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腐竹红的第8本书(爱吃腐竹红烧肉的南希)
- 类型:
- 作者:爱吃腐竹红烧肉的南希
- 入库: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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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更新,。 《爱吃腐竹红的第8本书》作者:爱吃腐竹红烧肉的南希
化神修士祁无妄遭人暗算,神魂竟附在一个灵脉尽毁的废柴身上。虎落平阳,他本想低调修炼重回巅峰,却顺手救下了被追杀、楚楚可怜的世家公子楼云寒。
此人温润如玉,知恩图报,甚至甘愿扮作侍女贴身照料。祁无妄只觉得这“小侍女”心思缜密得过分,总能精准地抚平他所有麻烦。
直到他冲击金丹境,心魔反噬,是楼云寒剜出心头血,为他护道。直到楼云寒的家族遭遇灭顶之灾,他亲眼看见那位“柔弱”的公子执剑而立,身后是万千谋算。
祁无妄终于明了,自己救下的不是小白花,而是一头步步为营,早已将他定为道侣的狼。他执起本命仙剑,将人护在身后:“从前是你缠我,往后,由我护你。”
而楼云寒将家族信物塞进他手中,眉眼缱绻:“救命之恩,骗你动心,自当以身为契,与你共证大道。”
九天之上,雷劫如血,将整片苍穹染成不祥的紫红。
祁无妄立于万丈虚空,墨发狂舞,雪白的衣袍已浸透鲜血,破烂不堪,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冷冽如万古寒渊,映照着对面数道他曾引为“至交”的身影。
“祁无妄,交出‘混沌青莲’,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等可留你一道残魂入轮回!”为首的白须道人厉声喝道,手中拂尘却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祁无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为了他于上古秘境中拼死得来的这道成仙契机,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同门,竟不惜布下这屠神大阵,趁他刚经历九九八十一重天劫、最为虚弱之时,发动偷袭。
他未曾多言,只缓缓抬起了手。指尖萦绕的,并非他往日浩瀚如海的灵力,而是他燃烧本命神魂催发出的最后一丝本源之力。
“想要?凭你们……也配。”
声音平静,却带着碾碎星辰的傲然与死意。
下一刻,天地失色。自爆神魂的毁灭性能量如星环般炸开,吞噬了一切。
**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又被粗糙地拼接在一起。
祁无妄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半分。
入目是结着蛛网的残破屋顶,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劣质草药混合的酸腐气息。他正躺在一堆干硬的柴草上,身上盖着一床冰冷、散发着潮气的薄被。
这不是他的无极仙宫。
记忆如碎片般涌入——神魂自爆的最后一刻,他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似乎是一道随机的位面传送符箓被意外触发……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如铁的手臂,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瘦弱、苍白,布满了新旧伤痕的少年手掌。
这不是他的身体。
神识如涓涓细流,艰难地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运转一周天,祁无妄的心沉了下去。
灵脉尽毁,气海干涸,比最普通的凡人还要不如。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因为重伤和饥饿,已然魂飞魄散。
“呵……”一声沙哑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
想他祁无妄,横压一个时代,年仅三百岁便登临化神之境,距那飞升仙门仅一步之遥。如今,竟落得神魂被困于这比蝼蚁尚且不如的凡俗废躯之内。
虎落平阳,龙困浅滩。
“砰!”
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寒风裹挟着雪沫倒灌而入。
一个穿着粗布棉袄、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门口,嫌恶地朝里面啐了一口:“祁废物,还没死呢?没死就赶紧滚起来把院子里的柴劈了!真当自己是少爷了?要不是看在死鬼老爹那点情分上,早把你丢出去喂狼了!”
壮汉骂骂咧咧,见祁无妄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顿时怒火中烧,大步走进来,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领。
“晦气东西,跟你说话听见没……”
就在那粗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脖颈的瞬间——
祁无妄动了。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麻木与怯懦,而是骤然迸发出的、属于上位者的极致冰冷与杀意。宛如实质,刺得壮汉动作一僵。
尽管神魂虚弱,尽管身体残破,但属于化神期修士的战斗本能与威压,早已刻入灵魂深处。
他并指如剑,调动起这具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精准地点在壮汉手腕的某处穴位上。
“呃啊!”
壮汉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刺痛,整条胳膊瞬间酸麻无力,骇得他连连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草堆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这废物……刚才那是什么眼神?还有,他怎么会……
祁无妄无视他的惊骇,缓缓坐起身,冰冷的字句如同碎冰相击:
“滚出去。”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壮汉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慑,竟一时不敢上前,嘴里嘟囔着“你给我等着”,狼狈地退出了柴房。
柴房内重归寂静,只余寒风呼啸。
祁无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阖上双眼,内视着这具糟糕透顶的身体。
灵根混杂,经脉淤塞,堪称绝世废体。
但,那又如何?
他既然活了下来,哪怕身陷泥沼,脚踏荆棘,也定要重回巅峰!
那些背叛者,且等着。
他缓缓攥紧拳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吾名祁无妄。**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柴房内,祁无妄盘膝坐在干草上,双眸微阖,尝试引气入体。
然而,神识方动,便如针扎般刺痛。这具身体不仅灵脉尽断,连最基础的感气都做不到,堪称绝灵之体。更糟糕的是,神魂与肉身的融合极其缓慢,如同将浩瀚江海强行塞入一条干涸的小溪,稍一运转神识,便有魂魄离体般的撕裂感。
“咳咳……”他捂住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喉间泛起腥甜。
便是当年初入道途,面对筑基天劫,也未曾如此刻般无力。
**吱呀——**
柴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溜了进来,是个十来岁的小厮,手里端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半个硬邦邦的窝头。
“无妄哥……你、你还好吗?我偷偷给你拿了些吃的……”小厮将碗放在地上,不敢靠近,眼里带着同情和畏惧。
祁无妄抬眼,原身零碎的记忆浮现——这孩子叫阿土,是这家中唯一不曾欺辱原身的人,偶尔会偷偷接济。
“放下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昨日的杀意,多了几分沉淀下的冰冷。
阿土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道:“无妄哥,你……你昨天怎么敢顶撞胡管事?他今天一早就去告状了,三老爷发了好大的火,说……说你再不去把后山的柴劈完,今晚就不许你再待在柴房,要……要把你赶去猪圈睡……”
祁无妄眸光一凛,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阿土被他这过分平静的反应弄得一愣,也不敢多言,匆匆跑了。
赶去猪圈?
想他祁无妄纵横修真界数百载,踏足过的秘境仙府无数,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杀意。眼下形势比人强,逞一时之快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修复这具身体,哪怕只是能引动一丝微末的灵气,也足以施展些保命和反击的手段。
他需要药材,需要蕴含灵气的之物。但这偏僻小镇,灵气稀薄得可怜,这具身体更是身无分文。
**“咕噜……”**
腹中传来的轰鸣打断了他的思绪。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提醒着他这具凡俗肉身的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那碗清可见底的粥和黑硬的窝头上。
曾经的化神大能,餐风饮露,食气长生,何曾需要这等粗劣之物果腹?
沉默片刻。
祁无妄伸出手,端起了那碗冰冷的粥。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他小口啜饮着,味同嚼蜡,仿佛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
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思考,才能……活下去。
吃完这顿“饭”,他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柴房角落。那里堆着一些原主采集回来,尚未处理的草药,大多是最普通不过的止血草、清心花,灵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株其貌不扬、叶片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淡紫色小草上。
“紫须根?”他微微一怔。
这“紫须根”在修真界是炼制低阶“回气散”的辅料,并无大用。但在此刻,其根茎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木属性灵气,对他而言,却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无法直接引气,或许可以借助药力,以外力强行刺激、温养一条最细微的支脉!
他拿起那株紫须根,又挑选了几味有镇痛、安抚效果的草药,徒手将其揉碎、挤压,混合着一点冷水,制成了一碗浑浊不堪、药力粗野的药汁。
没有丹炉,没有真火,更没有精细的提纯手法。这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服药方式,药性猛烈且杂质极多,对经脉的损伤风险极大。
但祁无妄没有丝毫犹豫。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呃!”**
药汁入腹,如同吞下了一团火焰,灼烧感瞬间蔓延开来!狂暴的药力在他干涸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无匹的意志力,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灵气,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探向左手小指一条几乎完全淤塞的细微支脉。
一点,一点地冲击,疏通。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然昏暗。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自他体内响起。
那条细微的支脉,终于被强行冲开了一丝头发丝般的缝隙!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灵气,如同找到了归宿,缓缓流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成功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意味着,这具绝灵之体,并非全无希望!
祁无妄缓缓睁开眼,眸中疲惫深重,却有一丝锐利的光芒重新亮起,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火。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指尖,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灵气萦绕而出,微弱,却真实不虚。
他看向柴房外沉沉的暮色,以及远处隐约可见、覆盖着积雪的后山轮廓。
正好用那胡管事的项上人头,以及这后山可能存在的……更多“紫须根”,来试一试这初步掌控的力量。
他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虎落平阳,终非犬类。
龙游浅水,亦能翻江。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祁无妄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后山积雪的林间,身上那件单薄的破旧棉衣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嘴唇冻得发紫。胡管事丢给他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此刻成了探路的拐杖。
他目标明确——记忆中原主曾在一片背阴的山崖下,见过不少“紫须根”。
体内那丝发丝般的灵气在缓缓运转,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让他五感的敏锐程度远超这具身体的原主。黑暗中,他能清晰听到远处雪层下小兽窸窣的爬行声,能嗅到风中夹杂的、不同植被的微弱气息。
化神境的神魂本质,让他对这具肉身和周围环境的掌控,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
**“沙沙……沙沙……”**
一阵不同寻常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混杂在风声中,带着明显的恶意。
祁无妄脚步未停,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神识虽弱,但那份对杀意的感知却已融入本能。
他故意走向一片更为偏僻、林木更茂密的区域。
果然,就在他经过一棵歪脖子老松时,三道黑影从树后和岩石旁猛地蹿出,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个满脸横肉的胡管事,他手里拎着一根粗实的木棍,另外两人则是他手下的帮闲,一人拿着麻绳,一人握着匕首。
“祁废物,白天让你侥幸躲过,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胡管事狞笑着,唾沫星子混着热气喷在寒冷的空气里,“三老爷说了,像你这种没用的东西,死了也是白死!识相的,乖乖让老子打断你的腿,扔去乱葬岗,还能少受点罪!”
另外两人也发出猥琐的笑声,慢慢逼近。
祁无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柴刀杵在雪地里,他微微抬起眼皮,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三人。
“就凭你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这夜风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
胡管事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但旋即被更大的怒火淹没:“死到临头还嘴硬!给老子打!”
拿着木棍的帮闲率先冲了上来,抡起棍子就朝着祁无妄的腿弯砸去!
就在木棍即将及身的瞬间,祁无妄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只是侧身、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就是这毫厘之差,让木棍擦着他的裤腿掠过,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斜撩而出!目标并非那帮闲的要害,而是其手腕!
**“噗!”**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闷响。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那帮闲捂着手腕踉跄后退,鲜血瞬间从他指缝中涌出,染红了雪地。柴刀虽锈,但在祁无妄精准的力道和角度操控下,依旧轻易割断了他的手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胡管事和另一名持匕首的帮闲都愣住了,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祁无妄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脚步一错,看似踉跄,却巧妙地将身体重心移到了持柴刀的右臂。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气被尽数催动,灌注于手臂经脉,虽不能外放伤敌,却让他的速度与力量在瞬间爆发!
**唰!**
柴刀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直劈胡管正面门!招式简单,甚至粗糙,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百死无悔的惨烈杀意!
那是祁无妄历经无数生死搏杀,融入骨子里的战斗意识!
胡管事骇得魂飞魄散,下意识举起木棍格挡。
**咔嚓!**
木棍应声而断!
柴刀去势稍减,却依旧狠狠劈落!
**“不——!”**
胡管事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拼命向后仰头。
**嗤啦!**
柴刀从他左肩斜划而下,直至右腹,切开厚厚的棉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鬼……鬼啊!”另一名持匕首的帮闲早已吓破了胆,看着雪地中持刀而立、眼神冰冷如修罗的少年,再也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怪叫一声,丢下匕首连滚爬爬地逃入了黑暗之中。
祁无妄没有去追。
他拄着柴刀,微微喘息。刚才那两下,几乎抽干了他刚刚积蓄起来的所有力量,身体传来阵阵虚脱感。
他走到奄奄一息的胡管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胡管事因失血和剧痛而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祁无妄俯身,在他染血的衣襟内摸索片刻,掏出了一个粗糙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同时,他目光落在胡管事腰间,那里系着一块淡青色的、毫不起眼的玉佩。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是胡管事多年前偶然所得,一直贴身佩戴,似乎有微弱凝神效果。
祁无妄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眼神微动。
这并非普通凝神玉,其内部……竟蕴含着一丝极其微薄,但远比“紫须根”精纯的土属性灵气!虽然对他巅峰时期而言如同尘埃,但对此刻的他,无异于雪中炭火!
他毫不犹豫地扯下玉佩。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看地上垂死的两人,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坚定地向着记忆中的那片山崖走去。
风雪依旧,林间重归寂静,只留下两滩逐渐冰冷凝固的鲜血,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今夜之后,这小镇上,再无人敢称他为……废物。
而他的道,于这微末之中,于这血腥之间,已悄然重启。
天色微明,雪后的青石镇被一层薄雾笼罩,显得静谧而祥和。
祁无妄从后山归来,肩上扛着一小捆干柴,手里则紧紧攥着几株新采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紫须根。昨夜那片山崖下的收获比他预想的要多,除了紫须根,他还幸运地找到了一株年份稍长的“血纹参”,虽然依旧算不得灵药,但其中蕴含的生机,对他修复这具残躯大有裨益。
他刻意绕开了昨夜事发之地,那里只剩下几滩被新雪半掩的暗红血迹,以及一些凌乱的脚印。胡管事和那个断手的帮闲不知所踪,想必是被人发现后抬走了,或是被夜间出没的野兽叼了去。在这偏僻小镇,死个把无关紧要的人,掀不起太大风浪,尤其是在这风雪交加的寒冬。
然而,当他走近那处属于“三老爷”家的破败院落时,气氛明显不同了。
几个原本在门口缩着脖子晒太阳的长工,一见到他,立刻像见了鬼一样,眼神躲闪,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院内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在他走近时也戛然而止。
祁无妄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柴房。他清楚,昨夜之事,恐怕已经以某种扭曲的版本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废物反杀悍仆”,无论真相如何,都足以让这些惯于欺软怕硬的人感到恐惧和忌惮。
他将干柴丢在柴房门口,正准备进去处理药材,一个穿着体面些、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与往日里的倨傲判若两人。
“无……无妄啊,”他搓着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后山的柴……不急,不急。三老爷吩咐了,说你身子骨弱,以后这劈柴的粗活就交给别人了。你……你好生将养着便是。”
祁无妄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关上了柴房门,将那管家尴尬的笑容隔绝在外。
即便只是展露出微不足道的一丝,也足以改变旁人对待你的态度。这是修真界,亦是凡俗界,亘古不变的铁律。
他盘膝坐下,将新采的紫须根和那株血纹参妥善藏好。然后,他拿出了从胡管事那里得来的青色玉佩。
指尖轻触,那丝微薄的土属性灵气依旧温顺地萦绕其中。他尝试运转体内那缕发丝般的灵气去引导、吸收,过程缓慢,却切实有效。玉佩中的灵气精纯而温和,远胜紫须根的狂暴,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修复着细微的损伤。
照这个速度,或许不出半月,他就能勉强冲开第一条主经脉,真正踏入炼气期,届时,便能施展一些最低阶的术法,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
祁无妄眉头微蹙,收敛气息,将玉佩藏入怀中。
门外是去而复返的阿土,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带着几片肉沫的面条,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无妄哥……”阿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后怕,“你……你昨天真的把胡管事他们……?”
祁无妄接过食物,没有回答,只是问道:“镇上可有药铺?收药材的。”
阿土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有有!镇东头就有家‘百草堂’,是镇上最大的药铺,掌柜的姓陈,童叟无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无妄哥,你要卖药材?可得小心些,最近镇上不太平,来了好多生面孔,看着都凶神恶煞的……”
“生面孔?”祁无妄端起碗,动作优雅地吃着面条,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啊!”阿土来了精神,“就这两天的事,穿着统一的黑衣,佩着刀,好像在找什么人!昨天还在镇口的告示栏贴了张画像,悬赏……对,悬赏一千两银子呢!听说是追捕一个受了重伤的……世家公子?”
世家公子?重伤?悬赏追杀?
祁无妄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对此并无兴趣。凡俗恩怨,于他而言如同蝼蚁相争。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恢复实力。
然而,阿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那画像上的人长得可真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似的,就是脸色太白了些……哦对了,那些人搜查得可严了,连咱们这破院子附近都有人探头探脑地问过,好像怀疑那人会躲到这种偏僻地方来……”
有人在这附近搜查?
祁无妄放下空碗,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他如今实力低微,最忌卷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这些追杀者行事如此张扬,绝非善类。若被他们注意到自己这个突然“性情大变”、甚至能反杀恶仆的“废柴”,恐怕会平添枝节。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也必须更加谨慎。
他将碗递还给阿土,声音平静无波:“我知道了。你去吧,近日少来我这里。”
阿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空碗快步离开。
祁无妄关上房门,回到干草堆上坐下。窗外,小镇依旧在薄雾中沉睡,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那神秘的追杀令,以及那位不知名的、正被追捕的“世家公子”,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青石镇固有的秩序。
而他,祁无妄,这条蛰伏的潜龙,必须在这暗流将他吞噬之前,积蓄足够撕裂一切束缚的力量。
他重新闭上双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
山雨,欲来。
第5章 月下血影,救下一个“麻烦”
夜色深沉,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青石镇笼罩在一片凄迷的白茫之中。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寒风穿过狭窄巷弄的呜咽声,如同鬼哭。
柴房内,祁无妄盘膝而坐,掌心托着那枚青色玉佩。一丝丝精纯的土属性灵气被缓缓抽离,汇入他体内那缕如同游丝般的灵力中,沿着刚刚疏通些许的经脉艰难运转。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苦修,借助玉佩和药材,他终于勉强将左手小指的支脉拓宽了少许,灵力虽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凝实了一分。神识的覆盖范围,也从周身丈许,扩展到了近三丈。
这点进步,与他昔日弹指间星辰湮灭的力量相比,如同尘埃比之宇宙,但在此刻,却意味着生存的基石又夯实了一分。
突然——
他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神识感应范围内,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铁锈般甜腥的气息,混杂在风雪中,飘入了他的感知。
是血。新鲜的人血。
而且,不止一处伤口,出血量很大。
紧接着,是几声刻意压抑、却充满杀气的低语,以及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正从院墙外的巷子快速逼近。
“……他受了重伤,跑不远!”
“分开搜!主上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边有血迹!”
祁无妄眉头瞬间锁紧。阿土前几日提及的“生面孔”和“追杀令”,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麻烦正主动找上门来。
他立刻收敛全身气息,如同枯木顽石,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体内那缕微弱的灵力也彻底蛰伏起来。此刻的他,在外人感知中,与这柴房里的木头、干草毫无二致。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伴随着积雪被压实的声响,清晰地从柴房后那堆放杂物的小院里传来。
有人翻墙进来了!
祁无妄眼神一寒,身形无声无息地移动到柴房门后,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被厚重的雪云遮蔽,只有地上积雪反射出朦胧的微光。只见一个踉跄的身影摔倒在雪地里,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无力地跌坐下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大片刺目的暗红。
借着那点微光,祁无妄看清了那人的侧影。
那是一个青年,穿着一身早已被鲜血和泥泞浸染、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华贵锦袍,料子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露出的下颌线条优美而苍白,唇边还挂着一缕未干的血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即便隔着风雪和昏暗的光线,祁无妄也能感受到那双眼中此刻闪烁的光芒——那不是将死之人的绝望,而是一种极致的隐忍、不屈,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冷静。
就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即便浑身浴血,也要在坠崖前咬断敌人的喉咙。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柴房的方向,他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投向祁无妄所在的位置。四目相对的瞬间,祁无妄心中微微一动。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眼,眼尾微挑,此刻因伤痛而氤氲着水汽,却依旧难掩其深处的光华与锐利。
他看到了祁无妄。
青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逸出一声压抑的闷咳,更多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
就在这时——
**“在那边!”**
**“围起来!”**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跃入院墙,足有五六人,统一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利刃,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与血腥味,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他们瞬间呈合围之势,将青年和柴房都隐隐包围在内。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倒在地上的青年,又警惕地瞥了一眼寂静无声的柴房,冷笑道:“楼公子,真是让我们好找啊!这穷乡僻壤,就是你为自己选的葬身之地吗?”
被称为“楼公子”的青年,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露出一抹极淡、却带着嘲讽的弧度:“葬身之地?只怕……你们还没这个资格决定。”
他的声音清越,即便虚弱,也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与从容。
刀疤脸眼神一厉,不再废话,挥手道:“拿下!死活不论!”
两名黑衣人立刻持刀扑上,刀锋划破雪幕,带起森寒的劲风,直取青年要害!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强提一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游龙般绽开,竟是精准地格开了第一柄刀!但他伤势实在太重,动作迟滞,第二柄刀已然临身,眼看就要将他劈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普普通通、边缘甚至有些粗糙的小石子,从柴房门缝中电射而出!其速度并不算快绝,但角度却刁钻到了极致,蕴含着一种玄妙的轨迹,仿佛算准了所有变化,“啪”地一声,精准无比地打在了第二柄刀的刀面之上!
**铛!**
火星四溅!
那黑衣人只觉得手腕剧震,一股诡异阴柔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刀势不由自主地一偏,擦着青年的肩膀掠过,只割破了一片衣角。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那濒死的楼公子。
刀疤脸猛地转头,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那间不起眼的柴房,厉声道:“什么人?滚出来!”
柴房内,祁无妄缓缓收回了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他出手,并非出于怜悯或正义。而是因为,这群杀手行事狠辣,若任由他们在此杀了人,事后为了灭口,很可能不会放过这院子里任何可能存在的目击者,包括他这个“废柴”。
他只是在清除可能危及自身的麻烦。
然而,这一出手,却也意味着,他主动踏入了这个麻烦之中。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
刀疤脸见柴房内毫无动静,眼中杀机大盛:“装神弄鬼!一起上,连里面的人一并解决了!”
剩下的黑衣人同时发动,刀光剑影,如同交织的罗网,同时笼罩向地上的楼云寒和那间柴房!
祁无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杀意。
既然避不开,那便……杀出去!
他不再隐藏,猛地推开柴房门!
风雪瞬间灌入,吹动他额前散落的黑发,露出那双寒星般冰冷的眸子。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身形在漫天风雪中显得单薄而孤寂。
然而,当他一步踏出柴房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那并非强大的灵力威压,而是属于化神修士、历经无数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凝如实质的杀意与煞气!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一冲,动作竟是硬生生一滞,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血池,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就是现在!**
祁无妄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雪地上留下几不可见的足迹,手中的柴刀划出一道简洁、凌厉、毫无花哨的弧线!
**噗!噗!**
两声利刃割开喉咙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血花在雪地上绽放,如同红梅乍现。
两名黑衣人捂着喷血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少年,轰然倒地。
快!准!狠!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最致命的地方。这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
刀疤脸和剩余的黑衣人彻底骇住了!他们看着雪地中持刀而立、眼神漠然如同看待死物的少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少年?这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刀疤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祁无妄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柴刀,刀尖指向剩余的敌人,冰冷的字句如同风雪般砸落:
“滚,或者,死。”
刀疤脸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两名手下,又看了看那气息微弱却眼神锐利的楼公子,再看向那个煞神般的少年,最终一咬牙:“撤!”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夜色中,只留下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小院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雪呼啸,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祁无妄拄着柴刀,微微喘息。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再次耗光了他积攒的力量,胸口气血翻涌。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雪地中那个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华服青年身上。
楼云寒也正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狠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丝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光芒。
他强撑着,用软剑拄地,对着祁无妄,极其艰难地、却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风范地,行了一个拱手礼。
“在下……楼云寒,”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雪花落在他染血的长睫上,映衬着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美丽。
祁无妄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来历不明、显然代表着巨大麻烦的“楼公子”。
他救下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个人。
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风雪愈急,夜色正浓。两人的命运,在这一夜,因这场血腥的追杀与意外的援手,彻底纠缠在了一起。
第6章 公子报恩?我看你是想讹人
风雪依旧,小院内的血腥气被寒风卷起,又散入更深的夜色里。
祁无妄拄着柴刀,胸膛微微起伏,体内传来的虚脱感比昨夜更甚。连续击杀两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对他这具残破的身体和刚刚凝聚的微末灵力而言,负担极重。经脉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是灵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他的目光越过雪地上逐渐僵硬的尸体,落在那个自称“楼云寒”的青年身上。
对方依旧维持着拱手作揖的姿态,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但那脊梁却固执地挺得笔直。雪花落满他墨色的发梢与染血的肩头,那张苍白至极的脸上,一双凤眼却亮得惊人,正毫不避讳地、带着某种复杂的审视与计量,回望着他。
没有寻常人经历生死危机后的惊恐万状,也没有获救后感激涕零的失态。有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以及一种……仿佛在评估某件物品价值的专注。
祁无妄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了。
他收回目光,没有回应楼云寒的道谢,而是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到那两具尸体旁,动作熟练地俯身搜查。
碎银、铜钱、一些淬毒的暗器、以及一块制式统一的玄铁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扭曲的、他并不认识的符文,正面则是一个“影”字。
“影”?某个杀手组织,或者某个势力的暗卫?
祁无妄将令牌和银钱收起,至于那些暗器,他略一审视便丢弃了——品质低劣,手法粗糙,入不了他的眼。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直起身,看向依旧站在原地,因失血和寒冷而脸色愈发青白的楼云寒。
“能走吗?”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如同这夜风。
楼云寒似乎没料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微微一怔,随即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清晰:“怕是……要辜负阁下好意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墙之外,“而且,那些人未必走远,此刻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祁无妄沉默。
他当然知道那些杀手可能还在附近徘徊。将这个人赶出去,他或许能暂时撇清关系,但若此人被抓,很难保证不会供出他的存在。届时,麻烦依旧会找上门。
留下他?同样是个巨大的隐患。此人身份不明,仇家势力不明,留在这里,就等于在身边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雷。
利弊在祁无妄脑中飞速权衡。
楼云寒观察着他冰冷的神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他捂着腰腹间不断渗血的伤口,轻轻吸了一口冷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诚:“阁下……似乎很怕麻烦?”
祁无妄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楼云寒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请阁下放心,楼某绝非恩将仇报之人。今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要……只要楼某能渡过此劫,日后必有厚报。”
他的话语诚恳,眼神也显得无比真挚。但祁无妄在他眼中,看不到丝毫属于落难者的乞怜,反而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易邀请。
“厚报?”祁无妄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如今自身难保,拿什么报?”
楼云寒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莫名有些耀眼的笑容,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属于他原本身份的矜傲与自信:“就凭……我姓楼。就凭……我能看出,阁下绝非凡俗,困于此地,不过是龙游浅水。”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祁无妄手中的柴刀,以及他方才站立的位置,补充道:“方才阁下出手,招式返璞归真,对时机的拿捏、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更难得的是……那份煞气。”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若非历经百战,屠戮万千,绝无可能凝聚如此纯粹的杀意。阁下这具身体……似乎与阁下的‘本质’,颇为有趣。”
祁无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此人……好毒辣的眼光!
他竟能从自己那看似简陋的出手间,看出如此多的东西!不仅点破了他实力与身体不匹配的诡异之处,更是隐隐触及了他最大的秘密——那属于化神修士的灵魂本质。
这份观察力与心智,绝非普通世家公子所能拥有。
危险。而且,是极其聪明的那种危险。
祁无妄心中的忌惮更深,但与此同时,一种极其微妙的、遇到“同类”的感应,却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讨厌麻烦,但更讨厌不受控制的麻烦。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属于容易掌控的那一类。
见祁无妄沉默不语,眼神愈发冰寒,楼云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但也可能过犹不及。他适时地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阁下……若觉楼某是负担,楼某……即刻便走,绝不敢……连累恩人……”
说着,他竟真的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跄着要向院门口挪去。只是那速度,慢得可怜,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仿佛随时会倒下。
苦肉计。
祁无妄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但他同样知道,这苦肉计的背后,是真实到无法作伪的重伤。
就在楼云寒即将走出第三步,身形一晃真的要栽倒时,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只手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寒意,却异常稳定,如同铁钳般止住了他倒下的趋势。
楼云寒愕然抬头,对上祁无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闭嘴,别动。”
祁无妄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任何情绪。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楼云寒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眉头紧锁。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选择。
一个可能后患无穷,但在当下,似乎是唯一能暂时控制住局面的选择。
他半扶半拖着楼云寒,走向那间破败的柴房。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足够有效。
“处理掉痕迹。”在进入柴房前,祁无妄回头,对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院门口、已经吓傻了的阿土,丢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阿土一个激灵,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脸色惨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跑开去找工具。
**吱呀——**
柴房的门被关上,将风雪与血腥暂时隔绝在外。
昏暗的油灯下,祁无妄将楼云寒丢在干草堆上,仿佛丢下一件多余的行李。他自己则走到角落,拿起之前捣药的瓦罐和剩余的草药,开始沉默地准备。
楼云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少年在昏黄灯光下专注而冷漠的侧脸,感受着柴房内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井然有序的气息(藏好的药材,叠放整齐的干草),唇边那抹虚弱的笑容,渐渐染上了一丝真实的、如同猎人找到目标的意味。
他赌对了。
这位神秘的“恩人”,虽然冷漠,虽然警惕,但并非真正铁石心肠之辈。至少,在他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或者说是威胁?)以及……足够的可怜之后。
“恩人……”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失血后的沙哑。
“我叫祁无妄。”祁无妄头也不回,打断了他,声音冷硬,“别再叫恩人。”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仿佛背负了某种不必要的因果。
“祁……无妄。”楼云寒从善如流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轻轻碾过这三个字,仿佛在品味着什么。随即,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温润如玉的笑容,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好,无妄。”他从善如流,语气自然得仿佛相识多年,“那往后,便有劳了。”
祁无妄捣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冷冷地瞥了草堆上那个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的家伙。
他开始怀疑,自己救下的,恐怕不是麻烦,而是一个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第7章 疗伤与试探,各怀鬼胎
柴房的门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却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困在了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唯一的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在墙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将祁无妄本就冷硬的侧脸勾勒得愈发深邃难明。他背对着楼云寒,沉默地将捣碎的草药放入瓦罐,又添了些许冷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仿佛在完成一项与己无关的程序。
楼云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尽量调整着呼吸,以减少伤口被牵扯的剧痛。他的目光却并未因伤痛而涣散,反而如同最精细的刻刀,细细描摹着前方少年的每一个动作。
那动作,绝非寻常山野少年所有。精准,利落,没有丝毫冗余,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规范。就连捣药时手腕起伏的弧度,都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还有这柴房……看似破败,但干草堆叠整齐,杂物摆放有序,甚至那几株被小心存放的草药,都显示出主人极强的条理性和掌控欲。
这绝不是一个灵脉尽毁、备受欺凌的“废柴”该有的样子。
“祁……兄,”楼云寒斟酌着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柔软,“救命之恩,云寒无以为报。他日若能……”
“不必。”祁无妄头也不回,冷硬地打断,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救你,非我所愿。你若真念及此,伤愈之后,立刻离开。”
他的话如同冰锥,毫不留情地刺破了楼云寒试图营造的、带有未来期许的感恩氛围。
楼云寒眸光微闪,并未因这直白的驱赶而露出半分不悦,反而从善如流地应道:“是,云寒明白,绝不敢多做叨扰。”他顿了顿,话锋却悄然一转,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与试探,“只是……观祁兄身手气度,绝非池中之物,为何会屈居于此等……简陋之地?”
祁无妄捣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就知道,这个心思缜密的“麻烦”绝不会放过任何探究的机会。
“与你无关。”他的回答依旧简洁冰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他将捣好的、散发着苦涩清气的药泥置于一旁,然后转身,走到楼云寒面前,蹲下身。他的目光落在楼云寒腰腹间那道最为狰狞的伤口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显然兵器上淬了毒。
“衣服,解开。”祁无妄命令道,语气没有任何旖旎,如同在对待一块需要修理的木料。
楼云寒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绯红,并非羞赧,更像是失血过多下的生理反应。他并未忸怩,修长却染血的手指颤抖着,艰难地去解早已被血污和冰冻黏连在伤口上的衣襟。
动作缓慢而笨拙,额角因用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愈发惨白。他低垂着眼睫,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脆弱而无助。
祁无妄冷眼看着,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他知道这人在演戏,演一出“柔弱可怜、无力自理”的戏码,试图激发他哪怕一丝的怜悯。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戏演得很真,因为伤势是真的。
终于,衣襟被勉强解开,露出其下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口。除了腰腹的重创,肩头、手臂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刀伤。
祁无妄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伤口边缘。
楼云寒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不是出于对疼痛的恐惧,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戒备。
祁无妄的指尖在离伤口半寸处停下,抬眼,对上楼云寒那双此刻水汽氤氲、却难掩深处审视的凤眸。
“怕?”他冷冷地问,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嘲讽。
楼云寒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了身体,露出一抹虚弱的、带着自嘲的笑:“祁兄说笑了。比起死,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他主动将身体往前送了送,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坦然,“有劳祁兄。”
祁无妄不再多言,指尖落下。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直接按压在伤口周围,检查骨骼和毒素蔓延的情况。剧烈的疼痛让楼云寒瞬间闷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
检查完毕,祁无妄拿起准备好的清水(融化的雪水)和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开始清理伤口。冰冷的水触碰到翻卷的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二次折磨。布帛擦过伤口,带走污血和部分凝固的血痂,过程粗暴而直接。
楼云寒的呼吸变得急促,冷汗浸透了内衫,但他始终紧抿着唇,只有偶尔从齿缝间泄露出的、极轻的抽气声,证明他正承受着何等痛苦。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祁无妄的脸。
他看到少年在处理伤口时,那专注到近乎冷酷的眼神。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全然的、解决问题的专注。仿佛在他手下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需要修复的物品。这种绝对的冷静,比任何凶神恶煞都更让人心惊。
清理完毕,祁无妄拿起那碗捣好的药泥。就在他准备敷药时,楼云寒忽然轻声开口,气息微弱:
“祁兄……似乎,精通药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碾碎的、并不算稀有的草药,“以此‘紫须根’为主,辅以‘清心花’镇痛,‘止血草’收敛……药性搭配倒是精妙,只是……‘紫须根’性烈,直接外敷,恐会刺激伤口,加剧疼痛……”
祁无妄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眼,看向楼云寒。昏黄的灯光下,对方那双因疼痛而湿润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得映出他的倒影,里面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竟然认得这些草药?还懂得药性?
一个被追杀的世家公子,不仅眼光毒辣,竟还通晓医术?
