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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囚笼(木三观)


铁横秋浑身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尖锐的痛楚正撕扯着他的神魂。
下一刻,铁横秋被拽起来,身体一轻。
天旋地转之间,他跌倒在一片冰冷的地板上。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魔宫正殿。
四周高耸的魔像无声垂眸,大殿中央的铜炉依旧静静燃烧,一切平静得可怕,仿佛方才的人间惨剧从未发生。
月薄之立在殿中央,衣袂上的魔气还未散尽,银灰色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铁横秋身上的魔气锁链已然松动了几分,让他得以勉强支起身躯,缓缓坐起。然而,四肢却仿佛灌了铅般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视线穿过凌乱垂落的发丝。那道立在阴影中的身影既熟悉得刻骨铭心,又陌生得令人心悸。
“告诉我,”这道阴影发出一道轻若无物又重若千钧的声音,“此时此刻,你还爱我吗?”

第153章 小五杀我
月薄之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在浓墨般的夜色中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冷光。
这双星眸,透出一股极致的希望,以及同样极致的绝望。
“小五,你还爱我吗?”
“一定是不爱了。”
“你说无论我是人是魔,你都爱我。”
“但不过是一句顽话吧,你最会骗人了。”
“也许是真的?即便我如此不堪阴暗,你还是爱着我……”
月薄之看起来巍峨如山,但谁也不知他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期待与恐惧在他心中交织成网,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然而,铁横秋此刻处在巨大的震撼中,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殿内的阴影更深了。
月薄之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像是被寒霜扑灭的烛火。他嘴角扯出一个极轻的弧度,却不是笑:“果然,你是骗我的。”
铁横秋颤抖着睫毛,干裂的唇间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月薄之……”
听着铁横秋带着冷意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月薄之心头更冷了:“我说什么来着?你必然是会恨上我的。”
铁横秋竭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大约是魔气凝聚的锁链太重,又或者是他心神虚弱,他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只能颓然跌回原地。
月薄之缓步向前,垂眸凝视着狼狈不堪的铁横秋:“真可怜。”
他这句话说得那么轻,轻得仿佛不是在说铁横秋,而是在说自己。
他缓缓屈膝蹲下,苍白的手指抬起铁横秋的下巴。这个动作既像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两人的目光终于在这片昏暗中对上。
大殿的铜炉还燃烧着魔焰,投下诡异的火光。
此刻的月薄之周身魔气缭绕,浓郁得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身为元婴的铁横秋都有些看不清月薄之的身形了。
唯有那双眼睛,如月似刃,即便隔着万丈魔障,千重云霭,依旧能穿透一切阻隔,直抵铁横秋神魂深处。
此刻这双眼正死死锁住他,眸中翻涌的情绪比周遭魔气更为汹涌,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灼出洞来。
铁横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溅在月薄之的衣襟上,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去。
月薄之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瞬间崩裂,眼底闪过恐慌,下意识张开双臂,将软倒的铁横秋紧紧搂入怀中。
就在魔气锁链因此松动的一瞬间——
铁横秋猛然睁大双眼,眼底寒光乍现。
他闪电般抓住缠绕在手臂上的锁链,一个翻身就将冰冷的铁链狠狠勒住了月薄之的脖颈。
两人此刻的姿势宛如一个扭曲的拥抱,铁链在他们之间绷成一条致命的线条。
月薄之眼睛一眯,心痛至极,脸上却闪出一丝笑意:“不错,这一招,不错……小五……”
铁横秋手臂一颤,没想到月薄之居然如此云淡风轻。
“你要杀我吗?”月薄之声音因铁链的压迫而变得沙哑,却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温柔。
铁横秋抿紧嘴唇。
他当然不要杀月薄之。
他默运《太一澄心法》,精纯的灵力自丹田涌出,顺着双臂经脉流淌至锁链之上。
那灵力如清泉般沿着魔气锁链逆向而行,通往月薄之周身,无声净化那些几乎凝成实质的滔天魔气。
澄澈的灵力如春风化雪,轻易涤荡开月薄之体表的魔气。
铁横秋甚至看到月薄之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就在他暗自欣喜时,异变陡生!
