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已是最大的让步,最卑微的讨好,却不想换来的仍是铁横秋的冷眼相待!
——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月薄之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情彻底消散。他单手便将铁横秋双腕死死扣在头顶,另一只手粗暴地掐住那截劲瘦的腰肢。此刻他再不掩饰,展现出完全的侵略姿态,如巨蟒绞杀猎物般不容抗拒。
他的动作再不复先前克制,变得似暴风骤雨。他故意挑着最弱的地方折磨,动作狠厉得像在对待仇敌。
铁横秋咬紧牙关,最受不了的关头也不过闷哼一声,月薄之越发恼怒,故意加重力道,非要逼出他更多声音不可。
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暖阁内照得亮如白昼。在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铁横秋看清了月薄之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的,是比恨意更痛苦、比欲望更深刻的东西。
“你……”铁横秋破碎的声音溢出唇畔,“是在恨我吗?”
月薄之的动作骤然停滞。
这个问题仿佛击中了他的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显得格外阴郁。
月薄之垂眸看着身下之人,是何等狼狈,一头长发凌乱不堪,唇瓣被咬出斑驳血痕,那双总是倔强的眼睛也经不住折腾的眼角泛红。
月薄之心中一紧,见自己把铁横秋折腾成这样,又懊悔不已。
但他如何能告诉别人,他内心的懊悔脆弱呢?
他只是猛地直起身,背对着铁横秋僵立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走向殿外。
铁横秋撑着酸痛的腰肢缓缓起身,随手捞起衣服披上。
他来到门边,暗自掐诀运转火遁之术,刚催动体内真元,便觉整座魔宫的禁制如泰山压顶般轰然压下,将他与五行之气的感应生生截断。遁术未成便已溃散,只余一缕青烟从他指缝间不甘地逸散。
不过,他也并未十分沮丧,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情。
他索性倚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地,轻轻摩挲着腕上未消的红痕。
忽然,烛火摇曳间,他瞥见自己的影子诡异地扭曲了几下,竟从中剥离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铁横秋双目一闪,正要高声叫唤。
“嘘——”那黑影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来,“你我都是月薄之的阶下囚,何必自相惊扰?”
铁横秋听着这声音耳熟,一时冷笑起来:“古玄莫?”
古玄莫嘿嘿一笑:“许久不见了。”
铁横秋念头一转,只觉惊异:“看来,传言不虚,月薄之果然把你镇压了。却不是在血诏碑,而是在魔宫。不想你这老怪果然有能耐,在这重重禁制中竟还能分出神识作祟。”
古玄莫的影子如烟般浮动,声音忽远忽近:“老夫身为魇魔,本就无形无质,纵使是月薄之,也休想将我彻底禁锢。”
铁横秋闻言冷笑:“你这老魔头,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要真的真么厉害,又何必像只地老鼠似的,在这暗处与我嚼舌根?”
古玄莫一下噎住了,他确实没料到,铁横秋即便身处这般境地,神智竟仍如此清明。
诚然,他身为无形无质的魇魔不假,可当年被月薄之打得三魂溃散,如今又被九幽玄铁链生生钉在魔宫地脉之上。每过四十九日,那禁制便会发作一次,万千铁链如利刃般将他凌迟。莫说恢复元气,连喘息都是奢望。
唯一一次的契机,乃是这阵子月薄之为了铁横秋,离开了魔域一段日子。
如今月薄之回来,身上还带着被福地爆破造成的暗伤,才让古玄莫有机可乘,偷偷分出一缕神识,却也只敢在月薄之不在的时候,悄悄冒头。
当然,古玄莫是不会跟铁横秋说实话的。
他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说道:“你也莫把月薄之看得太厉害了。他若真的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我又如何能活到今日?当年一战,我是败了不假,可他也未能将我抹杀。”
铁横秋微微颔首:“我也听说,你身为天阶魇魔,早已与天地同寿,和法则共存,只要这世间还有噩梦未绝,你便不死不灭。月薄之若将你彻底诛灭,反倒助你在别处重生,这才是他留你性命的真正缘由。”
古玄莫这回也真的颇为诧异:“没想到,小友年纪轻轻,懂得倒是不少。”
铁横秋也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他心里想的是:我的确年纪轻轻,啥也不懂。这些还是夜知闻告诉我的。
如此想来,夜知闻年纪应该蛮大的。
只是,夜知闻看着比我还年轻呢。
果然,人傻显嫩呀。
“既然小友也是明白人,老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古玄莫沉吟一会儿,说道,“你我同陷囹圄,倒真应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联手破局,事成之后,天高任鸟飞,岂不快哉?”