祁无妄的心中,对楼云寒的危险评估,再次上调了一个等级。
“闭嘴。”祁无妄冷冷吐出两个字,手下动作却未停,依旧将药泥敷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的指尖在触及伤口时,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凉的灵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悄然渡入,精准地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痛觉神经。
那预料中火烧火燎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麻木感,迅速缓解了之前清理伤口带来的折磨。
楼云寒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笑意。他乖顺地不再言语,任由祁无妄动作利落地为他包扎好伤口。
处理完一切,祁无妄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水盆边,仔细地清洗着手上沾染的血污。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峭,仿佛刚才那细微的、近乎怜悯的举动从未发生。
“你体内的毒,不算棘手,但需特定药物化解。”祁无妄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明日,我会设法。”
楼云寒靠在草堆上,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和身上被细心盖上的、带着皂角清味的薄被(那是祁无妄自己唯一的一床),唇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偷腥成功的猫。
他看着祁无妄冷漠的背影,轻声地,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同某种宣告:
“祁无妄……我好像,真的缠上你了。”
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雪呜咽中。
但祁无妄清洗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柴房内,灯火如豆,映照着两个同样心思深沉、在绝境中偶然交汇的灵魂。一个试图推开,一个步步紧逼。这场无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8章 各取所需,暗夜下的交易
清晨的第一缕熹微透过柴房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风雪暂歇,但寒意更甚,呵气成霜。
祁无妄早已醒来,正盘膝坐在干草上,指尖萦绕着那缕微弱的灵气,尝试冲击另一条细微的支脉。经过一夜休整,透支的灵力恢复了些许,但距离彻底修复这具身体,仍是遥遥无期。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草堆上依旧昏睡的人。
楼云寒的状况并不好。昨夜后半夜,他发起了高烧,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着眉头,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父亲……不要……信他……”
“楼家……不能倒……”
“冷……好冷……”
破碎的词语,夹杂着深沉的痛苦与不甘。
祁无妄面无表情地听着。楼家?看来这麻烦的根源,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家族内斗?仇家追杀?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无尽的漩涡。
他起身,走到楼云寒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伤口感染,加上毒素未清,引发的高热若持续下去,足以要了他的命。
祁无妄收回手,眼神冷漠。
他大可以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一个来历不明、仇家强大的将死之人,死了,或许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楼云寒即使昏迷也依旧紧握的拳头上,落在对方那身虽破烂却难掩华贵的衣袍碎片上,更落在昨夜对方那双洞悉一切、闪烁着精明与求生欲的凤眸上。
“就凭……我姓楼。就凭……我能看出,阁下绝非凡俗……”
昨夜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这个人,看出了他的不凡,或许……也能提供他目前急需的东西——资源,信息,乃至离开这个偏僻之地的途径。
救活他,是一场赌博。但一个可控的、且可能带来回报的“麻烦”,比一个不可控的、死去的麻烦,或许更有价值。
利益权衡之下,祁无妄做出了决定。
他需要解毒的药材。楼云寒所中之毒,名为“蚀骨青”,并非无解,但需要几味特定的草药,其中最主要的是“蛇涎草”和“清心三叶莲”。这两种药材不算特别稀有,但在这青石镇,也并非随处可见。
他必须去镇上的药铺一趟。
简单用冷水擦拭了一下脸,祁无妄将柴刀别在腰后,又将那枚青色玉佩贴身藏好。他看了一眼昏睡的楼云寒,略一沉吟,动手将对方往干草堆更深处挪了挪,并用一些杂物稍作遮掩。
“若我回来前你醒了,不想死就别出声。”他对着昏迷的人冷冷说了一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柴房。
院外,阿土已经按照吩咐,粗略地清理了血迹,积雪覆盖了大部分痕迹。见到祁无妄出来,阿土瑟缩了一下,小声说:“无妄哥,外面……好像还有生人在转悠。”
祁无妄眸光一凛,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身形融入清晨稀薄的雾气中,向着镇东头的“百草堂”走去。
青石镇的清晨,已有零星的摊贩开始忙碌。祁无妄刻意避开主街,选择穿行在狭窄的巷弄中。他的神识维持在周身三丈范围,如同无形的触角,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在靠近集市的地方,他感应到了几道与昨夜那些杀手同源的气息,冰冷而充满戾气。他们装作寻常路人,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过往行人,尤其是在一些医馆药铺附近徘徊。
祁无妄压低斗篷的帽檐,如同一道影子,从他们视线死角掠过,径直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药铺刚开门不久,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人。见到衣着寒酸的祁无妄进来,他并未露出鄙夷,只是习惯性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小哥,需要点什么?”
祁无妄没有废话,直接报出所需的几味药材:“蛇涎草,清心三叶莲,另外再加三钱地根藤,一两赤芍。”
掌柜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少年所需的药材,前两味是解毒要药,后两味则是固本培元,搭配起来,显然是用于处理颇为棘手的内伤和毒素,绝非普通风寒感冒。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祁无妄几眼,见对方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不似重伤中毒之人。
“小哥,这蛇涎草和清心三叶莲可不便宜……”掌柜的试探着说道。
祁无妄直接从怀中掏出从胡管事和杀手那里得来的钱袋,倒出里面的碎银和铜钱,又加上了那几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从杀手身上搜得)。“够吗?”
掌柜的看着桌上那些还带着些许暗红血渍的银钱和明显不是凡品的玉佩,眼皮跳了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多了几分谨慎:“够,自然是够的。”他不再多问,迅速转身抓药。
就在掌柜打包药材时,药铺门口的光线一暗,两个穿着普通棉袄、眼神却锐利如刀的男子走了进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店内。
祁无妄背对着门口,身体瞬间绷紧,神识牢牢锁定那两人。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
掌柜的似乎也察觉到来者不善,手脚更快了几分,将包好的药材递给祁无妄,低声道:“小哥,你的药,拿好。”
祁无妄接过药包,付了钱,转身便走。与那两名男子擦肩而过时,他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贫寒少年。
那两名男子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拦,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药铺内部和掌柜身上。
祁无妄走出药铺,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在集市上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隐入小巷,朝着住处方向疾行。
柴房内,依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当他推门进去时,发现草堆上的人已经醒了。
楼云寒靠坐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比昨夜更深沉,仿佛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他看着祁无妄手中的药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祁无妄将药包丢在他身边,冷冷道:“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楼云寒没有去看药包,目光依旧停留在祁无妄脸上,那双凤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那些追杀我的人,还在镇上?”
“嗯。”祁无妄走到水盆边,开始清洗熬药用的瓦罐。
“看来,我给祁兄添的麻烦,比想象中更大。”楼云寒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歉意,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坦然的算计。
祁无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知道就好。伤愈之后,带着你的麻烦,滚得越远越好。”
楼云寒闻言,非但没有沮丧,眼底的光芒反而更盛。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才缓缓道:“祁兄救我,想必不只是出于……恻隐之心吧?”
祁无妄清洗瓦罐的动作顿了顿。
楼云寒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楼云寒虽落难至此,但并非毫无价值。楼家商行遍布南境,资源、人脉、信息……只要祁兄所需,在我能力范围内,必倾力相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破旧的柴房,意有所指:“譬如,祁兄似乎急需修复身体,或许……我知道一些关于‘重塑灵根’或者‘续接经脉’的秘辛,或者,能提供一些……更高阶的修炼资源?”
祁无妄猛地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向楼云寒。
重塑灵根?续接经脉?高阶资源?
这些词语,精准地击中了他目前最深层的需求!此人,果然知道如何打动他!
楼云寒迎着他锐利的目光,坦然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如何?祁兄。一场交易而已。你护我周全,助我渡过此劫;我则尽我所能,助你……重返巅峰。”
“我们,各取所需。”
柴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摇曳,映照着彼此眼中闪烁的权衡与算计。
祁无妄看着那个即使重伤濒死,依旧试图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麻烦”,良久,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他拿起瓦罐,开始沉默地熬药。
这个举动本身,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楼云寒看着他的背影,苍白的脸上,那抹如同狐狸般的笑意,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带着一丝胜利在望的笃定。
交易,达成了。
在这间弥漫着药香与血腥气的破旧柴房里,一场关乎生死与未来的盟约,于无声中,悄然缔结。
第9章 药浴氤氲,道心微澜
瓦罐在小小的泥炉上咕嘟作响,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冽的药香逐渐弥漫在狭小的柴房内,冲淡了原本萦绕不散的血腥气。
祁无妄沉默地守在炉边,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眼神却有些空茫,仿佛穿透了火焰,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他想起自己初入道途时,师尊也曾这般为他熬制药浴,淬炼筋骨。那时他道心纯粹,一心向道,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与一个满心算计的世家公子在这破败柴房里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交易。
“各取所需。”
楼云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很直白,也很现实。这确实是他目前最能接受的相处模式。摒弃虚无缥缈的恩情,代之以清晰明确的利益交换,如同冰冷的契约,反而让人心安。
只是……为何心底深处,那坚冰般的道心,会因那家伙一个了然的眼神,一句精准的试探,而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他收敛心神,不再去想。眼下,尽快让楼云寒恢复行动力,让他有能力去兑现那“倾力相助”的承诺,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药已熬好,墨绿色的药汁在罐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能量。
祁无妄将药汁倒入一个原本用来喂牲畜、但被他反复清洗过的破旧木盆中,又兑入适量的冷水,试了试温度。
“过来。”他转身,对靠在草堆上的楼云寒命令道,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楼云寒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高烧和重伤让他四肢无力,尝试了几次,都只是徒劳地牵扯到伤口,引发一阵压抑的闷咳,额头上渗出更多虚汗。他抬起头,望向祁无妄,那双凤眼因虚弱而显得雾气蒙蒙,带着几分无奈的窘迫。
“祁兄……恐怕,要再劳烦你一次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不似作伪。
祁无妄眉头蹙起。他讨厌不必要的肢体接触,更讨厌这种近乎依赖的关系。但看着对方那连移动都困难的模样,他知道,若不帮忙,这药浴便无法进行。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几息。
最终,祁无妄还是迈步走了过去。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手臂穿过楼云寒的腋下和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很轻。这是祁无妄的第一感觉。这具身体看似修长,但抱在怀里,却轻得有些过分,仿佛只剩下骨头和一层薄薄的肌肉,带着伤病特有的脆弱感。隔着单薄的衣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滚烫温度,以及因他的触碰而瞬间绷紧的肌肉。
楼云寒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身体僵了一瞬,苍白的脸颊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红晕,但很快便放松下来,甚至极其自然地、将头微微靠向了祁无妄的肩颈处,寻找一个更省力的姿势。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丝清雅的、如同冷梅般的体香,拂过祁无妄颈侧的皮肤。
祁无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顿,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步伐稳健却迅速地走到木盆边,几乎是带着点粗鲁地将人放了进去。
“嘶——”
药汁浸没伤口,带来一阵刺痛,让楼云寒倒抽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但他很快适应,将身体缓缓沉入药液中,只露出脖颈和头颅。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他靠在木盆边缘,闭上眼,长睫被水汽打湿,如同沾染了晨露的鸦羽。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一丝丝温热的能量顺着伤口和毛孔渗入体内,对抗着“蚀骨青”的毒性,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满足的喟叹。
祁无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目光掠过对方浸在药水中、线条优美的锁骨,掠过那湿漉漉贴在额角的墨发,最后落在那张因热气熏蒸而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
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旧难掩其天生的风华与贵气。尤其是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算计,安静地闭目养神,竟透出一种罕见的、易碎般的纯净感。
但这纯净,只是假象。祁无妄比谁都清楚,在这副皮囊之下,隐藏着何等精明和坚韧的灵魂。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身回到炉边,继续打坐调息。体内那缕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游走,修复着昨夜的损耗,也试图冲击新的关隘。然而,不知为何,今日的入定却不如往日那般顺畅。
鼻尖萦绕的,除了药香,似乎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冷梅气息。
耳边回响的,除了自己的心跳,似乎还有对方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他的道心,如同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古井,波纹虽已平息,但那石子却已沉底,留下了痕迹。
一个时辰后,药力逐渐被吸收殆尽,水色变得浑浊。楼云寒缓缓睁开眼,眸中的疲惫散去不少,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看向一旁闭目打坐的祁无妄,轻声道:“祁兄,好了。”
祁无妄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澈,仿佛之前的些许波澜从未存在。他走上前,如同之前一样,将人从已微凉的水中捞出,用一块干净的布巾草草擦拭掉他身上的水珠和药渍,然后将他抱回干草堆上,重新盖好薄被。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古怪的、介于尴尬与默契之间的氛围在空气中流淌。
楼云寒靠在草堆上,感受着体内毒素被压制、伤口开始愈合带来的轻松感,看着祁无妄沉默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祁兄似乎,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
祁无妄擦拭着木盆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冷淡:“修炼之人,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楼云寒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可我观祁兄,煞气盈身,杀伐果决,可不像是清心寡欲之辈。倒像是……曾执掌生杀,俯瞰众生之人。”
祁无妄猛地转身,眸光锐利如剑,直刺向楼云寒。
楼云寒却毫无惧色,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弧度:“我只是觉得,祁兄这般人物,困于这方寸之地,未免太过可惜。”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待我伤势稍好,或许可以帮祁兄打听一下,这附近是否有……灵气更充裕些的地方,或者,一些有助于修复根基的天材地宝的消息。”
他没有再提交易,而是换了一种更迂回、也更贴近祁无妄需求的方式。
祁无妄盯着他看了片刻,眼中的锐利渐渐收敛,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转过身,继续擦拭木盆,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楼云寒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他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久违的、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撬开这座冰山坚硬的外壳。
而祁无妄则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心中那丝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起。
他救下的,果然是个极其擅长得寸进尺、洞察人心的……麻烦精。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心中抗拒的念头,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柴房内,药香未散,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变化,正在两人之间悄然发生。是各取所需的利用,还是绝境中滋生的些许依赖?或许,连他们自己,也尚未分明。
第10章 暗流寻踪,初闻“玄冥令”
晨光熹微,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青石镇上空弥漫的紧张气氛。积雪初融,泥泞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经过的,也多是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几分警惕与不安。
祁无妄悄无声息地融入稀薄的人流中,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今日的目标并非药铺,而是镇上的茶馆和集市——这些地方,往往是流言蜚语和信息交汇之处。
楼云寒体内的“蚀骨青”毒素在药物的压制下暂时稳定,但若要根除,还需要几味更关键的药材,其中一味“冰心草”颇为罕见,寻常药铺未必会有。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了解外面那些追杀者的动向,以及……楼云寒口中那个“楼家”,究竟卷入了怎样的风波。
他来到镇上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茶馆“清源居”,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铺开,捕捉着茶馆内零碎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昨晚镇外黑山林那边,又发现了两具尸体!看打扮,跟之前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嘶——这都第几波了?到底是什么人在咱们这穷乡僻壤搅风搅雨?”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咱们能招惹的。镇长都下令了,让各家各户晚上紧闭门户,少管闲事。”
“我倒是听路过的一个行商说,好像是在找一个受了重伤的年轻公子,悬赏高得吓人……”
“年轻公子?啧啧,这世道……不过,能让这么多高手追杀,那公子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议论声断断续续,大多语焉不详,但指向明确——追杀并未停止,反而因为目标的失踪而变得更加密集和焦躁。
祁无妄端起粗糙的陶杯,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眸光微沉。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这些杀手如同跗骨之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楼云寒藏在他那里,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就在这时,邻桌两个穿着看似普通、但腰间鼓囊、太阳穴微微隆起的汉子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若非祁无妄神识敏锐,几乎无法捕捉。
“……‘玄冥令’出动,不死不休。那小子中了‘蚀骨青’,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
“上面催得紧,听说……王家那边也派了人过来,似乎对那小子身上的东西也很感兴趣。”
“哼,楼家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咱们只要赶在王家人之前找到那小子,拿到‘钥匙’,便是大功一件!”
“钥匙?什么钥匙?”
“不该问的别问!总之,盯紧所有医馆、药铺,还有那些可能藏人的偏僻角落!我就不信,他能凭空消失了!”
**玄冥令!王家!钥匙!**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祁无妄心中炸响。
“玄冥令”他略有耳闻,是修真界一个颇为神秘且势力庞大的杀手组织,认钱不认人,手段狠辣,鲜有失手。而“王家”,能与楼家相提并论,显然也是南境顶尖的修真世家之一。楼家内斗,竟然引来了外部强敌和王家的介入?而那所谓的“钥匙”,又是什么?竟能让玄冥令和王家都如此重视?
楼云寒身上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了茶馆。心中的凝重又加深了一层。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也必须尽快弄清楚那“钥匙”的真相。否则,一旦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心,以他现在的状态,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他没有直接返回柴房,而是绕道去了镇东的杂货铺,用剩下的钱购买了一些朱砂、黄符纸,以及一小块品质低劣的妖兽血墨。这些东西,是他目前能准备的、绘制最低阶符箓的材料。虽然威力有限,但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他回到那处破败院落附近时,神识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窥探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多了。有几道目光,隐晦地从不同的方向扫过他,带着审视与怀疑。
他不动声色,如同往常一样,低着头,快步走进院子,关上了柴房的门。
柴房内,楼云寒正靠坐在干草堆上,手中拿着一根枯草,无意识地捻动着。见到祁无妄回来,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仿佛之前的虚弱与狼狈从未存在。
“祁兄,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祁无妄没有理会他的问候,将购买的制符材料放在角落,然后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楼云寒,开门见山:
“‘玄冥令’,王家,‘钥匙’……楼云寒,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楼云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捻动枯草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与了然,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混杂着痛苦与嘲讽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温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世家子弟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看来,祁兄都听到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没错,追杀我的人,来自‘玄冥令’。而幕后主使,除了我楼家的某些人,还有……南境王家。”
他顿了顿,迎上祁无妄冰冷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至于‘钥匙’……它关系到我楼家一处秘藏的开启。那里面,不仅有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据说……还有一件能‘重塑根基’的天地灵物。”
**重塑根基!**
祁无妄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拥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这具身体灵脉尽毁,若想重回巅峰,重塑根基是必经之路!而能实现这一点的天地灵物,无一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奇珍!
楼云寒紧紧盯着祁无妄的表情变化,缓缓说道:“现在,那‘钥匙’就在我身上。王家和楼家的叛徒,都想得到它。祁兄,你说……这笔交易,还做得下去吗?”
他将最残酷的真相和最诱人的筹码,一起摆在了祁无妄面前。
是选择继续庇护这个巨大的麻烦,赌一把那遥不可及的“重塑根基”之机?还是为了自保,立刻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柴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对视的目光,在无声地交锋。
祁无妄看着楼云寒那双此刻充满了坦诚、却也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凤眸,心中的天平,在巨大的风险与同样巨大的诱惑之间,剧烈地摇摆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此人,与这场风波,已经彻底捆绑在了一起。再难轻易割舍。
第11章 重塑根基,危局中的抉择
“重塑根基”四个字,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巨石,在祁无妄冰冷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历经数百载修行,登临化神之境,比任何人都清楚“根基”二字意味着什么。那是道途的起点,是承载一切力量的基石。灵脉尽毁,气海干涸,就如同高楼失去了地基,纵有通天之能,也无处施展。他原本的计划,是依靠水磨工夫,一点点温养、疏通,再辅以天材地宝,或许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勉强恢复到可以重新修炼的程度。
而楼云寒口中那件能“重塑根基”的天地灵物,无疑是一条通天捷径!足以省去他无数年的苦功,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诱惑,无与伦比的诱惑。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到令人窒息。
“玄冥令”不死不休,南境王家虎视眈眈,楼家内部叛徒潜伏暗处……这三方势力,任何一方都足以轻易碾死此刻如同蝼蚁的他。庇护楼云寒,持有那所谓的“钥匙”,就等于将自己放在了整个风暴漩涡的中心,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让他立刻将这个祸端丢出去,撇清关系。
然而,那“重塑根基”的可能,像是一簇在无尽黑暗中燃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轻易转身离去。
祁无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最凛冽的寒渊,紧紧锁在楼云寒脸上,试图从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分辨出话语的真伪,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的算计。
楼云寒坦然承受着他的审视,没有丝毫闪躲。他甚至微微挺直了脊背,尽管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依旧维持着那种混合着脆弱与坚韧的姿态。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与……诚意。
“祁兄,”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剖析自身的冷静,“我楼云寒如今已是丧家之犬,除了这条命和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钥匙’,一无所有。玄冥令和王家的人遍布南境,我孤身一人,重伤未愈,若无外力相助,必死无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破旧的柴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却又无比现实:“而祁兄你,困于这废柴之躯,空有惊世之才却无法施展。你需要资源,需要机会,需要离开这灵气匮乏之地。你需要……重塑根基。”
“我们,是彼此目前唯一的选择。”他最终总结道,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合作,尚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搏出一个重返巅峰的未来。拒绝,我死,你则可能永远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继续在这泥沼中挣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
他没有再提“报恩”,也没有再伪装柔弱,而是将利害关系赤裸裸地摊开在祁无妄面前。这是一场赌上性命和未来的豪赌。
柴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窗外的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交锋的气流在涌动。
祁无妄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玉佩中那丝微薄的土属性灵气,曾经是他绝望中唯一的慰藉,但与此刻楼云寒抛出的筹码相比,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他的道心,历经千锤百炼,早已坚如磐石。但此刻,这块磐石内部,却因这巨大的诱惑与风险,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是继续苟延残喘,缓慢积累,等待那渺茫的未知?还是抓住眼前这看似虚幻、却触手可及的机会,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祁无妄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做出了决断后的、极致的冰冷与平静。
他看向楼云寒,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第一,在我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前,你不能离开,也不能以任何形式暴露行踪。”
“第二,关于‘钥匙’和楼家秘藏的一切信息,你需要毫无保留。”
“第三,”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若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或试图利用、背叛于我,我会亲手了结你。”
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虚伪的承诺,只有冰冷清晰的条款,如同最严苛的契约。
楼云寒听着这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威胁的话语,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祁无妄答应了。
一抹真正的、如释重负的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在他苍白的脸上绽放开来,驱散了之前的阴霾与沉重。他郑重地点头,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我楼云寒,以道心立誓,在此危难之际,与祁无妄结为同盟,祸福与共,信息共享,绝无欺瞒背叛。若有违此誓,必遭心魔反噬,神魂俱灭!”
道心之誓!这是修真界最为严重的誓言之一,直接关联修士的道基与魂魄,一旦违背,后果不堪设想。
祁无妄看着他立下如此重誓,冰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并未多言。他不需要誓言,他只信自己掌控的力量和……结果。
“记住你的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看楼云寒,转身走向角落,开始整理那些刚买回来的制符材料。
交易,或者说,同盟,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正式确立。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忙碌而冷漠的背影,靠在草堆上,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前途依旧危机四伏,但不知为何,看着那道身影,他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找到的,不仅仅是一根“金大腿”,更是一个或许能与他一同搅动风云的……同伴。
而祁无妄,则在沉默中,开始绘制他重生以来的第一张符箓——一张最低阶的“敛息符”。
笔尖蘸取混合了妖兽血的朱砂,落在粗糙的黄符纸上,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流淌,勾勒出玄奥的纹路。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生涩,这具身体对灵力的掌控远不如前世,但他眼神专注,心无旁骛。
外面的世界风雨欲来,而他,需要在这风暴彻底降临之前,尽可能多地,积蓄力量。
柴房内,一人制符,一人调息,再无言语。一种新的、基于利益与生存的微妙平衡,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前路未知,吉凶难料,但命运的轨迹,已然交汇,并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轰然前行。
柴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祁无妄盘膝坐在唯一的空地上,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灵力躁动奔涌;时而又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那层阻碍他踏入炼气期的薄膜,在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冲击后,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层壁垒上布满了裂痕,只差最后一股力量,便能将其彻底粉碎,引动天地灵气入体,重塑气海!
然而,这最后一步,却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这具身体终究太过孱弱,经脉虽然被他强行疏通了一部分,但依旧狭窄脆弱,如同布满裂痕的河道。此刻,在他不计后果的疯狂冲击下,经脉已是不堪重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更麻烦的是,他对灵力的精细掌控远不如前世,那奔涌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断、气海彻底崩毁的下场!
他必须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如同走钢丝一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力量,做最后的一搏。
楼云寒靠在远处的草堆上,同样屏住了呼吸。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到祁无妄。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在祁无妄身上,充满了担忧与紧张。
他能感受到祁无妄周身那极不稳定的灵力波动,也能看到他脸上因极度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表情。他知道,祁无妄此刻正处在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时刻。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祁无妄喉间溢出,他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渗出一缕鲜红的血迹。周身的灵力瞬间变得无比狂暴,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体表的皮肤下,甚至能看到灵力乱窜造成的凸起和扭曲!
不好!灵力失控!
楼云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干草。他想做些什么,却又深知,在这种时候,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是致命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祁无妄在那狂暴的灵力撕扯下,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靡下去!
怎么办?!
楼云寒的大脑飞速运转,额头上急出了冷汗。他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冲击瓶颈,家族长辈曾以温和的灵力从旁疏导,护住心脉……可他现在灵力微弱,自身难保,如何疏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灵光一闪!神识!祁无妄曾说过,他的神魂本质极强!或许……
来不及细想,楼云寒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他强行凝聚起自己那微弱得可怜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般,探向祁无妄的眉心!
他不敢深入,只是在最外围,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一颗定心石:
**“凝神!守心!引导它……顺着督脉,上行至百会!”**
这意念传递的瞬间,楼云寒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他的神识与祁无妄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仅仅是靠近,都受到了巨大的反噬。
然而,就在他这道意念传入的瞬间,处于崩溃边缘的祁无妄,那几乎被痛苦和混乱淹没的意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引导……督脉……上百会……**
一个清晰的路径,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识海!
几乎是本能地,他放弃了与那股狂暴灵力的正面抗衡,转而以残存的所有意志,引导着它们,如同疏导洪水一般,沿着那条被点明的路径,向上冲击!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那层坚固的壁垒,在这凝聚了所有力量、找到了正确方向的最后一击下,轰然破碎!
刹那间,祁无妄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的束缚,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他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五颜六色的灵气光点,能“听”到隔壁阿土轻微的鼾声,能“感觉”到身下大地微弱的脉搏……
原本干涸枯竭的丹田位置,一个微小的、却真实存在的“气海”缓缓形成,虽然只有米粒大小,却如同宇宙初开,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可能。一缕比之前精纯、温顺了数倍的灵力,如同欢快的溪流,自气海中诞生,沿着被打通的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迅速缓解,受损的经脉在那蕴含着生机的灵力滋养下,开始缓慢修复。
成功了!
他成功踏入了炼气期!虽然只是最低的炼气一层,但这意味着,他终于真正意义上,重新踏上了修仙之路!
祁无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成往日的深潭。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灵力流动,一种久违的、名为“力量”的感觉,悄然回归。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
只见楼云寒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在墙上,气息微弱,连睁眼都显得十分费力。但他那双漂亮的凤眼,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无妄,见他望过来,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与如释重负。
“成……成功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祁无妄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凿开了一丝缝隙。他清楚地知道,方才若不是楼云寒在关键时刻,不惜自身神识受损,冒险传递来那一道至关重要的意念,他此刻恐怕已经是个废人,甚至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他站起身,走到楼云寒身边,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伸出手,搭在他的腕脉上,一缕温和的、新生的炼气期灵力缓缓渡入对方体内,帮助他稳定那因神识反噬而翻腾的气血。
楼云寒感受到那缕带着冰凉气息、却无比精纯温和的灵力涌入,如同久旱逢甘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他放松身体,任由祁无妄的灵力在自己经脉中游走,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抬眼,看着祁无妄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却带着莫名的欢欣:“炼气一层……恭喜你了,祁兄。”
祁无妄收回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勉强够用。”
语气依旧平淡,但楼云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他看着祁无妄转身去收拾因方才灵力暴动而一片狼藉的柴房,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那丝属于对方的灵力余韵,唇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知道,经过这一次生死关头的相互依存,他们之间那基于利益的脆弱同盟,似乎变得更加牢固了一些。而祁无妄这座冰山,他好像……又靠近了一点。
窗外,夜色渐深。柴房内,一人稳固着新生的境界,一人调理着受损的神识。无声的默契在弥漫,前路的凶险并未减少,但他们的手中,终于握住了一丝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微光。
第13章 初试锋芒,符成惊雷
破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柴房内,祁无妄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丝精芒流转,旋即隐没。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比昨日凝实、温顺了数倍的灵力自指尖跃然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小鱼,在空气中灵活游弋。
炼气一层。
虽然只是漫漫仙途最初、最微不足道的一步,但对他而言,却意味着天壤之别。干涸的气海终于有了源泉,孱弱的经脉得到了初步的滋养与拓宽。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够施展一些最低阶的术法,绘制真正具备灵效的符箓,拥有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况下,最基本的自保与反击之力。
他的目光落向角落那些粗糙的黄符纸和劣质朱砂。之前受限于灵力微薄且难以精细控制,他绘制的“敛息符”效果大打折扣。如今,是时候重新尝试了。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静静体悟着这新生的力量在体内流淌的感觉,熟悉着它对这具身体的每一分掌控。前世登临化神的经验让他明白,力量并非越强越好,精准的掌控才是关键。
楼云寒也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昨日祁无妄冲击瓶颈时的凶险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见到祁无妄气息平稳,眼神清亮,他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看着祁无妄调息、感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庆幸,有好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有荣焉的微光。
当看到祁无妄终于拿起符笔,蘸取那混合了妖兽血的暗红朱砂时,楼云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祁无妄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沉入笔尖。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笔尖触及符纸的瞬间,体内那缕灵力便如臂指使,顺畅无比地涌入笔锋,与朱砂中蕴含的微弱妖力以及符纸本身的灵气产生玄妙的共鸣。
他的手腕稳健如磐石,手臂移动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笔走龙蛇,一道道繁复而古老的符文线条在他笔下流畅地延伸、交汇,没有一丝一毫的滞涩与颤抖。空气中,隐隐有微弱的灵光随着笔锋的轨迹闪烁,周围的尘埃仿佛都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围绕着那张符纸缓缓盘旋。
楼云寒看得目眩神迷。他并非没有见过符师制符,家族中便供奉着几位品阶不低的符师。但他们制符时,无不是神情肃穆,如临大敌,周围需要清净无扰,何曾见过如祁无妄这般,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神情平静如水,动作却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绘制关乎成败的符箓,而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艺术创作。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与深厚底蕴的从容。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笔锋收回的瞬间,整张黄符纸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随即内敛,仿佛所有的灵性都被锁入了那朱红的纹路之中。符纸表面光滑流转,隐隐散发出一种隔绝气息的奇异力场。
成了!而且,看这成色与灵韵,绝非普通低阶“敛息符”可比!
祁无妄拿起这张新鲜出炉的符箓,仔细感应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以此符的效果,若是之前遭遇那些杀手,或许能更轻易地避开探查。
他没有停歇,继续拿起第二张符纸。这一次,他绘制的并非辅助类符箓,而是攻击性的——“庚金剑气符”!
笔锋再动,灵力输出的方式陡然一变,从之前的温和内敛变得锐利无匹!朱砂的线条不再是圆融流畅,而是充满了棱角与锋芒,仿佛每一笔都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凌厉的气息开始在柴房内弥漫,甚至引动了细微的气流,发出嘶嘶的轻响。
楼云寒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剑气刺得微微发痛,心中更是骇然。庚金剑气符,这可是低阶符箓中威力极大、也极难绘制的一种,对灵力掌控的要求极高!祁无妄竟然在刚刚踏入炼气期,就敢尝试,而且看这架势,成功率似乎并不低!
就在符文绘制过半,那凌厉的剑气几乎要透纸而出的关键时刻——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破空声,骤然从柴房唯一的窗户缝隙外射入!目标,直指正在全神贯注绘制符箓的祁无妄的后心!
那是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有人偷袭!而且时机抓得极其刁钻,正是在祁无妄心神完全沉浸在制符中最关键、最不能分心的时刻!
楼云寒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想也不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从草堆上扑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祁无妄与那根毒针之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噗!”
毒针精准地射入了楼云寒的肩膀,他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脸色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青黑之色,整个人软软地向下倒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祁无妄绘制符箓的最后一笔,也悍然落下!
**铮——!**
一声如同宝剑出鞘的清越鸣响震彻柴房!那张“庚金剑气符”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凝练无比、仅有手指长短却散发着恐怖锋锐之气的金色剑气,如同拥有灵性般,自符箓上激射而出,并非射向窗外,而是循着那根毒针射来的轨迹与气息,以更快的速度反溯而去!
**“啊——!”**
窗外远处,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无声息。
祁无妄看也未看窗外,他猛地转身,一把扶住即将倒地的楼云寒。看到对方肩膀上那迅速蔓延的青黑色以及瞬间萎靡下去的气息,他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楼云寒!”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他迅速并指如剑,蕴含着新生灵力的指尖在楼云寒肩膀几处大穴疾点,封住毒素蔓延,同时另一只手已掏出解毒丹药,不由分说地塞入楼云寒口中。
楼云寒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一股冰凉精纯的灵力涌入体内,勉强压制住了那霸道的毒素带来的灼痛与麻痹。他艰难地睁开眼,对上祁无妄那双仿佛凝结着万载寒冰的眸子,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死不了……符,成功了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还惦记着那张符。
祁无妄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的杀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翻涌。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更多温和的灵力渡入他体内,助他炼化药力,声音低沉而冰冷:
“别说话,凝神化开药力。”
他扶着楼云寒,让他靠在自己身前,手掌持续不断地输出灵力,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猎鹰,扫视着柴房的每一个角落,神识更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出去,仔细探查着周围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窗外,晨曦终于完全降临,将光明洒向大地。但柴房内,气氛却比黑夜更加凝重。
祁无妄低头,看着怀中因毒素和伤痛而微微颤抖、脸色青白却依旧强撑着意识的楼云寒,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微弱热量,他环住对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这一次,不再是权衡利弊的交易。
这一次,是真实的、以身体为盾牌的守护。
有些东西,在生死危机的催化下,正以超越预期的速度,发生着质的变化。信任的种子,在鲜血与危机的浇灌下,破土而出。
第14章 雷霆之怒,寒刃惊鸿
楼云寒肩头的青黑色仍在缓慢蔓延,尽管祁无妄已封住穴道并喂下解毒丹,但那毒素异常刁钻霸道,依旧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他靠在祁无妄身前,呼吸微弱,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只能感受到一股精纯冰凉的灵力持续不断地涌入体内,如同在灼热的沙漠中注入的清泉,勉强对抗着毒素带来的痛苦。
祁无妄的面色冰冷如霜,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杀意。他并非嗜杀之人,但此刻,一种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被侵犯、被伤害的暴戾情绪,不受控制地充斥着他的胸腔。这无关交易,无关同盟,而是一种更原始、更不容挑衅的界限被触及后的本能反应。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柴房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汹涌铺开!炼气一层的灵力支撑下,神识的覆盖范围与敏锐度远超之前数倍!方才那根毒针射来的轨迹,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及远处那道因剑气反噬而瞬间湮灭的气息……所有线索在他强大的神魂解析下,迅速串联、定位!
找到了!
在距离院落约百丈外的一处废弃民宅的屋顶,一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阴影、正欲悄然遁走的气息,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此人气息阴冷,修为约在炼气三层左右,精于隐匿与暗杀,正是方才偷袭的元凶!
祁无妄眼中寒光爆射!他轻轻将楼云寒平放在干草堆上,用那床薄被仔细盖好,低声道:“等我回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承诺。
楼云寒艰难地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祁无妄身形一动,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掠出了柴房。他没有走门,而是直接从那扇被毒针射破的窗户缝隙中穿出,身法灵动飘忽,落地无声,仿佛融入了清晨的微光与尚未散尽的晨霭之中。
百丈距离,对于曾经的化神大能而言,不过咫尺之遥。即便如今只有炼气一层的微末灵力,但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意识与身法技巧,依旧让他如同鬼魅。
那杀手显然对自己的隐匿之术极为自信,也绝未料到目标不仅没死,反而能如此精准、如此迅速地追踪而来。他正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在屋檐阴影间快速穿行,心中盘算着回去如何汇报这意外的失手。
突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袭来!那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凝如实质、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杀意!
杀手骇然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个身着破旧黑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如同索命的幽魂,静静立在他身后不足三尺之处!少年面容冷峻,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最让他心悸的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明明只有炼气一层,为何能给他带来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你……”杀手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就要甩出袖中暗器并疾退。
然而,已经晚了。
祁无妄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并指如剑,体内那缕新生的、却无比精纯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压缩,最终凝聚于指尖一点!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术法,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
指风破空,发出极其轻微的嘶鸣。那指尖之上,竟隐隐有微弱的空间扭曲之感,仿佛承载了超越这具身体极限的力量!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杀手视觉捕捉的极限!
准!无视了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直指咽喉!
狠!凝聚了祁无妄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灵力与滔天杀意!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杀手的动作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他的喉咙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丝极细的血线缓缓渗出。所有的生机,都在那一指之下,被瞬间绞碎、湮灭!