月薄之紫府深处爆发出滔天魔气,如万马奔腾般顺着锁链反噬而来。那魔气阴冷刺骨,带着令人战栗的陌生气息,震得铁横秋虎口迸裂,鲜血顺着锁链蜿蜒而下。
“不对——”铁横秋敏感地察觉到不妥,这魔气中夹杂着陌生的阴冷,与月薄之原本清冽如霜的气息截然不同。
即便入魔,月薄之的魔气也如寒梅映雪,带着孤傲的凛冽。而此刻翻涌而出的,是某种更为原始的力量,蕴含着亘古的混沌,古老得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绝非月薄之所有。
即便是古玄莫的种魔,也不能媲美这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铁横秋仅仅是接触到,就感到神魂如被万蚁啃噬,紫府内的元婴都痛苦地蜷缩起来。
下一步,那亘古魔息便要侵袭元婴。
千钧一发之际,《太一澄心法》自行运转,一道清光自丹田升起,如月华般护住元婴。那魔气触到清光便如雪遇朝阳,渐渐消融退散。
铁横秋惊魂未定地收回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尚幸,铁横秋保存了自身。
但不幸的是,他被这一下吓得缩了手,停止了对月薄之的净化。
魔气再次翻涌而上,扰乱了月薄之的神智。
月薄之虽是天纵奇才,终究不过百余年道行。在动辄千岁的修真界里,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没有宗门栽培,更无名师指点,自然不通晓除剑道之外的玄妙秘术。
此刻他只以为铁横秋突然发难,那锁链上传来古怪力道。一股前所未见的玄妙灵力破体而入,竟将他的护体魔障寸寸击碎。
这灵力所过之处,如滚油泼雪,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月薄之喉间溢出一声痛哼,唇角渗出暗血,他却低低笑了起来:“好……好得很……这招对付魔修,果然厉害……”
铁横秋哪里知道月薄之心里已经大大误解了自己。
他此刻整个心神思考的都是:这陌生又古老的魔气是从何而来的?
月薄之如今的修为不说天下第一,但也难逢敌手,谁能在他的紫府里动手脚?
忽然,古玄莫曾经说过的话浮现铁横秋脑海:“自月薄之登临魔尊之位,这魔宫地脉便与他灵脉相生相连。正因如此,他才能借地脉之力,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供应,灵脉不绝,杀招不息,再无人能敌……”
铁横秋浑身一震,目光倏地扫向地面。
铁横秋脑中如电光劈开迷雾——这混沌魔气源自地脉!
是了,是了!
铁横秋了悟了。
他想起那些口口相传的魔尊故事,历代魔尊皆能独步天下,即便面对正道围剿也游刃有余。按照古玄莫所言,这全因他们以秘法将紫府与地脉相连,获得取之不尽的魔气支撑。
可那些曾经独步天下的魔尊,最终都莫名陨落,连尸骨都寻不得半分。
天道至公,岂有尽善尽美之事?
以一己之躯,承载整个魔域的地脉魔气,焉能没有代价?
铁横秋心头剧颤,忽然明白为何历代魔尊最终都会莫名陨落。
曾经睥睨天下的强者,为何总在鼎盛之时突然销声匿迹……
如今看来,恐怕都是承受不住这地脉中亘古积存的混沌魔气,最终反噬而亡!
铁横秋忙握住月薄之肩头:“你醒醒,你这是被魔气侵袭了神智!”
这话不说还好,一旦说了,像火星溅入油锅,月薄之眼中的魔焰暴涨。
他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幻想那个纤尘不染的月尊吗?”
