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州到京城需要六日的车程,而六日前谢临沅也才随皇帝微服私访六日,不至于只去这么短的时间。
谢临沅将谢玉阑披着的长发握在手心,捏了捏谢玉阑的脸:“皇兄将在沛州的事做完了,向父皇请命快马加鞭回来的,只用了三日。”
欣喜的情绪褪去,谢玉阑这才发现谢临沅的眼底有些许青黑。
“皇、皇兄三、三日未、未睡?”谢玉阑担忧道。
谢临沅揉了揉鼻梁,道:“偶尔小憩半个时辰,足够了。”
谢玉阑有些心疼:“皇、皇兄去、去睡、睡吧。”
谢临沅没回谢玉阑的话,想到方才谢玉阑坐在书桌前委屈的神色,问道:“玉阑刚刚在看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谢玉阑就想起来了。
他抬起眸子告状:“给、给皇、皇兄留、留的西、西瓜坏了。”
“西瓜是什么?”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想到前几日宋玉声说的话,认认真真地和谢临沅介绍:“是、是从西、西域送、送来、来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很、很脆,很、很甜,好吃。”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的手走到书桌前,就看见柜子里的西瓜色泽早已加深,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
“你别碰。”谢临沅说道。
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枚手帕,将西瓜端了出来,又把里面的蚂蚁全部用手帕碾死。
他将手帕扔进碗中,开口:“等会让婢女将这碗和手帕一齐扔了。”
“好、好,”谢玉阑点点头,他看着桌上的西瓜,指尖蜷缩,“皇、皇兄没、没有西、西瓜吃、吃了。”
谢临沅见谢玉阑还在意这个,将人揽入怀中安抚:“西瓜宫中冰窖肯定有剩的,届时找父皇母后要便是了,夏日炎热,将西瓜放在柜中肯定是要坏的。”
谢玉阑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听完谢临沅的解释,他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玉、玉阑错、错了。”他低头乖乖认错,几缕发丝贴上了他白皙的脸颊。
谢临沅将那几缕发丝往后别,顺势捏上谢玉阑的耳垂,轻轻揉着。
“皇兄没有说玉阑做错了,这算什么错事?玉阑现在该想的事怎么和皇兄一起过生辰。”谢临沅说道。
“皇、皇兄先、先去歇、歇息。”谢玉阑抬起手,抚上谢临沅眼底的青黑。
“我不困。”谢临沅弯了弯眸子。
谢玉阑摇摇头:“困、困。”
说完,谢玉阑便推着谢临沅的腰身,将人往书房外赶。
“皇、皇兄去、去睡觉。”
可惜谢玉阑力气小,怎么都没把谢临沅推动,眼前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还坦然自得地握上了谢玉阑的手腕。
“那玉阑陪皇兄睡会?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如今才寅时,谢玉阑平日都是卯时才起。
“想、想皇、皇兄。”谢玉阑脸颊发烫,将脑袋埋入谢临沅怀中。
谢玉阑小时候还会大方地当着谢临沅的面说喜欢皇兄,想皇兄,可如今越长越大,人也内敛了许多,不再和谢临沅表达自己的部分情感。
谢临沅久违听见了谢玉阑的话,一把将人抱起,声音含着笑:“那就陪皇兄睡会?”
长长的发尾在空中晃了一圈,最后耷拉在了谢临沅的小臂上,谢玉阑一时失重,下意识揽住谢临沅的脖子。
谢玉阑从十二岁起便没和谢临沅一起睡了,他在谢临沅怀中轻轻挣脱了几下,可心中依旧想着谢临沅没怎么歇息这件事,怕自己太用力将谢临沅弄倒,也没再挣扎。
谢临沅在谢玉阑如抽条般长大后就没抱过谢玉阑了,主要原因还是谢玉阑不肯,终于再次抱到了自家皇弟,他轻轻颠了颠,却没感受到谢玉阑的重量。
“怎得还这般轻?”谢临沅眉头蹙紧。
“皇、皇兄也、也在长、长大。”谢玉阑说道。
谢临沅听到谢玉阑的回答却没有满意,他将人抱紧,叮嘱道:“以后多吃点,胖点皇兄也不嫌弃。”
谢玉阑才不肯,三皇兄如今就是胖胖的小胖子,看着可丑了,他用脑袋在谢临沅胸口撞了一下,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胖。”
“行,我们玉阑不变成小胖子。”谢临沅笑出声。
一路上的婢女都低着头,谢临沅瞧见了守在卧房门口的孟九尘,吩咐道:“找个人将书房桌上的碗和里面的东西都扔了。”
“喏。”孟九尘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他家大殿下抱着八殿下进了卧房。
他连忙道:“八殿下的卧房在您卧房旁。”
谢临沅转过身,轻啧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奴才退下了。”孟九尘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将卧房的门关上。
光亮被遮住,房中有些许昏暗,谢玉阑扯了扯谢临沅捆着头发的发带,将其扯开,谢临沅一头长发散开。
“皇、皇兄,睡、睡觉。”谢玉阑道。
“那玉阑不过生辰了?”