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砰。”杀手的尸体无力地从屋顶滚落,砸在下方肮脏的泥地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祁无妄看也未看那具尸体,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方才那一指,看似简单,实则耗尽了他大半的灵力,更是动用了一丝涉及规则层面的发力技巧,对这具初入炼气期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荷。
但他眼神中的冰冷,却没有丝毫减弱。他走上前,在那杀手尸体上迅速搜查,除了找到一些毒针、暗器和表明“玄冥令”身份的令牌外,还发现了一枚刻有奇异花纹的传讯玉简,玉简上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似乎刚刚被使用过。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祁无妄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玉简,然后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返回了柴房。
当他重新踏入柴房时,楼云寒正强撑着意识,焦急地望向门口。见到祁无妄安然归来,他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脱力般靠回草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祁无妄快步走到他身边,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势和毒素情况。还好,封锁及时,解毒丹也起了作用,毒素蔓延的速度被遏制住了,但想要彻底清除,依旧需要“冰心草”。
“解决了?”楼云寒声音虚弱地问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祁无妄那略显苍白却依旧冷峻的侧脸上。他无法想象,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一个炼气三层、且擅长暗杀的敌人的。
祁无妄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言。他将从杀手身上搜到的东西放在一旁,然后拿起之前绘制好的那张“庚金剑气符”,递到楼云寒面前。
符箓之上,金光内敛,但那凌厉的剑气却隐隐欲发,显然品质极高。
“你的。”祁无妄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防身。”
楼云寒看着那张威力不凡的剑气符,又抬头看向祁无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祁无妄实力的震惊,更有一种……被纳入羽翼之下的奇异暖流。他知道,这张符不仅仅是一件防身之物,更是一种态度的转变,一种无声的认可。
他接过符箓,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他抬起头,对着祁无妄,露出了一个极其苍白、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谢谢。”
这一次,祁无妄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没有用冰冷的话语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云寒那双因伤痛和虚弱而显得格外氤氲、却依旧亮得惊人的凤眸,看了片刻,才移开视线,重新拿起符笔和符纸。
“尽快恢复。”他背对着楼云寒,声音低沉,“此地,不宜久留了。”
他需要绘制更多的符箓,需要尽快提升实力。玄冥令的追杀不会停止,下一个杀手,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拥有足以应对、乃至反击的力量。
柴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以及楼云寒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的破洞照进来,映出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映出了两人之间,那一道悄然连接、愈发坚韧的无形纽带。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这次反击可能引来更猛烈的风暴。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应对。
第15章 雨夜奔逃,暂栖荒洞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垮整个青石镇。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与湿意,连风都带着一股粘稠的不安。
柴房内,祁无妄将最后一张绘制好的“金刚符”收入怀中。短短半日,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材料与大半灵力,绘制了包括敛息符、庚金剑气符、金刚符在内的七八张低阶符箓。这些符箓品质不一,但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们接下来亡命途中唯一的依仗。
楼云寒肩头的青黑色在丹药和祁无妄灵力的持续压制下,没有再继续扩散,但依旧盘踞不去,如同附骨之疽,时刻蚕食着他的精力。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维持坐姿都显得有些勉强,却强撑着精神,将祁无妄递来的符箓仔细分类、贴身藏好。
“玄冥令的人行事狠辣,一击不中,又折损一人,接下来要么是更隐蔽的暗杀,要么……就是不顾一切的强攻。”楼云寒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但分析却依旧清晰,“这处院子,不能再待了。”
祁无妄点了点头,他神识外放,能清晰地感觉到,院落周围窥探的视线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如同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不同杀手的、冰冷而混杂的气息。
“还能走吗?”祁无妄看向楼云寒,声音听不出情绪。
楼云寒尝试着动了动身体,一阵眩晕和剧痛袭来,让他眼前发黑。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会拖累你。”
祁无妄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没有说什么“我背你”之类的话,而是转身,利落地将角落里剩余的有用药材、那点可怜的银钱以及所有可能暴露身份或与楼云寒有关的物品打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然后,他走到楼云寒面前,蹲下身,言简意赅:“上来。”
楼云寒微微一怔,看着少年那并不算宽阔、却挺得笔直的脊背,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没有矫情,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咬着牙,用未受伤的手臂,艰难地攀上了祁无妄的后背。
祁无妄将他稳稳托起,楼云寒比想象中还要轻,但那滚烫的体温和因忍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缓缓运转,主要用来支撑身体的负重和维持楼云寒的平稳。
**轰隆隆——!**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伴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鸣,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落,瞬间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能见度骤降。
就是现在!
祁无妄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背负着楼云寒,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柴房,融入了狂暴的雨幕!
雨水瞬间将两人浇得透湿,冰冷的寒意刺骨。但这场暴雨,也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雨水冲刷了气味,模糊了视线,扰乱了感知。
祁无妄没有选择镇中的道路,而是凭借着强大的神识和对危险的直觉,如同鬼魅般在狭窄、泥泞的巷道中穿行,专挑最偏僻、最不易被察觉的路线。他的脚步极快,却又异常轻盈,踏在积水和泥泞中,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迅速被暴雨声淹没。
楼云寒伏在他的背上,将脸埋在他颈侧,尽量减少阻力。他能感受到祁无妄肌肉的绷紧,能听到他因负重和急速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也能感觉到那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的、属于对方的、冰冷中带着一丝坚毅的体温。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混杂着浓重的愧疚感,充斥着他的心头。
“左转……那边有个废弃的土地庙,或许可以暂时躲避……”他在祁无妄耳边,用尽力气提高声音,试图提供一些帮助。
然而,他话音刚落,祁无妄却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瞬间紧绷如临大敌,同时低喝一声:“闭嘴!敛息!”
楼云寒心头一凛,立刻屏住呼吸,全力催动祁无妄给他的敛息符,同时自己也努力收敛所有气息。
只见前方巷口,两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雕像般立在暴雨中,目光如同鹰隼,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正是玄冥令的杀手!他们竟然连这种偏僻的路线都安排了人手封锁!
祁无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改变方向,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另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他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墙壁,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探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追兵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从数个方向隐隐传来,正在逐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这场暴雨,在提供掩护的同时,也让他们逃跑的痕迹更容易被追踪。
“西南方向……三里外……有一片乱石林……地形复杂……”楼云寒的声音更加虚弱,断断续续地提出另一个建议。这是他记忆中,青石镇附近唯一可能暂时摆脱追兵的地方。
祁无妄没有回应,但他移动的方向,却悄然偏向了西南。
雨越下越大,夜色愈发深沉。背负着一个人,在泥泞湿滑、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高速移动,对祁无妄的体力和灵力都是巨大的考验。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楼云寒伤口的血水和雨水浸透,传来粘腻冰冷的触感。
楼云寒能清晰地感觉到祁无妄的疲惫,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他几次想开口让对方放下自己,独自逃生,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祁无妄绝不会同意。而且,内心深处那一点自私的、对生的渴望,也让他无法说出那样的话。
不知在暴雨中奔行了多久,就在祁无妄感觉体内灵力即将告罄,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黑黢黢的、由无数巨大乱石堆砌而成的阴影——乱石林到了!
祁无妄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催动最后一丝力气,背负着楼云寒,如同游鱼般钻入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石林之中。
一进入石林,暴雨的声音被扭曲、放大,形成了诡异的回声。巨大的石块犬牙交错,形成了无数天然的屏障和隐蔽的缝隙。
祁无妄不敢停留,凭借着神识和直觉,在石林深处七拐八绕,最终找到了一个位于两块巨岩夹缝深处、入口被藤蔓半遮半掩的狭窄山洞。洞口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内部空间不大,但足够干燥,可以暂时躲避风雨和追兵的视线。
他小心翼翼地将楼云寒从背上放下,扶着他靠坐在洞壁旁。自己也脱力般跌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的灵力几乎消耗一空。
楼云寒的情况更糟,长时间的颠簸和伤势让他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肩头的青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
洞外,暴雨依旧滂沱,雷声隆隆。追兵的气息似乎被石林复杂的地形暂时迷惑,没有立刻靠近。
暂时……安全了。
祁无妄喘息稍定,立刻挣扎着坐起,凑到楼云寒身边,再次检查他的伤势。情况不容乐观,毒素虽未扩散,但楼云寒的体温却高得吓人,显然伤口已经感染发炎。
他撕开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料,蘸着洞口收集的雨水,仔细为楼云寒擦拭额头和脖颈的冷汗,然后重新为他肩膀的伤口上药、包扎。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坐在另一边的洞壁上,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恢复着枯竭的灵力。洞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楼云寒从昏沉中微微清醒,借着从洞口藤蔓缝隙透入的、微弱的闪电光芒,他看到祁无妄正闭目调息,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显得疲惫而脆弱,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韧。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洞外汹涌的雨水,瞬间淹没了楼云寒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微弱,却清晰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祁无妄……这次,我又欠你一条命。”
祁无妄缓缓睁开眼,看向他。黑暗中,他的眸光依旧清冷,却仿佛比之前柔和了半分。
他没有回应欠命的话,只是看着洞外无尽的雨幕,淡淡地说了一句:
“活下去,才能还。”
声音平静,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这绝望的雨夜。
楼云寒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好。”他轻声应道,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边那人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荒洞之外,杀机四伏,风雨如晦。荒洞之内,两人相依,默然无声。前路依旧未卜,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是对方在绝境中唯一的浮木。
第16章 洞中疗伤,联手御敌
荒洞内,空气潮湿而冰冷,弥漫着泥土、雨水和淡淡的血腥气。洞外暴雨的喧嚣被岩石阻隔,化作沉闷的背景音,反而衬得洞内愈发死寂。
祁无妄调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体内枯竭的灵力终于恢复了一丝。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对面的楼云寒。
楼云寒依旧昏迷着,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青白,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因高烧而微微颤抖。肩头的伤口处,那抹青黑色在晦暗的光线下,如同恶毒的诅咒,格外刺眼。
不能再拖了。
祁无妄挪到楼云寒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依旧一片滚烫。他眉头紧锁,从那个小包袱里取出仅剩的解毒丹药,又拿出之前采摘的、具有清热镇痛效果的草药。
没有工具,他只能将草药放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仔细捣碎。单调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山洞里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焦的节奏。
捣好药泥,他解开楼云寒肩膀上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的布条,露出那狰狞的伤口。腐肉的气息混合着药味散发出来。祁无妄面不改色,用蘸了清水的布条,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脓液。
他的动作专注而稳定,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偶尔触碰到楼云寒滚烫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他心中的寒意更甚。
清理完毕,他将新捣好的药泥敷在伤口上,又将自己最后一点精纯的灵力,化作最温和的滋养之力,缓缓渡入楼云寒体内,引导着药力渗透,对抗着那顽固的“蚀骨青”毒素。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或许是丹药和灵力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冰凉的药泥带来了片刻的舒缓,楼云寒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许,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稳下来。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
祁无妄看着他难得安稳的睡颜,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或算计的凤眼此刻紧闭着,长睫如同蝶翼般脆弱。卸下了所有伪装与防备,此刻的楼云寒,才真正显露出符合他年纪的、毫无攻击性的一面。
祁无妄收回手,靠回洞壁,继续调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没有“冰心草”,楼云寒体内的毒素根本无法根除,只会不断消耗他的生机。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片区域,前往更大城镇或者寻找灵气更充裕之地的方法。那里,才有可能找到“冰心草”,也才能让他更快地提升实力。
然而,命运的残酷似乎总是不期而至。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洞外暴雨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祁无妄敏锐的神识忽然捕捉到几道极其细微、却充满煞气的灵力波动,正在快速接近乱石林!
不是之前那些零散的窥探者,而是至少三名炼气中期的修士,气息相连,行动有序,如同一个配合默契的狩猎小队!他们显然是循着某些痕迹,直接锁定了这片石林!
祁无妄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楼云寒,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轻轻将楼云寒往山洞更深处、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挪了挪,用干燥的苔藓和杂物稍作遮掩。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提升到极致,手中扣住了那张威力最强的“庚金剑气符”以及另外两张“金刚符”。
他不能被动地躲在洞里等死。洞口狭窄,易守难攻,但同样也意味着一旦被堵住,便是瓮中之鳖。他必须主动出击,利用石林复杂的地形,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身形融入巨石投下的阴影之中。雨水打湿的石林地面,反射着微弱的、即将到来的天光。
那三名杀手显然训练有素,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进入石林,彼此间保持着既能相互呼应又不影响行动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如同猎鹰,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的缝隙,手中法器闪烁着幽光。
祁无妄屏住呼吸,将敛息符的效果催动到最大,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巨石融为一体。他计算着三人的行进路线和彼此间的间隙。
就是现在!
当其中一名杀手恰好经过他藏身的巨石,与另外两人拉开一个微小空当的瞬间,祁无妄动了!
他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阴影中暴起!没有呼喊,没有预警,只有一道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气神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手中那张“庚金剑气符”被他瞬间激发!
**咻——!**
一道凝练无比、仅有尺许长短却散发着恐怖锋锐之气的金色剑气,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射那名落单杀手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普通炼气期修士的反应极限!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袭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致命!他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手中一面骨盾仓促挡在身前!
**咔嚓!**
庚金剑气何等锐利!那面品质不俗的骨盾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洞穿!剑气去势稍减,却依旧精准地没入了杀手的咽喉!
“呃……”那名杀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手中的骨盾哐当落地,身体软软倒下。
一击必杀!
然而,另外两名杀手反应极快!在同伴倒下的瞬间,他们便已察觉,怒吼着同时出手!一道赤红色的火蛇术与数道淬毒的冰锥,带着凌厉的劲风,从左右两个方向,向着祁无妄藏身之处覆盖而来!
石林空间有限,几乎避无可避!
祁无妄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早已扣在手中的两张“金刚符”!
**嗡!嗡!**
两层淡金色的、如同蛋壳般的护罩瞬间出现在他周身!
**轰轰轰!**
火蛇与冰锥狠狠撞在金刚护罩之上,发出剧烈的轰鸣!第一层护罩剧烈晃动,光芒迅速暗淡,仅仅支撑了一息便轰然破碎!第二层护罩也布满了裂纹,摇摇欲坠!
巨大的冲击力将祁无妄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后背狠狠撞在了一块巨石上,喉头一甜,险些吐血。炼气中期修士的合力一击,威力远超他的预估!
两名杀手见一击未能得手,眼中杀机更盛,再次催动法器,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他们看出了祁无妄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虽然手段诡异,但灵力有限,绝难抵挡他们接下来的联手合击!
形势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仿佛石子落水的声响,突兀地从两名杀手身后响起!
那两名杀手前冲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痛苦和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艰难地低头,只见自己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各自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那血的颜色,隐隐发黑!
“毒……针……”其中一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随即与同伴一同噗通倒地,气息迅速消散。
祁无妄猛地抬头,望向山洞方向。
只见洞口藤蔓微动,楼云寒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半倚在洞口,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一只手无力地垂落,指尖还夹着几根幽蓝的细针。他显然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动了这精准而致命的反击。此刻,他对着祁无妄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身体一软,再次晕厥过去。
祁无妄心中一震,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隐患(检查三名杀手是否死透,并处理痕迹),然后立刻闪身回到山洞,将昏迷的楼云寒重新安顿好。
他看着楼云寒那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体内更加微弱的生机,又看了看洞外三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庇护。
这一次,是真正的……并肩作战。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楼云寒唇角因强行催动力量而溢出的一丝黑血,眼神复杂难明。
“撑住。”他低声说道,仿佛是对楼云寒,也仿佛是对自己。
“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第17章 相互扶持,暗生情愫
天光微亮,暴雨洗刷过的山林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却也掩不住昨夜那场短暂而血腥战斗留下的淡淡戾气。荒洞入口处,三具杀手的尸体已被祁无妄草草处理,痕迹尽可能地被抹去,但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与血腥味,依旧像是一盏明灯,指引着可能到来的后续追兵。
不能再停留了。
祁无妄的状态比昨夜稍好,灵力恢复了两三成,但连番激战与奔逃带来的疲惫感深深烙印在这具尚且弱小的身体里。他走到山洞深处,看向倚靠在岩壁上的楼云寒。
楼云寒已经醒了,或者说,他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虚弱状态。昨夜那拼尽全力的三根毒针,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也让他肩头的毒素似乎又活跃了几分,青黑色隐隐有向外蔓延的趋势。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死灰,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看向祁无妄的凤眼,还努力维持着一丝清亮。
“还能走吗?”祁无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重复了昨天的问题,但语气已截然不同。
楼云寒尝试动了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怕是……比昨日更不济了。”
祁无妄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多言。他利落地将洞内留下的痕迹再次清理一遍,然后将那个小包袱重新系好,背在自己身上。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楼云寒面前,如同昨日一般,蹲下了身。
“上来。”
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楼云寒看着眼前这并不宽阔、却仿佛能承载一切风雨的脊背,鼻尖莫名有些发酸。他没有再说什么拖累与否的话,只是用未受伤的手臂,艰难地、再一次攀附上去。
当祁无妄将他稳稳背起时,楼云寒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呼吸也瞬间沉重了几分。他知道,祁无妄也已是强弩之末。
“对不起……”他伏在祁无妄耳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愧疚。
祁无妄脚步稳健地走出山洞,融入晨雾弥漫的山林。他没有回应楼云寒的道歉,只是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让楼云寒能更省力一些,然后才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地穿过林间的薄雾:
“活下去,再说其他。”
活下去。这是他们之间最简单,也最沉重的约定。
清晨的山林并不平静,鸟鸣虫嘶中,似乎总隐藏着若有若无的危机。祁无妄的神识始终维持在外放状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他专挑最难行走、最不易被追踪的路径,避开可能有妖兽盘踞的区域,也避开任何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他的脚步很快,却尽量保持着平稳,减少对背上伤者的颠簸。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与林间枝叶上的晨露混在一起。
楼云寒伏在他的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能看到祁无妄颈侧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青筋,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绷紧的肌肉线条,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草药和一丝冷冽气息的味道。模糊时,他只觉得身下的脊背是如此安稳,仿佛只要靠在这里,外界的一切风雨杀机都再也无法伤害他分毫。
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如同藤蔓,悄然在他心中滋生、缠绕。
在一次祁无妄跃过一条溪涧,落地微微踉跄时,楼云寒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脸更深地埋入他的颈窝。那瞬间的亲昵接触,让两人都微微一僵。
祁无妄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滚烫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陌生的、微痒的战栗。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楼云寒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他悄悄睁开眼,看着祁无妄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底蔓延开来。
中途休息时,祁无妄将楼云寒小心地放在一棵大树下,递过水囊和干粮。他自己则走到不远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楼云寒靠着树干,看着祁无妄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祁无妄,等我们摆脱了追杀,治好伤,你……有什么打算?”
祁无妄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打算?重登仙道,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但此刻,听着楼云寒那带着些许试探和莫名期待的语气,这个答案,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片刻,才背对着楼云寒,声音依旧冷淡:“修炼,变强。”
楼云寒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他笑了笑,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变强。”
祁无妄猛地回头,看向楼云寒。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楼云寒苍白的脸上,那双凤眼却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
“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楼云寒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要变强,我就陪你一起。这条追……报恩之路,我缠定你了。”
他的话语大胆而直接,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一旦认定便不容退缩的强势,却又因他此刻的虚弱而显得格外真挚动人。
祁无妄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他看着楼云寒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第一次,有些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随你。”他硬邦邦地扔下两个字,转身继续警戒,耳根却隐隐有些发烫。
楼云寒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般的、虚弱却明媚的笑意。他知道,这座冰山,他好像……真的撬开了一道缝隙。
休整片刻后,祁无妄再次背起楼云寒,踏上未知的征途。山林寂静,前路漫漫,杀机依旧四伏。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相互依偎的体温中,在生死与共的经历里,悄然改变。冰冷的交易同盟,正逐渐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暖色。
他背着他,他靠着他,在这茫茫林海之中,仿佛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第18章 暂栖道观,修为精进
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连绵的山峦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祁无妄背着楼云寒,沿着一条几近被荒草淹没的古旧石阶,艰难地向上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的呼吸粗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背后的楼云寒意识昏沉,偶尔因颠簸带来的剧痛而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滚烫的体温透过湿冷的衣衫不断传递到祁无妄的背上,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
终于,在石阶的尽头,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坳处,一座破败不堪的道观出现在两人眼前。
道观不知废弃了多久,朱红色的木门早已斑驳脱落,歪斜地敞开着,露出院内丛生的杂草和堆积的枯叶。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几尊泥塑神像倒塌在尘埃之中,蛛网遍布,处处透着荒凉与死寂。
然而,对于此刻的祁无妄和楼云寒而言,这里却无异于世外桃源。至少,它有四面可以遮风的墙壁,有一个相对完整、能够隔绝部分气息的屋顶。
祁无妄没有立刻进去,他谨慎地将神识蔓延进去,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里面没有任何活物气息和危险的禁制后,才背着楼云寒,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踏入了这座废弃的道观。
他选择了一间位于道观最深处、墙壁相对完好、只有一扇小窗的偏殿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殿内空荡荡,只有一张积满厚厚灰尘的破旧供桌和几个歪倒的蒲团。
祁无妄小心翼翼地将楼云寒从背上放下,让他靠坐在墙边。他自己也几乎脱力,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满是虚汗,体内的灵力再次濒临枯竭。
连续两日背负一人,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高速穿行,还要时刻保持神识警戒,这对一个刚刚踏入炼气期的修士而言,负担实在太重。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气血,先检查楼云寒的情况。伤势依旧不容乐观,高烧未退,肩膀的青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他取出水囊,小心地喂楼云寒喝了几口水,又给他服下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清冷斑驳的光影。
祁无妄没有休息,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开始清理这间偏殿。他将供桌推到门后勉强作为遮挡,又用找到的破旧布幔和干草,在角落铺了一个相对干净柔软的“床铺”,然后将楼云寒挪了过去。
接着,他在殿内角落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预警禁制——几块按照特定方位摆放、灌注了微弱灵力的石子。一旦有外人闯入触动,他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做完这些,他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坐在楼云寒旁边的墙壁上,开始全力运转《九转混沌诀》,恢复消耗殆尽的灵力。
这一次的调息,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连番生死搏杀,在极限压力下激发了潜能;或许是因为这处山坳虽然灵气依旧稀薄,却比青石镇那柴房要浓郁些许;又或许……是因为心境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某些微妙变化。
他感觉体内那缕灵力在运行周天时,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驯服,吸收和炼化外界灵气的速度也快了几分。原本只是米粒大小的气海,似乎隐隐扩大了一圈,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对他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炼气一层,稳固了!甚至隐隐向着炼气二层迈出了一小步!
祁无妄心中古井无波,并无太多欣喜。这只是重登仙途的第一步,微不足道。但他清晰地认识到,战斗与压力,果然是提升实力最快的途径之一。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深夜。月光清辉洒入殿内,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楼云寒。许是丹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终于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楼云寒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脸色不再那么死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精明与算计,显得格外恬静无害。
祁无妄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
这个他最初只想摆脱的“麻烦”,如今却成了与他命运紧密相连、并肩作战的同伴。这一路走来,楼云寒的坚韧、聪慧,以及在关键时刻不顾自身安危的反击,都一次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温和的灵力,轻轻拂过楼云寒依旧滚烫的额头,试图为他驱散一些不适。
动作自然而陌生,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楼云寒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动了动,微微侧身,额头轻轻抵在了祁无妄放在他额边的手背上,发出一声满足般的、极轻的喟叹。
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祁无妄的全身,让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就想抽回手。
但看着楼云寒那依赖而无害的睡颜,他抬起的手,最终又缓缓放了下去,任由对方靠着。
殿外,山风穿过破败的殿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低泣。殿内,月光如水,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一坐一卧,一冷一暖,在这荒山古观之中,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和谐的画卷。
祁无妄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闭上了眼睛,继续调息。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能护住身边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的牵绊。
他知道,玄冥令和王家的追杀不会停止,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安宁中,他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似乎也汲取到了一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废弃的道观,成为了两个亡命天涯之人,暂时的避风港。而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转动着。
第19章 悉心照料,情愫暗生
晨曦微露,驱散了古观内沉积的黑暗,却驱不散楼云寒身上那持续不退的高热。清冷的月光被天光取代,斑驳地照亮了偏殿角落。
祁无妄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坐了一夜。楼云寒的额头依旧抵着他的手背,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昭示着伤情的凶险。祁无妄没有挪开,只是闭目调息,分出一缕心神时刻关注着楼云寒的状况。
当天光足够明亮时,他轻轻抽回了有些发麻的手。失去那冰凉的触感,楼云寒在昏睡中不安地蹙了蹙眉,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像是在挽留。
祁无妄动作顿了顿,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依旧烫得吓人。他眉头紧锁,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普通的草药和丹药只能勉强压制“蚀骨青”,无法根除,持续的高热和伤口感染正在不断消耗楼云寒本就不多的生机。
他起身,再次检查了门口的预警禁制,确认安全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偏殿。
道观虽破败,但后山却连着茂密的原始山林。祁无妄神识全开,如同最敏锐的猎手,在山林间快速穿行。他需要寻找几种特定的草药——不仅能清热解毒,最好还能带有微薄灵气的,用以辅助压制毒素,补充楼云寒亏损的元气。
一个时辰后,他带着几株新采的、沾着晨露的草药返回,其中一株淡蓝色的“凝露草”甚至散发着微弱的冰属性灵气,算是意外之喜。
回到偏殿,楼云寒依旧昏睡着,但似乎因为高热而极其不安稳,身体微微蜷缩,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好冷……”
祁无妄快步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颈,依旧是滚烫的,但四肢却一片冰凉。这是高热到了极点的表现,体内阴阳失调,外热内寒。
他立刻行动起来。先用清水将那株“凝露草”和其他草药一起捣碎,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楼云寒肩膀的绷带。伤口周围的青黑色似乎又扩散了一丝,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清理掉旧药泥,将新捣好的、带着清凉气息的药泥仔细敷上。
当冰凉的药泥接触到滚烫的伤口时,楼云寒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似乎要醒来。
祁无妄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低声道:“别动。”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楼云寒似乎听到了,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只是眉头依旧痛苦地蹙着,嘴唇无声地张合,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祁无妄看着他那副脆弱无助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拿起水囊,坐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头轻轻托起,靠在自己腿上,然后小心地喂他喝水。
水流浸润了干裂的嘴唇,楼云寒本能地吞咽着,喉结轻轻滚动。几口水下去,他似乎舒服了一些,无意识地往祁无妄怀里缩了缩,寻找着热源,嘴里依旧含糊地念着:“冷……”
祁无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即便是前世,他也一直是孤身一人,高处不胜寒。此刻,怀中人滚烫的体温、虚弱的气息、以及那全然依赖的姿态,都让他感到陌生而……无措。
他低头,看着楼云寒近在咫尺的容颜。因为高热,他白皙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潮,长睫被汗水打湿,黏在眼睑上,平日里那双灵动狡黠的凤眼紧闭着,显得格外乖巧,也格外让人……心疼。
是的,心疼。祁无妄第一次清晰地辨认出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推开他。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楼云寒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那床勉强还算干净的薄被,将两人一起盖住。他试着运转体内带着一丝寒冰属性的灵力,控制着温度,缓缓渡入楼云寒体内,既帮他压制灼热,又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精准的掌控力。祁无妄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没有停下。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偏殿内,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祁无妄持续不断的灵力滋养和药力作用下,楼云寒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那冰冷的四肢也逐渐回暖。他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陷入了真正安稳的沉睡。他甚至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了祁无妄的腰间,像一只终于找到庇护之所的小兽。
祁无妄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衣衫,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无措和紧绷。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黏在楼云寒脸颊上的几缕湿发,动作生涩,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温暖的光柱,恰好笼罩在相偎的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祁无妄没有动,也没有再继续调息。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楼云寒依靠着,目光落在窗外那方小小的、蔚蓝的天空上。
冰封的心湖,似乎在这静谧的晨曦里,被怀中人滚烫的体温和全然的依赖,融化了一角。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悸动,如同初春的嫩芽,悄然破土。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但他知道,此刻,他不想推开。
第20章 苦肉计与美人计,楼公子的千层套路
夜色如墨,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古观破败的屋顶和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庇护所彻底淹没。狂风呼啸着从墙壁的裂缝灌入,带来刺骨的湿寒,连祁无妄特意点燃的、用以驱散潮气和提供微弱光线的篝火,都在风中明灭不定,摇曳着两人映在墙上的巨大影子。
祁无妄盘膝坐在离篝火稍远的干草铺上,双眸微阖,周身气息沉凝。体内那缕灵力比半月前已粗壮凝实了近倍,正沿着几条新疏通的经脉缓缓运转,形成一个初步的循环。距离炼气二层,只差临门一脚。只要冲破那层薄薄的壁垒,他的实力将迎来一次小的飞跃,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也能多几分把握。
然而,今夜他却有些难以静心。
窗外的风雨声过于喧嚣,篝火的噼啪声也显得有些扰人。更重要的是……不远处那个蜷缩在薄被里、本该因伤势和高热而昏睡的人,似乎过于安静了。
自从道观那夜之后,楼云寒的伤势在他的药物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虽然“蚀骨青”的毒素未清,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起身活动片刻。而这位楼公子,也仿佛彻底适应了这亡命生涯,甚至开始变本加厉地“渗透”祁无妄的生活。
他以“熟悉环境、以防万一”为由,拖着病体将这座不大的道观里里外外“探索”了一遍;以“不能坐吃山空”为名,试图帮祁无妄整理那些少得可怜的药材(虽然分类方式让祁无妄眉头直皱);更在祁无妄每次打坐结束时,“恰好”递上一碗烧好的温水或是几颗辨认出的无毒野果。
祁无妄始终冷着脸,大部分时间不予理会,偶尔被那温润嗓音扰得烦了,便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但楼云寒的脸皮厚度显然与他的恢复能力成正比,每次被冷待,都只是露出一个略带委屈又无比顺从的表情,默默退开片刻,然后……换个更不着痕迹的方式继续。
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又像一只不断试探底线、狡猾而美丽的狐狸。
祁无妄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他需要楼云寒活着,需要他脑子里关于楼家、关于外界、关于那“重塑根基”之物的信息,所以才容忍他的存在。仅此而已。
可此刻,在这狂风暴雨的夜里,那片区域过分的安静,以及那似乎过于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却让他心底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他强行压下那丝烦躁,凝聚心神,引导着灵力,向那炼气二层的壁垒发起最后的冲击。灵力如同溪流,一次次冲刷着关隘,那层薄膜摇摇欲坠,却始终差着最后一股纯粹的心神之力。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惊雷!
就在雷声炸响的瞬间——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痛呼,从楼云寒所在的方向传来。
祁无妄周身灵力猛地一滞,那冲击关隘的最后一丝力道瞬间消散,功亏一篑。他倏然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与被打断的愠怒。
循声望去,只见楼云寒不知何时竟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半个身子都被从窗户缝隙溅入的雨水打湿。他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他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唇上毫无血色,眉头因疼痛而紧紧蹙在一起,单手捂着胸口(旧伤附近),呼吸急促,看起来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见到祁无妄看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似乎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连带着单薄的衣衫滑落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却带着旧伤疤痕的肌肤。
“对……对不起,祁兄……”他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我想去接点无根水(雨水)给你……咳咳……没想到这腿……”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姿态也摆得足够低,足够可怜。那被雨水打湿的墨发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沿着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敞的、因湿透而近乎透明的衣襟里。跳跃的篝火光下,他那副凄惨又美丽、还带着几分不经意间展露的风情的模样,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生出几分怜惜。
祁无妄冰冷的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衫,落在他紧捂胸口、指节泛白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氤氲着水汽(不知是雨水还是刻意逼出的泪光)、写满了无辜与懊恼的凤眸上。
苦肉计?还是……美人计?或者二者兼有?
祁无妄心中冷笑。以楼云寒的心智和这几日表现出来的、远超表面伤势的行动能力,会如此“不小心”?还是在如此恰好的、在他冲击关隘的关键时刻?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还有那滑落的衣衫……尺度拿捏得倒是精准。
他本该置之不理,甚至该因修炼被打断而呵斥驱逐。
然而,看着对方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强撑着却掩饰不住脆弱的模样,看着那被雨水浸透、勾勒出纤细腰线和单薄胸膛的衣衫,以及那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晕厥过去的身体……
祁无妄发现,那个冰冷的“滚”字,竟有些难以出口。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楼云寒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楼云寒仰起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看着祁无妄面无表情的脸,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忐忑和依赖,轻声唤道:“祁兄……”
祁无妄没有回应,只是弯下腰,伸出手,不是去扶他,而是直接探向了他紧捂的胸口和看似无力垂落的手腕。
楼云寒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避。
祁无妄的指尖隔着一层湿冷的布料,触碰到他胸前的肌肤,滚烫!并非高烧的那种燥热,更像是……气血运行过快、情绪激动或是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后的热度。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指尖搭上腕脉,脉象虽虚浮,却隐含一股刻意催动的紊流。
他的目光如刀,仔细扫过楼云寒全身,最终在他撑着地面的右手手肘处,看到了一小片新鲜的、与旧伤无关的擦伤和淤青,混杂着泥水。
是了。为了制造出足够逼真的摔倒效果,这一下,他是结结实实摔下来的。甚至可能,在摔倒前,他还刻意运转了某种秘法,让自己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脉象紊乱。
真是……好一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加美人计。连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连自身的伤痛和美色都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祁无妄收回手,直起身,依旧面无表情。
楼云寒的心微微提起,揣测着祁无妄是否看穿了他的把戏。他正准备再添一把火,挤出几滴“虚弱”的眼泪时,却见祁无妄转身,走向了篝火旁烘着的、他自己的那件干净外袍。
他拿来了干燥的外袍,然后,在楼云寒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将衣袍直接兜头盖在了他身上,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粗鲁,隔绝了那副湿身后颇具冲击力的画面。
“擦干,裹好。”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听不出怒意,“别再添乱。”
说完,他不再看被衣袍笼罩、显得有些懵懂的楼云寒,转身回到自己的干草铺上,重新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楼云寒抱着带着皂角清香的干净外袍,愣了片刻。没有预想中的呵斥,没有冰冷的拆穿,甚至……没有追问。只有这看似漠不关心,却又实实在在解决了他狼狈现状、甚至带着点……别扭的关怀举动。
这算是什么?默许?纵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看穿与不屑?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冷硬如石刻的侧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深、极复杂的弧度。有计谋得逞的窃喜,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默默地、仔细地擦干身体和头发,然后用那件过于宽大的外袍将自己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丽色的小脸。袍子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他蜷缩回自己的角落,拉过薄被盖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打坐中的祁无妄。
暴雨未歇,道观内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祁无妄看似重新入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被强行压下的、冲击关隘的灵力,此刻竟异常温顺,那层迟迟未能冲破的薄膜,在心神微澜之后,似乎……松动了一丝。一种明悟涌上心头——修行并非一味摒弃外物,有时,红尘历练、心境波动,亦是突破的契机。
而在他身后,楼云寒裹着带有对方气息的宽大外袍,感受着那份冰冷的温暖,如同最狡猾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冰山融化的那一刻。
他知道,他距离抱紧这根“金大腿”,又近了一步。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依靠利益捆绑了。
第21章 杀机再临,绝境破境
暴雨在黎明前终于停歇,只余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破败的石阶。道观内,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草药的清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楼云寒身上散发出的冷梅暗香。
祁无妄静坐调息了一夜。昨夜被打断的冲击虽未成功,却让他对灵力掌控和自身境界有了新的感悟。那层炼气二层的壁垒,在心神经历微澜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薄了几分。他有预感,下一次冲击,必能一举成功。
他睁开眼,首先看向角落的楼云寒。
楼云寒裹着他的外袍,蜷缩在薄被里,似乎睡得正沉。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绵长,昨夜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和高热带来的憔悴消退了不少,此刻安静睡着的模样,竟有几分恬淡出尘的意味。
祁无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他起身,准备去看看预警禁制的情况,并寻找今日的食物和清水。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起身的瞬间——
**嗡!**
布置在殿外不远处石阶上的预警禁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波动!
有人触动了禁制!而且,来者修为不低,行动极为谨慎,若非他神识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祁无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骤然绷紧!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掠至窗边,透过破败的窗棂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朦胧的晨雾中,三道如同融入环境般的灰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沿着石阶向上摸来!他们动作轻盈,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预警禁制,恐怕直到他们靠近道观正门,都难以发现!
这三人的修为,赫然都在炼气四层以上!为首那名眼神阴鸷的老者,甚至达到了炼气六层!远非之前那些炼气初、中期的杀手可比!