铁横秋淡然一笑:“这话说笑了,我在暖阁金殿里锦衣玉食,可比不得前辈在地牢里受苦。与虎谋皮这种事,还是免了。”
古玄莫没想到铁横秋说话这么不客气,若是从前,他早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碎尸万段了。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古玄莫压抑着脾气,赔笑道:“是是是,老夫名声确实不佳,小友心存戒备也是应当。不过这次,老夫是真心实意想要合作。”
铁横秋侧过脸去,连个眼神都欠奉。
古玄莫的影子剧烈扭曲了一瞬,暗自发誓脱困后定要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抽魂炼魄。
可眼下,黑影强压着翻涌的杀意,挤出一串和善的笑声:“诚意自然不能空口白话,我自有厚礼奉上。”
“哦?”铁横秋这时候才有些兴致,“什么厚礼?”
古玄莫说道:“我记得,当初我差点遭你抽了灵骨。”
“是啊,”铁横秋回想当日,也颇为遗憾,“我也是深以为憾啊。”若能取了古玄莫的灵骨,说不定他的修为也能突破化神。
古玄莫咳了咳,说道:“若我把灵骨献上,你是否就能相信我的诚意呢?”
“什么?”铁横秋这是真正吃了惊,“你要把灵骨给我?”
灵骨乃是修士命脉所在,即便是魔道巨擘,失了灵骨也会修为尽废,沦为凡人。
这交易听起来太过美好,反而让铁横秋更加警惕。
铁横秋想起云思归那一截充满魔气的灵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若取了你的灵骨,只怕也会沾染魔气。”
古玄莫笑道:“小友心智坚定,昔日我对你道心种魔,不也被你化解?区区一截沾染魔气的灵骨,又岂能动摇你的道心?”
铁横秋却没有接话:当年被道心种魔时,他确实屡次借善念压制杀性。但最终根除魔障,却是月薄之出手,硬生生将魔气从他灵台中抽离。
这件事,古玄莫恐怕是不知道的。
古玄莫看出了铁横秋眼中的戒备,只当他是疑心其中有陷阱。
古玄莫便又说道:“老夫如今被九幽玄铁链锁在地牢最底层,莫说是你这样的元婴高手,便是一个炼气修士要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你大可到地牢里,直接找到我的肉身,将我的灵骨抽出。”
“如你所说,此处乃是魔宫腹地,地牢必然也是重重禁制。”铁横秋道,“我若是贸然前去,月薄之岂有不发现之理?”
黑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摇曳不定:“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那你可曾想过,为何老夫与你在此交谈至今,月薄之却毫无察觉?”
“嗯……”铁横秋心里也是奇怪。
他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只是一缕黑影,应该是古玄莫从地牢逃出的一缕神识。
这缕残识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魔宫外墙都越不过去,难怪要在此处引诱自己。
然而,地牢内禁制重重,更有九幽玄铁锁链镇压,古玄莫竟能分出一缕神识逃逸,已是非同寻常。
铁横秋目光微凝:“天阶魇魔,果然有些不寻常的门道。”
“呵呵……这倒不敢当。”古玄莫说道,“我能侥幸脱出一缕神识,不过是趁着月薄之入定的间隙罢了。”
铁横秋立即从这句话里意识到蹊跷之处。
月薄之入主魔宫已非一日,期间必然多次入定修炼。为何偏偏这次,能让古玄莫寻到了可乘之机?
这里头,必然有什么铁横秋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他却不急着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阁下若还有所隐瞒,这合作之事,不提也罢!”
