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跟疑惑,“我爹娘带回来的小孩,跟我一起长大,是我即将成婚的道侣。”
庄少白有些紧张,又问道:“在哪里带回来的。”
裴玄墨思考了一瞬,“在……南洲。”
庄少白呼吸一轻,“你可曾去过南洲?”
裴玄墨眉心皱了皱,“我自幼体弱,爹娘不曾让我远行。”
庄少白停顿了下,继续问道:“春隐门为何要收养许景昭?具体是何时的事?”
裴玄墨眉心紧皱,陷入了思索,“十三年前……”
庄少白呼吸微滞,十三年前他五岁,许景昭应当也是这个年纪。
裴玄墨继续道:“那日天色已晚,爹娘带回一个重伤的孩子,伤势重得几乎救不回来,爹娘照料了许久,我偷偷去看他时,被他发现了……”
庄少白追问道:“后来呢?”
裴玄墨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像疯了一般跑出去,又添了新伤,我去寻他时,爹娘却像变了个人,狠狠训斥我…”
庄少白屏息凝神,目光紧锁着他。
裴玄墨面露痛苦之色,“爹娘说这都是为了我……说我命格平庸,且年少早夭,所以……”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让我与他交换了两样东西。”
庄少白瞳孔骤缩,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换了什么?”
“命格与——”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嗓音自前方响起:“裴师弟,庄师弟,你们果然在此。”
庄少白浑身一僵,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便见一行人自暗处走来。
裴玄墨恍然清醒,诧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庄少白:“少白?”
庄少白强自镇定:“裴师兄,可否将石块还我?”
“哦,好。”
裴玄墨虽然觉得庄少白表情奇怪,但也并未多想,他将那石头递给庄少白,扭过头去,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师兄师弟。
他上前两步,简单寒暄后,目光掠过人群,最终落在后方神情恍惚的许景昭身上。
庄少白将求真石收了起来,面容阴沉,如果是他蛊惑裴玄墨,那他还可能说假话,可求真石下并无谎言。
命格?到底是什么命格?
庄少白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年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永远记得将他护在身后的背影。
记忆里,那人应该是张扬的,肆意的,可现在裴玄墨跟许景昭的性格都不太像,但是裴玄墨身上的气息,跟自己当年生活在一起的邻居家小孩确实同出一辙。
庄少白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心里陷入了沉思,他有些不明白。
他盯着许景昭的眉眼,仔细地瞧,但是许景昭跟裴玄墨幼年相处已久,神态跟相貌其实有几分相似。
修士辨人,从不以貌取人。
他盯着许景昭看了许久,久到前面的裴玄墨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少白?”
“庄师弟?”
许景昭原本正思索须弥花之事,忽觉四周寂静,抬头便对上庄少白莫测的目光。
他眉紧拧,庄少白看他做什么?
他现在看到庄少白就不免想到那些暗算还有仙执殿的不醒梦,他再看到这位庄师兄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自然。
谁能对三番两次要害自己的人有好脸色,他又不是圣人。
庄少白的目光原本是落到许景昭身上的,可他刚瞧了一会,就察觉身上一冷,他视线移向旁侧,就看到了站在许景昭身旁的宴微尘。
看着两人亲昵的姿势,他瞳孔骤然一缩。
宴微尘正好抬眸,两人视线相触,空气中隐约有些火药味。
许景昭心头一紧,生怕庄少白察觉宴微尘的存在,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就看到庄少白移开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察觉。
萧越舟疑惑开口,“庄师弟,你刚刚在看什么?”
庄少白走上前来,跟各位师兄打过照顾后,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淡淡开口,“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许师弟竟也在这归元塔。”
许景昭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也是,诸位师兄都没看到,庄少白怎么可能看到?
他淡然回应,“听闻师兄们都在北洲,恰巧来历练而已。”
庄少白听着许景昭的话,轻嗯了一声。
宴微尘刚刚只是扫了庄少白一眼,继而又收回了视线,他立在许景昭身侧,姿态也极为随性,始终都在许景昭身侧。
至于庄少白,他早料到庄少白能看见自己,但只要不过分,他懒得理会,若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清理门户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越舟见诸位师弟聚齐,心底松了口气。
如此,倒是不担心诸位师弟性命有危,他身为仙执殿首徒,自然要把师弟们都带出去。
“好,现在归元塔还剩三层,归元塔越是往上越是凶险,大家都注意些。”
“嗯。”
薛宿宁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凑到许景昭跟前,“景昭,你别怕,我保护你。”
许景昭还没开口,宴微尘就捏了下他的指尖。
他无奈地瞥了身侧一眼,对薛宿宁礼貌颔首:“薛师兄顾好自己便是。”
薛宿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面上有些挫败。
萧越舟颇为头痛地看了薛宿宁一眼,也没再管他,“好,接下来注意塔内陷阱,然后找寻阶梯。”
众人应下。
庄少白却抬脚向着许景昭走去。
许景昭余光注意到庄少白的动作,心里诧异,庄少白不挨着裴玄墨,找自己做什么?