是玄冥令的精英!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
祁无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以他目前炼气一层巅峰的修为,对付一个炼气四层尚且勉强,面对三名修为远高于他、且配合默契的精英杀手,几乎是十死无生!
绝不能让他们进入道观!楼云寒重伤未愈,毫无反抗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祁无妄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逃?带着楼云寒,根本不可能摆脱这三人的追踪。战?实力悬殊,无异于以卵击石。
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这破败的道观本身,以及……他临阵突破的可能!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楼云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所有绘制好的符箓,将其中大部分攻击符箓扣在手中,只留下两张“金刚符”和一张“敛息符”,轻轻塞入楼云寒紧裹着的外袍内袋。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气息,体内那缕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他需要主动暴露自己,将杀手引开,为楼云寒争取一线生机,也为自己……搏一个突破的契机!
他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道观一侧早已坍塌的围墙缺口处冲出,身形在晨雾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同时手中一张“庚金剑气符”毫不犹豫地激发,化作一道凌厉金光,直射向那三名杀手!
“在那里!”为首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冷哼一声,袖袍一挥,一道土黄色的灵力护盾轻易挡住了剑气。三人目光瞬间锁定祁无妄,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身形暴起,疾追而来!
“分开围住他!别让他跑了!”老者下令,声音沙哑冰冷。
祁无妄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道观后方更茂密、更崎岖的山林深处冲去。他手中符箓接连激发,火球、冰锥、风刃……虽然威力不足以重伤对方,却成功地扰乱了他们的追击节奏,将三人牢牢吸引在自己身后。
体内灵力在极限的奔跑和战斗中飞速消耗,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身后,三名杀手如影随形,凌厉的攻击不断从各个角度袭来,逼得他狼狈躲闪,身上的衣衫被劲风割裂,留下道道血痕。
**砰!** 一道沉重的土系法术擦着他的后背轰在岩石上,碎石飞溅,震得他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嗖!** 一道淬毒的飞针贴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一丝凉意。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未如此清晰地将他笼罩。
不能停下!不能放弃!
祁无妄的眼神冰冷到了极致,也坚定到了极致。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伤痛和灵力的枯竭,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疯狂地压榨着每一分潜力,运转着《九转混沌诀》。
奔跑,躲闪,周旋……他将这生死追杀,当成了最好的磨刀石!
那层炼气二层的壁垒,在极限的压力和生死一线的刺激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薄!他能感觉到,气海在剧烈翻腾,经脉在痛苦中扩张,神识在压迫下凝练!
就是现在!
当他被逼到一处陡峭的断崖边,退无可退,三名杀手呈三角之势将他围住,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时——
祁无妄猛地停下了所有闪避的动作!他站定身形,直面三名强敌,缓缓闭上了双眼。
“放弃抵抗了么?”阴鸷老者冷笑,手中凝聚起一团致命的幽光。
然而,下一刻,一股远超炼气一层的气息,猛地从祁无妄体内爆发出来!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彻底打破!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疯狂地向着他汇聚而来,形成一个微小的灵气漩涡!他体内那原本即将枯竭的气海,瞬间扩张了数倍,变得更加凝实!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奔涌在他新打通的经脉之中!
炼气二层!成了!
在这绝境之中,他竟真的临阵突破!
祁无妄倏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他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虽然依旧与对方有差距,但已非毫无反抗之力!
他没有任何废话,趁着突破瞬间带来的气势提升和对方一刹那的惊愕,手中最后两张攻击符箓——一张“爆炎符”和一张“缠绕符”同时激发!
**轰隆!**
**唰——!**
烈焰与坚韧的藤蔓瞬间爆发,席卷向三名杀手!
与此同时,他并指如剑,新生的、更加凝练的灵力疯狂涌向指尖,化作一道凝实无比、带着凛冽寒意的剑气,人随剑走,以身化剑,直刺向那名修为最高的阴鸷老者!
这一剑,快!狠!准!凝聚了他突破后的全部力量与决绝的杀意!
老者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祁无妄竟能临阵突破,更没料到这反击如此凌厉!他仓促间再次凝聚土盾抵挡。
**咔嚓!**
剑气与土盾悍然相撞!这一次,土盾竟被剑气撕裂开一道缝隙!虽然未能完全破防,但那凛冽的剑意和寒意,却让老者手臂一麻,心中骇然!
而另外两名杀手,也被爆炎和藤蔓暂时阻隔。
一击之后,祁无妄毫不恋战,借助反震之力,身形如同大鹏般向后急退,毫不犹豫地跃下了那处陡峭的断崖!
他赌的是,崖下必有生路!也赌的是,对方不会为了他一个“小角色”,也冒着风险跟着跳下!
“追!”老者化解掉剑气,脸色铁青,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怒喝道。但他自己,却没有立刻跳下去的意思。
另外两名杀手冲到崖边,看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渊,也面露迟疑。
祁无妄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啸。他调动着新生的灵力护住周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崖壁,寻找着可能的落脚点。
他知道,危机并未解除。但至少,他为自己和楼云寒,搏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炼气二层,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险,但他手中的剑,已更加锋利。
而道观内,楼云寒不知何时已然醒来,他紧紧攥着怀中那三张符箓,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轰鸣与最后的寂静,望着祁无妄消失的方向,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与……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怕了。不是怕死,是怕那个人……回不来。
第22章 秘境险境,以身为盾
万瘴谷深处,浓稠的毒雾几乎化为实质,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参天古木扭曲盘结,枝叶间垂落下的藤蔓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地面上遍布着色彩斑斓的菌类和深不见底的泥沼,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祁无妄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手中握着一柄临时削制的木剑——他的柴刀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木剑之上,萦绕着一层极淡的灵力光华,勉强将靠近的毒雾驱散开少许。他神识全开,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时刻感应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避开那些散发着致命气息的陷阱和潜伏在暗处的毒虫。
楼云寒紧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脸色比进入秘境前更加苍白。他体内的“蚀骨青”虽被压制,但在这毒瘴弥漫的环境下,依旧蠢蠢欲动,牵扯着他的伤势。他的呼吸略显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玉符箓——那是祁无妄用最后一点材料绘制的“清心符”,能稍微缓解毒瘴的侵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死亡的边缘穿行。自那日道观分别又重逢后,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更深的默契。祁无妄负责应对所有外部的危险,而楼云寒则凭借其对阵法、禁制以及各种奇闻异事的了解,不时指出潜在的危机或是可能藏有机缘的方向。
“左前方三十步,那株形似鬼爪的枯树下,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但气息阴寒,可能是陷阱。”楼云寒压低声音提醒,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祁无妄脚步一顿,神识仔细扫过那片区域,果然发现了一层极其隐蔽的、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禁制符文,散发着腐蚀性的能量。他默默改变方向,绕开了那片死亡区域。
“谢谢。”他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冷淡,但比起之前的完全无视,已是一种进步。
楼云寒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观察着四周。
他们已经在这万瘴谷中行进了两日。根据楼云寒掌握的残缺地图和祁无妄对灵气流向的感知,他们正在接近地图上标记的一处可能生长着“冰心草”和“赤阳果”的区域。这两种灵药,正是彻底化解“蚀骨青”和辅助祁无妄冲击炼气中期的关键之物。
越往里走,毒雾愈发浓郁,视线受阻严重,连神识都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散发着恶意的低阶妖植,被祁无妄以凌厉的手段迅速清除。
突然,祁无妄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看向右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沼泽。
“有东西。”他低声道,手中木剑横于身前。
楼云寒立刻屏住呼吸,凝神望去。只见那片沼泽中央,浑浊的水泡咕嘟咕嘟地冒起,一股令人心悸的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条水桶粗细、覆盖着粘稠墨绿色鳞片的巨蟒猛地从沼泽中探出半截身子,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了两人,分叉的信子嘶嘶作响,散发出堪比炼气后期修士的威压!
“是碧鳞毒蚺!小心它的毒液和绞杀!”楼云寒疾声提醒,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对付这头畜生,极为凶险!
那碧鳞毒蚺显然将两人视作了入侵领地的猎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带着腥风扑向站在前面的祁无妄!血盆大口张开,毒牙闪烁着幽光,一股墨绿色的毒液如同利箭般率先喷射而出!
祁无妄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体内那已至炼气二层的灵力疯狂涌入木剑,原本普通的木剑瞬间蒙上一层凛冽的寒芒!他侧身避开毒液,木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直刺毒蚺的七寸之处!
**叮!**
木剑刺在坚硬的鳞片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留下了一道白痕!毒蚺吃痛,发出愤怒的嘶鸣,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起呼啸的劲风!
祁无妄身形急退,同时催动灵力,在身前布下一层薄薄的灵力护罩。
**嘭!**
蛇尾狠狠抽在护罩上,护罩剧烈晃动,瞬间布满裂纹,祁无妄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这碧鳞毒蚺的防御和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毒蚺一击得势,更加狂暴,巨大的头颅再次噬咬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紧盯着战局的楼云寒动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手中的“清心符”拍在自己身上,暂时压制住翻腾的毒素,然后不顾自身伤势,将体内恢复不多的一丝灵力尽数灌注于指尖!
他并指如剑,虚空疾点!一道微弱却极其精准的灵力光束,后发先至,并非射向毒蚺,而是射向了毒蚺头顶上方一块悬垂的、看似摇摇欲坠的尖锐钟乳石!
**咔嚓!**
灵力光束击中钟乳石与岩壁的连接处,那块巨大的钟乳石应声而断,带着万钧之势,如同天罚之剑,精准无比地朝着毒蚺砸落!
毒蚺的注意力完全在祁无妄身上,根本没想到那个气息微弱的人类会突然发难,等它察觉到头顶的危机时,已然来不及完全躲闪!
**轰——!**
巨石狠狠砸在毒蚺庞大的身躯中段,鳞片破碎,血肉横飞!毒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在沼泽中疯狂翻滚,搅得泥浆四溅!
然而,就在楼云寒出手的瞬间,那毒蚺在剧痛之下,尾巴本能地朝着灵力波动的来源——楼云寒的方向,猛地一记横扫!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楼云寒刚刚全力出手,旧伤牵动,新力未生,根本无力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布满粘液和伤痕的巨尾,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来!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冰凉。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重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闷哼。
楼云寒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祁无妄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他身前,用那并不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替他扛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噗——”
祁无妄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前方的泥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萎靡,整个后背的衣衫尽碎,露出下面一片血肉模糊、甚至隐隐能看到骨头的恐怖伤痕!那伤口周围迅速蔓延开墨绿色的毒素!
他手中的木剑,早已在刚才抵挡时寸寸断裂。
“祁无妄!”楼云寒失声惊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扑上前,扶住祁无妄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恐慌,“你怎么样?!”
祁无妄靠在他身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楼云寒一眼,那眼神依旧冰冷,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死不了……”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吵什么……”
不远处,那头碧鳞毒蚺在钟乳石的重创下,挣扎了片刻,终于不再动弹,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沼泽。
危机暂时解除。
楼云寒却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所有疗伤和解毒的丹药,也不管有没有用,一股脑地想要喂给祁无妄。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药瓶。
祁无妄看着他慌乱失措、眼圈泛红的样子,与他平日那副温润从容或精明算计的模样截然不同,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了眼睛,全力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对抗着侵入体内的蛇毒。
楼云寒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撕开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料,蘸着清水,颤抖着为他清理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痕和不断蔓延的墨绿色,他的眼眶彻底红了,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祁无妄冰冷的脸颊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声喃喃,声音哽咽,“是我没用……连累了你……”
祁无妄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仿佛已经昏死过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意识沉沦的边缘,那滴落在脸上的、滚烫的液体,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他层层冰封的心防,在他坚不可摧的道心上,烙下了一个清晰的、名为“楼云寒”的印记。
秘境之中,危机四伏,生死一线。但有些东西,却在鲜血与守护中,悄然生根,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楼云寒紧紧握住祁无妄冰冷的手,看着他苍白而安静的侧脸,心中某个地方,仿佛也随着那一挡,彻底塌陷了下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对祁无妄,不再仅仅是利用和交易了。
第23章 疗伤解毒,情愫暗涌
碧鳞毒蚺的尸体缓缓沉入沼泽,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弥漫的血腥气。万瘴谷的毒雾依旧浓稠,但这一小片区域却因方才的激战而显得格外死寂。
楼云寒半跪在祁无妄身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人苍白如纸的脸和背后那狰狞可怖的伤口。那墨绿色的毒素如同活物,在翻卷的皮肉间缓缓蠕动,不断侵蚀着所剩不多的生机。
“祁无妄……祁无妄!”他声音发颤,又唤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祁无妄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呼吸。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将之前掏出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摆在地上。解毒丹、回春散、止血粉……他辨认着药性,将最好的解毒丹小心塞入祁无妄口中,可祁无妄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吞咽。
楼云寒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捏开他的下颌,将丹药放入他舌下,又俯身,以口渡入少许清水,助其融化药力。双唇相触的瞬间,那冰冷而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剧震,一股热意猛地冲上脸颊,但他此刻已无暇他顾。
丹药化开,药力开始缓慢作用,但祁无妄背后的蛇毒依旧顽固。楼云寒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青黑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记得家族典籍中记载,碧鳞毒蚺的毒虽烈,但其巢穴附近,往往伴生着能克制其毒性的“七叶腐骨花”,此花本身亦含剧毒,但以特殊手法处理,却能以毒攻毒。
他小心翼翼地将祁无妄挪到一处相对干燥、背靠岩石的地方,用撕下的干净布条蘸着清水,一点点清理着他后背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泞。每一下擦拭,都仿佛碰在自己心上。那深可见骨的伤痕,那因毒素而发黑溃烂的皮肉,无不刺痛着他的眼睛。
“你总是这样……”楼云寒一边动作,一边低声喃喃,像是在对昏迷的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冷着一张脸,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每次……每次都是你挡在前面……”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后怕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清理完伤口,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片危险的沼泽边缘。根据经验,碧鳞毒蚺的巢穴应该就在附近。他必须去找到“七叶腐骨花”。
“等我回来。”他对着昏迷的祁无妄轻声说道,将那张“金刚符”仔细塞进他手中,仿佛这样就能护住他一般。然后,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握紧祁无妄给他的那柄备用匕首,义无反顾地再次走向那片死亡地带。
幸运的是,他没费太多功夫,就在一处隐蔽的泥潭旁找到了那株颜色妖异、生着七片黑色叶子的“七叶腐骨花”。他小心地采集下需要的部分,又迅速返回。
按照记忆中的方法,他将腐骨花的花蕊挤出汁液,混合着几种解毒草药,制成了一碗颜色漆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泥。这个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他自己也可能中毒。
没有犹豫,他将这碗以毒攻毒的药泥,仔细地敷在了祁无妄背后的伤口上。
**“呃啊——!”**
药泥接触伤口的瞬间,昏迷中的祁无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那剧烈的反应,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疗伤都要猛烈!
楼云寒死死按住他因剧痛而挣扎的身体,心如同被刀割一般。他知道,这是两种剧毒在祁无妄体内激烈对抗的结果,是解毒必经的过程,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关。
“撑住……祁无妄,撑住!”他伏在祁无妄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说过要活下去的!你答应过的!”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或许是祁无妄自身强大的意志力起了作用,那剧烈的挣扎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压抑的闷哼。
楼云寒不敢松懈,持续将温和的灵力渡入他体内,护住他的心脉,引导着药力与毒素对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祁无妄背后的伤口处,黑色的毒血不断渗出,与药泥混合,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但他的脸色,却奇迹般地不再那么死灰,呼吸也渐渐变得有力了一些。
直到夜幕降临,万瘴谷中各种诡异的声响开始浮现,祁无妄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他背后的青黑色褪去了大半,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不再溃烂流脓,显然是毒素被控制住了。
楼云寒几乎虚脱,他靠在祁无妄身边的岩石上,大口喘息着,浑身上下都被汗水和泥泞湿透,脸色比祁无妄好不了多少。但他看着祁无妄平稳的睡颜,心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拿出最后一点干粮和水,自己只吃了一小口,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然后,他撕下自己里衣最后一块干净的布料,蘸着水,轻轻擦拭着祁无妄脸上和脖颈的冷汗与血污。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月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毒雾,洒下微弱的光芒。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深处,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互依偎。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安静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似乎想将那刻骨的冰冷与痛苦抚平。
“祁无妄……”他低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以后……别再这样挡在我前面了。”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额头轻轻抵在祁无妄没有受伤的肩侧,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语气,轻声却坚定地说:
“你的命,现在有我一半。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昏迷中的祁无妄,似乎听到了这句话,那一直紧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分。
楼云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感受着对方逐渐恢复的体温和生命力,一颗漂泊无依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彼岸。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生死与共、在悉心照料、在这无声的守护中,已经彻底改变了。不再是算计,不再是利用,而是更深沉的、无法割舍的羁绊。
第24章 绝境相依,情定赤阳
夜色深沉,万瘴谷的毒雾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紫色,如同巨大的鬼魅笼罩四野。谷底这片临时栖身的岩石凹陷处,篝火噼啪作响,成为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光源与温暖。
祁无妄趴在铺着干燥苔藓的地面上,背后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灼痛和麻痒,那是毒素被拔除、新肉生长的迹象。他意识清醒了大半,只是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连抬动手指都显得费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背上的药泥。
是楼云寒。
那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他完好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祁无妄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苦和一丝冷梅暗香的气息,能听到他因专注而略微屏住的呼吸声。
这种被细致照料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奇异。前世今生,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伤痕自愈,从未有人如此靠近,如此不设防地为他处理伤势。
“醒了?”楼云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温润,“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祁无妄缓缓睁开眼,侧过头,对上楼云寒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眸。篝火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清晰的担忧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后怕,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无妨。”祁无妄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试图撑起身子,却被楼云寒轻轻按住。
“别乱动,药刚换好。”楼云寒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与他平日那副温顺表象截然不同。他拿起一旁用宽大树叶盛着的清水,递到祁无妄唇边,“喝点水。”
祁无妄沉默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仿佛滋润了某些冰封的东西。
“你的伤……”祁无妄目光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和肩膀处。
“我好多了。”楼云寒打断他,唇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将水囊放好,又拿起一块烤热的、略显焦糊的干粮,“倒是你,这次差点……”他话音顿住,没有说下去,只是将干粮掰成小块,递到祁无妄嘴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恢复。”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祁无妄看着他那双专注望着自己、执意要喂食的手,又看了看他脸上那不容拒绝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张开了嘴,接受了这过于亲昵的照料。
干粮粗糙,甚至带着糊味,但此刻嚼在口中,却似乎有别样的滋味。
楼云寒看着他顺从地吃下,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那光芒比篝火更亮。他一边继续喂食,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我检查过附近,那碧鳞毒蚺的巢穴里除了这株腐骨花,似乎再无他物。不过,根据地图和此地的灵气流向,我们要找的‘冰心草’和‘赤阳果’,应该就在这山谷更深处,距离此地不会太远。”
他的话语将两人从这略显旖旎的氛围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们依旧身处险境,前路未卜。
祁无妄咽下口中的食物,眸光沉静:“待我恢复些许,便去寻。”
“一起去。”楼云寒立刻接口,语气坚定,“你不能再一个人冒险。”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不能再看着你那样挡在我前面。”
祁无妄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篝火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良久,祁无妄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楼云寒。”
“嗯?”
“没有下一次。”祁无妄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楼云寒眼底,“你的命,既然与我绑在一起,就别再做那种以身诱敌的蠢事。”
他指的是之前楼云寒为引开杀手注意力,故意暴露行踪的事。
楼云寒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非但没有因这冰冷的语气而退缩,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好。”他应得干脆,凤眼中却流转着狡黠的光,“那你的命,既然也与我绑在一起,以后也不准再那样不顾自身,替我挡灾。”
他用他的话,回敬了他。
祁无妄眸光微动,看着楼云寒那副“你得答应我,我才答应你”的无赖模样,心中那点因对方不顾自身安危而升起的薄怒,竟奇异地消散了。他发现自己似乎……拿这样的楼云寒毫无办法。
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调息。
楼云寒看着他闭上眼后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唇角的笑意更深。他知道,这看似冰冷的回应,已是祁无妄能给出的最大让步和……承诺。
他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再打扰,只是时不时添些柴火,确保篝火不灭,驱散这谷底的寒气和潜在的危险。
后半夜,祁无妄在调息中渐渐沉睡。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也无意识地微微蜷缩。
楼云寒一直守着他,见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挪了过去。他伸出手,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祁无妄额角的冷汗,然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躺下,侧身将祁无妄轻轻拥入怀中。
动作生涩而僵硬,带着试探。
他能感觉到祁无妄身体瞬间的紧绷,但或许是实在太疲惫,或许是潜意识里并不排斥,那紧绷很快便松懈下去,甚至无意识地向他这边靠了靠,寻求着温暖和安稳。
楼云寒的心跳如擂鼓,脸颊烫得惊人。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既不敢压到祁无妄背后的伤,又想尽可能地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驱散他那份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孤寂与寒冷。
祁无妄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楼云寒低头,借着篝火的微光,看着怀中人沉静的睡颜,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心安充斥着他的胸腔。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祁无妄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也闭上了眼睛。
“祁无妄……”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这一次,换我守着你。”
谷底寂静,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逐渐同步的心跳与呼吸。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毒雾时,祁无妄率先醒来。他发现自己竟被楼云寒紧紧圈在怀里,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清晰地传递过来。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但动作却在感受到楼云寒那依旧苍白疲惫的睡颜时,顿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看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挪开了楼云寒环在他腰间的手,动作是自己都未曾料想的轻柔。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背后的伤口虽然依旧疼痛,但已不影响基本行动。体内灵力也恢复了大半。
是时候出发了。
他正准备叫醒楼云寒,目光却猛地被不远处石缝中一株迎风摇曳、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赤红如焰的果实所吸引!
赤阳果!
他们苦寻已久的赤阳果,竟然就在他们栖身之处的咫尺之遥!
祁无妄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快步上前,小心地将那株赤阳果连根采下。有了它,楼云寒体内的“蚀骨青”便能彻底化解!
他拿着赤阳果转身,却发现楼云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岩石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同样的欣喜和一种更深沉的、如水般的温柔。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楼云寒微笑着,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沙哑。
祁无妄走到他面前,将赤阳果递给他。
两人目光交汇,在朦胧的晨雾与熹微的曙光中,无声地传递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某种已然确认的心意。
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紧握着手中的赤阳果,看着眼前的人,他们都知道,有些羁绊,已在这绝境之中,生根发芽,再难割舍。
第25章 赤阳解毒,深入险境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万瘴谷终年不散的毒雾,在布满苔藓和潮湿岩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祁无妄将那株赤红如焰的赤阳果托在掌心,果实不过龙眼大小,却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至阳气息,表面隐隐有流光转动,驱散了周遭一小片区域的阴寒与毒瘴。
他走到靠坐在岩石边的楼云寒面前,蹲下身。楼云寒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凤眸却因这近在咫尺的希望而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祁无妄的身影和那枚赤红的果实。
“直接服下果肉,以灵力化开药力,引导至毒素盘踞之处。”祁无妄言简意赅地交代,声音因一夜的休整恢复了些许沉稳,但仔细听,仍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赤阳果虽是解毒圣品,但药性霸道,楼云寒此刻身体虚弱,能否承受住药力冲击,仍是未知之数。
楼云寒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他接过那枚沉甸甸的赤阳果,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蓬勃能量。他深深看了祁无妄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信任,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小心地剥开薄薄的果皮,露出里面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果肉,一股更加浓郁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将其放入口中,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那奇特的甘甜与灼热,便立刻闭上双眼,全力运转起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
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洪流般的炽热药力,如同岩浆般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那灼热并非伤害,而是带着一种净化与重生的力量,所过之处,盘踞已久的“蚀骨青”毒素如同冰雪遇阳,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消融、瓦解!
然而,这过程绝不好受。冰与火的激烈交锋在他经脉中上演,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楼云寒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闷哼,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污血——那是被逼出的毒素残渣!
祁无妄一直紧紧盯着他,见状,立刻出手!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平和的灵力,迅速点在楼云寒胸前和后背几处关键大穴,帮助他疏导那狂暴的药力,护住他脆弱的心脉,减轻冲击带来的痛苦。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眼神专注得仿佛世间只剩下眼前这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楼云寒体内那两股力量的激烈碰撞,能感受到他经脉的震颤和生命的顽强。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楼云寒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脸上那不正常的青黑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几分生气。他猛地张开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毒血!
毒血落地,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吐出这口毒血后,楼云寒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祁无妄及时扶住。他靠在祁无妄臂弯里,剧烈地喘息着,但那双睁开的凤眼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亮!
折磨他许久的“蚀骨青”,终于……解了!
“感觉如何?”祁无妄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扶着他的手臂却稳健有力。
楼云寒尝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阻滞感和阴寒刺痛已然消失无踪!一股久违的、属于自身力量的暖流在经脉中顺畅地流淌。
“好了……真的好了!”他抬起头,望向祁无妄,眼中是无法抑制的狂喜和激动,甚至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他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祁无妄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带着哽咽,“祁无妄……谢谢你……”
这个拥抱突如其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全部情绪。祁无妄身体骤然僵硬,下意识地想推开,但感受到怀中人那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颤抖和那滚烫的、落在自己颈侧的湿意,他抬起的手,最终缓缓落下,有些笨拙地、极其轻微地在楼云寒背上拍了拍。
“嗯。”他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楼云寒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祁无妄。他迅速转移了话题:“毒素已清,我感觉好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冰心草’了?”
祁无妄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谷更深处。那里毒雾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视线所及不过数丈,连神识都受到极大的压制,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盘踞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无数混乱、暴戾的气息。
根据地图和感应,冰心草就生长在那片区域。
“前方危险,跟紧我。”祁无妄站起身,将楼云寒也拉了起来。他重新削制了一柄木剑,神色凝重。
楼云寒解了毒,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祁无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片未知的凶险之地,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坚定。
“好。”他轻声应道,手中握紧了祁无妄给他的匕首。
两人不再犹豫,调整好状态,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被浓郁毒雾和更深沉黑暗笼罩的山谷腹地。
刚一进入,周围的景象便陡然一变。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粘稠,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躯体上。四周的树木扭曲得更加怪异,枝干如同挣扎的臂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一种精神层面的污染气息,让人心神不宁。
“小心,这里有迷神瘴,能扰乱心智。”楼云寒压低声音提醒,同时运转起清心法诀,抵抗着那股无形的侵蚀。
祁无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雷区行走,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他不仅要避开肉眼可见的毒沼和妖植,还要时刻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攻击。
突然,一阵诡异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中传来,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靠近。
祁无妄眼神一凛,猛地将楼云寒拉至身后,木剑横于胸前。
只见浓雾之中,缓缓浮现出无数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第26章 魔藤噬魂,绝境守护
那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浓稠的毒雾中浮动,如同地狱的鬼火,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窸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草丛中游走,又像是枯骨摩擦的声响,尖锐地刮擦着人的耳膜与神经。
祁无妄将楼云寒牢牢护在身后,手中木剑灵力灌注,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在昏暗中划出一圈微弱的光晕。他眼神锐利如鹰,神识全力外放,试图穿透这扰人心智的迷神瘴,锁定敌人的真身。
然而,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精神攻击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识海。幻象开始滋生——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同门背叛、神魂自爆的那一天,漫天血色雷劫,那些“至交”狰狞的嘴脸……冰冷的杀意与暴戾的情绪不受控制地翻涌。
“祁无妄!守心!”楼云寒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清凉之意,如同涓涓细流,通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传递过来,是楼云寒在全力运转清心法诀,并试图以自身神识辅助他抵抗侵蚀!
祁无妄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短暂的幻象中挣脱,眼神恢复清明。他反手握住楼云寒的手腕,将一股精纯的灵力渡了过去,助他稳定心神。“跟紧!”
话音未落,攻击已至!
**嗖!嗖!嗖!**
无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浓雾中激射而出!那并非活物,而是一条条通体漆黑、布满诡异吸盘、如同放大版藤蔓的怪物!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前端裂开,露出内部一圈圈螺旋状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利齿,散发着吞噬灵魂的恐怖气息!
“是噬魂魔藤!小心别被它们缠住,它们能直接吞噬神魂!”楼云寒骇然失色,疾声提醒。
祁无妄眼神一凝,手中木剑化作一道道残影,剑气纵横!蕴含着混沌灵力的剑锋锋利无匹,精准地斩在那些袭来的魔藤之上!
**嗤!嗤!**
然而,这足以斩断精钢的剑气,落在魔藤上,竟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些魔藤的坚韧程度,远超想象!而且被斩中的魔藤只是微微一滞,便再次悍不畏死地缠绕上来!更多的魔藤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所在的空间淹没!
**啪!**
一条魔藤避开剑锋,如同毒蛇般刁钻地缠向了祁无妄的手腕!那上面的吸盘瞬间附着,一股冰冷刺骨、直透灵魂的吸力传来,祁无妄只觉得神识一阵剧烈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硬生生抽离出去!
他闷哼一声,灵力爆发,震开魔藤,手腕上却已留下了一圈乌青,神识也传来阵阵虚弱感。
“这样下去不行!它们的弱点是怕火和至阳之力!但普通火焰无用!”楼云寒一边狼狈地挥舞着匕首格挡,一边焦急地喊道。他伤势初愈,灵力不济,动作稍慢,便被一条魔藤擦过肩头,虽未缠实,但那瞬间的神魂刺痛也让他脸色一白。
祁无妄目光扫过周围无穷无尽的魔藤,又感受到楼云寒急促的呼吸和勉力支撑的颤抖,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他猛地将楼云寒往自己怀里一带,用后背硬抗了两条魔藤的抽击!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本就未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但他借着这股力量,脚下猛地一踏,带着楼云寒如同炮弹般向前冲去!
“走!”
他不再与这些难以斩断的魔藤纠缠,目标是前方!根据感应,冰心草就在那个方向!
无数的魔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追击而来,从空中、地面、四面八方缠绕、抽打、噬咬!祁无妄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藤蔓的缝隙间艰难穿梭,手中木剑舞得密不透风,格挡着致命的攻击。他将楼云寒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
**噗!** 一条魔藤穿透防御,狠狠刺入他的左腿!
**咔嚓!** 木剑终于不堪重负,在格挡了数十次重击后,寸寸断裂!
**嘭!** 又是一记沉重的抽击落在他右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神识在魔藤不断的噬魂攻击下也变得昏沉。但他搂着楼云寒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眼神依旧冰冷而坚定,如同永不熄灭的寒焰。
楼云寒被他紧紧护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冰冷染血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体因承受攻击而传来的每一次震颤。他看着祁无妄苍白如纸却依旧坚毅的侧脸,看着他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眼眶瞬间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放开我!祁无妄!你自己走!”他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他不想再成为他的累赘,不想再看着他为自己受伤!
“闭嘴!”祁无妄低吼一声,手臂收得更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我说过,你的命,有我一半!”
他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冲向感应中灵气最浓郁的方向!那里,或许有一线生机!
终于,在不知承受了多少次攻击,意识都开始模糊时,前方浓雾骤然一清!一片被淡淡蓝色光晕笼罩的小小区域出现在眼前!区域中央,一株通体冰蓝、叶片如同玄冰雕刻、散发着至纯寒气的灵草静静生长——正是冰心草!
而这片区域的边缘,那些疯狂追击的噬魂魔藤,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克星一般,逡巡不前,只敢在蓝光范围外发出不甘的嘶嘶声。
祁无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楼云寒冲入了那片蓝色光晕之中。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冰心草旁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安全了。
祁无妄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楼云寒身上。
“祁无妄!祁无妄!”楼云寒慌忙接住他倒下的身体,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惨白的脸色,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巨大的恐慌和心痛瞬间将他淹没。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所有疗伤丹药,不管不顾地喂给祁无妄,又撕下自己仅存的干净衣料,颤抖着为他擦拭鲜血,处理伤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祁无妄冰冷的脸颊和伤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紧紧握着祁无妄冰冷的手,将脸埋在他颈窝,汲取着那微弱的、证明他还活着的脉搏。
在这绝境的方寸安全之地,楼云寒抱着昏迷的祁无妄,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他低头,轻轻吻去祁无妄唇边的血迹,动作轻柔而珍重。
“祁无妄……”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若死了,我便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别想甩开我。”
蓝色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冰心草散发着纯净的寒气,仿佛在净化着周围的污秽与杀戮。噬魂魔藤在外围不甘地咆哮,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在这生死边缘,所有的算计与权衡都已散去,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不愿独活的决绝,与以命相护的深情。
第27章 神识交融,情根深种
蓝色的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这片小小的区域与外界污秽凶险的万瘴谷彻底隔绝。冰心草静静矗立在中央,散发着纯净的寒气与柔和的蓝光,不仅驱散了毒雾,似乎连空气中那些混乱暴戾的能量都被抚平、净化。
光晕之外,无数噬魂魔藤如同焦躁的黑色潮水,不断冲击着蓝色的边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与嘶鸣,却始终无法突破分毫,只能不甘地在外围游弋。
光晕之内,楼云寒半跪在地上,将昏迷的祁无妄紧紧抱在怀中。他身上的伤口已被楼云寒用最后干净的布料草草包扎,但渗出的鲜血依旧将布料染得暗红。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长睫低垂,唇瓣紧抿,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楼云寒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一遍遍探着祁无妄的鼻息和脉搏,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跳动,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崩溃。
“祁无妄……醒醒……你看看我……”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拍打着祁无妄冰凉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他不敢再轻易挪动祁无妄,只能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持续地将自己恢复不多的、温和的灵力渡入对方体内,护住他受损的经脉和微弱的心神。同时,他迅速摘下了那株冰心草的一片叶子。冰心草性至寒,直接服用恐伤其身,但以其叶片蕴含的纯净之力外敷,或能安抚祁无妄因噬魂魔藤攻击而动荡受损的神魂。
他将那冰蓝色的叶片小心置于祁无妄眉心。叶片触肤的瞬间,一股清凉纯净的气息便缓缓渗入。楼云寒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
或许是冰心草叶起了作用,或许是祁无妄自身强大的求生意志,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但意识似乎陷入了一片更深的混沌与黑暗,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轻微颤抖,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怪物搏斗。
楼云寒看着心疼不已,他知道,噬魂魔藤的攻击主要针对神魂,祁无妄此刻定然在承受着神魂层面的巨大痛苦。他犹豫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回忆起家族秘典中记载的一种极其凶险的、名为“灵犀引”的秘术。此术能以自身神识为引,短暂侵入他人识海,安抚其动荡的神魂。但施术者需对目标全然信任,且自身神识必须足够坚韧,否则极易遭受反噬,甚至两人神魂俱损。
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楼云寒闭上双眼,全力凝聚起自己那并不算强大的神识。他摒弃所有杂念,心中唯存一个念头——进入他的识海,带他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般,将自己的神识触角,探向了祁无妄的眉心,探向了那片由冰心草叶构建的、微弱的联系通道。
**轰——!**
仿佛跨越了某种界限,楼云寒的“眼前”骤然一变!他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充斥着混乱与破碎景象的黑暗空间!
这里便是祁无妄的识海!只是,这片识海与他认知中的平静祥和截然不同。天空中布满了血色裂痕,如同破碎的镜面,映照出无数扭曲的画面——惨烈的背叛、毁天灭地的爆炸、坠落凡尘的无助与冰冷……狂暴的神魂风暴在其中肆虐,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与深入骨髓的痛苦!
这就是祁无妄内心深处的世界吗?如此荒凉,如此……痛苦。
楼云寒的神识在这片狂暴的识海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刺痛,但他死死坚守着,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天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识海的最深处,一片最为浓郁的黑暗与风暴中心,他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虚影——那是祁无妄核心神魂的具象化!
