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昭一眨不眨地望着宴微尘,他还是第一次见师尊说这么多话,心口骤然一暖。
宴微尘低头对上他过分清亮的眼眸,话语顿了顿,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以后莫要再这般冒险了......”
宴微尘不喜欢失控,更不喜欢许景昭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其实他更希望许景昭多依赖他一些,哪怕是利用。
但他了解许景昭,他性子极倔,有些事必须自己做,若是瞒他欺负他骗他,那结果绝对不好。
“师尊…”
许景昭伸手抱住宴微尘,脑袋枕在心口,感觉宴微尘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像自己心脏也落到了实处。
“师尊,密室里……”
“密库已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里面……全部已安排妥当。”
许景昭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他记忆太多太满,沉睡的这些时日,那些纷乱的记忆终于梳理清晰,只是仍然觉得......恍如隔世。
养父母竟是杀亲仇人,一同长大的裴玄墨死在他剑下,处处与他为敌的庄少白,却是幼时的生死之交。
许景昭闭了闭眼睛,“师尊,我想休息。”
其实真正该休息的,是守了他一个月的宴微尘。
这一次,他窝在宴微尘怀里,一夜无梦。
次日天光大亮,屋外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许景昭睫毛颤了颤,盯着自己熟悉的床帘,这是自己在春隐门的屋子,他扭过头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
不太白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爬到两人中间,脑袋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
再抬眸,视线就撞进宴微尘那双墨眸里。
许景昭呼吸一窒,他知道师尊长得好看,但是如此近距离看时,有时却也会觉得沉溺在那双眼睛里。
他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师尊,现在已经是辰时了。”
“嗯。”
宴微尘合上眼,额头轻抵着许景昭的发顶,两人靠得极近,像两只相互依偎的兽。这样亲密的姿态,宴微尘做起来却无比自然。
不太白见状,也将尾巴尖搭在两人发间,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恰好为它筑了个温暖的小窝。
许景昭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心脏好像被重新填满,慢慢恢复跳动。
他忽的又睁开了眼睛,耳朵里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些疑惑,“师尊,你听到声音了吗?”
宴微尘睁开眼,在许景昭发间落下一个轻吻,这才开口:“庄少白想见你。”
“他说,你一定会见他。”
许景昭听到庄少白三个字,脑海中两段记忆又开始撕扯,两种情绪蔓延。
庄少白对他做的事太割裂了,让他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瞧他。
若是没恢复记忆前,他绝对不想跟庄少白有丝毫交集,甚至会以牙还牙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恢复记忆后,却也……觉得跟他一样可怜,又或许…他在想,庄少白的代价会不会是自己。
许景昭抬眸,望着帐顶发呆,“师尊,我跟庄少白早就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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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先到这,晚安
当年的庄少白为他付出一切, 待他如血亲。
“……当年他替我引开裴听河,我以为他要死了。”
“可到最后,我都没能带他回家。”
这是他欠庄少白的, 但是庄少白也欠他的, 理不清剪不断,乱在一起。
许景昭的声音很低,心情莫名低落。
宴微尘指尖落到许景昭的发间,莫名想起收庄少白为徒的那一日,那时庄少白对裴玄墨极为亲近,身上还带着春隐门夫妇的灵元气息。
他早就看出来庄少白跟自己一样, 跟春隐门有关联,却想不到,他跟自己一样认错了人。
“昭昭,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奈何……”
许景昭垂着眼帘,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发尾, 这是他犹豫不决时的小习惯, 那缕发丝在他指尖绕了又松, 松了又绕。
“或许吧……”许景昭松开手,目光落在掌心斑驳的光影上,语气飘忽不定。
