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断,骨裂。”漆洋有些挂不住脸,“谁让你过来的妈?”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了。”邹美竹心疼坏了,蹲在地上盯着漆洋的脚直吹气。
“你过来漆星呢?”漆洋有些想皱眉。
“在家呢,”邹美竹说,“没事,我把星星锁卧室里了。”
漆洋的脚被夹烂都没怎么想骂牧一丛,毕竟人家说了几遍滚,自己被夹也算活该。
但看着邹美竹这缺心眼儿的模样,他是真有点儿想骂人。
亲妈骂不了,所以他直接转脸瞪向正打量他们母子的牧一丛:“看你大爷呢?”
邹美竹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学生。
“哟,是洋洋的同学吧。”她看看牧一丛挂着的药瓶,“发烧啦?怎么自己一个人。”
牧一丛对邹美竹礼貌地点了下头:“阿姨好。”
“你好。”邹美竹像对待两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在学校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哦。”
牧一丛一愣,尴尬地点点头。漆洋闭上眼皮,白眼仁儿都快翻到天上了。
有用没用的废话说了一车,老吴一回来,邹美竹又尖叫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老师,孩子好好的去上学,怎么脚还裂了?”
“您先别急。”
老吴也有点儿心虚,毕竟是他支使漆洋去看望牧一丛,才出这么档子事儿。
“我也是刚到,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漆洋没什么大问题,石膏都不用打,戴两周护具避免挤压,就差不多能恢复了。”
“两周?”邹美竹算算日子,更心疼了,“那不是半个月吗!”
老吴讪笑着跟邹美竹解释清楚原委,然后才腾出功夫问漆洋:“到底怎么回事?”
“你又和同学打架了?”邹美竹竖起眼睛。
“没有。”脚痛得发烫,漆洋被他们吵吵得烦上加烦,“门夹了一下,又不是多大事儿,能不能别问了?”
牧一丛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他。
没有向老吴和邹美竹告牧一丛的状,不是漆洋大度,是他觉得丢人。
所以趁老吴和邹美竹说话,他用口型对牧一丛轻轻说了四个字:给我等着。
漆洋的骨裂确实不算太严重,起码还能垫着护具用脚后跟走路。
但邹美竹还是跟老吴要了一星期的假,要让漆洋在家把脚养得差不多,再看看能不能去上学。
牧一丛那边由老吴看着,漆洋跟着邹美竹直接回家,刚坐上出租车,刘达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玩呢洋子,”刘达蒙咋咋唬唬的,“军训结束了,我和崔儿找你去啊?”
“玩个蛋。”漆洋在护具里动动脚趾头,“骨裂了,回家待一周。”
“骨裂了?哪裂了?”刘达蒙一愣,“你出去跟人干仗了?”
“没有。”漆洋听这句都听腻了,“右脚,门夹了,能走路不严重。”
“你真牛逼。”刘达蒙说,“那我去你家看你去。”
“滚,别来烦我。”漆洋把电话挂了。
好不容易熬完这些人的絮叨,晚上漆大海一到家,看见漆洋的脚就瞪起眼。
“怎么了儿子?让人揍了?”他一捋袖子就要打电话,“谁,告诉爸。”
漆洋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句话都不想说,把脚边爬来爬去的漆星拎过来抱着。
“哎呀没打架。”邹美竹端着排骨汤出来解释,“洋洋去同学家,脚被人家门夹了一下。”
漆大海“啊”一声,黑着脸看看漆洋的脚,“没事儿就好。”
“不过他们班主任真是……让洋洋去看什么同学。”
邹美竹一个人絮叨一会儿,听没人搭腔,眨着眼往漆大海脸上瞅。
“你这几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她小声问,“是不是生意不顺心?”