“还、还早,下、下午可、可以过。”
谢临沅将怀中人放了下来,说道:“行,玉阑不和皇兄一起睡?”
谢玉阑不是小孩子了,也自然不会像当初不和谢临沅睡就睡不着,他摇摇头:“我、我不困,皇、皇兄睡。”
“好。”
谢临沅将外袍褪去,躺到床铺上。
他确实没怎么睡,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见谢临沅睡着,谢玉阑才轻手轻脚地上前,在床侧蹲下,用指尖隔空临摹谢临沅的眉眼。
半晌后,他才站起身,双腿已经有些酸麻了,他拿起谢临沅放下屏风上的衣物,上面还带着谢临沅身上的气息,以及尘沙的气息。
他拿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头对门外守着的婢女说道:“将、将这衣、衣裳拿、拿去洗、洗了,再拿、拿一套新、新的来、来。”
婢女双手接过谢玉阑递来的衣服,应道:“喏。”
约莫半盏茶,门被轻轻叩响,谢玉阑打开门,就见婢女送来了一身衣裳。
他接过衣裳,随即放在了屏风上,端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侧继续盯着谢临沅。
似乎想要将这十二日的未能相见全部补全。
谢临沅醒来时已经午时了。
他一侧头,就见谢玉阑趴在自己身侧睡着了。
脸颊上的肉堆挤在手臂上,像一团雪球。
谢临沅心中一软,轻轻戳上那一小团肉,怕吵醒谢玉阑,将慢慢挪下了床。
看见屏风上挂着着崭新衣物,谢临沅心中被谢玉阑塞得满满的,他换上衣服,将谢玉阑抱到了床上。
他出了卧房后就走到了小厨房,吩咐今日厨师做了些谢玉阑爱吃的吃食,随后去了皇后宫中。
林轻看着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临沅,一时语塞。
联系到还没回来的皇帝,又想到今日过生辰的谢玉阑,顿时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揉着眉心,问道:“你父皇知道?”
谢临沅应道:“知晓,待会儿臣就带玉阑出宫过生辰。”
“那你来找我作甚?”林轻开口。
“来向母后讨些西瓜,给玉阑吃。”谢临沅想到早晨那坏掉的西瓜,对皇后说道。
谢玉阑醒来时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等他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在床侧,而不该躺在床上。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走到了前厅。
到了前厅就看见了谢临沅的身影,桌上摆着满满的饭菜,还有一碗放在冰块中的西瓜。
“皇、皇兄。”谢玉阑唤道,走到谢临沅身侧坐下。
“吃完饭再吃西瓜。”谢临沅往谢玉阑碗中夹了些菜,说道。
谢玉阑捏着木筷,乖乖点头:“好、好。”
他胃口不大,很快就吃完了。
谢临沅将那碗西瓜推至谢玉阑眼前,示意谢玉阑吃。
谢玉阑叉起一块西瓜,递到谢临沅唇边说道:“皇、皇兄先、先吃。”
谢临沅也没推拒,握着谢玉阑的手腕吃下一块西瓜。
他松开手,弯着唇道:“果真如玉阑所说,又脆又甜。”
岂料谢临沅说完这句话后,谢玉阑似乎对投喂谢临沅西瓜这件事上了瘾,他一块一块往谢临沅唇边递。
见谢玉阑还打算喂,谢临沅一下夺过谢玉阑手中的尖木条,插起西瓜贴到谢玉阑唇侧。
谢玉阑却不吃,他偏着头说道:“皇、皇兄吃、吃了,玉、玉阑再、再吃。”
谢临沅盯着谢玉阑的脸,察觉到眼前人是认真的,挑起眉头,咬了一小块西瓜,随后将西瓜递到谢玉阑唇边,道:“皇兄吃了,吃吧。”
谢玉阑盯着那块被谢临沅咬过的西瓜,睁着眼睛看了一眼谢临沅,好像在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谢临沅却好像没有感知到谢玉阑传递的信息,继续往谢玉阑唇中放。
谢玉阑只好张开唇,就着谢临沅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也仅仅只有一小口,他就重新推回到了谢临沅面前:“皇、皇兄吃。”
谢临沅难得被谢玉阑气笑,他看了眼自己手中只有一点点的西瓜,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也正因如此,原本只是谢玉阑喂谢临沅西瓜,渐渐变成了谢临沅喂谢玉阑自己吃了半口的西瓜。
谢玉阑一连吃了好多块,他连忙按住谢临沅还打算叉西瓜的手腕:“玉、玉阑饱、饱了。”
“饱了?”谢临沅问道。
“嗯、嗯。”谢玉阑点头。
谢临沅站起身,拉起谢玉阑的手,说道:“那走吧。”
“去、去哪?”