那虚影看起来比他平日更加冷硬、孤寂,周身被无数黑色的、代表着噬魂魔藤残留毒害与过往梦魇的锁链缠绕、侵蚀,光芒明灭不定。
“祁无妄!”楼云寒以神识呼唤,努力地向那个方向靠近。
狂暴的神魂风暴不断冲击着他,无数属于祁无妄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利刃般刮过他的意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神魂撕裂坠入凡尘的无边绝望,面对蝼蚁般凡人欺凌的冰冷隐忍……这些情绪是如此沉重,如此黑暗,几乎要将楼云寒的神识也一同拖入深渊。
他咬着牙,承受着这灵魂层面的共情与冲击,坚定不移地向前。他伸出自己的神识触角,如同最温柔的手,轻轻拂过那些缠绕着祁无妄神魂的黑色锁链,试图将其驱散。
“醒来……祁无妄……”他的神识传递着无声的呼唤,带着他所有的担忧、焦急与那份已然明了的心意,“看着我……我在这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外来却无比熟悉的安抚,那蜷缩的虚影微微动了一下。缠绕其上的黑色锁链在冰心草纯净之力和楼云寒充满生机的神识共同作用下,开始缓缓松动、消融。
楼云寒的神识更加靠近,他仿佛看到了虚影抬起了头,那双冰冷的眸子在识海的黑暗中,正静静地“望”着他。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无声的交流在这一刻达成。
祁无妄感受到了那份不顾一切闯入他绝对禁忌之地的勇气,感受到了那份试图抚平他所有创伤的温柔,也感受到了那份“你若沉沦,我亦相随”的决绝。
他那冰封了太久、充斥着背叛与杀戮的识海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而坚定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驱散了些许黑暗与寒冷。
缠绕的锁链寸寸断裂,那核心神魂的光芒逐渐变得稳定、明亮。
外界,蓝色光晕内。
楼云寒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虚汗,神识的消耗让他几乎虚脱。但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中的祁无妄。
只见祁无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初时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便聚焦,对上了楼云寒那双充满了狂喜、担忧和未干泪痕的凤眸。
四目相对。
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两人之间窜过。祁无妄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识海中残留的、属于楼云寒的神识气息,能感受到那份不顾生死的闯入与守护。而楼云寒也能从祁无妄的眼神中,读到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复杂难辨的情绪,那冰封的壁垒,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
“……吵。”祁无妄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他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近在咫尺的楼云寒。
楼云寒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心底炸开,冲散了所有的疲惫与后怕。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却笑着将额头轻轻抵在祁无妄的额头上,感受着对方逐渐回升的体温,哽咽着道:
“对,就是我吵。以后还要吵你一辈子,你休想甩开。”
这一次,祁无妄没有反驳。他闭上了眼睛,任由楼云寒靠着,感受着眉心那冰心草叶传来的清凉和额间传来的温热,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安心”的情绪,悄然取代了识海中肆虐的风暴。
蓝色的光晕温柔笼罩,冰心草静静摇曳。光晕外魔藤依旧虎视眈眈,光晕内两人相偎,无声胜有声。
历经生死,神识交融。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注定要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回头。
第28章 修为精进,危机再临
蓝色的光晕如同母亲的子宫,将一切污秽与危险隔绝在外,只留下令人心安的静谧与纯净。冰心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寒气,不仅稳固着这片小小的净土,其散逸出的精纯能量,也在悄然滋养着其中的两人。
祁无妄再次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不再是意识沉沦的昏迷,而是身体在自我修复和保护机制下的深度休眠。楼云寒不敢大意,依旧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持续渡入温和的灵力,助他梳理体内因连番激战和魔藤噬魂而紊乱的气息。
他小心地检查着祁无妄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背后那处被魔藤洞穿和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冰心草叶蕴含的纯净生机之力似乎对伤势有奇效,配合着祁无妄自身强大的恢复力,那些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敛、结痂,虽然距离痊愈尚远,但至少不再恶化流血。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楼云寒自己也疲惫不堪,神识因施展“灵犀引”而损耗严重,体内刚刚化解“蚀骨青”的经脉也颇为脆弱。但他强撑着精神,一边照料祁无妄,一边警惕地关注着光晕之外的动静。那些噬魂魔藤并未离去,依旧如同耐心的猎人,在蓝光边缘游弋,等待着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当楼云寒也因极度疲惫而意识模糊,几乎要抱着祁无妄一同睡去时,他忽然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立刻惊醒,低头看去。
祁无妄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虽然还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冰冷,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再次相对。与上次醒来时的迷茫不同,这一次,祁无妄的眼神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他似乎回想起了识海中发生的一切,那不顾一切的闯入,那试图抚平他所有创伤的温柔神识……这让向来习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不容任何人窥探内心的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
楼云寒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又强自镇定地迎了上去,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祁无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扫过自己身上被妥善包扎的伤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虚弱却不再混乱的灵力和明显稳固了许多的神魂,最后视线落在那株散发着蓝光的冰心草上。
“冰心草……”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确认。
“嗯,”楼云寒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让他能靠坐在自己身上,并将水囊递到他唇边,“多亏了它,不然我们恐怕……”
祁无妄沉默地喝了几口水,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他闭上眼,内视己身。伤势依旧沉重,但最危险的神魂动荡已被抚平,经脉中那缕灵力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甚至比受伤前更胜一筹!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炼气二层巅峰的那层壁垒,在经历了生死搏杀和神魂层面的冲击后,已然薄如蝉翼!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运转《九转混沌诀》。此地有冰心草散逸的精纯灵气,正是突破的绝佳时机!
楼云寒察觉到他在调息突破,立刻噤声,屏住呼吸,紧张地守在一旁,同时更加警惕地关注着光晕外的动静,生怕有任何干扰。
祁无妄的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变得愈发凝练的灵力,如同最锋利的钻头,向着那层壁垒发起了冲击!
一次,两次……
那壁垒摇摇欲坠!
终于,在第三次冲击时——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自他体内传出!周遭的灵气被引动,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疯狂涌入他体内!原本米粒大小的气海再次扩张,变得更加凝实浩瀚!一股远比炼气二层磅礴、精纯的力量,如同新生的江河,奔涌在他拓宽的经脉之中!
炼气三层!成了!
祁无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虽然因伤势未愈而依旧显得有些虚弱,但那属于炼气三层的灵力波动却真实不虚!他的实力,在经历这番磨难后,反而更上一层楼!
“突破了?”楼云寒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惊喜地问道。
祁无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依旧牵扯着伤口传来剧痛,但行动已无大碍。他看向那株冰心草,目光微凝。此等灵物,不能久留于此。
他示意楼云寒退开些许,然后强忍着背后的疼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楼云寒的匕首,连带着根部周围的一大块泥土,将这株冰心草完整地挖掘了出来,并迅速用之前准备好的玉盒(从杀手身上所得)盛放,贴上封灵符,收入怀中。
冰心草被取走的瞬间,周围那圈蓝色的光晕颤动了一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光晕要消失了!”楼云寒脸色一变。
几乎在光晕彻底消散的同一时间,外围那些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噬魂魔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走!”
祁无妄低喝一声,一把拉住楼云寒的手腕,体内新生的炼气三层灵力轰然爆发,身法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筹!他不再与这些难缠的魔藤正面纠缠,而是凭借着更强的力量和速度,如同鬼魅般在密集的藤蔓攻击缝隙中穿梭,向着山谷出口的方向疾驰!
楼云寒被他紧紧拉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冷与力量,看着他即便带伤依旧挺拔如松、为自己开辟生路的背影,心中被巨大的安全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甜蜜填满。
两人一路奔逃,身后的魔藤穷追不舍。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核心区域,抵达相对安全的外围时——
一股远比噬魂魔藤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从前方笼罩而下!伴随着一声沙哑而充满贪婪的狞笑:
“啧啧啧,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碰到两只肥羊……交出冰心草,饶你们不死!”
一个身着破烂黑袍、面容干瘦如同骷髅、双眼闪烁着幽绿鬼火的老者,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拦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炼气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
新的危机,以更加凶悍的姿态,骤然降临!
第29章 绝境逢魔,死战不退
那沙哑狞笑如同夜枭啼鸣,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毫不掩饰的贪婪,瞬间穿透了魔藤追击的嘶嘶声,重重砸在祁无妄和楼云寒的心头。
两人疾驰的身形猛地刹住,瞳孔同时收缩,望向拦路之人。
那是一个形如枯槁的老者,一身破烂黑袍仿佛是从坟墓里扒出来的,裹在他干瘦得如同骷髅架般的身体上。他的脸上布满褶皱,皮肤是毫无生气的灰败色,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两簇幽绿的鬼火,正死死地盯着祁无妄——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怀中那盛放着冰心草的玉盒。老者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的泥沼,沉重、阴冷而粘稠,赫然是炼气大圆满,甚至半只脚踏入筑基的恐怖威压!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扼住了这片空间的咽喉,连身后那些疯狂追击的噬魂魔藤,都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更高等的威胁,速度减缓,在外围逡巡嘶鸣,不敢轻易靠近。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楼云寒瞬间手脚冰凉。炼气大圆满!这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抗衡的存在!即便是祁无妄突破到了炼气三层,在这等修为差距面前,也如同婴孩面对壮汉!
祁无妄将楼云寒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冰冷的眸光与那老者幽绿的鬼火对视,体内刚刚突破的炼气三层灵力全力运转,抵抗着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威势,脊梁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弯曲。
“前辈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祁无妄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面对的并非绝境。
“桀桀桀……”黑袍老者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干枯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幽绿的目光在祁无妄和楼云寒身上来回扫视,如同在评估两件物品,“老夫是谁,你们这等小辈还没资格知道。乖乖交出冰心草,再把你身后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娃娃留下给老夫当个药引,或许……老夫心情好,可以赏你一个全尸。”
药引?!楼云寒心中一寒,这邪修竟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祁无妄背后的衣衫。
祁无妄眼神骤然冰寒,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袍老者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与不耐,“那就都去死吧!”
他干枯的手掌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对着祁无妄隔空一抓!
**嗡!**
一只由浓郁阴煞之气凝聚而成的、足有丈许大小的幽绿色鬼爪,凭空出现!鬼爪之上缠绕着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虚影,发出凄厉的嚎叫,带着蚀骨腐魂的阴寒与无可匹敌的力量,当头向着祁无妄抓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腐蚀!
这一爪之威,远超之前所有噬魂魔藤的攻击总和!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乎封锁了祁无妄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
祁无妄眼中厉色一闪,他知道,此刻任何保留都是找死!他猛地将楼云寒向侧面推开,同时体内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压缩!他并指如剑,竟是不退反进,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指尖凝聚着一点极致的、仿佛能撕裂一切黑暗的混沌锋芒,悍然点向那巨大的鬼爪中心!
《九转混沌诀》秘技——破虚指!
这是他目前所能施展的、超越自身修为极限的搏命一击!以燃烧部分本源灵力为代价,爆发出短暂的、接近炼气后期的攻击力!
**嗤——!**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异响!
那混沌指芒与幽绿鬼爪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诡异的、能量相互湮灭的滋滋声!指芒竟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硬生生在那凝实无比的鬼爪中心,洞穿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什么?!”黑袍老者眼中鬼火猛地一跳,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这“百鬼噬魂爪”即便是同阶修士也不敢硬接,这小子不过炼气三层,怎么可能破开?!
然而,祁无妄虽然破开了鬼爪,但那反震之力和鬼爪残余的阴煞之气,依旧如同重锤般狠狠轰击在他身上!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他胸前衣衫尽碎,露出一个乌黑的掌印,深入肌肤,阴寒之气不断侵蚀,手中的木剑早已在刚才的碰撞中化为齑粉。新突破的境界都隐隐不稳,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祁无妄!”楼云寒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那黑袍老者随手一挥袖袍发出的一道阴风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祁无妄倒地,心急如焚。
“倒是小瞧了你。”黑袍老者眼神阴沉下来,杀机更盛,“看来留你不得!”
他不再留手,干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而至,枯爪之上幽绿光芒大盛,带着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直接抓向祁无妄的天灵盖!这一爪若是抓实,必然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祁无妄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体内灵力紊乱,阴寒蚀骨,根本无力再组织有效的防御。他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死亡之爪,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却并无恐惧,只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深渊般的疯狂在凝聚——他在准备最后的手段,哪怕拼着神魂再次受损,也要拉着这老鬼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楼云寒猛地发出一声厉喝!他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块非金非玉、刻画着繁复楼家族纹的令牌!他将令牌高高举起,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
**嗡!**
令牌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一股浩瀚、威严、带着古老家族气运的磅礴气息瞬间扩散开来,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顶天立地的金色楼阁虚影!虽然虚影淡薄,却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无上威压,竟将那黑袍老者必杀的一爪硬生生阻了一阻!
“楼家……巡天令?!”黑袍老者瞳孔骤缩,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与忌惮!“你是楼家核心子弟?!”
他显然认得此物,更清楚这令牌背后所代表的庞然大物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哪怕他只是伤到持有此令的核心子弟,都可能会遭到楼家不死不休的追杀!
趁着老者被巡天令震慑的这瞬息功夫,楼云寒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强行催动令牌的反噬),却毫不犹豫地冲到祁无妄身边,将他奋力扶起。
“走!”他嘶声喊道,拖着祁无妄,不顾一切地向着山谷外冲去!巡天令的光芒只能震慑一时,一旦这老鬼反应过来,他们依旧在劫难逃!
黑袍老者看着两人踉跄逃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逐渐消散的金色楼阁虚影,眼中贪婪、忌惮、杀意疯狂交织。
“楼家核心……冰心草……”他脸上肌肉抽搐,最终,那幽绿的鬼火被更加炽烈的贪婪所取代,“桀桀……杀了你们,夺了冰心草和令牌,远走高飞,楼家又能奈我何?!”
他身形一动,如同附骨之疽,带着滔天的杀意,再次追了上去!速度比之前更快!
前方,祁无妄和楼云寒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奔逃。祁无妄重伤濒危,楼云寒灵力耗尽,反噬加身。身后,炼气大圆满的恐怖邪修紧追不舍。
真正的绝境,如同这张开巨口的深渊,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第30章 断后死战,坠入深渊
黑袍老者的狞笑与滔天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那炼气大圆满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不断挤压着两人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骨的阴寒,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透支着最后的力气。
祁无妄被楼云寒半拖半扶着,踉跄前行。他背后的伤口因剧烈的奔跑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与泥泞混在一起。胸前那乌黑的掌印不断散发着阴煞之气,侵蚀着他的经脉与五脏,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新突破的炼气三层境界摇摇欲坠,灵力几乎枯竭。
楼云寒的状况同样糟糕。强行催动“巡天令”带来的反噬让他内腑受创,灵力彻底耗尽,此刻全凭着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在支撑。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血痕,扶着祁无妄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却始终没有松开。
“桀桀……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黑袍老者的声音如同鬼魅,越来越近。他甚至不再急于出手,如同猫戏老鼠般,享受着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感,一道道阴煞之气如同鞭子,抽打在两人周围,溅起一片片泥沼,阻碍着他们的脚步。
前方,地形骤然变得险峻,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混乱空间波动的巨大裂缝深渊!深渊对面,是相对平缓、似乎可以通往山谷外的区域,但两岸之间距离超过十丈,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跨越!
楼云寒看着那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猛地停下脚步,将祁无妄往身后一道较为坚实的岩石裂隙中一推,自己则转身,面对着急速追来的黑袍老者,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祁无妄!活下去!”他嘶声喊道,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已经光芒黯淡的“巡天令”,竟是要以自身为饵,再次强行催动,为祁无妄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蠢货!”祁无妄低吼一声,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他怎么可能让他再做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举动!
就在楼云寒准备不顾一切激发令牌的瞬间,祁无妄动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楼云寒拉回自己身后,同时,他做了一件让楼云寒和那黑袍老者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主动将怀中那个盛放着冰心草的玉盒,朝着深渊的另一侧,用尽全力抛了过去!
玉盒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对岸!
“冰心草!”黑袍老者眼中贪婪之色大盛,几乎是不假思索,身形化作一道幽影,舍弃了近在咫尺的两人,直扑向那飞向对岸的玉盒!在他看来,这两个小辈已是瓮中之鳖,随时可以捏死,但冰心草绝不能有失!
就是现在!
祁无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与决然。他根本不是要放弃冰心草,而是要创造一个机会!
在抛出玉盒、引开老者注意力的同一时间,他猛地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猝不及防的楼云寒狠狠推向那道岩石裂隙的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被藤蔓遮掩的狭窄洞口!
“走!”他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楼云寒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跌入裂隙,撞开藤蔓,果然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不知通向何处。他猛地回头,却看到祁无妄在推开他之后,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转身,面向那因为扑空玉盒(玉盒并未落在对岸,而是坠向了深渊)而暴怒返回的黑袍老者!
祁无妄,要为他断后!
“不——!”楼云寒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想要冲出去,但那狭窄的洞口和祁无妄决绝的背影,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黑袍老者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冰心草坠入深渊,顿时暴跳如雷,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了祁无妄身上!“小杂种!敢戏耍老夫!我要将你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他干枯的鬼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再次抓向祁无妄!这一次,威势更盛,速度更快,几乎封锁了所有空间!
祁无妄站在深渊边缘,狂风吹动他染血的破碎衣袍,猎猎作响。他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看着那急速放大的死亡之爪,他没有试图防御,也没有闪避——因为他已无力做到。
他只是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裂隙深处那双充满了绝望、痛苦和泪水的凤眸,仿佛要将那身影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在那鬼爪即将临体的前一刻,他猛地向后一仰——
主动坠向了那深不见底、弥漫着混乱空间波力的无尽深渊!
“想死?没那么容易!”黑袍老者怒吼,鬼爪方向一变,想要将祁无妄捞回来折磨。然而,那深渊边缘的空间似乎极其不稳定,他的鬼爪刚探入,就被一股混乱的空间之力绞得一阵扭曲,阴煞之气溃散!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染血的身影,被深渊的黑暗彻底吞没,瞬间消失不见,连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祁无妄——!!!”
裂隙深处,传来楼云寒如同杜鹃啼血般凄厉绝望的呼喊,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与深渊之上,久久不散。
黑袍老者站在深渊边缘,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冰心草没了,那个楼家核心子弟躲进了不知名的洞穴,而戏耍他的小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不甘地对着深渊咆哮了几声,又狠狠瞪了一眼那岩石裂隙,最终顾忌着可能存在的楼家后手和这诡异深渊的危险,悻悻地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山谷重归死寂,只有深渊中混乱的空间之力发出细微的嘶鸣,以及那裂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
楼云寒瘫坐在冰冷的洞口,望着祁无妄消失的那片虚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伸出手,徒劳地抓向空中,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气和残留的血腥味。
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一次次将他护在身后的人……
那个会因为他一点小把戏而无奈,却从未真正推开他的人……
那个在识海中,让他窥见无尽痛苦与孤独,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温暖的人……
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
巨大的悲痛与绝望如同深渊本身,将他彻底吞噬。他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巡天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口的痛,早已超越了所有。
“祁无妄……”他喃喃低语,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说过……你的命,有我一半……”
“你怎么敢……怎么敢……”
声音哽咽,最终化为无声的痛哭。
黑暗的洞穴中,只剩下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蜷缩在绝望里的身影。
而那道坠入无尽深渊的身影,究竟是生命的终结,还是另一段传奇的开始?无人知晓。唯有命运的齿轮,依旧在黑暗中,缓缓转动。
第31章 孤身绝境,暗河微光
黑袍老者不甘的咆哮声最终消散在浓雾深处,连同他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同远去。万瘴谷核心区域边缘,只剩下深渊中混乱空间之力永不停歇的嘶鸣,以及岩石裂隙深处,那压抑到了极致、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的呜咽。
楼云寒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洞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彻骨的寒意与无边无际的空洞。他维持着伸手向前抓取的姿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眼前不断回放着祁无妄坠崖前的那一幕——他染血的背影,他最后望向自己的、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他决然向后仰倒,被深渊黑暗吞噬的瞬间。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
“呃……”喉间涌上腥甜,他猛地侧头,呕出一口带着暗色的淤血,那是强行催动“巡天令”和急火攻心共同导致的内伤。身体各处传来剧痛,灵力彻底枯竭,识海因之前的“灵犀引”和巨大悲痛而一片混沌。
但这些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心口那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用行动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人……
那个看似冰冷无情,却会在他高烧时笨拙照料、在他遇险时以身为盾的人……
那个让他窥见无边黑暗与孤寂,却又让他忍不住飞蛾扑火般想要靠近、想要温暖的人……
就这么……在他眼前……为了让他活下去……消失了。
坠入了那连炼气大圆满邪修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充满混乱空间之力的绝地。
“祁无妄……”他喃喃着这个名字,声音破碎不堪,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泞,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绝望的水痕。“你说过……你的命,有我一半……你怎么敢……怎么敢擅自做主……”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家族倾轧中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的少年,但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都要绝望。因为那个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的存在,不在了。
他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已经光华内敛、变得朴实无华的“巡天令”,仿佛这是他与祁无妄之间最后的联系。令牌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个时辰。洞外深渊的嘶鸣依旧,洞内却只剩下他逐渐变得麻木、粗重的呼吸声。
不能……不能就这样……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如同黑暗中挣扎的星火。
祁无妄拼上性命,才为你争取了这线生机……你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吗?
他说过,你的命有他一半……你若死了,他那一半怎么办?
你还没有……还没有亲口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楼云寒混沌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算计与试探,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再到秘境中的生死相依、神识交融……那些冰冷的回护,那些别扭的关怀,那些在绝境中悄然滋生的、无法言喻的悸动与牵绊……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被绝望充斥的心房!
他不能死!他要把祁无妄的那一半命,也活下去!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踏遍这世间每一个角落,强到足以撕裂那该死的深渊!他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也要找到他的魂魄!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伴随着这个决绝的念头,从他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涌出!求生的欲望和对重逢的执念,压倒了所有的悲痛与软弱!
他猛地抬起头,胡乱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与血污,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凤眸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混合着无尽悲伤、却更加坚韧不屈的火焰!
他挣扎着站起身,因虚弱和伤势而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他必须先处理自己的伤势,恢复一些力量。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艰难地运转起家族基础功法,引导着空气中稀薄得可怜的灵气,一丝丝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同时,他检查了一下身上剩余的物品——几瓶普通的疗伤丹药(最好的已经给祁无妄用了),一把匕首,还有那枚“巡天令”。
丹药所剩无几,必须节省。他吞下一颗最低阶的回气丹,感受着那微弱的药力化开,稍微缓解了体内的灼痛。
然后,他开始打量这个救了他一命的洞穴。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但内部似乎别有洞天,深邃而黑暗,不知通向何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陈腐的气息,但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万瘴谷毒瘴的……水汽和某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他心中一动。祁无妄在最后时刻将他推入这里,是随意为之,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握紧匕首,将神识尽可能外放(尽管现在微弱得可怜),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走去。脚下是湿滑的岩石,洞壁布满了青苔,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终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只能凭借着神识和触觉,摸索着前行。
洞穴曲折向下,似乎通往地底深处。那丝微弱的水汽和奇异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而且,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毒瘴气息,在这里竟然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加快脚步,又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提供了些许 illumination。溶洞中央,一条宽约数丈的地下暗河静静流淌,河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而在暗河靠近对岸的一处石台上,竟然生长着一小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形似兰草的植物!
“月影幽兰?!”楼云寒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是一种颇为珍稀的灵植,性温和,蕴含精纯的月华之力,对于稳定心神、滋养神魂和修复内伤有奇效!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而且,有月影幽兰生长的地方,通常意味着此地灵气纯净,且可能有特殊的矿脉或者……出口!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彻底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他不再犹豫,小心地涉过冰冷的暗河,来到那片月影幽兰旁。他并没有贪婪地全部采摘,只取了几株成熟的,将其余幼苗留下。他当即服下一株,盘膝坐在石台上,开始全力运功疗伤。
精纯温和的月华之力流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安抚着他动荡的神魂。配合着功法,他恢复的速度大大加快。
几个周天运转下来,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一两成。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自保和继续前行之力。
他睁开眼,目光坚定地望向暗河流淌的黑暗深处。
祁无妄,你等着。
无论你在哪里,是生是死,我都会找到你。
这条命,有你一半。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不会放弃。
他站起身,将剩余的月影幽兰小心收好,握紧匕首,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暗河下游的未知黑暗之中。
孤身绝境,心藏微光。前路漫漫,唯念君安。
第32章 暗河孤影,绝境逢生
地下暗河的水流冰冷刺骨,即使有微薄的灵力护体,那股寒意依旧如同细针,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溶洞顶部的磷光钟乳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在水面上晃动,将这片地下世界映照得如同鬼域。
楼云寒涉水而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河水不深,仅及膝弯,但水底布满滑腻的卵石和未知的水草,稍有不慎便可能滑倒。他一手紧握着匕首,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另一只手则虚按在胸前,那里贴身放着几株“月影幽兰”和那枚冰冷的“巡天令”。
身后,那片生长着月影幽兰的石台光芒逐渐远去,最终被黑暗吞噬。前方,只有暗河无尽的奔流声和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
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比这河水更加冰冷。
曾经,无论遭遇何种险境,总有一道挺拔冰冷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或是沉默地与他并肩。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未知的地底摸索前行。每一次水流声的突兀变化,每一次从黑暗中传来的细微响动,都让他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地握紧匕首,神识全力扫向那个方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音和死寂。
“祁无妄……”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如今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信念,也成了心底最不敢触碰的伤口。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人坠崖前最后的眼神,平静,决绝,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解脱般的意味?
不!不可能!
楼云寒猛地甩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驱散。他一定是看错了!那个冰冷固执、生命力顽强得像野草一样的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这强烈的执念催生出无穷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楼家公子,他必须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甚至……能够去寻找和保护那个人的强者!
他仔细辨认着暗河的流向和周围岩壁的特征,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致的地图。同时,他极力感知着空气中那微弱的能量波动,寻找着可能的出口或者……其他生机。
暗河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它会流经宽阔的溶洞,有时则会挤入狭窄逼仄的裂缝,需要他匍匐前行,冰冷的河水没过胸口,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岩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苔藓或是奇特的晶石,成为他短暂的光源。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轰隆的水声。暗河的流速陡然加快,地势也急剧下降,形成一个不大的地下瀑布。瀑布下方是一个深潭,潭水幽深,看不清底部。
楼云寒停在瀑布边缘,眉头紧锁。直接跳下去风险未知,潭底可能有暗流、水兽,或者根本就是死路。绕行?两侧是光滑陡峭的岩壁,几乎无法攀爬。
就在他权衡之际,神识忽然捕捉到瀑布后方,似乎有一片不同于岩石的空隙!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神识延伸过去。果然!在奔腾的水帘之后,隐藏着一个不大的洞口!
这或许是唯一的通路。
他不再犹豫,调整呼吸,计算好水流的间隙,看准时机,猛地向前一跃,穿过冰冷刺骨的水幕,精准地滚入了那个隐藏的洞口!
**噗通!**
他摔落在洞口干燥的地面上,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气,一股腥风猛地从洞穴深处扑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
一双闪烁着惨绿光芒的眼睛,在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亮起,死死地盯住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条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通体覆盖着暗褐色鳞片的怪蟒!它盘踞在洞穴深处,显然将此当作了自己的巢穴,此刻正昂起头颅,分叉的信子嘶嘶作响,散发出相当于炼气中期的妖气!
楼云寒脸色一变,立刻握紧匕首,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全力运转。若是全盛时期,他自然不惧这区区炼气中期的妖兽,但此刻他重伤未愈,灵力匮乏,形势极其不利!
怪蟒显然将他视作了入侵者和猎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如同离弦之箭,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之气噬咬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
楼云寒眼神一凛,没有硬拼,而是凭借灵活的身法向侧后方急退,同时手中匕首灌注灵力,划向怪蟒相对脆弱的眼部!
**叮!**
匕首与鳞片碰撞,溅起几点火星,只在鳞片上留下了一道白痕!这怪蟒的防御力极强!
一击不中,怪蟒更加狂暴,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封死了楼云寒大部分的闪避空间!
避无可避!
楼云寒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他的体力灵力都支撑不住持久战!
就在蛇尾即将扫中他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再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险之又险地贴着蛇尾滑过,同时,他将大部分灵力灌注于左手,并指如剑,指尖隐隐有微弱的金芒流转——那是楼家一种压榨潜能的秘术!
**噗嗤!**
他并指如剑,没有攻击怪蟒坚硬的鳞甲,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手术刀般,刺入了怪蟒颈部一处极其细微的、鳞片衔接的缝隙!那里是它妖力运转的一个节点!
**嘶嗷——!**
怪蟒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狂暴的气息瞬间紊乱!它疯狂地扭动起来,将洞穴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楼云寒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抽身后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左手指尖传来骨骼欲裂的剧痛,那是强行施展秘术的反噬。但他死死盯着痛苦翻滚的怪蟒,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终于,在怪蟒因剧痛而露出腹部相对柔软部位的瞬间,楼云寒动了!他如同扑食的猎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手中匕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了怪蟒的心脏位置!
**噗!**
鲜血喷溅!
怪蟒发出最后一声无力的嘶鸣,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楼云寒脱力般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河水从额角滑落。他看着地上逐渐冰冷的蟒尸,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明悟。
独自一人,他也能在绝境中搏杀出一条生路!
他休息了片刻,处理了一下左手的伤势,然后开始检查这个洞穴。除了这条怪蟒,洞穴深处再无其他危险。而在怪蟒盘踞的巢穴角落,他发现了几块散发着微弱土属性灵气的“地脉石”,虽然品质普通,但对他恢复灵力略有裨益。
他将地脉石收起,又割下几块相对完好的蟒皮和蛇胆(或许有用),然后走到洞穴另一头。那里似乎有微弱的气流吹来!
他循着气流的方向走去,果然发现了一条向上的、狭窄的天然石缝!阳光,从石缝的顶端隐约透下!
楼云寒心中涌起巨大的激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并不知道石缝外面是什么地方,是否安全。
他调整好状态,将状态恢复到最佳,然后如同灵猿般,开始沿着湿滑的石缝向上攀爬。
光线越来越亮,空气也越来越清新。
当他终于爬出石缝,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刻,刺目的光线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远处山峦起伏,完全不见万瘴谷的踪影。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祁无妄,你到底在哪里?
他握紧拳头,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眼神坚定如铁。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无论要面对何等艰难险阻,我一定会找到你。
等着我。
第33章 孤身寻踪,初闻“穿云雀”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这片陌生的山林,驱散了地底的阴冷与潮湿。楼云寒站在石缝出口,微微眯起眼,适应着久违的光亮。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血污和河水的痕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凤眸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锐利,仿佛经历淬炼的宝石。
他深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胸腔中却依旧萦绕着地底的寒意与那份沉甸甸的牵挂。环顾四周,群山连绵,古木参天,完全无法辨别方位,更看不到万瘴谷那标志性的毒瘴。
祁无妄坠入的那道深渊,究竟在何方?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茫然中。当务之急,是确定自己的位置,找到人烟,打探消息,并尽快恢复实力。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况。内伤在月影幽兰的调理下稳定了不少,但距离痊愈还差得远。灵力恢复了两三成,勉强够施展一些低阶术法和维持基本的行动。他清点着身上仅剩的物品:几株月影幽兰(不敢再轻易服用,需留作关键时刻保命)、几块劣质地脉石、怪蟒材料、匕首,以及那枚至关重要的“巡天令”。
他将巡天令贴身藏好,这既是身份的象征,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然后,他选定了一个看起来地势较低、可能通往河谷或平原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山林之中并不平静。低阶妖兽时有出没,毒虫蛇蚁防不胜防。楼云寒收敛气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神识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小心翼翼地穿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祁无妄的庇护,而是独自面对这一切。每一次遭遇妖兽,他都谨慎评估,能避则避,不能避则速战速决,绝不恋战,将自身损耗降到最低。
他利用地脉石和打坐调息,一点点地恢复着灵力,同时不断运转功法,滋养着受损的经脉。渴了饮山泉,饿了采野果,偶尔猎到一些小型的、无毒的野兽烤熟果腹。条件艰苦,但他甘之如饴,因为这每一步,都意味着离找到那个人更近一步。
三日后,他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灵力也恢复了四五成。终于,在翻过一道山岭后,他看到了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规模不大的小镇,远远望去,屋舍俨然,隐约能看到人影攒动。
楼云寒心中微喜,但并未放松警惕。他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才向着小镇走去。
镇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模糊的字——“青木镇”。
踏入镇中,一股属于凡俗尘世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叫卖声、交谈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与万瘴谷和地底世界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道两旁是些简陋的店铺和摊贩,贩卖着普通的衣食杂物。
楼云寒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虽然衣衫褴褛,但那张过于出色的容颜和即便刻意收敛也难掩的矜贵气质,与这偏远小镇显得格格不入。不少目光或好奇、或探究地落在他身上。
他面色平静,目不斜视,直接走向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稍微像样点的茶馆。
茶馆里人声嘈杂,三教九流汇聚。楼云寒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清茶,看似在休息,实则神识悄然散开,捕捉着周围的交谈声。
“……听说黑风寨那伙人前几天又劫了一队商旅,真是造孽!”
“唉,这世道不太平啊……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好像有修士在西北边的‘断魂渊’附近大打出手,动静不小!”
“断魂渊?那可是绝地啊!谁敢去那里?”
“谁知道呢,反正远远看到灵光乱闪,还有惨叫声,吓得我们赶紧跑了……”
断魂渊!
楼云寒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心跳骤然加速!万瘴谷核心区域的那道深渊,在外界似乎被称为“断魂渊”!他强压下激动,继续凝神倾听。
然而,那些茶客也只是道听途说,语焉不详,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更别提有什么人坠渊的消息了。
楼云寒心中微微失望,但至少确认了“断魂渊”这个地点。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几个穿着短打、看起来像是佣兵或猎户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消息可靠吗?‘穿云雀’真的在这附近出现了?”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到一道金光往北边的‘落鹰涧’方向去了!”
“要是能抓到一只,哪怕只是得到一根翎羽,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别做梦了!‘穿云雀’是那么好抓的?那可是能穿梭空间、寻觅奇珍的灵鸟!多少大修士都眼红!”
穿云雀?楼云寒心中一动。他在楼家典籍中见过关于这种灵鸟的记载,据说其天生拥有空间天赋,能感应到某些隐藏的秘境或天材地宝,其翎羽是炼制破空类法宝的极品材料,极其罕见。若真能得之,或许……对寻找祁无妄有帮助?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不动声色地喝完茶,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了茶馆。他需要更多关于“穿云雀”和“落鹰涧”的信息。
在镇上稍微打听了一下,他便得知落鹰涧是位于青木镇以北三十里外的一处险地,山势陡峭,涧深水急,常有猛禽和低阶妖兽出没,寻常人不敢深入。
他没有犹豫,补充了一些干粮和清水,又购买了一张简陋的周边地形图,便立刻动身,朝着落鹰涧方向赶去。
三十里路程,对于恢复了部分修为的他而言,并不算远。傍晚时分,他便已抵达落鹰涧外围。
只见两座陡峭的山峰如同被巨斧劈开,中间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涧谷,涧底水声轰鸣,雾气缭绕。山壁上怪石嶙峋,生长着一些顽强的歪脖树。
楼云寒没有贸然深入,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岩石后藏身,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涧中,仔细感应着。
涧内气息混杂,有猛禽的凶戾之气,有妖兽的腥臊,还有各种杂乱的能量波动。他耐心地搜寻着,试图捕捉到那一丝属于“穿云雀”的、独特的空间灵力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深,山风渐冷。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明日再探时,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犀利的金芒,在涧谷深处一闪而逝!那气息灵动而缥缈,带着一丝空间波动,与典籍中记载的穿云雀特征极为相似!
找到了!
楼云寒精神一振,正要仔细锁定那气息的方位,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侧面袭来!目标直指他藏身之处!
有人偷袭!
楼云寒脸色一变,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噗噗噗!**
三支淬着幽蓝寒光的短弩,深深钉入他刚才藏身的岩石,箭尾兀自颤抖不已!若是他反应慢上半分,此刻已被射成刺猬!
“反应倒是不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只见三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面带煞气的修士,从不同的方向显出身形,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了中间。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另外两人也是炼气四层!
他们显然早已埋伏在此!