漆洋扭头望过去。
邹美竹不说他还没发现,漆大海最近是跟平常不太一样,在家话都不多说,一有空儿就揣着手机发短信打电话。
而且平时漆洋跟人打架,身上如果有个刮刮蹭蹭的,漆大海的态度都不当回事儿,今天这反应确实有些反常。
“一点儿小事。”漆大海扯起个笑脸,起身搂住邹美竹,在她后背上一通摩挲,“快解决了。”
漆洋在家躺了一星期,第二周就躺不住了。
邹美竹听他说要去学校,头天晚上就开始张罗,要漆大海往后都开车接送儿子上下学。
“不用。”漆洋把手机拎在手里转,“我有人照顾。”
牧一丛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响了。
他过去拿起来,看了会儿屏幕上的号码,摁下接听:“妈。”
电话那头的问询跟平时一样,关心了牧一丛几句,又开始叮嘱他:“爸爸妈妈太忙了,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你在学校一定要低调,不要透露你爸爸的职位,不要给家里惹麻烦,知道吗?你爸爸这几年是关键时期……”
牧一丛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桌上,对着镜子继续擦头,木然地“嗯”一声。
电话挂了,牧一丛在镜子前面站着没动,与镜像的自己对视。
直到头发都快干了,他垂着眼皮沉沉地呼出口气,刚要去把浴巾扔进洗衣机,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牧一丛重新接起来,传出的却是漆洋的声音。
“给你发信息装看不见?”漆洋上来就是质问的口吻。
牧一丛拿下手机看一眼,漆洋确实发了条短信给他,就是刚刚接电话的时候。
短信内容嚣张又理直气壮:明天早上接我去学校。
他盯着短信看了几秒,才重新将听筒扣回耳边,问:“几点。”
漆洋没想到牧一丛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靠在床头,骨裂的右脚搭在曲起的左膝上转了转。
“六点。”他故意报了个比平时出门早半个点的时间,告诉牧一丛自己家在哪个小区哪个门,“给我买好早饭,我要喝豆浆。”
牧一丛什么都没说,电话“嘟”一声被挂断了。
漆洋就是想恶心牧一丛,如果双方调换过来,牧一丛给他打这么一通电话,他肯定不会管。
所以第二天睡醒,他就把这茬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六点半洗漱完,邹美竹睡眼惺忪地在卧室里喊:“洋洋,真不用你爸开车送你吗?”
“男孩儿送什么送。”漆大海带着困劲儿咕哝,还翻了个身,“我当年瘸了条腿还去打架呢。”
“不用。”漆洋甩上书包,右脚试探着在地上踩了几下,关门下楼了。
走到小区门口,他看见拎着豆浆站在路边的牧一丛,才想起昨天的电话。
“真来了?”漆洋走过去,上下打量一圈牧一丛,在心里骂了句缺心眼儿。
牧一丛看着漆洋,什么都没说,扬手把早点丢过去。
漆洋接到怀里,豆浆都成温的了。
“真六点就到了?”他又冲牧一丛抬起眉毛。
牧一丛像是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坐进去。
“扶我啊。”漆洋故意站在门边不动。
牧一丛转脸看他,胳膊一伸就要关门。
“气性还挺大。”漆洋看牧一丛生气就舒服,他打开牧一丛的手,慢慢悠悠钻进车里。
从出家门到进学校,除了周围学生频频望过来的目光让漆洋有些不爽,其他过程都还算比较顺利。
直到进了教学楼。
17班在三楼,漆洋能走,但他故意停在楼梯前不动。
“哎。”他朝走在他前面的牧一丛喊一声,“帮我拿书包。”
牧一丛转过头看他:“胳膊也断了?”
“我用脚后跟走路,使不上劲儿。”漆洋胡扯八道,“快点。”
还没等牧一丛再说什么,身后传来任维热情洋溢的声音:“漆洋你回来上课了?”
跟着,他肩膀一轻,书包被摘走了。
“我帮你背吧。”任维推推眼镜,友好地朝他笑,“脚好点儿了吗,用不用搀着你?”
怎么还有上赶着干活儿的?
漆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份友善,推开任维伸过来的胳膊,把自己的书包拿回来:“不用。”
牧一丛望一眼他俩,抬脚直接上楼。
“对了,牧一丛!”任维立马跟上去。
牧一丛停下来看他。
任维贴着牧一丛并排走,边走边说:“昨天最后那道数学题……”
漆洋看着他俩起头并进的身影,一股强烈且莫名的不爽,突然从心底窜了出来。
这他妈是照顾病号的态度?
“牧一丛。”他站在原地喊。
牧一丛居高临下地转过身:“还有哪断了?”