“带玉阑出宫。”
作者有话说:
----------------------
互相投喂食物的兔兔和小狐狸QAQ
谢玉阑直到被谢临沅拉到宫门前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皇、皇兄,出、出宫干、干什么?”谢玉阑停下步子,问道。
“带你出宫过生辰。”谢临沅回道。
谢玉阑睁大了眼睛:“出、出宫过、过生、生辰?”
倒也不是他震惊,而是前几年他的生辰都是在宫中和谢临沅一起过的,没有出过宫。
“今岁的乞巧节有河上表演,到时晚上皇兄带你去看。”谢临沅解释道。
谢玉阑还没看过河上表演,听见谢临沅的话他起了兴趣,点头应道:“好、好。”
今日乞巧节,街上都是些女子在卖自己的手织品,一股股不同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整条街都显得格外芳香。
谢玉阑拉着谢临沅的手四处走着,他的视线落在一处小摊上,上面摆满了各种香囊。
“兄、兄长。”谢玉阑扯扯谢临沅的袖子。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的视线看去。
“想要?”他问道。
“嗯、嗯。”
谢临沅握着谢玉阑的手腕,将人带到了摊前:“挑一个。”
谢玉阑看着,看见了一枚淡绿色绣着青竹的香囊,眼睛一亮拿了起来。
他偏着身子举起手中的香囊给谢临沅看。
“喜欢这个?”
谢玉阑摇摇头,拿着香囊比到谢临沅的玉佩旁,香囊上绣着的青竹和玉佩上的竹子竟格外相称。
“和、和兄、兄长配。”
“那兄长也给玉阑挑一个?”谢临沅道。
谢玉阑想了想,点点头应道:“好、好!”
谢临沅一眼就瞧见了一枚玉白色香囊。
这枚香囊似新雪凝就,玉白色缎面上流淌着温润的光。
月光银的丝线绣出一弯下弦月,针脚细密如星子洒落的轨迹,月下影影绰绰用艾绿丝线勾了半丛竹影。
竟和谢玉阑给谢临沅的那枚看上去像一对。
摊上的姑娘瞧见,笑着说道:“二位公子是?”
“兄弟。”谢临沅回道。
姑娘的眼神在二人的容颜上打量了片刻,思索着说道:“看上去不太像呀,不过两位公子都俊俏,这香囊倒是称你们。”
不止一个人说过谢临沅和谢玉阑不像,不过谢临沅也从未做过他想。
“胞弟像他的母亲。”谢临沅解释道。
姑娘点点头,回道:“原是如此。”
“玉阑喜欢这个吗?”谢临沅拿起那枚香囊给谢玉阑打量。
“兄、兄长挑、挑的,都、都喜欢。”谢玉阑道。
谢临沅把两枚香囊放在一起,问道:“多少银两?”
姑娘比了一个数。
谢临沅拿出碎银,放在摊上。
他转过身,把那枚玉白香囊系在谢玉阑的腰间。
谢玉阑眨眨眼,从谢临沅手中拿过那枚青绿色,给谢临沅也系上。
那位卖香囊的姑娘看见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弯着唇笑着。
从卖香囊的摊子上离开后,两人又陆陆续续买了些小玩意,谢临沅给谢玉阑买了一枚新的玉佩,和那枚香囊也相称。
“之前送你的玉佩还在么?”
