不管他要做什么,也不想理会他在想什么,这方寸书房成了我暂时隔绝他的避难所。
然而我的彻底无视显然逐渐耗尽了赵鹤州的耐心,他周身那股低气压日益明显,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带着愈发冰冷的寒意。
这种压抑的平静,终于在一个深夜被彻底打破。
那日星期二正陪在我身边,帮我核对一份繁复的历史年表。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赵鹤州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间的寒气和浓重的酒意出现在门口。
星期二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站起身,甚至不敢抬头看赵鹤州一眼,低着头飞快地溜了出去,还贴心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赵鹤州。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危险的气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不悦,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我依旧没有抬头,手指甚至没有离开书页,仿佛他只是空气,这种彻底的漠视似乎比任何言语的顶撞都更刺激他。
“看着我。”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没动。
“我让你看着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一步上前猛地挥手将我面前的书本和资料全部扫落在地
哗啦……纸张纷飞,笔墨滚落。
我这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但我的眼神里没有惊恐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彻底的疏离。
我这副样子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将我猛地从椅子上拽起来逼迫我与他面对面。
“你以为你躲在这些破书后面,就能当我不存在?”他眼底翻涌着被挑衅的暴戾和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烦躁。
他俯身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扣住我的后颈强迫我仰起头,是一个意图再明显不过的带着惩罚和征服意味的姿态。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落下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不是顺从,而是彻底的放弃。
我的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反抗,就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灵魂和生气的木偶任由他摆布,甚至连细微的颤抖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绝望的死寂。
赵鹤州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扣在我后颈的手力道松了些许。
他盯着我近在咫尺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空洞的脸,看着我这副如同行尸走肉般任人宰割的模样,眼中翻腾的怒火像是突然被一盆冰水浇下迅速冷却,只剩下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挫败和一闪而过的自我厌恶。
强迫一个没有任何反应的人比面对激烈的反抗,更让赵鹤州感到无力和无趣,他猛地松开了我,甚至带着点嫌恶般地推开了我。
我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依旧垂下眼眸没有看他。
良久我听到他发出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吼,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什么。
然后是沉重的带着滔天怒意的脚步声,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摔上。
我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满地狼藉的书籍和纸张,眼神依旧平静,慢慢蹲下身开始一点一点默默地将它们捡起来整理好,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接下来好些天我都没有在东宫见到赵鹤州的身影,他似乎刻意避开了我,或许是那晚的失控让他自己也感到不适,又或许是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冷却怒火,重新确立掌控感。
我乐得清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最后的考前冲刺中。
很快考试的日子到了,这是一场需要离开皇宫,前往指定考点进行的统一入学资格考试。我知道没有赵鹤州的允许,我连东宫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晚餐时分赵鹤州终于再次出现,气氛依旧冷凝,我们沉默地用餐。在餐宴接近尾声时,我放下餐具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明天我需要出宫参加入学考试。”
赵鹤州执箸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浓重的不悦取代。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不仅坚持了下来还真的走到了需要实践这一步,他或许一直以为我那所谓的读书,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闹。
“不准。”他断然拒绝,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仿佛在驳回一个无理取闹的请求。
一股火气瞬间冲上我的头顶,我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沿,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我必须要去考试!除非你把我绑起来锁在房间里,不然明天我一定会去!”
“你!”赵鹤州显然被我的顶撞和坚决激怒了,他脸色瞬间沉下,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火药味。
赵鹤州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然而在对上我毫不退让甚至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目光时,他眼底深处那狂暴的怒意后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挣扎和一丝淡淡地不忍。
他最终没有下令将我绑起来,只是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音,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带着一身冰冷的怒气转身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清晨,当我准备好一切走到东宫门口时,发现那里已经等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皇家侍卫,还有一辆没有任何皇室标志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悬浮车。
我知道,这是赵鹤州的妥协也是他划下的界限。
在整个考试过程中那两名侍卫就如同影子一般,寸步不离地守在考场之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允许我离开他们的视线半步,考完试我又被直接护送回东宫,如同完成了一次定点运输。
虽然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但至少我踏出了宫门参加了考试。
这看似微小的一步,却是我在这座牢笼里,依靠自己的坚持和决绝,艰难争取到的第一个突破口。
考试要进行三天,前两天都平安度过,虽然过程如同被监视的囚犯但至少我完成了考试。然而就在最后一天,我正准备像前两日一样出门时,星期二却领着神色仓皇的宋夏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知予!”宋夏至语气焦灼冲我道:“陛下的信息素……又不稳定了!”
我猛地愣在原地,赵鹤州的症状不是已经被彻底治好,恢复成那个冷酷的帝王了吗?怎么会再次失控?难道……这意味着被压抑的贺知州,有可能要苏醒过来吗?
这个念头让我血液都几乎沸腾,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最后一场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你快去看看吧。”宋夏至焦急的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宋夏至说道:“好。”
我跟着她一路疾行来到那间熟悉的封闭室前,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即使隔着厚重的门板也能隐隐感觉到,宋夏至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无措:“知予,或许……只有你能安抚他。”
“他这样多久了?”我强迫自己冷静问道。
“从前天晚上就开始了迹象,我用了一些镇定药物勉强压制了下来,但今天早上彻底失控了,药物也没用了……”宋夏至的声音带着后怕。
前天晚上?那不就是我和赵鹤州大吵一架,他愤怒离开之后?难道我的反抗和彻底无视刺激到了他,甚至动摇了“忘断”的药效?