“小子,把你身上的东西,还有刚才感应到穿云雀位置的方法,交出来。”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意,“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楼云寒的心沉了下去。他伤势未愈,灵力也只恢复了一半,面对三名修为均高于他、且明显经验丰富的敌人,形势极其不利。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神冰冷地扫过三人。
看来,这寻找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后退。
为了找到那个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34章 智斗强敌,金翎现踪
落鹰涧外围,夜色如墨,山风凛冽。三双充满贪婪与杀意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窥伺的饿狼,死死锁定着被围在中央的楼云寒。
炼气五层的刀疤脸,以及两名炼气四层的帮手。这样的阵容,对于此刻状态不满一半的楼云寒而言,几乎是绝杀之局。硬拼,十死无生。
楼云寒心脏急速跳动,背后渗出冷汗,但越是危急,他的眼神反而越是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慌乱。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一切可能。
“小子,吓傻了?”刀疤脸见他不语,狞笑一声,步步逼近,炼气五层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摧垮他的意志,“乖乖交出东西,老子给你个痛快!”
另外两人也配合着释放出气息,形成合围之势,封死了他所有明显的退路。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楼云寒目光飞速扫过三人站位和周围环境。左侧是陡峭山壁,右侧是通往涧底的斜坡,身后则是来时路,但已被封死。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制造混乱,利用地形!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惊恐”与“挣扎”,脚步微微后撤,仿佛被威势所慑,声音带着“颤抖”:“你……你们别过来!东西……我可以给你们!”
说着,他作势要将手伸向怀中,仿佛要去取什么东西。
刀疤脸三人眼中贪婪之色更盛,注意力瞬间被他的动作吸引。
就是现在!
楼云寒眼中精光一闪!他伸向怀中的手猛地抽出,甩出的并非什么宝物,而是一把之前收集的、细碎而尖锐的怪蟒鳞片!鳞片被他灌注了微薄灵力,如同漫天花雨,劈头盖脸地射向距离最近、修为稍弱的那名炼气四层修士的面门!
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跺,并非向后或向两侧,而是出人意料地、如同扑火的飞蛾般,主动冲向了正前方的刀疤脸!
“找死!”刀疤脸没料到他还敢主动进攻,怒喝一声,蕴含雄厚灵力的一掌狠狠拍出!掌风呼啸,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楼云寒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在即将与掌风碰撞的瞬间,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转,如同游鱼般擦着狂暴的掌风边缘滑过!他利用刀疤脸这一掌带来的气流和自身前冲的惯性,速度骤然再增,目标直指——刀疤脸身后那片相对空旷、靠近涧谷边缘的区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啊!”那名被鳞片袭击的炼气四层修士猝不及防,虽然挥袖挡开了大部分,但仍有几片锋利的鳞片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动作一滞。
而刀疤脸志在必得的一掌落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小杂种!你耍我!”刀疤脸怒吼,与另一名炼气四层修士同时转身,再次扑向已然冲到涧边的楼云寒!
楼云寒站在涧边,下方是轰鸣的水声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回头,看着疾扑而来的两人,脸上非但没有绝望,反而露出一抹极其突兀的、带着嘲讽的冷笑。
他猛地将手中仅剩的几块劣质地脉石,狠狠砸向脚下靠近涧边的地面!同时,他之前悄然扣在指尖的一张最低阶的“爆炎符”(来自祁无妄之前的赠与)瞬间激发!
**轰!**
一声不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乍现!地脉石被引爆,混合着爆炎符的威力,虽然不足以伤人,却瞬间炸得碎石飞溅,烟尘弥漫,恰好遮蔽了楼云寒的身形和刀疤脸两人的视线!
“小心有诈!”刀疤脸经验老道,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灵力护住周身。
然而,就在这烟尘弥漫、视线受阻的刹那,楼云寒并没有如他们预想的那样趁机跳涧或者继续逃跑,而是借着爆炸的反震力和烟尘的掩护,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贴着陡峭的涧壁,向侧下方一处突出的、长满了茂密藤蔓的岩石平台滑去!动作轻盈灵巧,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他刚才观察地形时,就留意到的唯一可能藏身之处!
烟尘散去。
刀疤脸和那名炼气四层修士定睛一看,涧边空空如也,只有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和散落的碎石。
“人呢?跳下去了?”那名炼气四层修士惊疑不定地看向深涧。
刀疤脸脸色铁青,神识疯狂扫视四周,很快便锁定了侧下方那片被藤蔓覆盖的平台!“在下面!追!别让他跑了!”
他率先纵身跃下,另一人也紧随其后。
然而,当他们落到那处平台上,拨开茂密的藤蔓时,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几根被压断的藤蔓,证明刚才确实有人在此停留过。
“又被他耍了!”刀疤脸气得几乎吐血,他感觉自己像只被猴子戏耍的老虎。
实际上,楼云寒在滑落到平台的瞬间,根本没有停留!他利用藤蔓的缓冲和遮蔽,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以一种极其艰难和危险的姿势,横向移动了数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道极其狭窄、被一块凸起巨石阴影笼罩的岩缝之中!
这道岩缝入口被岩石和阴影完美遮掩,从平台角度根本无法发现!
他蜷缩在冰冷狭窄的岩缝里,屏住呼吸,全力催动敛息法诀,甚至连心跳都几乎压制到停止。听着外面刀疤脸两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搜寻的动静,他心中冰冷一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
必须尽快恢复更多力量,或者……找到其他脱身之法。
就在他凝神思考对策之时,岩缝深处,一点微弱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金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金光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与……一丝熟悉的微弱空间波动?
楼云寒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向内挪动。
借着从岩缝入口透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那金光的来源——
那是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羽毛凌乱、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雀鸟。它通体羽毛本该是璀璨的金色,此刻却黯淡无光,一只翅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它蜷缩在岩缝最深处的角落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正警惕又虚弱地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正是他苦寻不到的——穿云雀!
只是,这只本该灵动非凡、穿梭空间的灵鸟,此刻却如此狼狈凄惨,奄奄一息。
楼云寒看着这只重伤的穿云雀,再看看外面依旧在搜寻的敌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或许……绝境之中,生机就应在这只小小的灵鸟身上?
第35章 金雀通灵,绝处逢生
冰冷狭窄的岩缝深处,空气凝滞。楼云寒蜷缩着身体,与那只重伤的穿云雀仅有咫尺之遥。外面,刀疤脸两人气急败坏的搜寻声和污言秽语不断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时刻提醒着他处境的危险。
穿云雀黑豆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楼云寒,充满了警惕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它试图振动那只有些变形的翅膀,却只引来一阵痛苦的抽搐,几片带着金芒的羽毛飘落,气息更加萎靡。
楼云寒心中飞快权衡。强行捕捉或伤害这只灵鸟,且不说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了,以它现在的状态也未必能带他脱困,更可能激怒它,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而且,不知为何,看着这只奄奄一息却依旧眼神清亮的灵鸟,他想起了祁无妄坠崖前那双平静的眸子,心中莫名一软。
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抬起手,并非抓向穿云雀,而是摊开掌心,露出了那株他一直舍不得动用的、散发着柔和月华之力的“月影幽兰”。精纯温和的灵气弥漫开来,带着安抚神魂的功效。
“别怕,”楼云寒压低声音,用他能发出的最温和的语气说道,眼神真诚,“我没有恶意。你受伤了,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穿云雀歪了歪小脑袋,眼中警惕未消,但鼻翼微微翕动,显然被月影幽兰的气息所吸引。灵植对于妖兽灵鸟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尤其是这种疗伤圣品。
楼云寒见状,小心翼翼地将月影幽兰往前递了递,然后缓缓收回手,示意自己不会抢夺。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岩缝外的搜寻声似乎转移到了稍远的地方。穿云雀挣扎了一下,最终,对疗伤的渴望战胜了警惕,它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挪上前,啄食了一小片月影幽兰的花瓣。
精纯的月华之力流入它体内,它颤抖的身体明显平稳了许多,黯淡的羽毛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微光。它抬起头,再次看向楼云寒时,眼中的敌意减少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灵性的感激。
就在这时,岩缝外传来刀疤脸阴沉的声音:“妈的,那小子肯定没跑远!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耗子洞里!给我一寸寸地搜!把这片崖壁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脚步声再次逼近!
楼云寒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个藏身之处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看向穿云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尝试着用神识传递出一道模糊的意念,混合着焦急与恳求:“外面有敌人……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你能帮忙吗?”
他不知道这灵鸟能否理解,但这已是唯一的希望。
穿云雀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它看了看楼云寒,又侧耳听了听外面逼近的动静,黑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拟人化的犹豫,随即化为坚定。它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翅膀勉强支撑起身体,对着岩缝内侧一处看似寻常的岩壁,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空间波动的轻鸣。
**嗡……**
那处岩壁的空气仿佛水纹般荡漾了一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空间漩涡,凭空浮现!
这穿云雀,竟然在重伤之下,强行开辟了一个短距离的空间通道!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但确是唯一的生路!
楼云寒心中狂喜,来不及多想,低声道:“多谢!”
他毫不犹豫,立刻俯身钻入了那金色的漩涡之中。在身体被空间之力包裹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到那只小小的穿云雀,也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紧随他之后没入了漩涡。
**唰!**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的下一秒,岩缝入口的藤蔓被粗暴地掀开,刀疤脸狰狞的脸探了进来:“找到你了……嗯?人呢?!”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岩缝,尤其是那处空间波动尚未完全平复的岩壁,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空……空间波动?!那小子怎么可能……”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只重伤垂死的穿云雀,会成为楼云寒绝境翻盘的关键。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仿佛全身都被无形之力拉扯、挤压。楼云寒紧守心神,全力抵御着这短距离空间传送带来的不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时间。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未愈的内伤一阵翻腾,喉头一甜,险些又吐出血来。他强忍着眩晕,立刻翻身跃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光线昏暗,但空气流通,并无憋闷之感。洞内干燥,面积不大,一眼便可望到头,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不,还有一道微弱的金光。
那只穿云雀,正瘫软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周身羽毛黯淡,那只强行开辟空间通道的举动,显然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已然陷入了昏迷。
楼云寒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小心地将它捧起。触手之处,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生命的流逝。他毫不犹豫,立刻将剩余的大半月影幽兰揉碎,混合着自己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穿云雀体内,护住它微弱的心脉和几乎溃散的空间本源。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自己也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连串的惊险逃亡和空间传送,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暂时……安全了。
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看着掌心那只昏迷的、小小的一团金色,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救了他的,竟是这只同样身处险境的灵鸟。
他轻轻抚摸着穿云雀柔软的羽毛,低声道:“小家伙,谢谢你。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他知道,自己与这只穿云雀之间,已经结下了一份特殊的缘分。而这份缘分,或许将成为他未来寻找祁无妄的重要契机。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力气后,楼云寒开始仔细探查这个山洞。山洞似乎是天然形成,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出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十分隐蔽。洞外传来潺潺水声和鸟鸣,似乎是一片相对安全的山林。
他回到穿云雀身边,继续为它渡入灵力疗伤。看着它呼吸逐渐平稳,楼云寒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他望着洞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眼神再次变得悠远而坚定。
祁无妄,我活下来了。
而且,我似乎找到了一丝可能找到你的线索。
无论你在何方,等着我。
这只小雀儿痊愈之日,便是我踏上寻你之路的开始。
他闭上眼,开始全力运功疗伤。这一次,目标明确,信念无比坚定。
山洞之内,一人一雀,相依疗伤。洞外世界,依旧广阔而未知。但希望的种子,已在这绝境逢生中,悄然埋下。
第36章 金翎为契,希望重燃
山洞内光阴悄逝,不知日夜。唯有洞口藤蔓缝隙间透入的光线明暗交替,昭示着时间的流转。
楼云寒盘膝坐在干燥的地面上,周身灵力缓缓运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内腑。月影幽兰的药力已被彻底吸收,配合着他自身顽强的恢复力,严重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并开始朝着痊愈的方向迈进。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需时日,但至少已无性命之忧,灵力也恢复了六七成。
他的大部分心神,却系在身旁那只小小的金色生灵上。
穿云雀依旧昏迷着,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楼云寒用柔软干草铺就的小窝里,呼吸微弱但已趋于平稳。楼云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小心地将其捧在掌心,将自己精纯温和的灵力,混合着一丝月影幽兰残留的药性,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渡入它体内,修复着它受损的经络和几乎枯竭的空间本源。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无比精准的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对脆弱的灵鸟造成二次伤害。但楼云寒做得无比耐心和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绝世珍宝。他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它凌乱黯淡的羽毛,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之火在掌心下缓缓燃烧。
“小家伙,坚持住。”他时常低声自语,既是对穿云雀说,也是对自己说,“我们都必须活下去。”
偶尔,在灵力滋养的间隙,他会拿出那枚冰冷的“巡天令”,指腹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家族纹路,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令牌冰凉,再也无法传递那个人的丝毫气息。
“祁无妄……”他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人坠崖前最后的眼神,平静之下,是否也藏着一丝未尽的嘱托与牵挂?他不敢深想,只怕那蚀骨的悲痛会再次将他吞噬。
他将令牌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近一些。他知道,沉溺于悲伤毫无意义。他必须振作,必须变得更强。
几日过去,在楼云寒不遗余力的救治下,穿云雀的状况终于出现了转机。
这一日,当楼云寒再次为它渡入灵力时,它紧闭的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还有些迷茫和虚弱,但当它看清眼前的人是楼云寒,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和的灵力依旧在滋养着自己时,它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灵性的感激。
它尝试着动了动脑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不再痛苦的“啾”声。
楼云寒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欣慰的笑容。“你终于醒了。”
穿云雀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动作依恋而信任。
又休养了两日,穿云雀已经能够勉强站立,虽然那只受伤的翅膀依旧无法飞行,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黯淡的羽毛也重新焕发出些许璀璨的金芒。它开始尝试着在草窝附近蹦跳,对楼云寒带来的清水和捣碎的果肉也表现出兴趣。
楼云寒看着它一点点恢复活力,心中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希望。他给这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叫“金翎”,既指它金色的羽毛,也暗含对其未来能振翅高飞、穿云破空的期盼。
这一日,楼云寒正在洞口演练一套基础的剑法活动筋骨,金翎则蹦跳着在附近啄食草籽。忽然,金翎像是发现了什么,对着山洞内侧一处角落,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啾啾”声,显得十分激动。
楼云寒心中一动,收起架势走了过去。那处角落堆着一些他从落鹰涧带来的杂物,主要是那块较大的、包裹着怪蟒皮和蛇胆的蟒皮。
金翎扑棱着那只完好的翅膀,奋力跳到蟒皮旁,用小喙不停地啄着蟒皮包裹的某处。
楼云寒疑惑地解开蟒皮,里面除了蛇胆,还有几块他从怪蟒巢穴找到的、不起眼的“地脉石”。
金翎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其中一块颜色最深、几乎呈黑褐色、毫不起眼的地脉石!它用小爪子扒拉着那块石头,急切地对着楼云寒鸣叫。
“你想要这个?”楼云寒拿起那块地脉石,入手只觉得比普通地脉石更沉,触感也更加温润,除此之外,并无太多特异之处。以他现在的神识,也未能察觉异常。
但金翎的反应如此异常,定然有其原因。
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嗡——!**
异变陡生!
那黑褐色的地脉石表面,竟骤然亮起一道道细密繁复、如同血管般交织的暗金色纹路!一股精纯而古老、带着蛮荒气息的奇异能量波动,瞬间从石头内部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让楼云寒识海一震,连身旁的金翎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享受的轻鸣!
这绝非普通的地脉石!
楼云寒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仔细端详着这块“石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丝古老而特殊的能量,一个尘封在楼家典籍角落的名词,骤然跃入他的脑海——
**“戊土精粹”!**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极品土属性灵脉核心、历经万年蕴养才有可能诞生的天地奇物!蕴含最精纯的戊土本源之力,对于滋养肉身、稳固根基、尤其是修复土属性灵根损伤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其价值,远在冰心草之上,足以引起金丹期修士的争夺!
他之前竟然将其误认为是普通的地脉石!若非金翎天生对天材地宝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他几乎要与这桩机缘失之交臂!
是了!那怪蟒盘踞的洞穴靠近地底暗河,水汽充沛,却能孕育出地脉石,本就有些异常。如今看来,那里恐怕曾有一条微型的土属性灵脉支脉,而这“戊土精粹”,便是那灵脉湮灭后留下的最珍贵的核心!
楼云寒紧紧握着这块温润的石头,心脏砰砰直跳。这戊土精粹对他而言,或许能加速伤势痊愈,稳固根基。但更重要的是——他猛地想到了祁无妄!
祁无妄那具身体灵脉尽毁,根基受损,这蕴含最精纯戊土本源之力的奇物,或许……或许能对他重塑根基起到关键作用!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熊熊烈火,瞬间照亮了他的心田!
他低头,看着正用小脑袋蹭着他手背、邀功般的金翎,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他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金翎……谢谢你……你真的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金翎似乎听懂了他的夸赞,欢快地“啾啾”叫了两声,黑豆眼里满是得意。
有了戊土精粹,有了初步恢复的金翎,寻找祁无妄的希望,不再是渺茫的幻想!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他盘膝坐下,将戊土精粹置于掌心,开始尝试引导其中那丝精纯的戊土本源之力。
淡黄色的、厚重而温和的能量缓缓流入他体内,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滋养、修复,连内腑的暗伤都被一点点抚平。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沉稳,灵力也愈发凝练。
几个周天之后,他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伤势竟好了七七八八,修为也隐隐有所精进!
他看向身旁依偎着他的金翎,又望向洞外广阔的天空,眼神坚定如磐石。
“金翎,好好养伤。”他轻声道,带着无比的决心,“待你翅膀痊愈,我们便出发。”
“去断魂渊,去找他。”
山洞之外,云卷云舒。新的征程,即将在这希望重燃之际,悄然开启。
第37章 踏雪寻踪,初窥端倪
山洞内的时光宁静而充实。在“戊土精粹”那精纯浑厚的本源之力滋养下,楼云寒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不过十日光景,不仅内伤尽复,连往日因家族倾轧和奔波留下的些许暗疾也被涤荡一空。灵力愈发凝练精纯,修为稳固在了炼气四层巅峰,距离突破五层仅一线之隔。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强度与神魂韧性,都比受伤前更胜一筹。
而金翎的恢复更是喜人。在楼云寒持续不断的灵力温养和戊土精粹散逸气息的浸润下,它那原本扭曲的翅膀已恢复原状,黯淡的羽毛重新变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它已能在这不大的山洞内自如飞行,化作一道灵动的金色闪电,时而落在楼云寒肩头,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时而好奇地啄啄他的衣襟,发出清脆悦耳的“啾啾”声,充满了活力。
一人一雀,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洞中,形成了某种深厚的默契与羁绊。
然而,楼云寒的心,从未真正安宁过。每当夜深人静,或是调息间隙,他总会拿出那枚“巡天令”,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纹路,望向洞外漆黑的山林,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思念。
祁无妄的身影,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神魂深处。坠崖前那平静的一瞥,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也是折磨他灵魂的梦魇。
“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一日,当晨曦再次透过藤蔓缝隙,楼云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金翎的伤势已无大碍,他的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是时候,去面对那未知的、可能充满绝望的寻找了。
他仔细整理好行装。将剩余的月影幽兰和最重要的“戊土精粹”用玉盒妥善封存,贴身收藏。怪蟒皮和蛇胆等杂物则打包成一个不起眼的包袱。匕首别在腰间,巡天令依旧藏在最隐秘处。
他走到洞口,深吸一口清晨凛冽而清新的空气。金翎似乎感知到他的心意,振翅飞来,轻盈地落在他伸出的食指上,歪着小脑袋,黑豆眼望着他。
“金翎,”楼云寒看着它,语气郑重,“我们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他坠入了一个叫‘断魂渊’的地方,那里很危险。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金翎听懂了,它用小喙轻轻啄了啄楼云寒的手指,发出两声短促而坚定的鸣叫,仿佛在说:“当然!”
楼云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释然的微笑。他轻轻抚了抚金翎的脑袋,“好,那我们出发。”
他拨开洞口的藤蔓,阳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一人一雀的身影。楼云寒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给予他喘息和希望的山洞,然后毅然转身,向着记忆中“断魂渊”的大致方向,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金翎在他头顶盘旋一圈,化作一道金芒,落在了他的肩头,稳稳站定。
根据之前从青木镇打探到的信息和地图判断,断魂渊位于这片山脉的西北方向。楼云寒没有选择容易暴露的大路,而是凭借着强大的神识和方向感,在崎岖难行的山林间穿行。
他步伐沉稳,速度却丝毫不慢。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配合着愈发精湛的身法,让他如同林间的幽灵。金翎则成了他最好的哨兵,它灵觉敏锐,时常能提前发现潜伏的妖兽或是某些不易察觉的自然陷阱,发出警示的鸣叫,让楼云寒能及时避开。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几波不开眼的低阶妖兽,都被楼云寒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正好用以磨砺刚刚恢复的力量和剑法(他用树枝临时削制了一柄木剑)。金翎偶尔也会出手,它虽攻击力不强,但速度极快,金色的身影穿梭间,能干扰妖兽的视线,甚至啄伤其要害,配合十分默契。
然而,寻找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断魂渊只是一个大概的方位,具体入口在连绵群山之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数日之后,他们进入了一片更加荒凉、地势也更加险峻的区域。这里的山峰如同被巨斧劈开,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甚至连妖兽都很少见到,仿佛所有生灵都在本能地避开这里。
“应该快到了。”楼云寒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前方的空间似乎都有些不太稳定,隐隐有混乱的能量逸散。
他更加小心,将神识催动到极致,仔细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异常。金翎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在他肩头轻轻跳动着,不时发出低鸣。
又前行了半日,翻过一道布满尖锐碎石的山脊,眼前的景象让楼云寒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前方,大地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无比的伤口,一道深不见底、宽度难以估量的幽暗深渊,如同狰狞的巨口,横亘在天地之间!深渊上方雾气缭绕,那雾气并非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混合了无数种能量的混沌色彩,不断翻涌。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从那深渊中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死寂与空间撕裂感!
断魂渊!这就是断魂渊!
仅仅是站在边缘,那股磅礴而邪恶的气息就几乎让人窒息。可以想见,坠入其中,会是何等绝望!
楼云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一遍遍扫过深渊的边缘,试图找到任何可能与祁无妄相关的痕迹——一块衣角的碎片,一丝残留的气息,任何一点微小的线索!
然而,除了亘古不变的死寂与混乱,他一无所获。深渊吞噬了一切,包括他最后的侥幸。
难道……真的……
就在绝望如同冰水即将淹没他之际,肩头的金翎突然发出了极其尖锐、急促的鸣叫!它奋力扇动翅膀,指向深渊下方某处雾气略微稀薄的区域!
楼云寒精神一振,立刻顺着它指引的方向,全力凝聚神识,穿透那层混沌的雾气,向下探去!
在那极深之处,接近神识感应的极限范围,在混乱的空间乱流和毁灭性能量的间隙中,他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而精纯的灵力残留!
那气息……是祁无妄的混沌灵力!虽然微弱到几乎消散,仿佛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而且,那残留的气息似乎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缓慢的、向下游移动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坠入这等绝地,怎么可能还有移动的迹象?!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楼云寒脑海中炸响——
祁无妄,难道……他还活着?!就在这深渊之下的某个地方?!
第38章 深渊回响,金翎探幽
那丝微弱却熟悉的灵力残留,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点燃的星火,瞬间灼穿了楼云寒几乎被绝望冻结的心脏!
祁无妄!是他的气息!
虽然微弱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湮灭在深渊混乱的能量潮汐中,虽然那“移动”的迹象缓慢得近乎幻觉,但这确确实实是祁无妄独有的、冰冷而精纯的混沌灵力!
他还活着!他可能就在这深渊之下的某处!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得楼云寒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慌,不能乱!这丝气息太微弱了,证明祁无妄的状况极其糟糕,甚至可能……危在旦夕!
他立刻尝试着将神识更加凝聚,如同无形的触手,不顾一切地向深渊下方、那气息传来的方向延伸!他要锁定具体位置,他要“看”到更多!
然而,断魂渊之所以被称为绝地,绝非虚名。越往下,那股混乱、暴戾、仿佛能撕碎一切的空间乱流和毁灭性能量就越发恐怖!楼云寒的神识刚刚深入不到百丈,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
**嗡——!**
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延伸出去的神识瞬间被那股混乱力量绞得粉碎、吞噬!反噬之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噗!”楼云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踉跄后退数步,眼前阵阵发黑,识海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一般,剧痛难忍,神识受创!
这深渊,竟然连神识探查都能如此霸道地反噬!
“啾!啾啾!”肩头的金翎感受到他的痛苦,焦急地鸣叫着,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脖颈,传递着担忧。
楼云寒喘息着,抹去唇边的血迹,眼中充满了不甘与骇然。连神识都无法深入,他该如何确定祁无妄的具体位置?该如何下去救他?
直接跳下去?那无异于自杀!且不说下方那肉眼可见、如同刀锋般肆虐的空间裂缝和混乱能量,单单是这深不见底的高度,就足以将任何炼气期修士摔得粉身碎骨!
难道……明明知道他还活着,明明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却只能眼睁睁在这悬崖边上,无能为力吗?!
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绝望,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绝不能放弃!
楼云寒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那深渊之下,眼中布满了血丝,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在凝聚。一定有办法!一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肩头焦躁不安的金翎身上。
穿云雀……天生拥有空间天赋,能穿梭虚空,寻觅奇珍……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金翎下去!
金翎体型小巧,天生对空间波动敏感,或许……或许它能在那混乱的能量中找到缝隙,深入下去,找到祁无妄的确切位置!
可是……这太危险了!金翎伤势初愈,下方是连他都无法承受的绝地,让这小家伙下去,几乎等同于让它去送死!
楼云寒看着金翎那双纯净信赖的黑豆眼,心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与不忍。金翎救过他,与他相依为命,他怎能……
“啾?”金翎似乎感知到了他复杂的心绪和那投向深渊的决绝目光,它歪着头看了看深渊,又看了看楼云寒苍白而痛苦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
它用小喙轻轻啄了啄楼云寒的耳朵,然后振翅飞起,悬浮在他面前,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坚定的鸣叫,小小的翅膀努力扇动着,指向深渊下方,黑豆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让我去”的勇敢与决绝!
它知道下面很危险,但它更知道,下面有对眼前这个人非常重要的人。
“金翎……”楼云寒声音哽咽,心如刀绞。他伸出手,金翎便落在他掌心,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枚最重要的“戊土精粹”,掰下极小的一小块,用细绳系好,挂在了金翎的脚爪上。戊土精粹气息厚重,或许能帮它稍微抵御深渊的混乱能量,更重要的是,如果……如果它能找到祁无妄,这精粹或许能吊住他一线生机!
“金翎,”他捧着它,声音沙哑而郑重,“下去……找到他,把这个带给他。然后,立刻回来!无论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回来找我!明白吗?”他反复强调着“回来”,仿佛这样就能增加一丝它生还的几率。
金翎听懂了他的嘱托,用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鸣叫,像是在做出承诺。
下一刻,它不再犹豫,猛地振翅,化作一道义无反顾的金色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径直冲入了那翻涌着混沌雾气的恐怖深渊!
“金翎——!”楼云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嘶声喊道。
那道金色的身影,在进入深渊的瞬间,便被浓郁的雾气吞没,消失不见。唯有它脚爪上那一点微弱的戊土精粹黄光,在混沌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也彻底被黑暗吞噬。
楼云寒僵立在深渊边缘,拳头紧握,指甲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焦黑的岩石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道消失的金色身影上,系在了那深渊之下不知生死的两人身上。
时间,从未如此刻般缓慢而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死死盯着金翎消失的方向,神识不敢再轻易探入,只能凭借着一丝微弱的、与金翎之间若有若无的契约联系(这些时日的灵力温养和戊土精粹气息的浸润,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丝奇妙的感应),来感知它的存亡。
那丝联系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被深渊的力量掐灭。
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楼云寒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唯有胸腔内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人。恐惧、期盼、自责、祈祷……无数情绪在他心中翻滚、撕扯。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等待逼疯,那丝微弱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飘忽,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之时——
**咻——!**
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光,如同流星般艰难地从深渊雾气中冲了出来!
是金翎!
它回来了!
但它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原本璀璨的羽毛变得焦黑凌乱,沾满了不知名的污秽和冰晶,一只翅膀明显耷拉着,飞行轨迹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力竭坠落。它脚爪上系着的那小块戊土精粹,已然消失不见!
“金翎!”楼云寒又惊又喜,又痛又急,立刻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摇摇欲坠的它接在掌心。
入手一片冰凉,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生命的微弱与透支。
金翎瘫软在他掌心,小胸膛剧烈起伏,连鸣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那双疲惫却依旧明亮的黑豆眼,焦急地望着他,然后,它挣扎着,将自己那沾染了污秽和冰晶的小喙,轻轻触碰在楼云寒的眉心。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夹杂着混乱空间片段和刺骨寒意的神念信息,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楼云寒的识海——
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狂暴撕扯的空间裂缝……冰冷刺骨的诡异寒潮……在那极深极暗之处,一片相对稳定的、被巨大冰晶覆盖的狭窄平台上……一个被厚厚的、散发着微弱混沌灵光的玄冰冻结的模糊身影……那身影的胸口处,正微弱地闪烁着一点熟悉的土黄色光芒,正是那小块戊土精粹!
是祁无妄!他被冰封在了深渊之下的某个平台上!戊土精粹似乎暂时护住了他一丝生机!
但这神念画面也到此戛然而止,显然金翎只探查到了这里,便无力为继,被迫返回。
楼云寒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祁无妄还活着!虽然被冰封,状态岌岌可危,但他还活着!戊土精粹起了作用!
希望,如同燎原之火,彻底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他立刻将重伤虚弱的金翎小心地放入怀中,用体温温暖它,同时将精纯的灵力毫不吝啬地渡入它体内。
“金翎,谢谢你……谢谢你……”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后怕。他知道,金翎为了带回这个消息,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小家伙,又抬头望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祁无妄,等着我。
既然知道了你的位置,就算将这断魂渊翻过来,我也一定会下去,把你带回来!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不再停留,抱着金翎,转身迅速离开了这危险的深渊边缘。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金翎尽快恢复,同时,他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如何深入这绝地救人的计划。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目标已然清晰。
第39章 舍身饲主,阵启幽冥
楼云怀抱着气息奄奄的金翎,如同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断魂渊那令人心悸的边缘。他找到了一处位于陡峭山壁中段、被几块巨大岩石天然遮挡的凹陷处,这里相对隐蔽,可以暂避风雨和可能的窥探。
他小心翼翼地将金翎放在铺着柔软干草的地面上,小家伙蜷缩着,原本璀璨的金羽此刻黯淡焦黑,沾满污秽,那只翅膀无力地垂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楼云寒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体内精纯的灵力,如同不要钱般,源源不断地渡入金翎娇小的身躯。同时,他取出最后一点月影幽兰的花蕊——这是药性最温和纯净的部分,小心地碾碎,混合着自身的精血(蕴含生机之力),一点点喂入金翎口中。
“坚持住,金翎……你会没事的……”他声音沙哑,一遍遍地低语,既是安抚金翎,也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在楼云寒不惜代价的救治下,金翎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恶化,但依旧极度虚弱,陷入了深度的沉眠,依靠着戊土精粹残留的气息和楼云寒的灵力吊着一线生机。想要完全恢复,不知需要多久。
楼云寒轻轻抚摸着它焦黑的羽毛,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感激。这小家伙,为了帮他找到祁无妄,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将沉睡的金翎小心地安置在最柔软的干草窝里,用一块干净的布帛盖好,确保它不会受凉。然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面对更加严峻的现实——如何下去?
断魂渊的恐怖,他已亲身体验。神识无法深入,肉身难以抗衡空间乱流和毁灭性能量,更有那连灵魂都能冻结的诡异寒潮。直接下去,是十死无生。
他盘膝坐下,开始仔细梳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资源和知识。楼家核心子弟的身份,让他自幼接触了远超常人的典籍和秘闻。他回忆着所有关于空间、关于绝地、关于护身保命的记载。
丹药?他只剩下几颗普通的疗伤回气丹药,面对深渊之力,杯水车薪。
符箓?祁无妄留下的低阶符箓早已用完。
法器?除了匕首和巡天令,他一无所有。巡天令虽有防护之能,但主要针对物理和能量攻击,对空间乱流和那诡异寒潮效果未知,且催动代价巨大。
似乎……真的走到了绝路。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明明知道了祁无妄的位置,明明他可能还活着,自己却只能困在这悬崖之上,无能为力……
不!楼云寒猛地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定有办法!楼家藏书阁中,似乎记载过一种极其古老、近乎失传的禁忌阵法……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深处,疯狂地检索着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终于,在某个角落,他找到了一段关于“九幽引魂阵”的残缺记载。
此阵并非用来攻击或防御,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牵引之阵。它以施术者精血神魂为引,燃烧生命本源,强行在绝地之中开辟一条短暂而极不稳定的“通道”,并非实体通道,而是一种神魂与能量的牵引路径,能够将特定目标(或物品)从绝地中“引渡”出来!
但代价,极其惨重!轻则修为尽废,神魂受损,沦为废人;重则直接魂飞魄散,身死道消!而且,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记载中尝试者十不存一,即便成功,引渡回来的也未必是完整的活人,可能只是一缕残魂,甚至只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
楼云寒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又看向远处那吞噬一切的深渊,最后,目光落在了怀中沉睡的金翎,以及那枚冰冷的巡天令上。
祁无妄在冰封中挣扎,金翎为他重伤濒死……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他的眼神,逐渐从挣扎变为一片死水般的平静,那是一种做出了最终抉择后的、摒弃所有杂念的极致冷静。
“就用这个阵法。”他低声自语,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开始准备。按照残缺记忆中的描述,他需要以自身精血混合某种蕴含空间属性的灵物作为阵法核心,勾勒出特定的阵纹。
精血好说,但空间属性的灵物……他目光落在了沉睡的金翎身上。穿云雀天生拥有空间天赋,它的本命精血和翎羽,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金翎已经为了他变成这样,他如何能再取它精血翎羽?那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可能直接要了它的小命!
楼云寒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他内心的煎熬与决绝,沉睡中的金翎,竟微微动了一下!它极其艰难地、挣扎着睁开了那双疲惫的黑豆眼,看向楼云寒。
它的眼神,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理解与……决绝。
它似乎明白楼云寒需要什么,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了那只完好的翅膀,一根最璀璨、流淌着淡淡空间波动的本命金羽,自行脱落,飘落到楼云寒面前。同时,它张口,一滴蕴含着它生命本源与空间力量的、璀璨如金色宝石的精血,缓缓溢出,悬浮在羽毛之旁。
做完这一切,金翎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
“金翎——!”楼云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伸出手,接住那根依旧温热的金羽和那滴沉重如山的本命精血,心脏如同被万箭穿透。
这小家伙……竟然……竟然主动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他紧紧攥着那根金羽和那滴精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他对着昏迷的金翎,声音哽咽却无比郑重地立下誓言:“金翎……此恩,我楼云寒永世不忘!若我能活着回来,必倾尽所有,助你重生!若我身死……黄泉路上,我护你轮回!”
他不再犹豫,抹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他咬破指尖,以自己的精血为墨,以那根金羽为笔,以金翎的本命精血为核心,开始在这狭窄的凹陷处,一笔一划地勾勒那古老而禁忌的“九幽引魂阵”!
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在燃烧他的生命,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气息也随之萎靡。但他眼神专注,手臂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终于,一个繁复、诡异、散发着不祥与毁灭气息的血色阵图,在地面上缓缓成型。阵图中心,那滴金翎精血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与楼云寒的精血、金羽交织,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空间波动。
楼云寒站在阵眼之处,脸色苍白如鬼,气息微弱,但那双凤眸,却亮得骇人。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金翎,又望向断魂渊的方向。
“祁无妄……”他喃喃低语,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我来接你回家。”
下一刻,他猛地催动体内所有残余的灵力,甚至不惜燃烧生命本源,悍然启动了这座以他和金翎性命为祭的——“九幽引魂阵”!
**轰——!**
血色阵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恐怖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吸力,混合着楼云寒燃烧生命带来的磅礴魂力与金翎精血的空间之力,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不定的暗红色光柱,如同咆哮的血龙,悍然冲入了断魂渊那翻涌的混沌雾气之中!
