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横秋:……有道理啊。
 还是名门子弟懂的门道深啊。
 铁横秋想起什么,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说起来,我这几天光顾着比赛,也不知道凌霄宫主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魏琇莹蹙眉答道:“这件事,我劝你就不要再去打听了。听说为了大比秩序稳定,大家一致决定不要大张旗鼓查案。要我说,八成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含糊了之。”
 铁横秋惊讶道:“凌霄宫的弟子也不闹吗?”
 魏琇莹轻笑一声:“宫主骤然陨落,首徒又不成器,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心力生事?倒是万籁静,该乐得睡不好觉了吧。”
 铁横秋心下一动:“和万籁静什么关系?”
 “咳,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魏琇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记得吗,先前云隐宗势颓,被各方蚕食?其中就以凌霄宫出手最狠。如今形势倒转,压力全落到凌霄宫头上。他们当初从云隐宗吞下的好处,如今不仅被万籁静尽数收回,还倒赔了不少呢。”
 铁横秋倒不以为意:“凌霄宫主当初的确仗势欺人啊,万师兄这么做也没错。”
 “修真界谁会讲对错呢?”魏琇莹笑了一下,“就像咱们阁主,近年越来越老了,阁内要把他踢下去的风声越来越盛。我看他再不认清形势,自己退下来,就要被暗杀了。”
 “你师尊要被暗杀了,你还乐呢?”铁横秋道。
 魏琇莹却道:“玄机阁中多是机关术士,像我这般纯粹练剑的是异类。阁主之位由谁坐,于我而言并无分别。横竖谁坐上那位子,我便称谁一声师尊罢了。既然都是充门面的,我当然希望一个强者给我充啦。”
 铁横秋感叹道:……正道魔道,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嘛。
 日子转眼就到了决赛。
 铁横秋对此还是非常重视的,而月薄之嘴上说没所谓,但还是挺支持的。
 主要体现在决赛前夜,蛊毒很懂事地没有发作。
 总决赛,他遇到的对手,正是何处觅。
 铁横秋也很感慨:“没想到是和他巅峰对决了!”
 月薄之冷冷道:“他可是你的好师兄,你手软些,也是寻常。”
 铁横秋暗道:这哥们又要作了。
 铁横秋忙说道:“这可事关净时莲心,是要治你的病的!什么师兄师弟,就算我亲爹来了,我都照砍不误!”
 这话让月薄之感动不起来,因为他不觉得砍亲爹是什么大事。
 铁横秋大步踏上试台,目光扫过观战席。
 原本属于凌霄宫主的位置已然空置,而原先居于次席的万籁静,此刻座次已挪至正中,端坐于百丈仙人的左侧。
 只见万籁静高踞台上,长袍随风轻扬,周身隐隐流转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深沉气息。
 铁横秋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寒意掠过脊背,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深究。
 铁横秋面对何处觅,心中并非全无负担。
 此战于何处觅而言,同样至关重要。若能夺得魁首,何氏少主之位便将彻底稳固,昔日轻视他的人,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这就是修真界:道理硬,没有血统硬;血统硬,终也没拳头硬。
 为了此战,何处觅甚至提前将不少珍宝送至铁横秋手中,言语间意味深长:
 “净时莲心虽然是世间至宝,但你想要拿去的话,我是不会和你争的。但无配不成方,即便有净时莲心,要熬制灵药,也需要很多天材地宝配伍。如果我能坐稳何氏少主的位置,何氏会鼎力相助,不计成本地为你炼就疗伤丹药。”
 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
 何处觅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铁横秋在台上留一手。毕竟魁首的虚名对他这等散修并无大用,而铁横秋所求,不过是为道侣制药。而这件事,何处觅是可以帮上大忙的。
 这是双赢!
 铁横秋也不是没有心动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向腰间那柄长柳剑时,心头却骤然一定:若在擂台之上弄虚作假,我如何对得起月薄之,又如何对得起梅蕊一脉的传承?
 何处觅有一点说得对,我是一介散修,虚名对我无用。
 但我也不仅仅是一介散修!
 若我败在台上,世人不会说是散修铁横秋输给了何处觅,只会说是月尊传人败给了何氏少主!