宴微尘瞧着他,看着光线落到许景昭脸侧,却照不进那琉璃眸子里,那眼神放空, 有些茫然。
记忆恢复,庞大的信息量压在许景昭身上,在暗处留了些创伤,需要精心温养才能慢慢愈合。
只是需要些时日。
裴玄墨的碑立在春隐门一座青山上, 四周山水环抱,云雾缭绕。
许景昭目光落到那冰冷的石碑上,瞧了好久,最后他缓缓垂眸,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敛入眼底。等他再抬眸时,万般情绪早已掩在心底,身上气质变换,更沉稳了几分。
微凉的风拂过周围草木,枝叶摩挲在那石碑上,落了一地种子,等下次春来的时候,想必便有鸢鸟停歇。
春隐门的事务堆积如山,好在宴微尘这一个月里已经处理了大半,许景昭接手起来倒也不算吃力。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日,宴微尘为他扫清了许多障碍。
仙执殿先行声明,春隐门变故已经处理妥当,将裴听河跟万莺儿的罪行公之于众。
而后宴微尘广告五洲,自己心悦春隐门门主许景昭,倾慕已久,夙寐思服,故缠卿求之,两情相悦。
许景昭站在燕归堂后大殿,里面已经堆满了恭贺他新任门主的贺礼,来自五洲各处,有些他连名字都未曾听过。
许景昭目瞪口呆,他站在堆积如山的礼物下面,意识恍惚。
“你说什么?”
他没想到宴微尘竟然会直接公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跟师尊的事。
那些句子太过缠绵跟拗口,宴微尘敢说,他都有些不敢听。
宴微尘站在他身侧,神色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落寞:“昭昭,不可以吗?”
“可是五洲早已传遍……现在收回,怕是不太妥当。”
不太白攀在许景昭的肩膀上,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他的脸颊,像是轻抚跟撒娇。
许景昭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他……他都没有个心里准备,一觉醒来,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宴微尘的道侣了。
关键是,他们还是师徒,五洲之中定然会有闲言碎语,只是现在没人敢传到他们耳边罢了。
他倒不在意这些,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
宴微尘靠近一步,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对不起,昭昭,是我没有提前与你商议。”
许景昭总觉得今日的师尊有些不同往常,让他招架不住,“无妨……”
宴微尘轻轻握住许景昭的手,抬眼望进他的眸子,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许景昭的指尖。
他的确有些着急,要是他不先一步宣告,现在堆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贺礼,而是各种联姻婚书。
许景昭年纪尚轻,修为出众,相貌更是万里挑一,且不说谢温衡与薛宿宁,光是中州世家前来打听消息的,就被他挡回去大半。
他当然知道许景昭的心意,只是旁人不知道,这可不行。
“师尊,怎么了?”
许景昭仰着头,他现在也是一门之主,但是在宴微尘面前,却仍是弟子模样,这样也好,总不能一直让他撑着。
宴微尘瞧着他,故作大方道:“玄清宗的少宗主谢温衡送了些贺礼,还给你带了信件。”
许景昭眼眸一亮,“我去看看。”
谢温衡送给许景昭的东西很精巧,是一块特殊的玄清宗令牌,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玄清宗。
这种一般是客卿令牌,但许景昭的这份恐怕是独一份。
信写得极为周到,先是恭贺他继任门主,又细心提点门内事务,最后落笔几句关切,字字恳切。
“……风雨催折,前路必定光明璀璨……”
落款落了一个衡字,许景昭翻来覆去瞧了两遍,最后几笔比旁的笔墨更重一些。
许景昭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谢温衡是他在外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若有闲暇,定要去玄清宗拜访。
不太白尾巴尖一扫一扫的拍打着许景昭的手背,瞧着有些萎靡。
许景昭收了信件,抬手挠了挠不太白的下巴。
“饿了吗?春隐门有好多好吃的。”
不太白刚扬起身子,宴微尘就把不太白的脑袋压下去,“它不饿……”
“是吗?”许景昭跟不太白大眼瞪小眼,“可它看起来不像啊。”
“师尊,你还不知道,不太白当时替我挡了不少雷劫,该奖励他一次。”
宴微尘正在心里警告不太白,回神就听到了许景昭最后一句,愣了下,“奖励?奖励什么……”
“我亲手做的好吃的,走啦……”许景昭抱起不太白,亲昵地在它头顶亲了亲。
不太白晕乎乎的眯起眼睛,身子栽倒在许景昭怀抱里,忍不住的蹭他的指尖,宴微尘落后许景昭一步,身子微顿,耳朵尖有些红。
接下来几日倒也空闲,宴微尘手把手教导许景昭处理事务,只不过许景昭修为一途很通透,面对这些琐碎事务却总是头疼。
许景昭趴在桌面上,有些生无可恋。
“师尊……为什么门主还要管采买?”