光柱所过之处,混乱的空间乱流竟被短暂地排开、扭曲,开辟出一条极不稳定的、通往深渊之下的路径!
楼云寒站在阵眼,身体剧烈颤抖,七窍开始渗出鲜血,但他死死支撑着,将全部心神都灌注于阵法之中,沿着金翎之前传递回来的方位信息,疯狂地搜寻、锁定着那道被冰封的身影!
阵法反噬如同亿万钢针,不断刺穿他的神魂与肉身,生命在飞速流逝。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他!带他回来!
**轰隆隆——!**
暗红色的光柱如同不屈的血龙,咆哮着冲入断魂渊翻涌的混沌雾气之中!其所过之处,狂暴的空间乱流被强行扭曲、排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条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的虚幻通道,在毁灭的浪潮中艰难地向前延伸!
楼云寒站在阵眼中心,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颤抖着。他七窍不断溢出鲜血,将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狼藉,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靡下去。生命本源在疯狂燃烧,神魂如同被置于烈焰上炙烤,承受着“九幽引魂阵”恐怖的反噬。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煎熬。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眸,却死死盯着暗红光柱延伸的方向,将所有意志、所有残存的力量,都灌注于阵法之中,沿着金翎用生命换来的方位信息,不顾一切地向深渊之下探索、搜寻!
黑暗、混乱、冰冷、撕裂……无数负面能量如同潮水般顺着阵法联系反涌回来,冲击着他的识海,试图将他拖入疯狂与毁灭的深渊。他看到了无数扭曲的空间碎片,感受到了能将灵魂冻结的极致寒意,耳边回荡着深渊本身发出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
坚持!必须坚持!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了重重幻影。他仿佛又回到了楼家,面对着那些虚伪冷漠的族人;又仿佛看到了祁无妄坠崖时,那双平静眼眸下深藏的、他当时未能读懂的一丝复杂情愫……
不!不能倒下!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燃烧生命的速度再次加快!暗红光柱猛地向前一窜,穿透了层层阻碍!
**找到了!**
在深渊极深之处,那片被金翎神念标记的、相对稳定的狭窄平台上!厚厚的、散发着微弱混沌灵光的玄冰之中,冻结着那道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祁无妄!他依旧保持着坠崖时的姿态,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唯有眉宇间凝结着一丝化不开的冰冷与孤寂。他胸口的衣物下,那小块戊土精粹正散发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护住他最后一线生机!
“祁无妄!”楼云寒在心中嘶吼,激动与心痛交织,几乎让他崩溃。他立刻催动阵法之力,那暗红色的光柱如同温柔又霸道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块巨大的玄冰,试图将其从深渊之底“引渡”上来!
然而,就在阵法之力接触玄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块封印着祁无妄的玄冰,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激发,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混沌灵光!那光芒并非无序,反而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仿佛能演化天地、重定地火水风的古老道韵!
紧接着,在祁无妄的眉心处,一点青翠欲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造化之意的光芒,如同种子破土般,缓缓亮起!那光芒迅速扩大,最终化作一朵含苞待放、共有十二品的青色莲台虚影,将祁无妄的整个身体笼罩其中!
**混沌青莲!**
这正是导致祁无妄前世被同门背叛、围攻致死的成仙契机,那件传说中的先天灵宝!它竟然并未在神魂自爆中毁灭,而是隐藏在了祁无妄的神魂本源最深处,随着他一同坠入了这凡尘绝地!
此刻,在楼云寒不惜性命发动的“九幽引魂阵”的刺激下,在祁无妄生命垂危、意识沉沦的绝境中,这朵混沌青莲的虚影,被自主激发了!
青莲虚影轻轻摇曳,洒下道道清辉。那原本狂暴地冲击着楼云寒和阵法的深渊能量,在接触到这清辉的瞬间,竟如同臣子遇到了君王,变得温顺了许多!甚至连那坚不可摧的玄冰,都在清辉的照耀下,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表面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它不仅在保护祁无妄,更是在本能地排斥一切外来的、可能带有恶意的力量——包括楼云寒的九幽引魂阵!
“呃啊——!”
阵法受到青莲之力的排斥,反噬之力瞬间倍增!楼云寒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九幽引魂阵的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那通往深渊的暗红光柱也开始剧烈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失败了么……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楼云寒模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朵守护着祁无妄的青莲虚影。他没有怨恨,只有一丝解脱般的遗憾。
祁无妄……至少……有它护着你……
然而,就在楼云寒意识消散,阵法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朵混沌青莲的虚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它那含苞待放的花瓣,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带着探究意味的清辉,顺着那即将断裂的阵法联系,逆流而上,轻轻扫过了楼云寒即将寂灭的神魂。
刹那间,一股庞大而复杂的意念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青莲——
那是楼云寒不顾自身安危,一次次将祁无妄护在身后的决绝;
是他彻夜不眠,细心为其疗伤的专注;
是他在柴房古观中,笨拙却真挚的靠近与试探;
是他明知必死,仍义无反顾启动禁忌阵法的疯狂;
是他神魂中,那清晰无比的、名为“楼云寒”的、对祁无妄毫无保留的担忧、眷恋与……爱意。
这缕纯粹而炽热的情感,与祁无妄神魂深处那份被冰封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青莲虚影的光芒,微微顿了一下。
下一刻,那排斥之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却无比磅礴的牵引之力,主动融入了那即将崩溃的九幽引魂阵!
已经黯淡的暗红色光柱,被注入了全新的、充满生机与造化力量,瞬间稳定下来,光芒甚至比最初更加凝实!它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那块玄冰,以及玄冰中沉睡的祁无妄,以一种远超之前的速度,平稳而迅速地将他们从深渊之底向上牵引!
而随着这股力量的融入,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混沌初开意味的生机能量,也顺着阵法联系,反哺而来,如同甘霖般涌入楼云寒濒临枯竭、支离破碎的身体与神魂!
他那原本飞速流逝的生命力,被强行稳住;破碎的经脉与脏腑,在这股至高能量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甚至连燃烧殆尽的修为根基,都仿佛被重新夯实,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楼云寒从一片温暖的混沌中,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被岩石遮挡的天空。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个狭窄的凹陷处,身下是已经失去光芒、变得焦黑的阵图痕迹。
他还活着?
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内伤尽愈,灵力充盈,甚至修为隐隐有所精进!除了神魂还有些疲惫虚弱,他竟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他身旁,那块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巨大玄冰,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玄冰之中,祁无妄的身影清晰可见,他胸口的戊土精粹依旧散发着微光,而眉心处,那朵青翠的十二品莲台虚影已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祁无妄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生气,紧抿的唇瓣也不再是彻底的青白。
成功了……他真的把祁无妄从深渊里带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瞬间淹没了楼云寒。他扑到玄冰前,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冰面上,感受着其中那人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息,泪水再次失控地涌出。
“祁无妄……祁无妄……”他一遍遍地唤着这个名字,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他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祁无妄的状况。身体被奇异的玄冰封印,生机微弱但被戊土精粹和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护住,暂无性命之忧。只是意识似乎依旧沉沦,无法唤醒。
但无论如何,人救出来了!这就够了!
他立刻看向角落的干草窝。金翎依旧沉睡着,气息虽然微弱,但在那股反哺而来的混沌生机滋养下,似乎也稳定了许多,焦黑的羽毛下隐隐有新生的金光在流转。
楼云寒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他对着玄冰,对着沉睡的金翎,郑重地许下承诺:
“我会救醒你们……无论如何。”
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被冰封的祁无妄和虚弱沉睡的金翎,眼神无比坚定。
接下来的路,或许依旧艰难。但他相信,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阳光透过岩石缝隙,照在玄冰和沉睡的金翎上,也照在楼云寒坚毅的侧脸上。
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希望,已紧握在手。
第41章 携冰跋涉,青木生波
巨大的玄冰矗立在狭窄的凹陷处,散发着缕缕寒气,冰层中祁无妄的身影静谧得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楼云寒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冰面,那刺骨的寒意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
人,总算是救出来了。
他回身,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沉睡的金翎捧起,小家伙的气息平稳了许多,但在那场近乎献祭的探渊后,它需要的是长时间的静养。楼云寒用最柔软的布料将它包裹好,贴身放置在胸前,用自己的体温为它提供一丝暖意。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块玄冰上。接下来,他必须带着这沉重的冰棺和重伤的金翎,离开这危险的断魂渊边缘,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灵气充裕的地方,再从长计议,寻找唤醒祁无妄、治愈金翎的方法。
直接移动这块玄冰绝非易事。它沉重异常,且不断散发着寒气,寻常储物法器根本无法容纳,更会持续消耗他的灵力来抵御寒意。他尝试着推动,冰棺纹丝不动。
楼云寒眉头微蹙,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运转灵力,双手按在玄冰之上,并非强行推动,而是试图以自身温和的灵力包裹住整个冰棺,如同为它镀上一层无形的“滑橇”,减少与地面的摩擦,然后再以巧劲牵引。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虽然依旧耗费灵力,但至少冰棺开始缓缓移动。他不敢耽搁,立刻牵引着这块沉重的寒冰,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向着远离断魂渊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需要分心维持灵力护罩抵御寒气,需要小心牵引冰棺避免碰撞,还需要时刻警惕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胸前的金翎传来微弱的生命波动,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记得来时的路上,似乎路过一处山谷,那里林木葱郁,隐约有溪流之声,灵气也比周遭浓郁些许。那里或许是个暂时的落脚点。
跋涉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降临,星斗满天,楼云寒才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将玄冰安全地牵引至那处山谷之中。山谷三面环山,入口隐蔽,谷内果然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过,草木繁盛,灵气相对充沛。
他寻了一处背风、靠近溪流的平坦之地,将玄冰妥善安置。冰棺落地的瞬间,周围的青草迅速挂上了白霜。楼云寒顾不上休息,立刻在周围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禁制,虽然简陋,但至少能起到一些示警作用。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脱力,靠坐在玄冰旁,剧烈地喘息着。他取出干粮和清水,勉强果腹,然后立刻开始打坐调息,恢复近乎枯竭的灵力。
夜色深沉,山谷寂静,唯有溪流潺潺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冰冷的玄冰在一旁散发着寒意,胸前金翎的呼吸微弱却平稳。楼云寒的心,在经历了大起大落、生死考验后,终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安宁。
但他知道,这安宁只是表象。祁无妄依旧冰封,金翎依旧沉睡,前路依旧迷茫。
接下来的几日,楼云寒一边守护着玄冰和金翎,一边全力恢复自身,同时开始翻阅脑海中所有关于冰封、神魂沉眠、以及治愈灵兽的典籍记忆。
他尝试了多种方法唤醒祁无妄。用温和的灵力持续滋养冰棺,试图从外部渗透;寻找至阳属性的草药,试图以药力化解寒冰;甚至再次冒险动用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层玄冰,呼唤祁无妄的名字……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那玄冰异常坚固,灵力难侵,草药之力也无法穿透。他的神识在接触到玄冰时,只能感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死寂,仿佛祁无妄的意识已经彻底沉入了永恒的冻土之下,没有任何回应。
希望,在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中,渐渐蒙上阴影。焦灼与无力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金翎的情况稍好,在楼云寒持续不断的灵力温养和戊土精粹残留气息的滋养下,它偶尔会从深眠中短暂苏醒片刻,喝点清水,但很快又会陷入沉睡,恢复得极其缓慢。
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
楼云寒意识到,想要破解这玄冰,寻常方法恐怕无效。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更特殊的契机。他想起那日引魂时,混沌青莲虚影显现的异状,或许关键就在祁无妄自身那神秘的传承之上?亦或是需要某种特定的、能克制这极致寒冰的天地灵物?
他必须外出寻找线索和资源。但这山谷相对安全,将冰封的祁无妄和虚弱的金翎独自留在这里,他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他踌躇之际,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这一日,楼云寒正在溪边取水,神识忽然捕捉到谷口禁制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他心中一凛,立刻隐匿气息,悄然靠近。
只见谷口处,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背着药篓、看起来约莫六十岁的老者,正一脸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隐匿禁制。老者面容慈和,眼神清亮,身上并无灵力波动,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采药人。
“怪哉,此地老夫采药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云雾缭绕,难以进入……”老者喃喃自语,伸手试图拨开那无形的屏障,却自然被禁制柔和地推开。
楼云寒观察片刻,确认老者确无恶意且只是凡人后,心中稍定。他略一沉吟,主动撤去了谷口的禁制,显露出身形。
“老先生何事?”楼云寒声音平和,但眼神中带着审视。
那老者见突然出现一个气质不凡、容貌绝世的少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连忙拱手作揖:“小老儿姓木,是这青木镇的采药人,惊扰公子清修,实在抱歉!只是见此地突然云雾笼罩,心中好奇,故而探查一番。”
青木镇?楼云寒心中一动,正是他之前去过的那个小镇。
“无妨,”楼云寒淡淡道,“此地乃我暂居之所,不喜打扰,还请老先生离去。”
木老却并未立刻离开,他抽了抽鼻子,目光越过楼云寒,好奇地望向山谷深处,尤其是那隐约散发着寒气的方向:“公子……恕小老儿多嘴,老夫行医采药多年,对草木之气和些许病症略有研究。方才似乎嗅到一股……极其凝而不散的至寒之气,以及一丝……灵韵受损的微弱生机?莫非公子或其友人,身染奇症?”
楼云寒眼神微凝,重新打量这老者。一个凡人,竟能隔着这么远,仅凭气味就察觉到玄冰的寒气和金翎的异常?此老者恐怕不简单。
他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是敌是友?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但看着老者那澄澈而带着探究、却无贪婪的目光,又想到自己此刻确实束手无策,或许……这看似普通的老者,真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风险与机遇并存。
楼云寒沉默片刻,最终侧身让开一步,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老先生既已看出,还请入内一叙。”
第42章 木老解惑,冰火相济
山谷内,溪流潺潺,与中央那块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巨大玄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楼云寒侧身让开,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但语气缓和了些许:“老先生既已看出,还请入内一叙。”
采药人木老连忙拱手,带着几分好奇与谨慎,踏入了这片被简单禁制守护的山谷。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块晶莹剔透、内封人影的玄冰牢牢吸引,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这是!”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玄冰数步之遥处停下,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瞪大了,仔细端详着冰层和其中祁无妄的身影,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九幽玄冰……竟是传说中的九幽玄冰!”木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绕着玄冰缓缓走了半圈,眉头紧紧锁起,“此冰非天地自然生成,乃极阴绝地本源寒气历经万年凝结所化,至阴至寒,能冻结神魂,寂灭生机!公子,您这位友人……唉,情况不妙啊。”
楼云寒的心随着他的话语不断下沉,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请老先生明言,如何不妙?”
木老指着玄冰,语气沉重:“你看这冰层,浑然一体,寒气内敛,说明它已不仅冻结了这位公子的肉身,更已侵蚀其神魂本源。寻常方法,莫说化解,便是想在其上留下一道划痕也难如登天。而且,拖延越久,神魂与玄冰融合越深,届时即便找到化解之法,恐怕救回来的,也只是一具空壳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如此明确的诊断,楼云寒还是感觉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攥住了心脏。他强稳心神,又引木老看向被他小心安置在柔软草垫上、依旧沉睡的金翎。
“那它呢?老先生可能看出端倪?”
木老俯身,并未用手触碰,只是仔细观瞧着金翎的状态,尤其是它那虽然恢复原状却依旧灵力晦涩的翅膀,以及周身黯淡的羽毛。
“空间灵兽……穿云雀?”木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它这是本源透支,空间之力几乎枯竭,又受了深渊污秽之气的侵蚀。寻常丹药于它无用,反而可能因其药性冲突,加重伤势。需得以‘空冥石’研磨成粉,辅以‘蕴神花’、‘月华草’这类温和滋养神魂、补益本源的药材,慢慢温养,或许……尚有一线恢复之机。”
接连两个坏消息,让山谷内的气氛愈发凝重。楼云寒沉默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老先生可知,这九幽玄冰,该如何化解?”
木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良久,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九幽玄冰,至阴至寒,能克它者,唯有至阳至圣之物。老夫行医采药一生,也只从一些古老残卷和游方修士的传闻中听过两种……”
他顿了顿,看向楼云寒,一字一句道:“一为‘地心炎莲’,生于地心熔岩深处,吸纳万载地火精华而成,其性至阳,蕴含造化生机,或可中和玄冰寒气。其二……便是传说中的神兽‘朱雀’之真血,一滴便可焚山煮海,净化万物,但此物缥缈难寻,近乎传说。”
地心炎莲!朱雀真血!
楼云寒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指引的灯塔。无论多么艰难,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
“地心炎莲……老先生可知何处可能寻得?”他追问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木老露出思索之色,半晌才道:“老夫年轻时,曾偶然得到过一张残破的古地图,上面标记了一处名为‘炎阳山脉’的地方,旁边有小注,提及此地深处或有‘地火莲’踪迹。不知是否就是公子所需的地心炎莲。只是年代久远,地图早已损毁,老夫也只记得大致方位,在据此地向西南约千里之外。而且,那等灵物必有强大妖兽守护,危险重重……”
千里之外!炎阳山脉!
楼云寒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和方位。千里之遥,对于凡人而言是天涯海角,但对于修士,尤其是心有所系的修士,并非不可逾越的距离。危险?从决定救祁无妄开始,他何曾怕过危险?
“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楼云寒对着木老,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份信息,对他而言,恩同再造。
他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盛放戊土精粹的玉盒,打开,用匕首小心地刮下约莫黄豆大小的一小块。戊土精粹甫一暴露在空气中,那股精纯厚重的戊土本源气息便弥漫开来,让周围的草木都似乎精神一振。
木老感受到这股气息,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这是……戊土精粹?!公子,这太珍贵了!老夫万万不敢收!”
“老先生不必推辞。”楼云寒将那一小块戊土精粹用玉片盛着,递到木老面前,“此物于我,眼下更紧要的是救人性命。这点微末,权当答谢老先生解惑之恩。此外,还想劳烦老先生一事。”
他指着沉睡的金翎:“若老先生回镇,能否帮忙留意或采购一些‘空冥石’和滋养神魂的药材?价钱方面,不必顾虑。”说着,他又取出一些从杀手身上得来的、成色不错的金银。
木老看着那小块戊土精粹,又看了看神色诚恳的楼云寒,最终长叹一声,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公子高义,老夫……愧领了。至于药材和空冥石,老夫定当尽力寻访,一有消息,便来告知公子。”
他将戊土精粹和金银小心收好,再次看向那块玄冰和眼前的少年,眼神复杂。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世间冷暖,却少见如此情深义重、为救友人不惜重宝之人。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请恕老夫多嘴。这九幽玄冰,刚硬无比,外力难侵。但万物相生相克,刚极易折。有时……至柔至诚之心,或许比至阳至刚之物,更能化开坚冰。”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楼云寒始终紧握的拳头和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凤眸,补充道:“情意所致,金石为开。公子的一片赤诚,或许……本身就是一剂良药。”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着楼云寒再次拱手,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山谷。
楼云寒站在原地,咀嚼着木老最后的话语。“至柔至诚之心……情意所致,金石为开……”
他走到玄冰前,手掌再次贴上那冰冷的表面,感受着其中微弱却顽强的生机。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焦急和坚定,更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
“祁无妄,你听到了吗?”他低声说道,仿佛在与冰中之人对话,“有办法了。我会去找到地心炎莲,一定会救你出来。”
他又走到金翎身边,轻轻抚摸着它焦黑的羽毛:“还有你,小家伙,也要快点好起来。等找到了空冥石,你就能恢复了。”
木老的到来,如同在迷雾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激起的涟漪尚小,却清晰地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化解玄冰需地心炎莲,治愈金翎需空冥石。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他需要立刻行动。
他首先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以自身所能达到的极限,在山谷周围重新布置了更复杂、更隐蔽的防御和预警禁制,几乎耗尽了身上所有可用于布阵的材料。他将玄冰和金翎安置在禁制最核心、最安全的位置。
然后,他整理好行装,将重要的物品贴身放好。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禁制守护下安然沉睡的一人一雀。
“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西南方向,那片名为“炎阳山脉”的未知险地,疾驰而去。
山谷重归寂静,唯有玄冰散发着的寒气,与溪流的叮咚声相伴,等待着那个为他们带去生机与希望的人归来。
第43章 炎阳山脉,初遇火魅
千里之遥,对于炼气四层巅峰的楼云寒而言,并非坦途。他日夜兼程,灵力耗尽了便寻隐蔽处打坐恢复,不敢有丝毫耽搁。越是往西南方向行进,空气中的水分便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日益明显的燥热。
十日后,一片连绵不绝、仿佛被烈日灼烧了千万年的赤红色山脉,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太古巨兽,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尚未靠近,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扭曲了远处的景物。这里的土地是焦褐色的,植被稀疏,只有一些耐旱的、带着尖刺的怪异灌木顽强地生长着,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硝石的气息。
**炎阳山脉。**
楼云寒停在山脉外围,微微喘息着,额角已有汗珠渗出。他取出水囊喝了一口,目光凝重地望向这片不毛之地。这里的火属性灵气异常活跃且暴烈,与他本身偏向温和的灵力属性相冲,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
根据木老模糊的记忆,地心炎莲可能生长在山脉深处,靠近地火活跃的区域。他没有犹豫,调整了一下呼吸,运转灵力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迈步踏入了这片赤色的土地。
一入山脉,那股灼热感更是无孔不入。脚下的岩石滚烫,踩上去发出“滋滋”的轻响。偶尔有赤红色的蜥蜴或毒蝎从石缝中窜出,带着敌意,但感知到楼云寒身上不弱的气息后,又迅速隐没。
他按照木老指示的大致方向,朝着山脉深处跋涉。神识全力外放,既要警惕可能出现的妖兽,也要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地心炎莲相关的蛛丝马迹——比如异常活跃的火灵气节点,或者某些喜火伴生灵植的踪迹。
行进了约半日,他已深入山脉腹地。周围的温度更高了,空气吸入口鼻都带着灼痛感。他不得不加大灵力输出以维持护罩,消耗急剧增加。
“嗖!”
一道赤影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的岩壁上弹射而来,速度快如闪电!那是一条通体赤红、头生独角的怪蛇,张开的毒牙闪烁着幽光,散发着相当于炼气五层的气息!
楼云寒眼神一凛,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瞬间出鞘!他没有选择硬拼,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侧面滑开半步,同时匕首带着凌厉的寒芒,精准地划向怪蛇的七寸!
**噗嗤!**
鲜血飞溅!那怪蛇显然没料到楼云寒的反应如此之快,角度如此刁钻,要害被瞬间击中,发出一声嘶鸣,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楼云寒面色不变,迅速收起匕首,继续前行。这只是开始,越往里,遭遇的妖兽实力越强,他必须保存体力。
又前行了数里,前方的景象变得有些诡异。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地面上零星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坑洞,从中不断冒出灼热的白气,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硫磺味,火灵气也变得更加狂暴。
楼云寒心中一紧,知道已经接近地火活跃的区域了。他更加小心,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扫过每一寸土地。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块焦黑的巨石下。那里,生长着一小簇深红色的、形似兰草的植物,叶片边缘仿佛有火焰在流动。
“赤焰兰?”楼云寒认得这种灵植,它通常生长在火灵气极度浓郁之地,是地心炎莲可能出现的伴生植物之一!
希望之光在眼中一闪而过。他快步上前,正准备仔细探查周围。
然而,就在他靠近那簇赤焰兰的瞬间,异变陡生!
周围灼热的空气仿佛活了过来,无形的热浪扭曲、凝聚,化作一道道半透明、如同幽魂般的赤红色影子,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这些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只在空气中留下扭曲的涟漪,散发出一种引动人内心焦躁、烦闷的诡异气息!
**火魅!**
楼云寒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词。这是一种由精纯火灵气和地脉浊气混合,经历特殊环境孕育出的精怪,无形无质,擅长引动生灵心火,制造幻境,杀人于无形!
他立刻固守心神,体内灵力急速运转,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烦躁感。但已经晚了!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不再是灼热的炎阳山脉,而是……冰冷死寂的断魂渊边缘!
狂风呼啸,吹动他染血的衣袍。他站在深渊之畔,脚下是翻涌的混沌雾气。而在他面前,祁无妄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万丈深渊的边缘,身形摇摇欲坠!
“祁无妄!回来!”楼云寒心中大骇,嘶声喊道,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抓住他。
然而,画面再变!
这一次,他看到了祁无妄坠崖时的场景,但角度却无比清晰而残酷!他清晰地“看到”祁无妄在向后仰倒时,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看向他的最后一眼,不再是平静,而是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嘲讽!
仿佛在说:“看吧,楼云寒,你就是个累赘。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何至于此?你根本护不住任何人……”
那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楼云寒的心脏!
“不……不是的……我不是……”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心火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理智,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
幻境之外,那些无形的火魅发出无声的尖啸,围绕着楼云寒疯狂旋转,汲取着他因情绪剧烈波动而逸散出的精神能量,它们的身影似乎都凝实了几分。
楼云寒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灵力护罩变得明灭不定,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他陷入了自身最恐惧、最悔恨的心魔之中,难以自拔。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心火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怀中,那枚一直贴身收藏、冰凉的“巡天令”,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神魂的剧烈动荡,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凉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他几乎被烈焰焚尽的识海!
同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不是坠崖时的失望,而是祁无妄在柴房中,笨拙却专注地为他熬制药浴;是在秘境里,毫不犹豫地用后背为他挡住致命一击;是在昏迷中,无意识靠近他寻求温暖的依赖……
还有金翎拖着残躯,义无反顾冲入深渊为他寻踪的决绝……
这些真实的、温暖的、带着生命力量的记忆碎片,如同最坚韧的绳索,猛地将他从那绝望冰冷的幻境深渊中拉扯了回来!
“呃啊——!”
楼云寒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血色未退,却已恢复了清明与厉色!
他明白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是这火魅利用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愧疚制造的心魔!
“滚开!”他怒喝一声,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爆发!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带着一股凛冽的、源自楼家核心传承的破邪剑意,混合着他坚定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向四周席卷而去!
**嗤嗤嗤——!**
那些无形的火魅仿佛被灼伤般,发出凄厉的尖啸,半透明的身影在剑意风暴中剧烈扭曲,随即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最终化为缕缕青烟,消失在灼热的空气中。
幻境彻底破碎,周围依旧是那片赤红色的焦灼谷地。
楼云寒脱力般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刚才那一刻,他真的险些心神失守,万劫不复。
他紧紧攥着胸前的巡天令,感受着那残留的冰凉,又回想起幻境中那些温暖的记忆碎片,心中五味杂陈。
是了,祁无妄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他。那个人的冰冷是外壳,内里是责任与守护。而他自己,也绝不能再被恐惧和愧疚打倒!
他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历经心魔淬炼后的锐利。
他走到那簇赤焰兰旁,仔细探查。果然,在赤焰兰根系附近的泥土中,他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普通地火的、更加精纯凝练的火焰气息,正缓缓向上渗透。
这证实了他的猜测,地心炎莲,很可能就在这下方的地脉深处!
虽然经历了火魅的凶险,但总算找到了确切的线索。楼云寒服下一颗回气丹,略作调息,便毫不犹豫地开始在这片谷地中,寻找通往地底深处的路径。
他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但此刻,他的道心,比进入炎阳山脉之前,更加坚不可摧。
第44章 地火熔窟,智取炎莲
循着那丝精纯火焰气息的指引,楼云寒在赤焰兰生长的那片谷地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处被几块巨大火山岩半掩着的、不断向外喷吐着灼热蒸汽的裂缝旁,他找到了源头。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越是靠近,那股灼热感便越是惊人,空气扭曲得如同水波,连视线都变得模糊。浓郁的硫磺气味几乎让人窒息,其中夹杂的那缕精纯炽烈的莲香,却也变得更加清晰。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护罩催发到极致,不再犹豫,侧身挤入了那道裂缝。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沸腾的地火熔窟!洞壁呈现暗红色,仿佛被烈火灼烧了千万年,不断有融化的岩浆如同泪滴般滑落,坠入下方那片翻滚着气泡、散发着刺目红光的岩浆湖中。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楼云寒的灵力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迅速黯淡。
而在熔窟中央,一块巨大的、如同孤岛般的黑色礁石倔强地耸立在岩浆之中。礁石顶端,一株赤红如血、晶莹剔透的莲花,正静静绽放。
那莲花只有碗口大小,却仿佛凝聚了这片熔窟所有的光和热。花瓣层层叠叠,如同最上等的红玉雕琢,脉络中仿佛有金色的岩浆在缓缓流淌。莲心处,几缕金红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跳跃、摇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至阳能量和磅礴生机!
**地心炎莲!**
楼云寒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
然而,极致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就在那地心炎莲旁边,岩浆湖面猛地炸开!一个庞大无比的身影,缓缓从翻滚的岩浆中抬起了狰狞的头颅!
那是一条巨蟒,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厚重鳞甲,鳞片缝隙间隐隐有金红色的光芒流转。它身躯粗壮如水桶,仅仅是探出岩浆的部分,就足有数丈之长!一双竖瞳如同两盏燃烧的灯笼,冰冷而残忍地锁定了闯入者,分叉的信子嘶嘶作响,散发出远超炼气期、赫然达到筑基初期的恐怖妖气!
**守护妖兽,熔岩火蟒!**
楼云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筑基期!这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正面抗衡的范畴!硬拼,十死无生!
那熔岩火蟒显然将地心炎莲视作自己的禁脔,对于楼云寒这个不速之客充满了敌意。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整个熔窟都在颤抖,随即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粘稠炽热、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熔岩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楼云寒喷涌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覆盖范围极广!
楼云寒瞳孔骤缩,不敢有丝毫怠慢,将身法施展到极致,脚下步伐连踩,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手中匕首连连挥动,斩出数道凌厉的剑气,试图削弱那熔岩流的冲击。
**轰!**
熔岩流狠狠撞击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灼热的岩浆四散飞溅,将坚硬的洞壁都腐蚀出一个个坑洞。即便楼云寒躲开了正面冲击,那逸散的高温和冲击波依旧让他气血翻涌,灵力护罩剧烈晃动,险些破碎。
不能力敌!必须智取!
楼云寒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整个熔窟。岩浆湖隔绝了通往中央礁石的道路,火蟒盘踞其中,几乎无懈可击。
他一边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在熔窟边缘狭窄的落脚点上不断腾挪,躲避着火蟒接连不断的熔岩喷吐和尾巴的狂暴横扫,一边冷静地观察着。
他注意到,这火蟒似乎对地心炎莲极其看重,大部分攻击都刻意避开了中央礁石,而且它的活动范围,似乎也局限于岩浆湖中心区域,很少完全离开。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调虎离山!
他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熔岩流,身形猛地向熔窟入口方向退去,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之前收集的、最大的怪蟒皮!这蟒皮蕴含着不俗的水属性和阴寒之气(来自万瘴谷环境),与此地火属性环境格格不入。
他猛地将蟒皮朝着远离中央礁石、靠近熔窟侧壁的一个方向狠狠抛去!同时,他运足灵力,模拟出强烈的能量波动附着在蟒皮之上!
那熔岩火蟒果然被这突然出现的、带着讨厌气息的“异物”吸引了注意力!它本能地感到被挑衅,怒吼一声,粗壮的尾巴如同巨鞭,带着万钧之势,猛地扫向那块蟒皮!
**嘭!**
蟒皮被瞬间抽飞,撞在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上的阴寒气息与灼热洞壁接触,激起一片“嗤嗤”的白雾。
就是现在!
楼云寒眼中精光爆射!在火蟒注意力被吸引的这电光石火的间隙,他将体内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沿着熔窟边缘一块块凸起的、勉强可以落脚的岩石,以最快的速度,悍然冲向了中央那块黑色礁石!
他的目标,只有地心炎莲!
“嘶嗷——!”
熔岩火蟒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怒嘶鸣!它舍弃了那块无关紧要的蟒皮,庞大的身躯在岩浆中猛地一扭,如同赤色的闪电,朝着楼云寒噬咬而来!速度快得超出了楼云寒的预估!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楼云寒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火蟒口中那交错如同匕首般的利齿和翻涌的岩浆!
来不及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云寒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没有试图完全躲闪,而是将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几乎是贴着火蟒噬咬而来的边缘,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将自己的左臂主动迎向了火蟒嘴边溅射出的、一小股炽热粘稠的熔岩!
**嗤——!**
一股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响起!剧痛瞬间从左臂传来,仿佛整条手臂都被放在了烙铁上!但他也借着这股冲击力和自己前扑的势头,身体如同炮弹般,终于抢先一步,落在了中央的黑色礁石上!
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右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那株地心炎莲的根茎,用力一拔!
**噗!**
炎莲离土,整株莲花的光芒似乎都微微黯淡了一瞬。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精纯磅礴的至阳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
“得手了!”楼云寒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将炎莲收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之中,贴上封灵符!
而此刻,那熔岩火蟒的巨口已然再次噬咬而至!眼看就要将他连同礁石一同吞没!
楼云寒眼神一厉,不顾左臂传来的钻心疼痛和那股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经脉的火毒,将刚刚涌入体内的那丝炎莲能量强行催动,混合着残存的全部灵力,猛地向身后拍出一掌!
**轰!**
掌风与火蟒的头颅悍然相撞!虽然未能造成实质伤害,但那蕴含的至阳气息和反震之力,却让楼云寒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着熔窟入口的方向倒飞而去!
“噗!”他在空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左臂更是传来骨骼欲裂的声响,火毒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手臂经脉迅速向上蔓延,带来灼烧灵魂般的痛苦。
他重重地摔落在靠近入口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数圈才勉强停下。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查看左臂的伤势,强提着一口气,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道裂缝,头也不回地向着山脉外围亡命奔逃!
身后,熔窟内传来熔岩火蟒惊天动地的愤怒咆哮,整个炎阳山脉似乎都在为之震颤。
楼云寒脸色惨白如纸,左臂一片焦黑,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火毒带来的灼痛让他几欲昏厥。但他紧紧咬着牙,右手死死捂着怀中的玉盒,那里装着救命的希望。
他成功了。以一条手臂重伤和火毒蚀体为代价,他成功夺取了地心炎莲。
现在,他必须尽快赶回山谷!祁无妄还在等着他!
第45章 火毒蚀体,绝境呼唤
千里奔袭,对于身中火毒、左臂几乎报废的楼云寒而言,成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拖着残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次次躲开炎阳山脉外围零星妖兽的骚扰,又是如何强忍着经脉被灼烧的剧痛,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支撑自己穿越荒原,翻越山岭。
左臂的伤口早已一片焦黑溃烂,火毒如同跗骨之蛆,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经脉萎缩焦枯,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灼痛。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红与灰败交织的颜色,嘴唇干裂出血,呼吸灼热而急促,眼前阵阵发黑,全凭着一股“必须回去”的信念在支撑。
怀中的玉盒,如同烙铁般滚烫,那是地心炎莲的气息在与他体内的火毒相互冲撞,加剧着他的痛苦,却也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终于,在不知第几个日夜交替之后,那片熟悉的、被他布下重重禁制的山谷,模糊地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到了……终于……到了……”
楼云寒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冲向了谷口。他颤抖着打出几个法诀,勉强打开一道缝隙,身体便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摔了进去。
禁制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危险隔绝。
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用完好的右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山谷中央那块散发着寒气的玄冰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混合着血污与焦黑痕迹的路径。
胸前的金翎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归来与濒危的状态,在沉睡中发出极其微弱的、不安的轻鸣。
终于,他爬到了玄冰之前。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对于此刻浑身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楼云寒而言,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近乎奢侈的清凉。
他背靠着冰冷的玄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燎般的疼痛。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想要从怀中取出那盛放着希望的玉盒,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
试了几次,他才终于将那个滚烫的玉盒掏了出来。封灵符早已在火毒和炎莲能量的双重冲击下变得黯淡。
他艰难地打开盒盖。
刹那间,一股精纯而狂暴的至阳之气如同脱缰的野马,从玉盒中汹涌而出!赤红如血的光芒照亮了他苍白而痛苦的脸,也映亮了眼前这块沉寂了太久的玄冰。
“祁……无妄……我……我带回来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株地心炎莲从玉盒中取出,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将其放置在了玄冰的顶端,紧贴着冰层中祁无妄眉心对应的位置。
至阳的炎莲与至阴的玄冰接触的瞬间——
**滋啦——!**
一阵极其剧烈、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异响猛地爆发!赤红色的至阳之气与玄冰散发出的森白寒气悍然碰撞、交织、相互湮灭!冰与火的极限对抗,在这小小的山谷内掀起了无形的能量风暴!