 更别提,铁横秋要是故意放水,肯定会被月薄之看出来的。
 到时候这醋坛子打烂,又不知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的醋海翻波!
 铁横秋便对何处觅郑重道:“剑修出手,就要对得起自己的剑!”
 这话很短,但足以让何处觅听清楚了铁横秋的决心。
 何处觅非但不恼,看着铁横秋的眼神还更加敬佩了:“好,不愧是铁师弟!那我们就擂台上见真章吧!”
 说着,何处觅还是把带来的礼物留下了。
 铁横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
 何处觅却轻摇珐琅扇,含笑打断:“无论胜负如何,你我的交情不变。”
 铁横秋望向他,目光之中亦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今日,擂台之上,二人也是如此对望。
 他们郑重拱手:“请赐教!”
 铁横秋手腕一抖,长柳剑倏然刺出,剑身细如长针,柔若垂柳,一招“寒梅点雪”,直逼何处觅双目。
 何处觅手腕轻振,那柄看似风雅的珐琅折扇“咔嗒”连响,扇骨节节相扣、延展拼接,顷刻间化作一柄金纹精美的长剑,格挡下铁横秋这开门见山的一击。
 他步法变幻,剑势陡然刚猛,长剑破空,金纹流转如霞,剑风凌厉刺向铁横秋下盘。铁横秋却不硬接,长柳剑倏然一抖,柔韧剑身弯如新月,轻巧卸去攻势,旋即弹直反击,剑尖颤动如梅花乱舞,点点寒光直刺何处觅周身要穴。
 二人身影交错,剑光缭绕战作一团,台下观众只见光影交错,已难分辨二人身形。
 百丈仙人端坐台上,抚须含笑,连声道:“好,好,好。不错,不错。正道剑修一脉,果然后继有人。”
 万籁静亦微微颔首,笑意温润。
 “玄机阁主”在一旁笑道:“说来有趣,这两位俊杰,竟皆出自云隐宗门下。那云思归虽已入魔,教导弟子倒确有几分过人之处。”
 万籁静却轻笑摇头,道:“云思归在位时,私下总有事忙,何曾亲自指点过弟子?”
 旁边几个人听了,窃窃私语:“私下?私下的事是指……”
 “对哦,不是说云思归都忙着卖钩嘛。”
 听到这话,玄机阁主的脸皮几乎绷不住要裂开。
 披着玄机阁主皮的云思归暗自咬牙:何处觅何其恶毒,居然想出了这样的谣言来害我!
 要知道,什么走火入魔杀人放火的传闻都也还好,偏偏是这种下三路的难缠。
 简直是臭狗屎一样,一旦沾上了,那是不疼不痒,却能恶心好久!
 万籁静说完那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后,已然将视线转回台上。
 但见台上已经是风起云涌,铁横秋剑势骤变,长柳剑如灵蛇吐信,倏忽间连出七剑,剑剑皆点向何处觅剑招流转间的细微间隙。
 何处觅挥剑疾格,珐琅长剑虽绚烂如霞,却被那如影随形的细密剑光逼得步步后退。
 万籁静叫道:“好!”
 百丈仙人也感叹道:“这招寒梅吐蕊,已经有几分罗浮仙子当年的意思了。”
 万籁静含笑问道:“晚辈年轻识浅,未曾有幸见识罗浮仙子的风采。不知她当年是何等惊才绝艳?”
 百丈仙人目光微凝,似遥忆往昔,片刻后只缓缓道出一句:“罗浮仙子的剑心,纵是月薄之,亦不能及。”
 此言一出,四座皆寂。在场众人无不神色一肃,心生敬仰。
 就在此刻,台上何处觅一声清啸,竟也使出压箱底的绝招!
 那柄流光璀璨的长剑骤然分解,节节断开,化作十数段金纹闪烁的珐琅碎片,悬空飞旋,如蝶群纷飞,自四面八方扑向铁横秋。
 铁横秋眸光一凝,却不退反进。长柳剑倏然回卷,剑尖轻颤如柳梢点水,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绵密柔韧的圆弧。
 何处觅见状,指诀疾变,碎片凌空回旋,再次聚合为剑,清喝一声,人剑合一,如金虹贯日般直刺而来!
