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横秋这下都噎住了:三两年就儿孙绕膝?这等繁殖力也是超越人类的极限了吧?我是山猪啊?
话本诚不我欺,入魔就是会发大癫的!
铁横秋的沉默,让月薄之更加气恼,只当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月薄之咬牙切齿:“呵呵……果然,果然,你就是一个黑心肝的骗子!”
铁横秋连连摇头:“我没有啊……”
月薄之猛地伸手:“之前我是被你哄住了,如今我再也不会犯傻了!”
但见月薄之这一出手,铁横秋连忙躲开。
月薄之身形微滞,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竟敢躲我?”声音顿时颤抖起来,仿佛遭受了莫大的背叛。
铁横秋无奈说道:“我这是剑修的本能反应!”
“好,很好。”月薄之怒极反笑,缓缓抬起手,刻意放慢动作,“那这次,你可莫要再躲。”他伸出修长五指,朝铁横秋肩头扣去,动作慢得像在演示招式。
铁横秋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手掌,额头沁出细汗。在最后一刻,他还是侧身一闪。
月薄之眼神一凛,掌风陡然变得凌厉至极!
铁横秋知道自己根本避不开月薄之的蓄力一击,忙把眼睛闭上。
耳畔传来山石爆裂的巨响。
待铁横秋睁眼时,只见月薄之一掌将身旁的巨石拍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在两人之间划出无数道白痕,却没有一颗伤着铁横秋一根头发。
月薄之猛地收掌,神色激动,目眦欲裂:“你!你骗我!”
铁横秋抿了抿唇,说:“你刚刚那记是缚骨擒拿手,我要是被你拿住了,你打算如何?”
月薄之轻哼一声:“自然是带你回家。”
说到“回家”二字,月薄之不自觉勾唇一笑,眉眼间冰雪消融,如同在诉说世间最温暖的归处。
铁横秋却想起那座幽邃如迷宫的洞府、千年玄铁砌成的墙壁、还有永远照不进阳光的曲折回廊,不自觉陡然一凛。
月薄之捕捉到铁横秋眼底的抗拒,心头魔气顿时如野火燎原:“你不肯跟我回去?”
铁横秋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反问:“我若跟你回去了,你还会再放我出来吗?”
月薄之气极反笑:“你还是想着离开我!”
铁横秋轻轻一叹,又说了那一句:“你神功盖世,要困住我易如反掌,只是那样,我便再也不……”
月薄之接口道:“再也不会感到快活了,是么?”
铁横秋一怔。
这话,铁横秋在两年前说过,正正是这一句话,绊住了月薄之,让月薄之咬牙放手。
当时,那句话确实刺中了月薄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愿让铁横秋不快活,却也不愿和铁横秋分离。
所以他隐没身形,化作一株蘑菇,守候在铁横秋身边。
七百多个日夜,他蜷缩在潮湿的墙角,看着铁横秋侍弄花草时哼着小曲,与友人把酒言欢时开怀大笑,甚至面对芳心暗许的少女竟然展露温柔……而自己只能在阴暗处,任由嫉妒的毒液一寸寸腐蚀心智。
青苔蔓延的阴影里,那颗被魔气浸染的道心,早已滋生出扭曲的藤蔓,将最后一丝理智越缠越紧。
月薄之死死盯着铁横秋,眼中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执念:“你不快活,那又如何!”
铁横秋身形一僵。
“我也不快活呀,”月薄之如此说着,却大笑起来,“可你在意吗?”
“薄之……”铁横秋怔在原地,喉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既然如此,不如两个人锁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快活!”月薄之大手一挥,魔气如锁链飞出,在铁横秋周身层层缠绕!
一道赤红火光自铁横秋体内暴起,灼热气浪轰然炸开!炽焰如怒龙腾空,将缠绕周身的魔链尽数焚断,火星四溅,映得月薄之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这是——”月薄之瞳孔骤缩。
残火飘散处,铁横秋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唯余焦土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记忆的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月薄之突然想通了一切。
原来……
铁横秋在两年前提出分开的时候,只说一句“自此我再也不会快活了”,生生让月薄之断了强行带走他的念头。
然而,铁横秋并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怀柔之语上。
铁横秋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月薄之心软,自愿放手,便皆大欢喜,好聚好散;若月薄之选择强留,他也早有脱身之法。
这个脱身之法,便是——火遁术!