宴微尘温声道:“可以交予门内长老,但是大小事宜你肯定要过目的。”
“那为什么要记这么多联络方式?五洲的都要认得吗?”
“世家往来,资源互换。春隐门先前闭门不出,已经断了不少联系。”
许景昭抬眼望他,睫毛轻颤:“仙执殿也是如此吗?”
宴微尘的叹了口气,“仙执殿并未不通人情,虽不参与,但是他们会赠送维系……”
许景昭瞧着宴微尘,眼睛眨了下,“那春隐门也要给师尊送礼吗?师尊喜欢什么?”
宴微尘低下头,垂眸瞧着他,两人靠的极近,他能从那双琉璃眸子里瞧见自己的倒影。
许景昭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宴微尘喉结微动:“春隐门已经给了……”
“嗯?给了什么?”许景昭好奇地追问。
宴微尘别开视线,不再言语。
许景昭凑上前去,“师尊,你快说呀,春隐门给了你什么东西?”
宴微尘又侧过脸,鼻尖差点撞上许景昭的额角。
“门主。”
“嗯?”许景昭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忽的又明白宴微尘的意思。
他睁着眸子,意识到两人距离之间有些近,脸颊一红,想要往后退。
宴微尘望着他绯红的面颊,忽然揽住他的腰身,声音低沉:“昭昭……”
许景昭眼神飘忽:“……嗯。”
“昭昭,你在信里都直呼我的名字了……现在,我想听你亲口唤我。”
许景昭身子清瘦,除去身后有肉,腰间手掌都能揽过来,宴微尘单手揽着他,许景昭坐在宴微尘腿上,两人距离又拉近了些。
宴微尘眸子太深,让人冷不丁的就容易陷进去。
许景昭抿了抿唇,觉得当面叫不出口,上一次亲口说,还是在……那什么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师尊……”
宴微尘瞧着他,手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把,许景昭向前倾身,脸颊更红,睁大眼睛控诉地望着他。“错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微……微尘……”
宴微尘低头,两人额间相贴,四目相对,宴微尘低声诱哄,“再唤一声……”
“微尘……唔。”
声音呜咽在喉咙里,宴微尘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后背,吻得温柔而缠绵,舌尖抵入,滑过对方齿关,引着他细细沉沦。
许景昭昏迷的那一个月,宴微尘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度日如年。
尽管丹霖说的肯定,许景昭只是灵力亏损,但是他总是不放心,他想让那双琉璃眸子看着他笑,可那双眸子的主人却总是沉睡不醒。
许景昭手臂慢慢攀附上宴微尘的脖颈,他能感觉到师尊的情绪,那种炙热的,汹涌的爱意,闷在宴微尘的胸腔里,时不时的透过眼睛跑出来,又通过唇舌传递给他。
有时他想要反击回去,却又总是沉陷,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分开,许景昭眼神有些迷离,宴微尘指腹抹去他唇角银丝,他顺势靠在师尊肩膀上喘息。
一个吻而已,自己都架不住,。
至于先前……想到那些被灌顶的修为,还有宴微尘渡过来的元阳,许景昭脸色通红。
宴微尘拥着他,开口道:“我的名字……”
他想说自己名字是许景昭的父母所起,但是这又涉及到人间事,想到自己在帝王境里做的事,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小满是他,不太白也是他,但许景昭都不知道。
他不确定昭昭知晓后会不会生气。
许景昭等了半晌不见下文,仰头问道:“师尊的名字怎么了?”