给谢玉阑带上新玉佩,谢临沅突然问道。
谢玉阑知道谢临沅问的当初送自己的那枚,他回道:“放、放在盒、盒子里面。”
“我还以为你丢了。”
那枚玉佩小,谢玉阑长得又快,很快就在他手腕上带不下了,谢临沅也就给谢玉阑取了下来,谢玉阑舍不得,让谢临沅把玉佩给他。
谢临沅给了以后就不知道谢玉阑放在哪了,因为自那以后他也没看见谢玉阑带过。
“兄、兄长给、给的,都、都不会、会丢。”谢玉阑认真回道。
谢临沅笑笑,捏了捏谢玉阑的脸:“知晓了。”
从卖玉佩的店上出去,一股焦糖混杂着麦香的香气传来,谢玉阑闻到了,他偏头问谢临沅:“兄、兄长,这、这是什、什么味、味道?”
谢临沅也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他随着来源拉着谢玉阑走,走到了一处摊前。
小摊上是流动的琥珀色胶体,谢临问小贩:“这是何物?”
小贩回道:“麦芽糖,可好吃勒,要来一串吗?”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问道:“想吃吗?”
谢玉阑上下晃晃脑袋。
“来一串。”
小贩说了个价格,谢临沅就将碎银递了过去。
付完钱,就看见小贩拿起一根木棍,搅动着那胶体,很快就卷起了很大一块麦芽糖。
“公子给。”小贩递到谢玉阑面前。
谢玉阑双手接过,张开唇咬了一口麦芽糖。
麦芽糖和糖饼糖兔又有所不同,口感绵密黏滑,拉丝感强,入口如绸缎般包裹舌尖。
在口齿间黏黏糊糊的。
谢玉阑舌尖动着,将黏着的麦芽糖咽了下去。
谢临沅看出来这种糖有些粘牙,他问道:“好吃吗?”
谢玉阑含着木棍上的麦芽糖舔着:“好、好吃。”
小贩听见谢玉阑的话,也意识眼前这位年长的公子是听这位小公子的话的主,忙问道:“小公子要买些回去吃吗?明日我就不卖了。”
“这糖能带回去久放吗?”谢临沅问道。
“我这还卖糖块,和这小公子手中的味道一样。”小贩说道。
“要买吗?”
谢玉阑含着糖,有些说不出话,听见谢临沅的话,他含含糊糊地回道:“要、要。”
“那便都买了吧。”
小贩一听是个大顾客,忙把所有麦芽糖块都用油纸打包起来,恭敬递到谢临沅手中:“一共四十文。”
谢临沅将银两递给小贩,沉甸甸的油纸到了他手中,他往后处看了一眼,一个侍卫走了过来。
他将油纸递到侍卫手中,说道:“放到马车里。”
“喏。”
谢玉阑将麦芽糖吃完,问道:“怎、怎么有、有人跟、跟着呀。”
“一直都有,玉阑没发现而已。”谢临沅解释道。
谢玉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他扯住谢临沅的袖子:“拿、拿些糖、好、好吃,等、等会吃。”
“好。”
谢临沅叫住侍卫,抓了一把糖出来,放入自己袖中。
谢玉阑似乎对这种糖上瘾了,一下午吃了很多,吃到口中都是一股麦芽糖的气息。
到了晚时,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前去船舫,小厮将两人迎进了靠河岸的包厢,将窗户打开:“公子,这里便是晚上看河上表演最好的位置了。”
“布菜吧。”谢临沅说道。
“好勒。”
没多久,一道道菜就被送了上来。
河上的河灯也亮了起来,一瞬间河灯如昼。
不远处的两岸已悬起绵延的纱灯,暖黄的光晕在风中轻晃,将河水染成流动的鎏金。
数艘画舫缓缓驶入河心,船头立着彩衣乐伎,琵琶声破空而起,如珠落玉盘,与笛箫合鸣。
下一秒鼓点骤急,舫中跃出数名舞姬,广袖翻飞似蝶。
谢玉阑看着窗外的场景,眼里似倒映着河灯一般闪着:“皇、皇兄,她、她们跳、跳得真、真好。”
谢临沅对画舫上的舞姬没太大的兴趣,他的视线落在了岸边茶肆酒楼上,贵人凭栏掷赏;百姓挤在石桥旁,孩童则坐在大人肩头,指着水下的水傀儡发出惊呼。
“玉阑喜欢看吗?”谢临沅问道。
相似小说推荐
-
开局只有一拐杖?!(一千零一个柯) [无限流派] 《开局只有一拐杖?!》作者:一千零一个柯【完结】晋江VIP2025-10-17完结总书评数:991 当前被收藏数:28...
-
恶毒笨蛋美人O翻车后(澜海遥) [玄幻灵异] 《恶毒笨蛋美人O翻车后》作者:澜海遥【完结】晋江VIP2025-10-19完结总书评数:250 当前被收藏数: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