没想到铁横秋年纪轻轻如此敏锐油滑,古玄莫也不得不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也罢,老夫就与你交个底吧……”
这事儿其实他知道了。
这两年来,月薄之就藏在他的屋檐之下,如影随形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两年的日子,虽然不算很长,但足够让老夫寻到一丝喘息之机。”古玄莫继续道,“正因如此,此番月薄之归来入定,老夫方能分神脱困。”
铁横秋眉头微蹙,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事实上,古玄莫却依旧是有所保留的:他并没有告诉铁横秋,更重要的是,这次月薄之是负伤而回。
古玄莫细细打量着铁横秋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这个年轻人对月薄之负伤之事确实毫不知情。
铁横秋的确不知月薄之受伤。
因为先前有汤雪明春的例子,铁横秋一直以为,即便化身陨灭,也不会对月薄之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所以当蘑菇爆炸之后,他见月薄之不仅没有显出虚弱之态,反而更显张狂,便只道是月尊神通广大,连福地爆炸都能硬抗而毫发无伤。
铁横秋睨古玄莫一眼:“即便你能分神出窍又如何?这缕神识如此薄弱,怕是风一吹就散了,根本逃不出去。”
“小友所言极是。若非走投无路,老夫又何须在此与你周旋?”古玄莫的残识泛起一阵波动,传出苦涩的意念,“只要你答应合作,老夫愿将毕生修为所凝的灵骨相赠。届时你功力暴涨,足以摧毁魔宫根基。地基一毁,禁制自破!”
铁横秋闻言,冷笑连连:“你这话哄谁呢?月薄之困住我,靠的是魔宫禁制吗?以他的本领,就算拿个猪笼都能把我装起来跑不得。”
“那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玄莫像是早就猜到铁横秋会有这般质疑,平静地解释说道,“自月薄之登临魔尊之位,这魔宫地脉便与他灵脉相生相连。正因如此,他才能借地脉之力,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供应,灵脉不绝,杀招不息,再无人能敌。”
听到这话,铁横秋大感震惊:无论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施展术法皆需调动灵气,而灵气运转全凭体内气脉,非经年苦修不可得。
修仙界素来有言:“炼气为始,金丹为成”,说的是,修士唯有先学会引气入体,方算真正踏上仙途;而待金丹凝结,体内气脉自成周天循环,灵力源源不绝,至此才算是真正具备了独当一面的战力。
然而,这些灵力终究源于自身修为,即便是已臻元婴化神之境的大能,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时,同样需要调动体内积攒的灵力。
但是,按照古玄莫的说法,成为魔尊之后,居然能够让自身灵脉和魔域地脉相连?那岂不是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想起话本中记载的故事,都爱写魔尊独战群雄,血战数月仍能越战越勇的情节,他向来只当是市井说书人的夸张叙事,如今看来,居然是有迹可循的!
若魔尊真能借地脉之力,那所谓的“鏖战不竭”就绝非虚言。
古玄莫继续道:“此外,还能通过意念操控魔宫的禁制,因此,他但凭一念,便将老夫镇压于此。”
铁横秋越发惊讶,原以为魔尊之位不过是一个头衔尊号,却不想竟有如此玄机。难怪魔域之中,魔尊不出则已,一出便是惊世枭雄。不但能在群雄环伺中稳坐魔宫,甚至还能让正道为之颤栗,原来是有这等通天手段。
“但世间万物,皆有其代价。”古玄莫残识发出阴冷的笑声,“地脉反哺之时是助力,可若地脉被毁,那反噬之力,纵使他魔功盖世,也难逃重创!”
听到这话,铁横秋脸色凛然一变:“你要谋害月薄之性命!”
话音未落,铁横秋就要挥拳捶向古玄莫。
拳风未至,古玄莫那缕脆弱的残识已被凌厉气劲震得剧烈颤动。
老魔头大惊失色,仓皇闪避。这一拳若真落下,他这缕好不容易逃出的神识怕是要当场灰飞烟灭。
古玄莫暗暗心惊,想到:看来,这姓铁的虽然和月薄之闹掰了,但还是余情未了啊。
他心思电转,语气转为轻快:“你可想多了,月薄之修为通天,就算灵脉受创,也不会危及性命的。”
铁横秋冷哼一声:“我岂能信你?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不会伤他性命,但修为必然大跌,到时候,你还不第一个要他的命?”