“走不动了。”漆洋朝他扬起下巴,“你背我上去。”
如果目光能具像化,此刻就会从牧一丛的眼眶里射出十七把小飞刀,全往漆洋身上扎。
飞刀还没到,刘达蒙夸张的嗓门先到了。
“哎哟我洋哥!”
刘达蒙没轻没重的一个飞扑,险些把漆洋脸朝下撞到台阶上。
漆洋抓着楼梯扶手才稳住不能承重的右脚,站住后反手就给了刘达蒙一肘子:“缺心眼儿啊?”
“洋子脚怎么样了,”崔伍跟刘达蒙一块儿进的学校,弯腰朝漆洋右脚上看,“这能走路?”
“上楼好像不方便,”任维在台阶上抢答,“我刚还想扶他呢。”
“这还扶什么,”刘达蒙一撸袖子,“崔儿,咱俩给他抬上去!”
“抬!”崔伍跟着吆喝。
这要让他俩在众目睽睽下往三楼一抬,漆洋脸都不用要了。
“有病是不是?”他都顾不上再难为牧一丛,立马变得自力更生,“别碰我啊警告你俩,我自己能走。”
刘达蒙听不懂人话,和崔伍一人一头,俩虎玩意儿硬生生把漆洋扛班里去了。
跟扛头猪似的。
顶着四周同学们惊笑的呼声,经过任维瞪大的双眼,以及牧一丛带着戏谑的目光时,漆洋眼睛一闭,什么话都懒得说。
老吴不知道在哪目睹了刘达蒙和崔伍扛人的英姿,进了教室看见漆洋就笑。
“很好啊。”他还站在讲台上提出表扬,“同学们都看到了,漆洋的脚受伤骨裂,要多多帮助他。”
刘达蒙捶捶胸口,转头朝漆洋一指。
“滚。”漆洋看他一眼都烦。
老吴又讲了几句废话,主要是为了照顾落课一周的漆洋,把高中的课时和作息安排重新强调一遍。
除了晚上加两节晚自习、傍晚放学时间短,学校鼓励学生在食堂吃饭、住校生申请宿舍需要去校务室登记……其他的和初中也没什么区别。
漆洋托着下巴转着笔,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余光感觉到牧一丛从书包里掏书,就扭头看了一眼。
被水泡过又晾干的课本发皱又蓬松,翻页时能闻到淡淡的霉气。
跟漆洋桌上连名字都没写过的新课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漆洋转笔的手顿了一下,抬手拨了拨头发。
课间操漆洋不用去,刘达蒙和崔伍嚷嚷着要照顾他,也请假赖在教室。
老吴估计是觉得刘达蒙太闹腾,没批,只让崔伍留下了。
“你俩扔牧一丛书包了?”教室人走完后,漆洋问崔伍。
“啊,”崔伍愣一下,“牧一丛告诉你的?”
“为什么扔。”漆洋只问。
“不大蒙说你们关系不好吗,一开始也没想扔,就跟他闹着玩。”崔伍说着还乐了,“他玩不起,我一扬手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正好扔河里了,他自己下去捡了。”
所以牧一丛发烧,跟下湖估计脱不了关系。
漆洋没说话,看了崔伍一会儿。
“完了第二天正好你就骨裂了。”崔伍过来坐在牧一丛桌上,翻翻他的书,“不是什么事儿,他都没跟老吴告状,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
可能是认识崔伍的时间太短,虽然刘达蒙现在和他玩得不错,但在漆洋心里,还不能把崔伍像刘达蒙,甚至赖家豪那样,当成自己人。
——他为心里淡淡掠过的不爽找了个理由。
看牧一丛不顺眼归不顺眼,崔伍这么擅自整了一通,漆洋就有种平时自己逗着玩的猫狗,被外人给踹了一脚的别扭。
“怎么了洋子,你俩不是有仇吗?”崔伍看漆洋一直不说话,研究他表情,“他还跟你告我状啊?”