宴微尘瞧着他,嘴里字滚了几圈,开口,“……很不错……”
许景昭趴在他身上,开口道:“我爹娘说,名起微末,方能长寿富贵。”
“爹娘说我五岁前有劫,怕天道收我,五岁前我都没有名姓,只有小字昭昭……”
许景昭提起父母,心情有些低落。
“说来新奇,我爹娘从不信这些,但我出生后,总是把我命格算了又算……”
“他们怕我在春隐门长不大,特意带我去南洲,一边守着结界,一边护我周全。他们说等我过了五岁生辰就好了,谁知……”
谁知道五岁那年生辰,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宴微尘心疼地收紧手臂:“都过去了……”
“往事不可谏,来路尚可追,会更好的。”
他的昭昭会更好的。
春隐门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
燕归堂早已经变了模样, 三间屋子打通,外面的光线全都透了进来,光线正好落在雕窗上, 在地面投下一个完整的春燕, 好像是春隐门该有的模样。
门内弟子魂灯已经移到他处,剩下的两盏长明灯被许景昭放置起来,那上面底下刻着他父母的名字。
裴听河跟万莺儿做了亏心事,却又要伪装岁月静好,假心假意的求一个心里安宁,哪有这么好的事。
许景昭不喜欢琐事, 这几日跟着宴微尘忙前忙后,大概在清理了三脉旁系之后,所有事物慢慢走上正轨。
忙完后, 他趴在小榻上小憩,宴微尘跟丹霖通讯完, 踏进屋子就瞧见了窝成一团的许景昭。
暖色日光流连在他周身, 为素净的衣袍与散落的墨发镀上一层浅金, 他手掌探出榻外,指间还松松夹着一支墨迹已干的笔。
宴微尘在门边静静凝视片刻,继而走上前去,他轻轻抽出那支笔,又将许景昭的手放回薄被中。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脑袋旁,看到是宴微尘, 只懒懒抬了抬眼皮。
许景昭穿的素净,浑身上下没有装饰,唯有素雅的白色,头发散乱的披在榻上, 只露出那张白净的脸,眉宇间凝着些许倦意。
宴微尘抬手,将他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许景昭的眉心皱了皱,宴微尘的手立马笼了一层灵力,让他睡的安稳些,这才取出药膏,细致涂抹在他后颈的疤痕上。
这些疤痕代表着不好的过往,像是一个符号时刻提醒,许景昭年纪这般小,他不想让这些疤痕留在许景昭身上,这无关美丑,他只是想帮昭昭抹除一切晦暗过往。
他涂抹得极尽轻柔,眼底漾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重,宴微尘以往从未想过,此生此世,竟会遇上这般让他倾心相待的人。
许景昭睡了两个时辰,暖阳从肩头漫至腰际,暖洋洋一片,他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自己看东西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他想坐起身子,却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扭过头,就看到宴微尘宿在他身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翳,日光勾勒出他挺拔鼻梁的侧影,分明了轮廓。
许景昭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宴微尘的脸。
初见宴微尘时他怕的要命,畏惧得连抬头都不敢。
没想到过了短短几月,他竟然都跟师尊睡在同一张榻上,离的这般近,想来真是梦幻。
他瞧着师尊安静的睡颜,视线描绘师尊脸上的轮廓,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自己也见过另一张脸,闭眼躺在自己身侧。
许景昭想不起来,抬手控制不住碰了碰宴微尘的睫毛,指腹落到那温润的脸颊上,按了按,然后又在鼻尖点了点,最终停留在淡色的唇上。
宴微尘的唇色很淡,上唇有些薄,有种不怒自威的疏离感,往日里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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