 铁横秋却不闪不避,长柳剑倏地笔直如松,迎向来剑。
 双剑剑尖于空中精准相抵:“铮——!”
 清越剑鸣久久不绝。
 何处觅的剑再难寸进,而铁横秋的剑尖却微微一颤,一股柔韧绵长的后劲骤然吐出。
 何处觅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巧劲透剑而来,手中长剑几欲脱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震退十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望着自己微颤的右手,又看向依旧气定神闲的铁横秋,终于缓缓还剑入鞘,抱拳苦笑道:“铁道友修为精深,何某……甘拜下风。”
 台上台下,一时寂然,旋即掌声雷动。
 铁横秋收剑入鞘,拱手一礼,声音清朗:“承让了!何少主重修剑道不过数日,便能臻此境界,天赋之高实属罕见。假以时日,剑道造诣必然青出于蓝,远超云思归那老匹夫!”
 听到这话,云思归眉心一跳:没事就踩我两脚呗。
 何处觅笑而不语。
 此时,百丈仙人缓缓自席间起身,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如此说来,本届大比的魁首——已然产生了。”
 铁横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灼灼地望向百丈仙人,眼中满是对净时莲心的期盼。
 而月薄之也与有荣焉般含笑望着铁横秋。
 他凝视得那样专注,仿佛比起能救命的净时莲心,他更在意的是铁横秋那抹意气风发的笑容。
 就在此时,云思归忽然抬袖,扬声道:“仙人且慢!”
 声音蕴含真气,清晰传遍全场,顿时将众人目光尽数吸引过去。
 百丈仙人微怔,抚须问道:“玄机阁主有何要事?”
 只见云思归不慌不忙,拿出一枚发光的玉牌,说道:“实不相瞒,前日魔修作乱之事,让我心下难安。我特命弟子搜山,他们今日果然有收获!”
 说着,云思归一挥手,就见魏琇莹为首的几个玄机阁弟子押着五个魔修出现在现场。
 铁横秋见状,心中暗叫不妙。
 这五个魔修,铁横秋认得,乃是守在白光山附近的魔侍。
 略眼看去,魏琇莹的剑法精妙,还配了几个精通炼器的弟子一起,只要锁定了方位,要活捉这五个魔侍并不难。
 只见五名魔侍周身被暗沉乌金的缚魔索紧紧缠绕,显然已被彻底禁锢。这缚魔索乃玄机阁秘宝,威力非凡。
 眼前这几名魔侍虽身手不弱,可一旦被缚魔索缠上,自然是难以脱身。
 不仅是铁横秋,就连一向从容的月薄之,望见那几名被缚的魔侍,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云思归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心底暗自发笑:我虽一时奈何不得你们二人,但对付这些小鱼小虾,却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我都不必亲自动手呢。
 只需借这玄机阁主的身份稍作安排,自有无数正道之士,甘愿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果然,魏琇莹也是只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拱手说道:“师尊,幸不辱命!”
 云思归点点头,对百丈仙人道:“我昨日再次启用血晷,寻到了这几个魔修的踪迹,如今看来,之前的血案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苏若清闻言,眼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死死盯向那几名魔侍,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百丈仙人目光如电,扫过那几名魔修,却缓缓摇头:“他们的修为,还犯不了那样的血案。”
 云思归似是早有预料,从容应道:“仙人明鉴。他们服饰统一、行动有序,显是受过严训的魔侍。这等人物背后,必有魔主操纵。那血案想必正是其主所为。”
 还未等百丈仙人回应,云思归对魔侍说道:“大胆魔人,还不从实招来?”
 五名魔侍虽被缚魔索紧紧捆绑,动弹不得,眼神却清亮如泉,毫无惧色。
 云思归指着其中一个魔侍,喝问道:“说出你们的主使!”
 魔侍冷哼一声:“神经!你才煮屎!”
 云思归:…………死到临头还玩谐音双关?!
 云思归大怒,对牵引着缚魔索的魏琇莹说道:“对他们用刑!”
 铁横秋:……可恶的老贼,这个撞聋侍卫算半个残疾人了吧,你还欺负他!
 魏琇莹接收到“师尊”的命令,马上就要动手。
 铁横秋坐不住了,只道:“无凭无据就严刑逼供,这是正道所为吗?”