铁横秋一怔。
“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真实。”月薄之漠然道。
铁横秋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月薄之反手扣住手腕。
月薄之凝视着他:“你根本不知道,我每次看着你,都在想些什么。”
铁横秋瞳孔骤缩,腕间传来的刺痛让他呼吸一滞。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月薄之另一只手抚上铁横秋的眼睛,“那就让我做给你看罢。”
铁横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地面。
月薄之的身影逆着魔焰的光,在他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魔气凝成的锁链缓缓收紧,将铁横秋的双手牢牢禁锢在头顶。
撕扯与缠绵,暴戾与温柔,这些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激烈碰撞。
锁链在挣扎中哗啦作响,修长的手指掐住铁横秋咽喉,指腹却带着颤抖的温柔。
月薄之俯身落下一吻,正是温存一刻,却突然如受惊的毒蛇般,弹出齿尖,刺入铁横秋的皮肤。
待铁横秋吃疼地闷哼一声,却随即感受到温热抚过伤口,将渗出的血珠卷入口中。月薄之的神情沉醉,像是在品尝世间最醇美的佳酿,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餍足,又很快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铁横秋在剧痛与战栗中恍惚。
“月薄之……”铁横秋迷茫地呢喃着。
“呵,”月薄之笑着探入,“你看,你也做好了接纳你痛恨的男人的准备了……”
在令人心悸的潮湿里,铁横秋闷哼一声,潮红染上脸颊。
月薄之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真没出息。”
在极致的占有与极致的怜惜间,月薄之的指尖缓缓扣入铁横秋指缝。
铁横秋紧紧闭着眼睛。
他是人,他也是一个男人。
他自然也明白,一个男人最快乐的时候,想必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他是那么熟悉月薄之,自然也知道他什么时候最快乐。
就在月薄之的欢愉登顶的时候,铁横秋骤然睁开双眸,眼神闪过一丝清明。
月薄之意识到什么不妥,定定看着铁横秋。
可铁横秋依旧被他以绝对优势的姿势压制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毫无分离的余地。
这样的铁横秋,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阵鸟唳响起。
月薄之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只见朱鸟浴火而出,长喙一张,便是一道纯正离火直喷向大殿中央的阵眼!
离火焚地的刹那,整座魔宫都为之震颤。
朱鸟振翅长鸣,纯净的离火如瀑倾泻,将镌刻阵纹的玄铁地砖烧得通红炸裂。连接地脉的魔气通道在烈焰中扭曲。
月薄之紫府传来剧痛,自顾不暇,铁横秋身上的魔气锁链便一挣即断。
铁横秋身形如电,一个腾跃便稳稳落地。只见月薄之蜷缩在地,脖颈上青筋暴起,面如金纸。
看来,古玄莫说的不假,此阵一旦被破,月薄之就脆弱不堪,更无力禁锢自己了。
然而,铁横秋却不思逃跑,反而走向月薄之,把他扶住。
月薄之痛苦不堪,抬头看着口吐离火的朱鸟,嘴角冷笑:“是啊……我差点忘了……”
铁横秋虽身陷囹圄,却始终藏着一张底牌——朱鸟夜知闻。
当年在神树山庄中结下的血契,让这一人一鸟即便相隔万里也能心意相通。
朱鸟身负火遁神通,而且魔宫禁制也对他开放。
因此,朱鸟想要瞬息来到此地,不过是铁横秋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可笑的是,当初的血契,是月薄之亲手奉上;
也是月薄之亲自为夜知闻大开方便之门,允他自由出入各处禁地;
就连这地脉大阵最脆弱的阵眼所在,也还是月薄之自己指给铁横秋看的……
月薄之看着铁横秋,眼中翻涌着痛色。
铁横秋猛地抱住月薄之,抬起手掌,毫不犹豫地按在他心口。《太一澄心法》的灵光如利刃出鞘,顺着血脉经络直贯而入,在月薄之体内掀起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
本就因强行镇压地脉而遭受反噬的灵脉,此刻被这霸道功法强行涤荡,每一寸经脉都仿佛被千万根银针同时穿刺。
月薄之浑身剧颤,冷汗霎时浸透层层衣衫,一缕殷红自他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他却将所有的痛呼都锁在喉间,只余破碎的喘息。
他抬起苍白的脸,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铁横秋面上:“小五……小五是在杀我吗?”

他说得很坚决,“我是在救你!”