我看了一眼时间内心挣扎着,考试很重要但眼前的情况……
“我进去看一下。”最终我下定了决心。
宋夏至立刻用权限打开了封闭室的门,门开的瞬间磅礴而混乱的檀木信息素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淹没。封闭室内一片漆黑,我只能凭借着感觉和信息素的浓度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
终于在房间的角落,我触碰到了一个滚烫的身体,我立刻摸索着打开了墙壁上昏暗的应急灯。
灯光下,赵鹤州面容扭曲地蜷缩在沙发上,额发被汗水彻底浸湿,他的眉头死死拧紧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赵鹤州?”我试探着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生怕刺激到他。
听到声音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双眼睛里没有平日的冰冷也没有贺知州的温柔,只有一片混沌的疯狂和挣扎,他茫然又警惕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引发他痛苦根源的东西。
我试图慢慢靠近,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去安抚他:“冷静一点,是我……”
可我的靠近仿佛点燃了导火索,他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如同被激怒的野兽骤然翻身,以惊人的力量瞬间将我死死的压在了沙发上。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我,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我意识到他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立刻挣扎起来,但他的大手已经猛地扼住了我的脖颈,力道之大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智能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臂双腿无力地蹬踹着。
就在我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或许是我的挣扎或许是我痛苦的表情,刺入了他混乱的意识深处,他扼住我喉咙的手猛地一松。
我立刻趴在一旁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珍贵的空气,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而压在我身上的赵鹤州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刚行凶的手,又看向狼狈不堪脖颈上带着清晰红痕的我,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助恐慌和自我厌恶。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我身上弹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我缓过气抚摸着疼痛的脖颈,惊魂未定地看着赵鹤州,他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那眼神里的无助和痛苦……
我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轻声呼唤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贺知州?”
靠在墙边的Alpha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雷击中般顿住了。
紧接着一个我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带着无尽疲惫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嗓音,哽咽着轻轻响起:“宝宝……”
作者有话说:
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开始上班啦~
第94章 戏剧
我僵硬在原地,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只有那句带着哽咽的“宝宝”在耳边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击在我几乎死寂的心上。
是贺知州吗?
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我在绝望中的臆想,忘断的控制……真的被打破了吗?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狂喜和心酸,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尽生命般抱住了眼前这个刚刚还在失控边缘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的Alpha。
“贺知州……贺知州……”我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虽然依旧混乱却终于不再冰冷彻骨的信息素,声音里带着无法控制的哭腔和颤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被我紧紧抱住的赵鹤州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那双原本充斥着恐慌和无措的手臂,也缓缓地带着一种仿佛隔了几个世纪般的生疏慢慢地回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一些僵硬,但依旧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以及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细微的呜咽。
他像是才终于适应了这来之不易的清醒,意识从漫长的黑暗和枷锁中挣脱还带着懵懂和恍惚。他略带笨拙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宝……宝?”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笑着点头道:“我在。”
赵鹤州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像是很满意我的回答一样。
我压抑住内心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和狂喜,我轻轻拍了拍赵鹤州的后背,示意他松开一些,然后快步走到门边对着传呼机喊道:“夏至,你快来看看他……”
封闭室的门立刻打开了,宋夏至走了进来,她的目光精准的落在赵鹤州的身上,迅速上前开始为他进行检查。
我紧张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夏至的动作和赵鹤州的表情,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清醒只是一场短暂的梦,生怕“忘断”的药效会再次将他拖回深渊。
赵鹤州很配合安静地坐着,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在我身上,仿佛在思考在探究,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释然。
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我想他应该还在适应中。
过了一会儿,宋夏至结束了检查,她转向我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陛下的信息素已经趋于稳定,没有大碍了。”
听到这话,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一半。
但惊喜之余却还是带着一丝的疑惑,我看着宋夏至冲赵鹤州微微弯了弯腰,随后便准备离开
我跟在宋夏至身后走到封闭室外,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夏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信息素为什么会突然再次失控?还有……这次他怎么会……怎么会恢复清醒?”
忘断不是没有解药吗?
宋夏至面对我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垂眸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看向我,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笑,但还是轻声说道:“或许,是因为陛下……太爱你了。”
我微微垂眸,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是因为爱吗?因为被药物强行压抑却始终未曾真正熄灭的爱意,在某种刺激下冲破了药物的桎梏,让他短暂地变回了真的赵鹤州吗?
这个答案听起来如此荒谬,却又……如此动人。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宋夏至对我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爱,真的可以强大到对抗帝国最严酷的禁药吗?
可这一次的清醒,又能持续多久?
面对诸多问题我想不明白,但一想到还虚弱的赵鹤州便再次转身走进封闭室。
赵鹤州的身体显然还很虚弱,经历了一场信息素的暴动和意识的激烈挣扎,他脸色苍白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
我乖巧的走到他的身边,他朝我伸手将我揽在他的怀中,我依偎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将脸颊贴在他依旧有些急促心跳的胸膛上。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我的发顶,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封闭室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最近……过得开心吗?”
我微微抬起头看向他湛蓝色的双眸,我不知道他对于沉睡时发生的一切是否知晓,但此刻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他。
我垂眸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对他绽开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容,仿佛那些阴霾从未存在过般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有在好好生活的。”
我避开了所有具体的细节,只给了他一个笼统的充满希望的答案,因为我答应了他所以我一直有在努力去做。
他深深地望着我,眼肿闪过一丝了然的情绪,随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发间:“那就好……”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在这短暂而珍贵的平静里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温度,仿佛要将过去分离时光里缺失的拥抱全部弥补回来。
因为赵鹤州突发的信息素失控事件,我最终错过了最后一天的升学考试。虽然心里难免涌上一阵沮丧,这段时间以来我所有的努力和期盼,都因为这场意外而付诸东流。
赵鹤州已经恢复正常好几天了,完全没有要被药物再次控制的迹象,仿佛彻底的掌握住了身体的控制权,我虽然仍旧有些担心,甚至还找宋夏至确认了好几遍,但宋夏至给我的答案都是让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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