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找你。”牧一丛说,“赔吧。”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窝囊还是有刚儿。”漆洋险些气乐了。
他和牧一丛这相处模式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稳定。
刘达蒙赖家豪他们隔三差五整牧一丛,牧一丛就隔三差五来找自己干仗,他对牧一丛的不爽都快散完了,有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群孙子的活爹。
“屁大点儿事。”漆洋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扔过去,“我的赔你成吗?”
牧一丛也不客气,接过漆洋的手机,转身就走。
漆洋手机卡也不要了,蹬上自行车继续往家骑。
正在路口等红灯,牧一丛又折回到到他身后,踢了踢车轱辘。
“再烦我真揍你了。”漆洋回头就往牧一丛脸上指。
牧一丛把他手挡开,将手机扔回来:“你妈电话。”
漆洋瞪他两秒,将信将疑地把手机往耳朵上贴:“喂?”
“洋洋,”邹美竹带着急喘的声音传过来,听着很痛苦,“你爸在外地回不来,妈妈要生了,啊疼死了妈妈不行了!”
漆洋愣了愣,攥着手机跳下自行车,把车头往牧一丛身上一推,抬腿就往家跑。
一直没说话的牧一丛伸伸腿,把他绊了个踉跄,在斑马线上滚出两米远。
四周一片惊呼声,漆洋抬头就看见两个大车轮子急刹在他身前,司机正探着头冲他骂娘。
“孙子,”漆洋爬起来倒退着往后走,指着牧一丛,“等着。”
一个路口平时感觉挺近,这会儿连进小区带爬上四楼,他喘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面蹦出来。
邹美竹羊水已经破了,正忍着阵痛岔着腿,在穿衣镜前涂口红。
等把他妈搀上出租车,安全送进医院,漆洋坐在待产室外的椅子上捧着额头喘了半天,才感觉右边膝盖到大腿,连着胳膊肘和肩膀,火辣辣的疼。
全擦破了。
他捋一把头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干嘛不骑车要用跑的啊。
初中难得认真听过的几堂课在脑子里浮出一行字:真他妈欲速则不达了。
邹美竹电话里喊得要死要活,生产过程却奇顺无比。
6斤3两,非常健康的一个女婴。
等漆大海行色匆匆地赶到医院,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漆洋被邹美竹折腾得一宿没合眼,见到漆大海上去就要跟他摔跤。
“好儿子,好儿子。”漆大海连声安抚,“现在也是个小老爷们儿能照顾你妈了。”
邹美竹听见漆大海的声音,不管病房里其他产妇,“哇”一声敞开嗓子就哭:“漆大海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错了媳妇儿。”漆大海忙甩开漆洋上前哄老婆,“别喊别喊。”
“我也没想到你预产期那么准呢,当年生洋洋的时候……好好你使劲扇我,等出了医院咱就去买金子。”
夫妻俩在那腻歪,漆洋抱着胳膊看一会儿,感觉没他什么事儿了,拎起书包往外走。
他先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
自行车已经找不到了,坐在小区门口的早点摊吃饭时,他掏出手机,给牧一丛拨了个电话。
本以为牧一丛没手机用不会接,结果刚响四声铃,对面传来一道睡意朦胧的“喂”。
“你家在哪。”漆洋上来就问。
“什么事。”牧一丛说。
“正儿八经打一架,咱俩事儿就算了了。”漆洋说。
电话那头传来起床的动静,牧一丛还伸个懒腰,然后不紧不慢地报出一个小区的名字。
“嗯。”漆洋灌完最后一口豆浆,往桌上扔了十块钱,起身去打车。
第13章
漆洋坐在车里卸手机卡,边卸边想,如果牧一丛敢耍他,给他的是个假地址,那等他到学校都别上学了。
他不把牧一丛屎给打出来,以后他跟着牧一丛叫牧洋。
也不知道该说是意料外还是意料内,车还没在小区门口停稳,他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路灯上等着他。
还人五人六地攥着本书背单词呢。
漆洋付钱下车,从牧一丛身后走过去,抬起腿恶狠狠地往前踹。
牧一丛背心靠近右肩胛骨那块儿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他反应也快,踉跄了几步,摘下肩上的书包直接朝身后抡。
书包带子带着风声,“嗖”一下抽在漆洋脸上,包带上的铁扣又给漆洋脸上划个道子。
又他妈是脸。
漆洋抬手抹了一把,昨晚的一绊之仇,带着前几次被破相的怒火,彻底烧了起来。
两个人一句废话没有,扭在一起就是打。
途经上班上学的人们都绕着走,直到小区保安啃着油条过来把两人扯开,连声嚷嚷着“学生不去上学大早上打什么架”!