月薄之本非迟钝之人,很快感觉到铁横秋的手法并非伤害,而是一种涤荡魔气的法诀。他立即联想到铁横秋从古玄莫那里习得的《太一澄心法》。
然而,确认了铁横秋并非杀害自己,而是要净化自己的时候,月薄之反而更灰暗了。
“你果然……”月薄之说,“容不得我是魔。”
铁横秋眉头大皱,实在没法在这个关头和月薄之辩经。
他双目紧闭,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掌心流转的灵力上,一寸寸逼退那些盘踞在月薄之紫府中的混沌魔息。
所幸阵眼已破,地脉深处翻涌的魔气不再源源不断地灌入月薄之体内。铁横秋能感觉到,随着《太一澄心法》的运转,如附骨之疽的阴浊之气正被一点点抽离、净化。
月薄之的魔息渐渐平稳下来,只是面色仍苍白如纸。
铁横秋不敢松懈,额间青筋暴起,灵力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被魔气侵蚀的经脉。
——快了,就快结束了。
朱鸟依旧在大殿中央盘旋。
魔宫有灵,感觉到遭受攻击,铜炉里的魔焰暴涨。
朱鸟长唳一声,纯净离火与污浊魔焰当空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座魔宫簌簌颤抖。
魔宫禁制本就因阵眼被毁而摇摇欲坠,此刻在离火的冲击下更是支离破碎。
梁柱不堪重负,地面如波浪起伏,猩红光点飘摇在狂乱的灵气乱流中,掀起阵阵烟尘。
这儿的轰鸣,自然惊动了守卫。
正如夜知闻先前透露的那般,月薄之的亲卫虽个个都是心腹死士,数量却极为精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全部集结在大殿时,却见竟不过十二之数。
他们看见眼前景象,只觉不可置信——固若金汤的魔宫摇摇欲坠,他们奉若神明的魔君正被铁横秋扣在怀中,唇角溢出的鲜血将雪白前襟染得刺目。
“护驾!”魔侍长暴喝出声,长刃直指铁横秋!
十二柄魔刃同时出鞘,殿内顿时杀气滔天。
铁横秋正处于净化魔气的关键时刻,全身灵力都倾注在月薄之体内,根本无暇分神应对来势汹汹的魔侍。
十二道黑影已凌空跃起,魔刃寒光眼看就要将铁横秋吞没。千钧一发之际,他心念急转,芥子袋中寒芒乍现。
一张玄铁面具瞬间覆上他的面容。
魔侍们的攻势骤然凝滞,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齐刷刷落回原地,面面相觑。
虽然魔尊有令“见此铁面,如我亲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就在这时候,月薄之微微抬起眼睑,虽然说不上话,却只是艰难地抬一抬手指。
只见华光一闪,魔袍已严丝合缝地穿在了铁横秋身上。
玄袍铁面,赫然就是魔尊本人。
魔侍们此刻更是呆若木鸡:“魔尊……魔尊……到底谁是魔尊??”
然而,用尽这一丝力气后,月薄之便阖目昏迷,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殿顶盘旋的朱鸟忽然收拢羽翼,赤红火光中化作一袭绛衣的夜知闻飘然落地。
众魔侍如见救星般急呼:“夜大人,您看……”
夜知闻却朝铁横秋纳头便拜!
魔侍们见状再不敢迟疑,齐刷刷跪伏在地:“拜见尊上!”
铁横秋此刻倒是心情复杂,却也无力多说什么。
夜知闻抬头望了一眼不断崩塌的穹顶:“尊上,魔宫崩溃在即,此地不宜久留啊。”
铁横秋抱着月薄之,低声说:“还差一点儿……”
夜知闻点了点头:“理解,但这儿太危险了,要不我先走?”
铁横秋:……可真是我的好灵宠啊。
铁横秋目光扫过摇摇欲坠的殿宇,便对夜知闻和十二魔侍说:“魔宫崩塌在即,你们先撤。我办完要紧事就和你们汇合。”
夜知闻点头如小鸡啄米。
魔侍长却道:“此地危险,还是让我们保护尊上吧。”
“唉……”铁横秋听这一声“尊上”,实在是受之有愧。他垂眸看了眼怀中气息微弱的月薄之,端起架子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先去!”
听到铁横秋语气强硬起来,魔侍们只好道:“那,属下先行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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