他心里正莫名其妙,却见裴玄墨却拉住了庄少白的手臂。
裴玄墨轻叹了一口气,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少白,我知你不喜欢景昭,但是日后他是我道侣,莫要再欺负景昭了。”
庄少白脚步顿住,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裴玄墨似乎有些不忍,又宽慰道:“不过景昭向来心善宽宥,想来不会怪你的。”
可这话并未安慰到庄少白,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裴玄墨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想让庄少白自己想明白,他松开了手,走上前去。
他许久没有见到许景昭了,自从上次拿到婚书后分离,他竟觉度日如年,那张婚书他看了又看,却缓解不了心中思念。
他想,以往他怎么会退婚呢?
又想,他真是让昭昭受了好些委屈,以后绝不会了。
裴玄墨跨步走上前来,心里带着雀跃,他想要告诉许景昭,这几日自己在想他。
可还不等他靠近,许景昭忽的往后退了一步,裴玄墨刚伸出去的手顿在原地。
他怔愣了下,“景昭?”
一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许景昭身上,尤其是身侧那道视线,几乎要将他看穿。
许景昭叫苦不迭,天地良心,刚刚他看到裴玄墨上前马上就要撞到师尊了,可师尊却不躲不避,他害怕撞上,所以才拉了一把。
可师兄们都瞧不见师尊,自己这退后一步的动作,就显得极为刻意了。
见众师兄都看过来,许景昭只好硬着头皮道:“裴师兄,有…有什么事吗?”
裴玄墨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景昭,你…”
其实他有好多话要跟许景昭讲,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景昭,你受伤了吗?”
“无恙。”许景昭避开他的目光,“还是先寻阶梯要紧。”
萧越舟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划过,点头道:“许师弟说的对。”
裴玄墨有些失落,他更想跟在许景昭旁边,却见薛宿宁走到了他身侧,不多不少刚好将他跟许景昭隔开。
裴玄墨拧起了眉毛,“薛师兄?”
薛宿宁捂着自己的肩膀,“裴师弟,我受伤有点重,要不你扶我一下吧,要是让许师弟照顾的话……”
他还没说完,裴玄墨点点头,“我可以。”
薛宿宁眉毛一挑,将手搭了过去,“谢谢你啊,裴师弟。”
他刚刚就瞧出来许景昭不喜欢裴玄墨,这下应该是帮景昭解围了吧。
封辞往后瞧了一眼,觉得不明所以,他是太久没回仙执殿了吗?怎么师兄跟师弟都奇奇怪怪的。
许景昭没在意前面两位师兄斗智斗勇,心思都放在旁边宴微尘身上。
因为宴微尘像没了力气一样,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若我此刻现身,会如何?”
许景昭的身子僵了僵,第一反应就是师兄们的表情一定很热闹,然后就是自己跟师兄们怎么解释?
一个两个师兄不正常就算了,师尊怎么还有心思问他,许景昭有些头疼。
宴微尘瞧着他的神色,又开口,“不能让他们知道吗?”
许景昭揉了揉眉心,小声开口,“师尊,别闹了。”
宴微尘安静了片刻,然后又道:“吻我。”
许景昭吓的手一抖,现……现在?
他心虚的看了眼前面的师兄。
宴微尘捏住他的脸颊,对他的犹豫有些不满,“现在。”
许景昭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又瞧了眼前面的师兄,抿了抿唇,极快地在宴微尘唇角啄了一口。
他正想着师尊好难哄,身后却传来庄少白的声音。
“许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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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庄某人就发现了
裴某的潜意识是知道自己拿了昭昭的东西,但是那段记忆被他爹娘洗去了,所以他对昭昭的感情别扭又奇怪。
不过现在没空管裴,小庄他快要疯了。
苦寻多年的救命恩人?白月光被自己陷害了无数次,想想……唔,要崩了。
庄少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许景昭脊背一僵。
他未曾料到身后居然还有人,他站直了身子,侧过头望去。
庄少白正站在原地, 眼眸微抬, 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宴微尘跟许景昭离得极近,闻言也抬眸瞧过去,只是那眸中却无甚温度,淡漠似深潭静水。
许景昭面色如常,“庄师兄。”
但他心中却暗涌不定, 庄少白看不到师尊,那自己刚刚的动作会不会被他看出端倪?
庄少白步步走近,目光紧锁着他, “许师弟方才在做什么?”
许景昭喉头微紧:“……脖颈有些不舒服。”
“是吗?”庄少白声线平稳,目光虽落在许景昭身上, 余光却将一旁的宴微尘看的清楚。
包括刚刚两人说过的话, 情意绵绵的眼神, 以及后来那个亲昵的吻,他都看得明白。
许景昭竟已与师尊亲近至此。
庄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无名的躁意在他心头翻涌。
宴微尘不是向来以清风霁月自持,如今却为何对弟子动了凡心?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不露分毫,“许师弟入塔后, 可曾受伤?”