寻常火遁之术,在月薄之这位魔尊面前不过是儿戏。可铁横秋施展的这道火光,绝非寻常修士能够驾驭的禁术。
而铁横秋专精剑道,本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奇术,更何况这些日子来,铁横秋一直活在月薄之眼皮子底下,所以月薄之本也不曾防备他这一手。
那么,铁横秋是从何处习得的奇术呢?
答案呼之欲出——
在魔域的时候,月薄之曾有一段日子准许铁横秋自由进出的魔宫。虽然所谓的“自由进出”,也一直被监视着。但这也给了铁横秋远离月薄之的机会。
铁横秋看似在魔域四处闲逛、发呆,实际上,他是暗暗用血契和朱鸟联系。
他是朱鸟的灵主,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和朱鸟共享神识。
铁横秋天资聪颖,借着这些办法,从朱鸟那儿习得了火遁术。
能从月薄之眼前逃脱,这火遁术必然已经习至十阶大圆满了。
在这么短短的时日里,铁横秋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可能在非火灵根的情况下独自突破十阶天堑。
这也得益于夜知闻早已将火遁术修至九阶巅峰,只差最后一道灵窍未开。
铁横秋以灵主血契为引,二人神识交融。夜知闻贡献九阶火遁根基,铁横秋则补全最关键的道法明悟。
当朱鸟的天生离火与铁横秋悟性在血契中相融时,那道困扰夜知闻百年的瓶颈,便在朝夕间突破!
如此,这对灵主就在魔尊眼皮底下完成了这场惊世骇俗的秘术传承。
“原来如此……”月薄之恨声笑了起来。
那些看似温顺的日日夜夜,那些故作温情的时刻,竟都是在为今日的脱逃铺路。
最可笑的是,这份灵主血契,是月薄之双手奉送给铁横秋的。
夜知闻通晓九阶火遁术的秘密,也是月薄之随口告诉铁横秋的。
这场脱逃的每一个环节,都是他亲手为铁横秋铺就的。
月薄之浑身魔气翻涌,眼中血色愈浓。
他喉头滚动着千万句诅咒,胸腔里翻腾着足以焚天的怒火,可当那些字句真正要冲出唇齿时,却像被什么生生掐住了咽喉。
他不愿咒骂眼前的男人。
因此,他最终只挤出三个支离破碎的字:“你……你负我!”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本该雷霆万钧的控诉,竟是如此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魔气在他掌心凝聚,化作无数尖锐的黑刺,却又在下一瞬被他生生捏碎。
铁横秋早已遁走,只留下他一人立在原地。
人间的阳光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死寂的灰瞳。
若铁横秋此刻仍在魔域,恐怕早已寸步难行。月薄之身为魔尊,在魔界可谓只手遮天——只需一道敕令,万千魔修便会倾巢而出;随意一个悬赏,就能让整个魔域化作天罗地网。
但此处是人间。
铁横秋漫步于熙攘街市,忽而驻足仰首。
天光穿过檐角,在他眉间投下细碎光斑。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月薄之的脸庞。
月薄之最后癫狂的模样固然可怖,可那嘶吼中支离破碎的痛楚,那魔气翻涌下掩不住的绝望,却像一根细而韧的丝,始终缠绕在他心尖上。
“诶,是你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切断了铁横秋的思绪。
他转头,看见崔大夫提着药箱迎面走来,不禁怔了怔:“老崔啊。”
崔大夫熟稔地拍了拍他肩头,眯着眼打量道:“是什么风,把你又吹回来咱们丰和郡了?”