漆洋最后逮准机会,从人缝里抡圆胳膊,照着牧一丛脸上扇了一嘴巴。
男生干仗扇巴掌显得特娘,这都是邹美竹对漆大海使的招儿,他是被拽着怕揍不着人,临时改拳为巴掌。
但听着那脆生生的一声“啪”,漆洋只觉得神清气爽。
浑身的不爽都一扇而空。
迎着牧一丛阴沉沉的目光,他把手机往人怀里一扔,扬着下巴问:“我车呢?”
牧一丛跟个聋子似的,抛了抛漆洋的手机,连个屁都不放,直接走了。
这个傻逼。
漆洋在身后咬咬牙,想到自己说过打完这架就算两清,才忍着没追上去再补一脚。
他挣开摁着他的保安,直接打车回家了。
邹美竹在医院住了多少天,漆洋就多少天没去上学。
等漆大海护着邹美竹,邹美竹抱着小小的婴儿回到家,漆洋正跟个大爷似的摊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漆大海手一摊就要钱。
“手机,车。”他理直气壮,“给我买。”
“买东西再说。”漆大海刚接完漆洋班主任的电话,“你先告诉告诉我,这么些天没去上学几个意思,毕业照也不去拍,你班主任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
“懒得去。”漆洋说,“马上中考了,学校也不教新东西。”
“教不教你该去也得去啊,”漆大海抬腿踢他,“咱家虽然不差钱,高中也给你安排好了,学还是得上啊儿子。别开历史倒车,给老漆家再整个文盲……”
“哎呀不愿意去不去,你上学时候多爱去啊?”邹美竹听他们爷俩儿吵吵就烦,“洋洋来看看妹妹。”
漆洋对这个妹妹,实话说,她还在邹美竹肚子里的时候,他是一丁点儿感情没有。
不止妹妹,包括邹美竹和漆大海,他都觉得他们一家跟闹着玩儿似的,和别人家过日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直到邹美竹生产时给他打那通电话,那刻在血缘里责任感和本能,才让漆洋开始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亲情的概念。
他过去揭开邹美竹怀里的包被,看着小女婴白嫩的小脸,放轻力道用食指戳了戳。
“取名字了吗?”漆洋问。
“没呢,你爸取得都不好听。”邹美竹嗔怪地撅起嘴,“什么漆莉莉漆美美的。”
“儿子取一个吧。”漆大海提议。
漆洋想了想,说:“漆星吧。”
漆星带给漆洋的新鲜感也就那两天。
婴儿总会啼哭闹夜,看着家里鸡飞狗跳一个月,他又开始烦了。
中考前一天,他去学校领准考证,和牧一丛擦肩而过,陌生人似的谁都没搭理谁。
“要不要搞他一把。”刘达蒙凑过来问。
“谁。”漆洋看他。
“还能有谁,”刘达蒙朝牧一丛使眼色,“让他明儿考不成。”
漆洋没跟刘达蒙说他和牧一丛已经两清了,只抬起胳膊朝刘达蒙肚子上捣了一手肘。
“你就是一纯坏逼。”他警告刘达蒙,“犯不上,当个人吧。”
刘达蒙“嘿嘿”一通乐。
中考跟闹着玩儿似的混过去,迎来漫长的暑假。
漆洋连分数都懒得查,他以为漆大海给他安排的高中也就是个职高,结果通知书一送来,竟然是市里排得上号的重点附中。
“这么有本事呢我老公。”邹美竹美滋滋的,仿佛已经拿到了漆洋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搂着漆大海起腻。
“哎哟嗬。”漆大海抱着邹美竹满脸得意,“咱们这儿就没有我用钱砸不开的关系。”
得瑟完,他难得像个正经爹,交代了漆洋两句:“上高中就得好好学了啊儿子,男孩子,不能总跟小孩儿似的,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心里得有杆秤。”
漆洋盘在床上打游戏,应了一声“知道了”。
没等夫妻俩夸够儿子长大了,他朝电脑指了指:“电脑也给我换一台,爸。”
“走吧,商场。”漆大海一招手,“想要什么今儿爸爸给你置办齐全。”
刘达蒙中考考了四百来分,家里也在花钱走关系,一直没个准话儿;赖家豪成绩其实还行,被他妈弄去了一中;其余几个哥们儿职高的职高,私立的私立,没有一个和漆洋一样在附中。
听完一圈人的去向,漆洋想到了牧一丛。
牧一丛的成绩很好,听说中考考了七百多,肯定是一中的苗子。
一帮人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就全看缘分了。
漆洋是抱好了去附中单打独斗的准备的。
结果开学报名那天早上,刚进校园,刘达蒙兴冲冲地给他打电话:“洋子!几班?”