古玄莫却道:“我伤成这个样子,地宫一毁,立马就得逃逸了,哪儿顾得上要他的命?我尽管很想要他的命,但最想要的还是自己这一条老命呀。”
铁横秋继续摇头:“即便你不要他的命,他树敌众多……”
“正因仇家遍地,一旦修为受损,他必当闭关疗伤!”古玄莫的残识急切地闪烁着,语速加快,“届时他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你?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
铁横秋斜睨着那缕飘忽的残识,目光如刀。
古玄莫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或许有些不忍。但你仔细想想,以月薄之那霸道偏执的性情,若不是修为跌落,实在无能为力,怎么可能放你自由?”
铁横秋陷入沉默。
他缓缓站起身来,在魔宫寝殿内来回踱步,像是一只苦苦思考的困兽。
古玄莫的残识悬浮在旁,如同将熄的烛火般明灭不定。
他注视着铁横秋,心中焦躁不已。这缕神识本就虚弱不堪,更可怕的是,月薄之随时都可能从入定中醒来!
古玄莫越来越心急,出言说道:“月薄之随时要醒来,时间不等人啊……”
铁横秋眉头紧紧皱着,长叹一口气。
此刻的古玄莫被焦虑和虚弱双重折磨,全然没有察觉异样。
若是他全盛时期,以魇魔洞察人心的本事,定能看穿铁横秋此刻的踌躇不过是伪装。这个狡猾的邪恶剑修,正在用沉默打乱他的节奏,让他在焦躁中自乱阵脚。
见时机成熟,铁横秋状似艰难地抬眸,眉心仍紧蹙着,声音带着几分迟疑:“那地基在何处?要如何捣毁?”
古玄莫一喜,语速飞快地说道:“魔宫地核就藏在正殿最中央地砖之下三丈深处!”
铁横秋回忆了一番,道:“那正厅地砖用的是下元之气凝成,难以击破。”
“所以,只要你用了我的灵骨,修为突破,自然无坚不摧。”古玄莫诱惑道。
铁横秋却摇头:“你的灵骨有魔气,我不能用。”
古玄莫急声道:“你既已破过老夫的道心种魔大法,还怕这区区灵骨上的魔气残余?”
“当然怕!”铁横秋信口就来,“破你种魔术的时候,我是半步化神,现在我只有元婴修为。”
“破魔与否全凭道心,与修为何干?”古玄莫越发焦急,劝说道,“小友啊,你道心之坚老夫亲眼所见,何必妄自菲薄……”
“以前是以前,如今却不一样了……”铁横秋故意露出沧桑的表情,幽幽叹息,“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若是古玄莫全盛之时,此刻只需心念微动,便能洞穿铁横秋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奈何此刻他这缕残识虚弱不堪,面对铁横秋这个意志坚定的元婴修士,难以施展读心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铁横秋表演,却辨不出其中真假。
不过,古玄莫活了这么多年,的确也没见过如此眉清目秀、眼神清澈、道心坚定的邪恶剑修啊。
铁横秋忽而剑眉紧蹙,仰天长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转眼又咬牙切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情绪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古玄莫这老怪物饶是见多识广,都被他这一套演技组合拳打得头昏眼花。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取那灵骨!”铁横秋猛地起身。
古玄莫大喜!
却又在下一刻,铁横秋颓然跌坐,手指深深插入发间,声音哽咽:“可是……可是我心乱体弱,如何能够……”
说着,他低垂头颅,睫毛颤动。
古玄莫大悲!
古玄莫的残识终于承受不住这般反复折磨,在空中剧烈扭曲变形。
这千年老魔何曾被人如此戏耍过?若非被地牢禁制消磨了道行心智,又兼此刻神识虚弱、心急如焚,怎会被铁横秋这等小把戏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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