铁横秋一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当时催动火遁术千钧一发,根本容不得细想,全凭本能催动灵力。等回过神来,双脚已踏在这片熟悉的街道上了。
上回他来的时候,是带着负伤的汤雪,求助于崔大夫。
那些日子如走马灯般在铁横秋眼前流转——他们在巷口分食热腾腾的肉包子;他们在城郊草地放纸鸢;他们在生死关头背靠背迎战柳六,汤雪为护他周全,生生用左臂挡下致命一击……
想起这些,铁横秋喉头发紧。
当时,他抱着汤雪逐渐冰冷的躯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至今想起仍觉窒息。可如今才明白,那断臂的血、情真的告白、乃至最后气绝身亡的凄楚……全是月薄之设计的戏码。
“仙人公子,是仙人公子吗?”街口的肉包子贩子一下认得了他。
这声呼唤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纷纷围拢上来,朝铁横秋感恩不绝,几乎又要跪倒磕头、
他望着这些真挚的笑脸,胸口发胀,半晌只是摇摇头。
崔大夫忙说道:“仙人有要事在身,你们莫要耽误他。”
人群发出遗憾的叹息,却还是恭敬地让开一条道。
铁横秋走出两步,微微回头,但见摊子上还是刚出笼的鲜肉包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儿,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恍惚看见汤雪用筷子分开包子,残缺的左袖在晨风中空荡荡地飘着,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比朝阳还暖。
——可那根本不是汤雪。
月薄之撕裂汤雪纸片的时候,那句冰冷的话还在耳边“从来就没有汤雪这一个人”……
铁横秋按捺下翻涌思绪,到了崔大夫的医馆里歇下。
崔大夫也没问他汤雪到那里去了,大概他觉得汤雪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又见铁横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趣地不提此事。
铁横秋在客房里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神识立即与夜知闻相连:我用了火遁术,月薄之应该很快就会联想到你了。
夜知闻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确实!刚刚月薄之来初霁城了!
铁横秋心中一紧:他可有找你兴师问罪?
夜知闻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霁难逢看出他来势汹汹,让我先躲起来了。
铁横秋心下却一阵狐疑:你躲到哪里去了,竟然连月薄之都找不到?
夜知闻声音一顿: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铁横秋无奈:那你要来寻我么?
夜知闻又是一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铁横秋挠挠头:……嗯?怎么听起来,你像是被关起来了?
夜知闻却道:你多心啦,我这是被保护起来了。
铁横秋顿了顿,催动血契,发现彼此感应无碍,也放心了几分。
夜知闻继续道: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启动血契,不管我身在何方,都会立即来到你的身边。
铁横秋一顿,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而且,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夜知闻在他身边还真的未必有在霁难逢保护下安全。
铁横秋问道:你和霁难逢关系这么好啊?他冒着得罪月薄之的风险,也要窝藏你这个罪犯?
夜知闻不悦:我怎么就罪犯了?退一万步说,若我真的犯了罪,也是你教唆的!
铁横秋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霁难逢为何如此帮你!
夜知闻道:朋友么,互相帮助很应该吧。
铁横秋顿了顿,道:那他知道你我神识相通之事吗?