“关你屁事。”漆洋用通知书挡着晃眼的太阳,往17班走,“你爸妈给你运作明白了吗?”
“操,你别动!”刘达蒙喊了一嗓子就把电话挂了。
漆洋原地顿顿脚,一回头,刘达蒙背着个傻大的书包,三步并俩地跑过来,直接往他身上挂。
“你也来附中了?”漆洋挺高兴,拍了刘达蒙一下。
“开玩笑,就你家有钱!”刘达蒙一脸得意,像是他自己考进来似的,“几班到底?”
漆洋把通知书摊开给他看,刘达蒙也摊开自己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乐了。
“这逼17班不会全是关系户吧?”刘达蒙说。
“管他呢。”漆洋的温情只能维持两秒,推开刘达蒙进教学楼,“热死了,别挨着我。”
小镇就这么大,那时候抓教育廉政也还没抓那么紧。
重点高中刚考进来的高一学生,大多还一股书呆子气,两人在学校里随便搂一眼,就看见好几个在九中眼熟,但不认识的面孔。
那些面孔对漆洋和刘达蒙也是同样的反应,窃窃私语这俩人怎么能混到附中来。
“眼熟的全他妈是书呆子傻逼。”刘达蒙朝他们竖中指。
17班在三楼,漆洋和刘达蒙边走边逛,慢悠悠地晃上去。
刚走到三楼拐角,一个挺壮的大高个儿跟几个人闹着往后跑,后背没长眼,一脚踩上刘达蒙的鞋。
“哎哟我——操!”刘达蒙一声夸张的大骂,半个楼道的人都安静下来往这边看。
“你他妈骂谁呢?”大高个儿还挺灵活,转身直接揪刘达蒙脖领子。
“骂你呢!傻逼乱跑什么啊?”刘达蒙跺跺脚,也伸手揪上去,“老子新买的AJ,不长眼啊?”
“我真笑了。”大高个儿拽着裤腿也伸出脚,“有你爹的鞋贵吗?”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推来搡去,漆洋没掺和。
他两手往裤兜里一揣,靠在墙上盯着大高个儿,等着他真动手了再上去帮刘达蒙。
结果两个人还没打起来,人堆里先挤出一个戴眼镜的瘦子。
眼镜儿长得还算文气,鼻梁塌塌着过来劝架:“哎,崔伍,刚开学别打架。”
“上一边去。”被喊崔伍的大高个儿不耐烦地一怼肩膀,塌鼻梁被晃出去好几步。
他是背对着楼梯被荡出去的,眼瞅着就要摔,漆洋伸伸手,拽了他一把。
在漆洋伸手的同时,崔伍和刘达蒙也下意识探出手。
但三个人都不算挽救坠楼的主力军。
一个正在上楼的人横起胳膊,正好顶住塌鼻梁的背心,把他推了回去。
塌鼻梁在楼梯边缘站稳,四面八方地一通道谢。
漆洋一眼都没看他,他盯着塌鼻梁背后刚走上来的牧一丛,挑挑眉毛,吹了道口哨。
真他妈巧啊。
牧一丛看见漆洋,也顿了一下。
几个月没见,他还是那张没表情的死人脸,望着漆洋的眼神里带着不变的漠然与嫌恶。
“哎哟我!”刘达蒙看见牧一丛,又是一嗓子。
他也不管踩了他AJ的崔伍,松开手要去攀牧一丛的肩膀:“这么巧……”
“巧”字还没说完,崔伍一把把他拽回来:“干嘛去,没完呢。”
“拽什么,”刘达蒙回头瞪他,指指牧一丛,“你认识啊?”