 云思归冷笑道:“难道和魔修还讲江湖道义吗?”
 铁横秋脸色发青。
 云思归目光如刃,扫向他道:“你这般维护他们,莫非……与他们有所牵连?”
 一旁的苏若清闻言眼神骤厉,恍然接道:“不错!血晷之前曾指向铁横秋的道侣……难道你们当真与魔人有所勾结?!”
 铁横秋凛然道:“我愿立下血誓,凌霄宫主之死,与我绝无半点干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血誓非同小可,一旦立下,若有虚言必遭天道反噬。苏若清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
 云思归却冷眼如刀,缓缓开口:“你自然可以立誓自证清白。但你的道侣呢?他可敢立下同样的血誓?”
 月薄之却恍若未闻,眼帘低垂,纹丝不动。
 铁横秋急忙上前一步,温声解释道:“诸位见谅,我家道侣自幼体弱,修为受损,这般情形之下,又怎可能与凌霄宫主之事有关?”
 只见月薄之身形虽高大挺拔,眉目如刻,面容却殊无血色,苍白得惊人。在这初春微寒时节,他独自紧裹着一袭厚重的雪氅,身形在宽大氅衣下竟显出几分单薄,指尖拢在袖中,默然不语的模样,倒真似弱不禁风。
 这位“铁夫人”在白光山已是位名人,众人早已习惯了他那副冷傲疏离的模样。
 此刻他断然拒绝立誓,在场竟无一人觉得他是心虚,反倒觉得若他一口答应下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更别提他病弱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真的怀疑不到他头上去。
 云思归却冷哼一声:“既然无人认罪,那便只能让这魔侍开口了!”
 他陡然指向魏琇莹,厉声道:“用刑!”
 月薄之闻言眼锋骤扬,眸光如冰:那是他的下属,岂容他人当面动刑?
 铁横秋一见月薄之神色骤寒,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月薄之肯定要跳起来打人,这一下就彻底暴露了!
 电光石火间,铁横秋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动若脱兔!
 如惊电破空,他瞬身掠出擂台,一把将月薄之牢牢抓在身前。
 众人尚未回神,只愕然惊呼:“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铁横秋旋身振臂,一袭玄袍已猎猎加身,玄铁面具覆上容颜,俨然一派尊者气象!
 全场骤然死寂,继而骇然四起:“玄袍铁面……是魔尊!!”
 莫说是在场的正道了,就是那五个魔侍,也是目瞪口呆,阿巴阿巴。
 百丈仙人骤然色变,就连一向从容镇定的万籁静,此刻也不由得睁大双眼,身体无意识地微微前倾。
 何处觅怔在原地,喃喃道:“他……他才是魔尊?”
 魏琇莹激动了:……太好了,我输给的人不仅是魁首,还是魔尊,这下我可是“惜败于魔尊的剑道高手”了!
 云思归虽也面露惊愕,却迅速回神,厉声道:“他果然是妖孽!”说着,他迅速转向百丈仙人,急声道,“请前辈出手,速将此獠擒下!”
 铁横秋冷笑一声,把手扣在月薄之的咽喉,一副把他挟持住的样子。
 月薄之虽不明其意,却依旧静立未动,任由施为。
 铁横秋声寒如铁,喝道:“谁也不准妄动!否则我就捏断他的喉骨!”
 听到这话,五个魔侍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中四个甚至想道:我听到了什么?难道耳疾会传染吗?
 云思归冷笑一声,扬声道:“谁人不知他是你的道侣!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如今又在此演什么双簧?”
 铁横秋却嗤笑回应:“什么道侣?不如让百丈仙人慧眼识别,看看我和他之间可有道侣血契?”
 百丈仙人闻言神色一凝,当即展开神识细探。片刻后,他面露恍然,扬声道:“二人之间……确实并无血契相连!”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众人皆露诧异之色。
 魏琇莹不禁脱口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横秋冷笑一声,倏然伸手,将月薄之脸上那层鲛绡假面一把扯落。
 刹那间,月薄之的真实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随即惊呼四起:“这、这是……”
 百丈仙人虽早已察觉这位“铁夫人”以假面遮掩,气度必非凡俗,可当真看清对方面目时,仍不禁陡然变色:“你……你是月贤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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