夜知闻却道:月薄之不许我跟旁人说你的存在,因此我还没跟霁难逢说这个。
铁横秋便道:没说最好。我也不许你说。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多一份保障。
铁横秋不认识霁难逢,也不知道夜知闻和霁难逢是什么交情,只是本能觉得有些古怪,因此多了几分防备。
如果说,月薄之不许夜知闻往外说此事,靠的只是威慑,要是霁难逢留心到异样,百般敲打的话,夜知闻这张吱吱喳喳的鸟嘴也未必能藏得住事儿。
但如今是铁横秋下禁令,因为血契的存在,夜知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透露分毫了。
晨光熹微中,铁横秋推开医馆的木门,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巷行走,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昨日那个包子摊前。
“仙人公子,可是要鲜肉馅儿的?”老汉笑呵呵地掀开蒸笼,白雾腾起间,十八道褶的包子圆润可爱。
铁横秋接过油纸包,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恍惚了一瞬。他低头咬了一口,肉汁在唇齿间漫开。咸鲜滋味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可再没有人会笑着挑开一半,推到他面前了。
铁横秋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抬头望见碧空如洗,流云舒卷。他怔怔地看了半晌,转身走向街角的杂货铺,购了一个大纸鸢。
郊外的草地依旧柔软。
铁横秋握着线轴,看那纸鸢在晴空里越飞越高。
眼前浮现的,却是某个雪白的身影,单手拽着风筝线,快步飞奔,让空荡荡的袖管都灌满温暖的风。
铁横秋怔怔地望着天际,手中的线轴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到了尽头。
春风忽然转急,他只觉得掌心一轻,那大纸鸢挣脱了束缚,在碧空里打了个旋儿,便朝着远山方向飘去。
纸鸢渐渐化作碧空中的一个小黑点,铁横秋却始终没有抬手去追。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直到春风将眼角的水汽吹干,直到那抹青影彻底消失在云霞深处。
铁横秋正恍惚间,忽见天际掠过一抹彩影——那彩色纸鸢的样式好生眼熟,不正是当年被他并指斩断、又被汤雪从泥地里捡回来的那只么?
铁横秋如遭雷殛般怔在原地。
忽而,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横秋,你也想着我啊。”
他浑身一冷,如坠冰窟。
还未回神,一双手已从身后环上他的腰际,声音低柔似梦:“我们……竟想到一处了。”
那怀抱冷得像深秋的寒潭,冻得铁横秋浑身发颤。
明明没有使力,却将他每一寸筋骨都钉死在原地。
那人的指尖轻轻搭在他腰间,凉意顺着血脉直窜上心头。
铁横秋此刻惊觉经脉凝滞,一丝儿灵气都用不了,更别提运转十阶火遁术了。
先前能侥幸脱身,全赖火遁术玄妙非常,更因月薄之一时大意未加防备。
可谁曾想,他拼尽全力遁逃的去处,恰恰是月薄之第一个想到要寻来的地方!
铁横秋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去,当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如遭九天雷劫。
苍白含笑,柔情万分,分明是——汤雪的脸!
纸鸢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时光倒流,又似大梦一场。
自那日被丰和郡亲手擒回,铁横秋便再也未能踏出暖阁半步。
铁横秋仰躺在锦衾之间,目光所及唯有猩红的床帐顶,以及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怎么了,小横秋?”那人俯身压来。
汤雪温润的唇间溢出的,却是月薄之特有的冰冷声线。
铁横秋的腕骨被死死扣在锦枕之上,十指在挣扎间将丝绸抓出凌乱的皱褶。他眼睁睁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视线中不断放大——汤雪的睫毛还是那样长,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浸满了月薄之的疯狂。
“别……”铁横秋微弱的抗拒,瞬间消融在彼此交缠的吐息之间。
“你不是最喜欢我么?”他问。
当冰凉的唇瓣贴上他颤抖的嘴角时,铁横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黑暗中其他感官反而越发清晰。
和之前不同,这次月薄之的动作特别缓慢。
一寸寸碾过铁横秋绷紧的肌肤,在战栗处刻意停留。
这不是温柔,而是一种更为残忍的占有——要让铁横秋清醒地记住,每一处被侵占的领地,每一寸被标记的疆域。
当身躯终于完全交叠时,月薄之甚至故意停顿了片刻,如同盖章时需用力按稳,好让印迹深深染入纸中。
他满意地看着铁横秋吸着气颤抖,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完成了这场仪式。
“你喜欢这样……”月薄之轻声问他,“还是那样?”
铁横秋问:“我还有得选?”
这反唇相讥的冷漠,刺破了汤雪那张温柔面具。
表情寸寸崩裂,汤雪那张永远带笑的脸庞如撕裂的纸一般,从眼前人的脸上散落。
月薄之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张苍白如鬼的脸庞上,再不见半点汤雪的温情,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被触怒的暴戾。
“我都如此了,你居然还不领情!”月薄之恼恨至极。
他扮作汤雪,本就十分委屈,认为这简直是对本人尊严的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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