“不认识啊。”崔伍愣愣。
“不认识撒开。”刘达蒙怼他。
“怼咕谁呢你?”崔伍继续拽。
牧一丛无视这乱七八糟的两个人,无视掉还在朝他道谢的塌鼻梁,也无视靠在墙上的漆洋,不温不凉地说句“让一下”,径直走进17班的班门。
漆洋乐了。
他跟上去用肩膀碰碰牧一丛的肩头:“你好啊,新同学。”
更像是一种愉悦。
可能牧一丛总归算是熟人,也可能仅仅是自己的娱乐项目又回来了,一种纯粹的恶趣味。
至于之前说过打一场架就两清,那是初中的账两清了,到了高中一码归一码。
刘达蒙将这种心态演绎得更加深入,他是完全的兴奋。
他甚至愿意主动向崔伍认怂,连声说“好了好了算我的错”,整得崔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摆脱掉崔伍,他过来挤在牧一丛另一边,和漆洋像两个护法金刚似的,夹着牧一丛走路。
“你怎么也来附中了,”他像是跟人家关系多好,开口就问,“没去一中啊?”
牧一丛面对这两人的反应,眼底眉梢只有一个字:烦。
他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刘达蒙屁股一欠,跟着就往旁边坐,被漆洋踢开了。
“怎么说,你俩要坐一起?”刘达蒙在漆洋前面一排坐下,“那我坐这儿。”
漆洋没理他,杵着脸看牧一丛。
“你有事?”牧一丛终于开口了。
“你是个腕儿啊?”漆洋说,“还得有事儿才能跟你说话。”
“就是。”刘达蒙跟着说,“都老同学……”
“没事儿就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牧一丛打断了。
刘达蒙“操”一声,漆洋勾着嘴角乐。
崔伍和塌鼻梁丛教室后门进来,朝他们仨人瞅两眼,在漆洋并排的隔壁坐下。
“你们好,”塌鼻梁隔着崔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我叫任维,和崔伍是一个初中的。”
他这冷不丁来段自我介绍,几个人都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他。
“有人理你吗?”崔伍问。
他的表情和语气里,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跟你认识我都觉得丢人”。
“这哥们儿自来熟。”刘达蒙扭头跟漆洋说小话,“尬不尬啊。”
崔伍显然跟这个任维关系不怎么样,挺嫌弃。
听见刘达蒙的话,他像是把两人刚还在掐架的事儿直接忘了,朝刘达蒙投来赞同的目光。
刘达蒙也不计前嫌地点点头,俩人还握了一下手。
将互相的矛盾共同转移到第三人身上,刘达蒙和崔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统一战线。
任维反应也算快,看出刘达蒙是个不好惹的,讪笑着又去看漆洋和牧一丛。
他还没开口,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个水杯,往教室门上拍两下,风风火火地走上讲台。
这应该就是未来三年的班主任了。
漆洋抬起眼皮往讲台上打量。
条纹衬衫扎腰里,裤腰带上别着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西裤配牛皮横条凉鞋。
典型的事儿逼理科男老师穿搭。
“都先自己找座位坐下。”
这老师一句废话没有,起手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吴”。
“我姓吴,教数学,以前的学生都喊我老吴,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
“大道理不说了,上了高中该懂的都应该懂,不懂的谁也救不了。”
教室里开始“嗡嗡”着小声议论,都是刚从初三升上来的新学生,谁经历过这种老师。
刘达蒙的声儿最大,他是故意的,扭着脖子对漆洋说:“高中难熬了,这不是个善茬儿。”
“你,倒数第二排那个,站起来。”老吴突然点名,指向刘达蒙。
刘达蒙像是身上有跳蚤,歪七扭八站起来。
“叫什么?”老吴问。
“刘达蒙。”
“刘达蒙。”老吴点点头,潇洒地往后一指,“后面站着去。”
罚站对于刘达蒙来说就像上厕所,教室后面的空地基本能算他第二个家。
但高中开学第一天,班里谁都不认识谁,看着刘达蒙挨呲儿全捂着嘴偷乐。
刘达蒙也是表演人格上身,长叹一口气,假装无奈地笑了下,磨蹭着站到漆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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