许景昭平静道:“没有。”
庄少白站在许景昭身前,眸光深邃,眼睛里好像藏着千万种情绪。
许景昭微微仰头,敏锐地察觉到庄少白的变化, 他觉得庄少白似乎变化颇大,以往这位师兄眉眼间总带着三分温软,瞧着人畜无害。
可现在像是撕开了那层乖巧的皮囊,面容透出几分阴郁,骨相愈发凌厉,身子拔节,似乎也长高了几分,站在面前时,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许景昭微微蹙眉,正要退开,庄少白却忽又缓和了神色,“许师弟方才举止有些异常,我还当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提及不干净时,他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余光落在宴微尘身上有些冷。
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庄少白看得见宴微尘,宴微尘亦知晓他能看见。
他跟宴微尘原本就不是正常师徒,相比于师徒身份,宴微尘更像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剑。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忽地倾身靠近,声音压低,“许久不见,以前竟未发现许师弟眉眼有几分熟悉……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许景昭不适应他靠近,身子往后仰了仰。
与此同时,庄少白只觉一股千钧之力轰然压至,压得他五脏六腑都痛得很,这是宴微尘对他的警告。
庄少白将翻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面不改色地直起了身子,压下眸子里的戾气。
一个月前他还觉得宴微尘跟许景昭简直是天作之合,可现在他只觉得宴微尘碍眼极了。
许景昭只觉得庄少白今日言行古怪:“庄师兄想必是看错了。”
宴微尘微不可察地蹙眉,靠近许景昭低语,“还不走吗?”
许景昭礼貌颔首道:“师兄们要走远了,现在还是找到阶梯要紧。”
他说完就要转身,却不想庄少白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臂。
许景昭心头一凛,下意识挥袖格开。
宴微尘眉梢微挑,悄然收回原本欲阻拦的手。
庄少白望着许景昭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怔在原地,指尖蜷了蜷,终是收回手,声音微哑:“你……幼时可曾去过南洲?”
“不曾。”许景昭答得斩钉截铁
他先前记忆缺失,有记忆时便是在春隐门,再说了去没去过南洲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想跟庄少白有任何牵扯。
庄少白面色白了白,僵硬地站直:“……我知晓了。”
宴微尘站在许景昭身侧,至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只是在庄少白说到南洲时,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庄师弟、许师弟?”前方传来萧越舟的呼唤。
“来了。”许景昭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徒留庄少白一人站在原地,掌心紧了又松,终是举步跟上。
这一层颇为怪异,原本走过的塔层都有塔的痕迹,此处却宛若置身荒林古地。葱郁植被遮天蔽日,光影斑驳,风声簌簌,一切幻化得惟妙惟肖。
许景昭脚踏枯叶,沙沙作响,他虽修为或许最高,但对敌经验尚浅,灵囊里保命物件也不如师兄们齐全。
“咳咳……裴师弟,我已无碍。”
薛宿宁挣开裴玄墨的搀扶,刻意落后几步,凑近许景昭,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景昭……”
许景昭淡淡瞥他一眼:“薛师兄。”
薛宿宁喉头一哽,见他神色疏离,心头泛起酸涩悔意,许景昭怎么跟别的师兄态度都不错,怎么偏偏自己不行。
他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悔意,面色复杂。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许景昭忽的顿住了脚步,“不对!”
前方萧越舟与封辞亦停下脚步:“许师弟,有何发现?”
许景昭面色有些严肃,“有东西来了,在正北。”
封辞问道:“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迟疑地摇了摇头,“是塔里的东西,修为很高,应该是这一层……”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咆哮轰然炸响,声波裹挟着气浪席卷而来,地面剧颤,众人身形皆是一晃。
一道巨大身影已破开林木,赫然是一只似虎非虎,头生鹿角的狰狞妖兽,身高达数丈,踏步间巨木摧折。
许景昭握紧短剑,移至萧越舟身侧。
萧越舟看了眼许景昭,立马开口,“许师弟,这里危险……”
他刚开口,又想到如今身处归元塔内,许景昭比他们还要强一些,话里的担心咽了下去,“许师弟,务必小心。”
宴微尘至始至终都跟在许景昭身侧,他望向前方,开口道:“阶梯在这只镇塔兽后面。”
许景昭心下一沉,此兽气息深沉如渊,这一战,恐难善了。
宴微尘侧首看他,语气听不出波澜:“怕么?”
许景昭握紧了手中剑,另一只手翻转间已经多了几张符箓,说不怕是假的,毕竟他又没有杀过多少妖兽。
但这阶梯在后面,他也必须要上去。
许景昭面容坚定,“不怕。”
前面的妖兽走近了,距离众人几十丈,一双虎目凶狠地瞪着眼前的人,身上威压扑过来,让人有些站不稳。
许景昭指尖挑着符箓,换了一张又一张,最后仍旧没选出来合适的,都太弱了。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坚韧的表情微微出神,他从未见过许景昭如此模样,像长在寒风飘零不败的玉兰。
宴微尘有瞬间晃神,随即微不可察地蹙眉,“你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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