“那没有。”漆洋没说什么,“毕竟是湖,真淹出个好歹不合适。”
“明白。”崔伍被漆洋这么一提醒,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看他直接下去了也吓一跳,还以为他得上来跟我干仗呢,啥也没说,看我一眼就走了。”
牧一丛是什么性格,漆洋比他清楚。
有点儿拳头全砸自己身上了。
不过对崔伍做法的不认可,不代表漆洋本人会放过牧一丛。
中午放学,他让牧一丛打车送他回家,下午上课前再过来接他。
傍晚放学该去食堂吃饭,他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让牧一丛去把饭给他买回来。
晚自习下课,牧一丛也得先把漆洋送回到家楼下,才能回自己家。
全班人都能看出来,漆洋就是在故意折腾牧一丛。
偏偏牧一丛一句怨言没有,他像个没情绪的机器人,给指令就办事儿,谁也看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两三天下来,刘达蒙琢磨出了点儿门道。
“洋子你说实话,”他贼笑着转过身,先和崔伍对了个眼神,然后直接当着牧一丛的面问漆洋,“你那脚到底是真疼假疼?”
“你觉得呢?”漆洋反问他。
“那肯定真疼啊,”崔伍笑着喊,“问问问的,给你也弄骨裂戴个护具试试?”
“我可不戴。”刘达蒙乐颠颠地荡着椅子,“不过你俩是不是又干仗了,你让人家给揍骨裂了?”
被揍到骨裂,和被门夹到骨裂,究竟哪个更丢人,漆洋都分析不出来。
他杵着腮帮子往牧一丛脸上瞅:“问你呢,我怎么骨裂的。”
牧一丛眼皮都懒得抬,低头在他那皱成面片儿的物理书上写题。
任维抱着一摞作业从后门走进来,听见他们对话,清了清嗓子。
“漆洋你如果放学不方便,我也可以骑车送你回家。”他一脸真诚,“牧一丛总打车也挺费钱的。”
他这两句一出来,不仅漆洋他们愣了下,连牧一丛都掀起眼皮朝他瞅。
“毕竟我是班长,照顾同学也是应该的。”
任维把怀里的作业往上抱高了点儿。
“不过自行车肯定不如出租安全。我家挺远的,不然我和你们拼车吧?我可以帮漆洋拿书包。车费……咱们三个平分也行。”
如果没有后半段话,漆洋真的都要被任维的精神打动了。
平分车费这几个字一出口,那时还不明白缺钱是什么感受的漆洋,只觉得这个任维既精明又磕碜。
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没忍住笑,“啊”了一声。
“哎哟我的妈……”
刘达蒙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打了个寒战,疯狂搓自己脸。
“病号的便宜你也占啊?你家远你自己打车回家,要蹭人车的话分车费不是应该的吗,什么叫‘也行’?”
后排听着他们对话的同学都被带笑了,任维顿时有些挂不住脸,眼镜框在塌鼻梁上直往下滑。
“我不是……”他红着脸想要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我有困难班长,”崔伍一把举起胳膊,笑着喊,“我脚也疼,你送我回家吧,我坐你自行车就行,安全!”
一片嘲笑声中,只有牧一丛接了任维的话:“谢谢,不过不用。”
任维尴尬地咧咧嘴,推着眼镜发作业去了。
崔伍敞着嗓门儿故意感慨:“和初中时候一样,一点儿没变。”
下午的体育课,崔伍跟刘达蒙蛐蛐了任维半天,说这人心眼也不坏,就是爱占小便宜,以前初中就老爱去巴结家里有钱的或者成绩好的,关键他占便宜还总觉得自己特聪明,别人都是二百五看不出来。
漆洋坐在旁边听他们扯皮,目光在操场上找到牧一丛,任维果然又在他边儿上。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出租车上,漆洋在牧一丛家的小区门口叫了停,把车费结了。
“不是到前面小区吗?”司机边找钱边问。
“我尿急。”漆洋说。
牧一丛坐在车里盯着他看。
“看什么,”漆洋推开车门先下车,回过头盯回去,“还得我背你?”
尿急是假的,忍到家不成问题。无聊又想折腾牧一丛了是真的。
漆洋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自己去借厕所,熟门熟路地直接往牧一丛家走。
牧一丛在路边站了会儿,什么也没说,无声地跟上来。
虽然上次来的时候觉得牧一丛家没人味儿,可每天被邹美竹的尖叫环绕着,漆洋有时候也觉得一个人住挺好。
到了牧一丛家门口,他靠在墙上等牧一丛掏钥匙开门,问他:“你一个人住,每天中午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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