肉眼可见的,以炎莲为中心,那坚不可摧的玄冰表面,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一丝丝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白色裂痕,开始在冰面上蜿蜒蔓延!虽然缓慢,却真实无比!
冰……开始融化了!
成功了!地心炎莲真的有效!
楼云寒看着那细微却清晰的裂痕,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是一种濒死之人看到曙光般的极致喜悦。他想要笑,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火星的黑烟。
火毒,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脉。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视野迅速变得模糊、黑暗。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到了。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顺着冰冷的玄冰,缓缓滑倒在地。左臂传来的剧痛和体内焚身般的灼热,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焦黑的左手,用尽所有意念,让自己的手掌,紧紧贴在了那正在缓慢融化的冰面之上。
仿佛,想隔着这层坚冰,最后一次触碰那个他拼尽一切想要挽回的人。
刺骨的冰冷从掌心传来,与他体内的灼热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冷……”
他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呓语。这声“冷”,并非指玄冰的寒气,而是他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时,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对这世间最后的感知。
“祁无妄……好冷……”
声音渐低,终不可闻。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在玄冰之旁,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生命迹象正在飞速流逝。
山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那株地心炎莲,依旧在玄冰顶端散发着赤红的光芒,与森白寒气激烈对抗,发出持续的“滋啦”声响。冰面上的裂痕,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扩大。
而被封在冰层最深处的祁无妄,那浓密如蝶翼的长睫,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那声来自灵魂彼岸的、绝望的“冷”的呼唤,穿透了万载玄冰的阻隔,终于……抵达了那片被冻结的意识之海。
山谷死寂。
楼云寒倒在玄冰之旁,气息已微弱得如同游丝。他左臂焦黑,皮肉翻卷,火毒如同狰狞的赤蛇,在他经脉中肆虐狂欢,所过之处,生机凋零。他的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金纸色,唇瓣干裂乌紫,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生命,正不可逆转地走向终点。
唯有那株置于玄冰顶端的“地心炎莲”,依旧在与万载玄冰进行着无声却激烈的战争。赤红的光芒与森白的寒气相互绞杀、湮灭,发出持续不断的“滋啦”异响。冰面上,那些如同蛛网般细微的裂痕,在至阳之气的缓慢侵蚀下,正以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极其艰难地向外延伸。
然而,这融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楼云寒生命流逝的速度。
就在他意识彻底沉沦,最后一丝生机即将被体内烈焰焚尽的刹那——
异变,始于那声微不可闻的呓语,始于那只无力垂落、却紧紧贴着冰面的焦黑手掌。
“冷……”
“祁无妄……好冷……”
这声音太轻,太弱,几乎被炎莲与寒冰交锋的异响所掩盖。但这并非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本能的呼唤,是濒死之际,所有伪装与防备尽数剥离后,最纯粹、最脆弱的情感流露。
这股蕴含着无尽眷恋、绝望不舍与极致痛苦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一颗石子,穿透了厚厚的玄冰,穿透了冻结的时空,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抵达了那片被绝对冰封、万籁俱寂的意识之海最深处。
**嗡——!**
仿佛某个亘古存在的开关被骤然触动!
一直被玄冰压制、陷入死寂的祁无妄体内,那缕属于化神修士本源、冰冷而精纯的“混沌灵力”,第一次,自主地、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
在祁无妄的眉心识海深处,那点沉寂了太久太久的青翠光芒,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
起初只是米粒之芒,随即迅速扩大、绽放!光芒清冷而温润,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能演化天地、重定秩序的古老道韵!
**混沌青莲虚影,再次显现!**
这一次,它不再是含苞待放,而是舒展了三片凝实如玉的青翠花瓣!莲台缓缓旋转,洒下道道清辉,如同母亲温柔的手,瞬间笼罩了祁无妄的全身,并透过玄冰,向外弥漫!
清辉所至,异象纷呈!
那原本狂暴肆虐、与玄冰激烈对抗的地心炎莲至阳之气,在接触到这清辉的刹那,竟如同顽皮的孩子遇到了威严的长者,瞬间变得温顺、驯服!它不再与玄冰硬碰硬地湮灭,而是化作一股更加精纯、平和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持续地渗透进玄冰之中,加速着冰层的融化!
而那坚不可摧的“九幽玄冰”,在这蕴含造化之力的清辉照耀下,竟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冰层融化的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不止!更多的裂痕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冰面上疯狂蔓延、交织!
更令人震撼的是——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辉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主动从祁无妄眉心的青莲虚影中分离出来,穿透了正在加速融化的冰层,精准地、轻柔地,缠绕上楼云寒那只紧贴冰面、焦黑溃烂的左臂!
青光入体,如同久旱逢甘霖!
那原本霸道无比、疯狂破坏着楼云寒生机经脉的“火毒”,在这至高层次的造化之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如同冰雪遇阳,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地被净化、驱散、消融!
焦黑的皮肉之下,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断裂萎缩的经脉被温和而强韧的力量重新接续、滋养、拓宽!那股焚身噬魂的灼痛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清凉与舒适。
不仅如此,更多的青色辉光涌入楼云寒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生机,修复着他因连番搏命而留下的所有暗伤与损耗。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被这股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强行稳住,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新变得旺盛、蓬勃!
他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体内灵力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
而这一切的源头——
玄冰之中,一直被冰封凝固的祁无妄,那浓密如蝶翼的长睫,在清辉的笼罩下,再次,并且是更加清晰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微不可察。那颤动的幅度,足以让任何一个近距离观察的人看得分明!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神祇,终于被至诚的祈愿所唤醒,即将睁开审视世间的双眸。
冰,在加速融化。
人,在濒死复生。
沉睡的意识,于无边冻土之下,似乎……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
山谷内,赤红与森白的对抗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那笼罩一切的、温和而磅礴的青色辉光,以及冰层不断碎裂融化的、细微却充满希望的“咔嚓”声。
楼云寒依旧昏迷着,但他的生命体征已然平稳,甚至因祸得福。而他紧贴冰面的那只手,仿佛与冰层下那人微颤的眼睫,形成了一种无声却震撼心灵的呼应。
青莲护体,情动冰融。
至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知过了多久,楼云寒从一片温暖而充盈的混沌中,缓缓苏醒。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剧痛与灼热,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盈。体内灵力奔腾流转,浑厚而精纯,远超他受伤之前的状态。经脉宽阔坚韧,仿佛被某种至高力量重新塑造过一般,再无半点滞涩与暗伤。
他猛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原本焦黑溃烂、可见白骨的恐怖伤口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光洁的皮肤,甚至比周围的肌肤更显细腻,只是还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青色光晕,残留着那造化之力的气息。
他……竟然完全恢复了?不,是比之前更好了!
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立刻抬头,目光急切地投向身旁那块巨大的玄冰。
冰层依旧散发着寒气,但景象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原本浑然一体的玄冰表面,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尤其是顶端放置地心炎莲的位置,冰层已然融化变薄,祁无妄的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连他长而密的睫毛上凝结的细微冰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株地心炎莲,依旧静静地躺在冰面上,只是其散发出的赤红光芒变得异常温顺,与冰层散发的森白寒气不再是激烈的对抗,反而像是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共同滋养、加速着冰层的消融。
是那青莲之力!是祁无妄!
楼云寒瞬间明白过来。在自己濒死之际,是祁无妄体内那神秘的力量不仅救了他,更修复了他的伤势,甚至提升了他的修为!而这一切,都源于他无意识的那声呼唤,源于他紧贴冰面的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鼻尖发酸。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走到玄冰前,手掌再次贴上那冰冷的、布满裂痕的表面。
“祁无妄……谢谢你……”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一次,他的触碰不再仅仅是绝望中的挽留,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更加坚定的信念。
他仔细查看着玄冰融化的进度,又感受了一下地心炎莲的状态。炎莲的能量正在被有序地引导、消耗,按照这个速度,彻底融化玄冰尚需时日,但希望就在眼前!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行动起来。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地心炎莲的位置,确保其至阳之力能最有效地作用于冰层核心。然后,他盘膝坐在玄冰旁,开始每日例行的“功课”——以自己的灵力为引,温和地催动地心炎莲的药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雕琢”着这块万载坚冰。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掌控,既不能操之过急损伤到冰层下的祁无妄,也不能过于缓慢延误时机。楼云寒全神贯注,将自身灵力化作最柔和的涓流,引导着那至阳之气,均匀地渗透进每一道冰裂之中。
在灵力催化的间隙,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沉默地守护。他开始对着冰封的祁无妄说话。
起初,只是一些简单的汇报。
“祁无妄,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修为好像还精进了一些。”
“外面的天气很好,山谷里的花好像又开了几朵。”
“金翎还在睡,不过气息平稳了很多,你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冰中人的沉眠,又仿佛期待着能得到一丝回应。
渐渐地,他的话语里,开始掺杂进更多的情绪,更多的……内心独白。
“我去炎阳山脉的时候,遇到了一种叫‘火魅’的精怪,它们制造幻境,让我……又看到了你坠崖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后怕与痛苦,“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幸好,我撑过来了。”
“那条守护炎莲的火蟒很厉害,我打不过它,只好用了点小聪明……手臂当时很痛,不过现在都好了,多亏了你。”
“木老说,情意或许能化开坚冰……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祁无妄,我……”
他的话在这里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着冰层中那张冷峻安详的睡颜,眼中翻涌着复杂而炽热的情感。那未尽之语,如同无声的惊雷,回荡在两人之间。
他似乎……越来越不满足于仅仅是这样看着,守着。他开始渴望更多的回应,渴望那双紧闭的眼睛能够睁开,看看他;渴望那冰冷的唇瓣,能够吐出哪怕一个字。
这种渴望,伴随着玄冰上日益增多的裂痕,悄然滋长。
他说话的时候,会更加仔细地观察祁无妄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那偶尔颤动的睫毛,那似乎比之前更红润了一分的唇色,那在冰层下仿佛流转着一丝微光的混沌灵力……所有这些,都成了支撑他坚持下去、并滋生出更大胆念头的养料。
他甚至会伸出手指,隔着那层越来越薄的冰,极其轻柔地,虚虚描摹着祁无妄脸庞的轮廓,从英挺的眉骨,到高窄的鼻梁,再到那双总是紧抿着、显得过于薄情的唇。
“快点醒来吧……”他低声叹息,带着无限的期盼,“等你醒了,我还有很多话……想亲口对你说。”
冰层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楼云寒心中的某种界限,也似乎在一点点地模糊、瓦解。
悉心照料之下,不仅仅是玄冰出现了裂痕。
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由身份、算计、试探和生死交织而成的坚冰,似乎……也到了即将融化的临界点。
山谷内,一人低语,一冰渐融。
无声处,情根深种,静待春雷。
第48章 月下独白,情意宣之于口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中天,清冷的银辉如同薄纱般洒落山谷,为那森然的玄冰、潺潺的溪流,以及冰前独坐的少年,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静谧的光晕。
白日的喧嚣(或许只是风声与鸟鸣)已然沉寂,只剩下夜虫的低吟与溪水永不停歇的絮语。这样的夜晚,似乎格外适合倾吐那些在日光下难以启齿的心事。
楼云寒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盘膝坐在玄冰之前。他刚刚结束了一次长时间的灵力催化,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略显急促。地心炎莲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冰面上的裂痕又比昨日蔓延了少许,祁无妄的面容在变薄的冰层后,愈发清晰,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然而,等待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焦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害怕希望落空,害怕眼前的进展只是镜花水月。
这种恐惧,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楼云寒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调息恢复。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冰层中那张冷峻的容颜上。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也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良久,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祁无妄,”他开口,不再是汇报,也不再是简单的倾诉,而是如同剥开自己所有伪装,将最柔软的内里袒露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很轻,却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他自己心中漾开了巨大的涟漪。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又仿佛在品味这从未宣之于口的思念。
“不是那种……对盟友的挂念,也不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他继续说着,声音渐渐低沉,却愈发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是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想听你冷着声音叫我‘闭嘴’,想看你明明不耐烦却还是纵容我的样子……”
他想起最初在柴房的试探,想起祁无妄一次次将他护在身后的背影,想起坠崖时那双他至今未能完全读懂的眼眸。
“你说我缠着你……”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酸涩,更有几分不容置疑的执拗,“是啊,祁无妄,我就是缠上你了。从你把我从那些杀手手里救下,或许更早……从我决定要抱紧你这根‘金大腿’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放手。”
他的目光灼灼,即使在月光下,也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眼底燃烧。
“这辈子,你休想甩开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还能找到你,我就一定会缠着你。”他的话语大胆而直接,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一旦认定便不容退缩的强势,却又因那份深藏的情意而显得无比真挚。
然而,这份强势之下,却掩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看着冰层下毫无回应的人,想到未来可能还要面对的无数危险与未知,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悄然蔓延。
他伸出手,指尖隔着那层冰冷的、布满裂痕的玄冰,极其轻柔地,虚虚描摹着祁无妄唇瓣的轮廓。那总是紧抿着、显得冰冷而薄情的线条,在此刻的他眼中,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快点醒来吧……”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哽咽,“我怕……我怕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怕下一次的危险,会夺走他的生命,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亲口说出这些话。他怕等到祁无妄醒来,一切物是人非,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会永远埋葬在过去的时光里。
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矜持与顾虑。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山谷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他冰封的爱人。
楼云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他俯下身,动作缓慢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虔诚。
他的脸颊靠近那冰冷的玄冰,呼吸拂在冰面上,激起一小片白雾。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冰层下那双紧闭的眼眸,仿佛想透过这层阻碍,看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然后,他闭上眼,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带着一丝决绝的颤抖,印在了那隔着一层薄冰的、祁无妄的唇瓣位置。
刺骨的冰冷瞬间从唇瓣传来,沿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轻轻战栗。
但在这极致的冰冷之下,却仿佛有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祁无妄的混沌灵力,在冰层之下悄然流转,与他贴近的唇瓣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楼云寒猛地直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他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抵住自己刚刚吻过冰层的唇,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电般的酥麻。
他做了……他真的做了……
他紧紧盯着冰层下的祁无妄,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等待着冰层碎裂的声音,等待着那双眼睛的睁开……
山谷依旧寂静,月光依旧清冷。
冰层下的祁无妄,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孤注一掷情意的吻,只是一场发生在月夜下的、无人知晓的幻梦。
然而,在楼云寒看不到的、玄冰的最深处,那缕一直缓缓流淌的混沌灵力,似乎……比刚才活跃了那么一丝丝。
第49章 祁无妄的纵容,楼云寒的试探
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楼云寒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猛地直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旁轰鸣。他用手背紧紧抵住自己仿佛还残留着冰层触感和一丝奇异酥麻的唇,脸颊滚烫,目光却一眨不眨地、死死锁在冰层下那张依旧静谧的容颜上。
时间在寂静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山谷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那越来越响、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
没有反应。
冰层依旧,人影依旧。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如同冰水般浇下,瞬间冲散了他方才鼓起的全部勇气。他是不是……太冒失了?是不是……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就在那名为失望的寒意即将将他彻底冻结,让他狼狈地想要移开视线,甚至想要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静谧时——
**动了!**
不是幻觉!
冰层之下,祁无妄那一直自然垂落在身侧、被薄冰覆盖的右手,其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楼云寒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定然会错过。但就是这细微到了极致的颤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所有的失望与阴霾!
楼云寒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猛地收缩!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而精纯的灵力波动,自祁无妄体内悄然溢出!它并未扩散,而是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精准地、轻柔地,**缠绕上了楼云寒尚未完全从冰面上收回的左手手腕**!
这缕混沌灵力,不再带有任何排斥与冰冷,反而像是最温顺的藤蔓,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与……挽留。它轻轻缠绕着,传递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却奇异地抚平了楼云寒手腕上因紧张而凸起的青筋。
**嗡——!**
与此同时,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冰裂声,自玄冰内部传来!
楼云寒猛地低头,只见以祁无妄被亲吻的唇瓣位置为中心,一圈比之前所有裂痕都要更深、更密集、如同蛛网般绚烂的冰裂,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蔓延开来**!冰屑细微地剥落,那层隔绝了太久的坚冰,正在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加速消融!
指尖的微动,灵力的缠绕,冰裂的蔓延……
这三重回应,如同三道叠加的惊雷,狠狠劈入了楼云寒的脑海,将他所有的思绪都炸得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有反应!
他听到了!他感受到了!
而且……他默许了!他甚至……回应了!
那缠绕在手腕上的灵力,不是驱逐,是挽留!那蔓延的冰裂,不是崩溃,是接纳!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狂喜,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
“祁无妄……!”
楼云寒再也抑制不住,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浓重的哭腔,几乎是扑了上去。他没有再隔着冰层虚抚,而是伸出双手,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握住了那只缠绕着一缕混沌灵力的、祁无妄的右手手腕所在的位置——尽管中间还隔着一层正在碎裂的薄冰。
冰面的寒气刺痛了他的掌心,但他毫不在意。他仿佛能透过这层冰,感受到其下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跳动。
他将自己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且布满裂痕的冰面上,滚烫的泪水终于失控地汹涌而出,滴落在冰面上,迅速凝结成小小的冰晶。
“你纵容我了……你听见了,对不对?”他哽咽着,又哭又笑,像是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孩子,“你没有推开我……你还……你还拉着我……”
那缕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混沌灵力,似乎感应到他激动澎湃的情绪,轻轻收紧了些许,如同无声的安抚与确认。
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相拥(尽管隔着一层冰)的两人。
少年紧紧握着冰中人的“手”,将额头抵在冰上,哭得像个孩子,却又笑得如同拥有了整个星辰。冰层在他泪眼模糊的注视下,裂痕仍在不断蔓延、加深,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咔嚓”声,如同爱情破冰而出的乐章。
冰层之下,祁无妄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但他那微动的指尖,那主动缠绕的灵力,那加速融化的玄冰,无一不是最清晰、最直接的回应。
无需言语,无需睁眼。
他的纵容,已是对楼云寒所有孤注一掷的试探与深沉如海的情意,最好的回答。
这座万年冰山,终于……为一人而融。
时间,在等待中失去了意义。
楼云寒维持着那个紧握冰中手腕、额头相抵的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泪水早已在冰面上冻结成晶,又被新涌出的温热融化。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回应,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濒死前的一场美梦。
那缕缠绕在他腕间的混沌灵力,始终温顺地存在着,如同最坚韧的丝线,连接着冰内冰外两个世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细密而持续,如同春蚕食叶,带着一种不可逆转的、充满希望的节奏。
终于——
在一声格外清晰的、仿佛琉璃破碎的脆响过后,祁无妄眉心对应位置的那片玄冰,率先彻底融化、剥落,露出了其下光洁的肌肤。
紧接着,裂痕如同获得了生命般,以那里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蔓延、扩张!更多的冰层开始瓦解、坠落,发出细碎的声响。
楼云寒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禁锢了祁无妄太久的坚冰,一片接一片地消融、剥离开来。
先是清晰的眉骨,再是高挺的鼻梁,然后是那双总是紧抿着、此刻却略显苍白的薄唇,最后是线条冷硬的下颌与脖颈……
冰层,如同褪去的蝉衣,终于完全从祁无妄的身上剥离,化作一地晶莹的碎屑,迅速消融在空气中,只留下满谷愈发浓郁的寒气,以及……那个静静站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人。
那一刻,仿佛连山谷里的风都停滞了。
祁无妄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随着他睁眼的动作,簌簌抖落。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唇色浅淡,周身气息因长时间的冰封而有些微弱不稳。
然而,当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缓缓睁开,初时带着几分刚从漫长沉眠中醒来的迷茫与涣散,但很快,那迷茫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迅速散去,重新凝聚成楼云寒所熟悉的、那种极致的冰冷与清明。
只是,这冰冷之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潭深水的最底层,仿佛融化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倒映出眼前人那张布满泪痕、写满了狂喜与难以置信的脸庞。
四目相对。
世界寂静无声。
楼云寒还保持着那个前倾的、几乎是半扑在祁无妄身前的姿势,他的手甚至还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腕(此刻已无冰层阻隔),他的额头甚至还残留着抵靠过冰面的冰凉触感。
他看着这双终于睁开的、活生生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对方真实存在的体温和脉搏。
祁无妄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楼云寒脸上,扫过他通红的眼眶,滚落的泪珠,以及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唇瓣。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排斥,甚至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深沉的平静。
他微微动了动被楼云寒紧紧握住的手腕。
楼云寒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想松开,却又更加用力地攥紧,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祁无妄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握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楼云寒那只刚刚被混沌灵力治愈、还泛着淡淡青色光晕的左臂上,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然后,他抬眸,再次对上楼云寒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明亮的凤眸。
长时间的冰封让他的声带有些滞涩,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久未言语的干涩,却清晰地敲打在楼云寒的心上:
“……吵。”
只有一个字。
依旧是那熟悉的、带着嫌弃意味的语气。
然而,听在楼云寒耳中,却如同仙乐般悦耳,如同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他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心底炸开,让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上前,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祁无妄!
“祁无妄!祁无妄!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将脸深深埋进对方带着寒气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失而复得的狂喜,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
这个拥抱太过用力,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祁无妄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体依旧有些僵硬,显然是冰封太久尚未完全恢复。他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但也没有推开。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楼云寒像个孩子般紧紧抱着他,宣泄着情绪。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脊背,最终,几不可闻地、几不可察地,轻轻眨动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微微蜷缩,似乎想抬起,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楼云寒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他不好意思地松开祁无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如同雨后初晴般的笑容。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灵力运转可还顺畅?”他连珠炮似的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祁无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闭目,内视己身。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声音依旧平淡:“无妨。根基受损,需时间修复。”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楼云寒的左臂:“你的手……”
“好了!全好了!”楼云寒连忙抬起左臂晃了晃,语气带着一丝邀功般的雀跃,“多亏了你……和那株地心炎莲。”
提到地心炎莲,他才想起被遗忘在一旁的玉盒,以及……
“金翎!”
他猛地转头,看向角落的干草窝。
只见那只沉睡许久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歪着小脑袋,用那双重新变得灵动的黑豆眼,好奇地望着这边。见到楼云寒看过来,它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啾啾”声,振了振翅膀,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显然已无大碍。
楼云寒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回头,看向祁无妄,阳光恰好穿过山谷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残留的寒意。
四目再次相对,这一次,无需言语。
冰已融,人已醒。
往后路途,终可并肩。
第51章 灵力疏导,重塑根基
阳光透过山谷岩隙,在弥漫的未散寒气中投下道道光柱,细小的冰晶在其中飞舞,折射出斑斓微光。祁无妄盘膝坐在溪边一块较为平坦的青石上,双目微阖,神色是一贯的冷肃。
楼云寒守在一旁,看似在调息,实则心神大半都系在祁无妄身上,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对方依旧苍白的侧脸,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玄冰虽化,但那万载寒气侵入骨髓、损伤本源的后遗症却非一时半刻能够消除。更重要的是,祁无妄这具身体本就灵脉尽毁,是靠着化神神魂的强大和《九转混沌诀》的玄妙才勉强重修至今,此次深渊冰封,无疑让这本就脆弱的根基雪上加霜。
片刻后,祁无妄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疲惫一闪而逝。
“如何?”楼云寒立刻凑近,低声问道。
“玄冰寒气已驱除大半,无碍。”祁无妄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灵脉淤塞更甚以往,旧伤叠新创,筑基之基,十不存一。”
他的话如同冰锥,刺得楼云寒心头一紧。十不存一!这意味着祁无妄如今的修炼根基几乎被彻底动摇,若不能及时修复,莫说重登仙途,恐怕连维持现有的炼气期修为都艰难,甚至会修为倒退,彻底沦为凡躯!
“戊土精粹!”楼云寒立刻想起那桩天地奇物,连忙从怀中取出盛放的玉盒,递到祁无妄面前,语气带着急切,“木老说过,此物蕴含最精纯的戊土本源,对滋养肉身、稳固根基,尤其是修复土属性灵根损伤有奇效!你快试试!”
祁无妄的目光落在玉盒上,当楼云寒打开盒盖,露出那块温润厚重、散发着精纯戊土气息的黑褐色晶石时,他冰冷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自然认得这是何物,更清楚其价值。这等奇珍,便是他前世化神之时,也未必能轻易寻得。
他没有推辞,此刻也容不得他推辞。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戊土精粹的瞬间,那晶石仿佛有所感应,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的土黄色光晕更加柔和了几分。
“我需要借助它的本源之力,强行冲开淤塞,温养灵脉。”祁无妄言简意赅地说明意图,看向楼云寒,“过程或有风险,灵力波动可能引动旧伤,需有人护法,以防不测。”
“我来!”楼云寒毫不犹豫,眼神坚定,“你只管放心运功,我守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东西打扰到你!”
祁无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只是微微颔首。他重新闭上双眼,将那块戊土精粹置于掌心,双手结印,置于丹田之前。
下一刻,他体内那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灵力开始缓缓运转,如同小心翼翼探出的触手,尝试着去引动、沟通掌心中那磅礴而温和的戊土本源。
起初,过程并不顺利。他如今的灵力太弱,而戊土精粹蕴含的能量太过浩瀚,如同幼童试图拉动巨象,几次试探,都只是让戊土精粹的光芒微微闪烁,难以引动分毫。
祁无妄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不得不尝试调动更深层的力量,那属于化神神魂的本源之力虽因肉身限制和伤势无法动用太多,但其本质极高。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古老道韵的神魂之力,混合着混沌灵力,再次探向戊土精粹。
**嗡——**
这一次,戊土精粹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它通体一震,温润的光华骤然变得明亮,一股精纯、厚重、充满生机的土黄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祁无妄的引导,猛地涌入他的经脉之中!
“呃!”
饶是祁无妄心志坚毅,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磅礴能量冲击下,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能量太过庞大,而他如今的经脉又太过脆弱淤塞,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突然遭遇山洪暴发!
剧烈的胀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原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仿佛要被再次撕裂!一些沉积在经脉深处的、因往日暗伤和此次冰封留下的淤血与寒毒,被这股力量粗暴地冲刷出来,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唇上血色尽褪。
“祁无妄!”楼云寒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他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贸然打断只会适得其反。他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将灵力提升至巅峰,神识全力外放,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为祁无妄营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祁无妄紧守心神,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对力量精准的掌控,强行引导着那股磅礴的戊土本源之力,沿着《九转混沌诀》的运功路线,在体内艰难地运转。
过程如同刀尖跳舞,痛苦万分。每冲开一处淤塞的节点,都仿佛经历了一场酷刑。但他眼神冰冷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戊土之力,厚德载物,生生不息。在带来冲击与痛苦的同时,那精纯的本源生机也在不断滋养、修复着受损的经脉。破而后立,碎而后凝。那些被冲开的淤塞之处,在戊土之力的滋养下,开始缓缓愈合,变得更加宽阔、坚韧。
不知过了多久,当初升的朝阳变为正午的烈日,祁无妄周身紊乱的气息终于开始逐渐平稳下来。那汹涌的戊土能量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化作温和的暖流,有条不紊地在他新疏通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抚平着所有的创伤。
他掌心中的戊土精粹,光芒也内敛了许多,显然消耗不小。
终于,祁无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中带着一丝冰寒与污浊,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他睁开双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比之前更加清亮有神,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也明显凝实、浑厚了数分!
“成功了?”楼云寒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急切地问道。
祁无妄微微颔首,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灵力畅通无阻的感觉,虽然距离完全修复还差得远,但最重要的根基之伤已被稳住,并且打下了远比之前更牢固的基础。他看向掌心那块小了一圈的戊土精粹,又看向眼前眼含欣喜、难掩疲惫的楼云寒,沉默片刻,道:
“根基已稳,后续需水磨工夫。此次,多谢。”
他的道谢依旧简洁,甚至有些生硬,但听在楼云寒耳中,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
楼云寒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阳光正好,溪水潺潺。历经生死,跨越冰封,两人的道路,终于在这一刻,再次交汇于新的起点。重塑的不仅仅是修炼根基,或许,还有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第52章 坦诚相待,心意相通
夜幕再次降临山谷,星子如碎钻般洒满天鹅绒般的夜幕,皎洁的月光取代了白日的烈阳,为万物披上一层清辉。篝火在空地中央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人,以及蜷在楼云寒膝上、惬意梳理着羽毛的金翎。
经过白日借助戊土精粹的疗愈,祁无妄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然依旧冷淡少言,但眉宇间那抹因冰封和伤痛带来的死寂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内敛的锋芒。楼云寒则忙着将烤好的兽肉仔细撕成小块,一半递给祁无妄,一半喂给膝头的金翎,动作自然熟练,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与满足。
一时间,山谷中只有篝火的燃烧声、金翎满足的轻啾以及溪流的潺潺声。
楼云寒偷偷抬眼,看向对面沉默进食的祁无妄。火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眸中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如同亟待破土的种子。白日里疗伤时的紧张与专注让他无暇多想,此刻在这静谧的夜色下,那份躁动便再也压制不住。
他放下手中的食物,轻轻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祁无妄。”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祁无妄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眸,看向他。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倾听的意味。
“有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楼云寒微微垂眸,盯着跳跃的火苗,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显露出几分罕见的紧张,“当初在青石镇救你,一开始……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
他顿了顿,感受到祁无妄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打断,才继续道:“我看得出你绝非凡俗,落难于此,必有过人之处。我身负家族追杀,孤立无援,便想着……若能借你之力,或可有一线生机。那些所谓的报恩、接近……起初都带着算计。”
他将自己最初并不纯粹的目的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他知道祁无妄必然早已看穿,但由自己亲口承认,意义终究不同。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祁无妄的视线,语气变得急切而真诚,“后来的一切,都不是算计!秘境中的并肩,深渊前的相护,还有……还有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发自真心!我……”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后面的话语似乎需要更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祁无妄却淡淡地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楼云寒一愣。
祁无妄看着他,眸色深沉如夜:“你的算计,从一开始,我便知晓。”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让楼云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起。他……他果然都知道!那自己后来的那些心思,那些试探,在他眼中岂不是……
然而,祁无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坠入断魂渊时,”祁无妄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语速却微微放缓,仿佛在回忆某个重要的瞬间,“我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楼云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我能感知到外界。”祁无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篝火,望向了遥远的虚空,“感知到有人不惜性命,启动禁忌古阵;感知到那声……‘冷’的呼唤;感知到……那个吻。”
他每说一句,楼云寒的脸色就变一分,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脸颊无法控制地染上绯红,连耳根都红透了。他……他竟然都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唤,感受到了那个吻!那自己之前所有的纠结、所有的忐忑,在他面前岂不是如同透明一般?
巨大的羞窘和一丝被全然看穿的无措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祁无妄一生,不信天命,不惧鬼神,唯欠人情。”祁无妄的目光重新落回楼云寒脸上,那目光依旧冰冷,却仿佛带着某种千钧重量,“更遑论……救命之恩,倾心之意。”
他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用他那特有的、冰冷的语调,说出了让楼云寒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话语:
“你的算计,我容了。”
“你的纠缠,我受了。”
“你的情意……”他看向楼云寒的目光深邃如渊,仿佛要将他吸进去,“我接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动人的誓言,只有最直接、最坦承的回应。他清楚地知道楼云寒最初的目的,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后来转变的真情,而他,选择了全盘接受。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
楼云寒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水汽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心中那块悬了太久的大石,在这一刻轰然落地,化作汹涌澎湃的暖流,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忐忑与不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祁无妄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片刻,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不是握住楼云寒的手,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去了他眼角即将滑落的一滴泪珠。
动作生涩,甚至带着一丝僵硬,与他平日冷硬的模样格格不入。
但那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楼云寒却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浑身一颤。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祁无妄那只尚未收回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他抬起头,泪水终于滚落,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明亮的笑容。
“祁无妄,”他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欢喜,“这话可是你说的!接了就不准反悔!从今往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修炼,我陪你!你报仇,我帮你!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他的话语霸道,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祁无妄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又哭又笑的的模样,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终是缓缓漾开了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应那霸道的宣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篝火噼啪,映照着紧紧相握的手,映照着楼云寒带泪的笑颜,也映照着祁无妄眼中那抹悄然融化的冰霜。
心意,在这一刻,终于穿越了所有算计、试探与生死,赤诚相见,相通相连。
金翎歪着小脑袋,看着两人,发出一声愉悦的清鸣,振翅飞起,绕着他们盘旋了一圈,最终落在祁无妄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月光无声,见证着这山谷之中,情根深种。
第53章 金翎复苏,空间天赋
夜色渐深,篝火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坦诚心迹后,山谷中的气氛仿佛都变得不同,少了几分试探与小心翼翼,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温情。楼云寒依旧紧紧握着祁无妄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这来之不易的真实感就会消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噙着傻乎乎的笑意。
祁无妄虽仍是一副冰山模样,但任由他握着,并未抽回,只是目光偶尔掠过楼云寒那泛红的眼角时,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在楼云寒膝头梳理羽毛的金翎,忽然抬起了小脑袋,黑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光彩所取代。它身上的羽毛无风自动,原本只是流光溢彩的金羽,此刻其上的光华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金翎?”楼云寒立刻察觉到它的异样,连忙松开祁无妄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捧到掌心,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翎没有回应,反而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周身的空间波动变得越来越强烈,甚至引得它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光线折射出怪异的弧度。
“它……”楼云寒心中一紧,抬头看向祁无妄,眼中带着询问与焦急。金翎为了救他们,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绝不能再让它出任何意外。
祁无妄的目光落在金翎身上,冷静地观察着它周身异常的空间波动,以及那不断流转、仿佛在重新排列组合的羽毛光华。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混沌灵力,轻轻点向金翎的额头。
“不必惊慌。”祁无妄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它并非不适,而是在融合之前你渡给它的戊土精粹残留气息与我之前助它疗伤时留下的混沌灵力,再加上它自身透支后破而后立的空间本源……似乎,正在觉醒某种更深层次的天赋。”
他的话音刚落,金翎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它那双黑豆般的眼瞳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化作了两团微缩的、不断旋转的银色漩涡,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它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穿透力极强的鸣叫,不再是之前的“啾啾”声,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味!
紧接着,在楼云寒惊愕的目光中,金翎双翅一振,并未如何用力,它小小的身影便骤然从原地消失!
不是依靠速度的飞掠,而是真真正正的、毫无征兆的消失!
下一刻,它已经出现在了数丈之外,祁无妄的肩头!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这还没完!
金翎似乎对自己新的能力感到十分新奇和兴奋,它再次清鸣一声,翅膀轻轻一扇。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仅有尺许长短、边缘闪烁着银色光弧的细微空间裂缝,如同新月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它前方的虚空中!裂缝内部是深邃的黑暗与混乱的能量流,虽然细小,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切割与吞噬之力!持续了约一息时间,才缓缓弥合消失。
楼云寒看得目瞪口呆,捧着空气的双手还僵在半空。“这……这是……瞬移?空间切割?”
他虽然知道穿云雀天生拥有空间天赋,但也绝没想到,经历此次重创与机缘后,金翎竟然能觉醒如此可怕的能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寻觅宝物了,这是真正可以用于战斗与保命的强大天赋!
祁无妄肩头突然多了一份重量,他侧头看了一眼正用小脑袋亲昵蹭着他脖颈、邀功似的金翎,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金翎此刻散发出的空间波动,远比普通的穿云雀要精纯和强大得多,甚至带着一丝他混沌灵力的特性,显得更加凝练与……危险。
“看来,因祸得福。”祁无妄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金翎变得更加璀璨耀眼的羽毛,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蓬勃空间之力,“它如今的空间天赋,已非寻常穿云雀可比。这瞬移与初步的空间切割,仅是开始。好好培养,未来或可成为一大助力。”
金翎似乎听懂了祁无妄的夸赞,更加得意,又振动翅膀,“唰”地一下消失,瞬间 reappear(重现)在楼云寒的头顶,用小爪子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发出欢快的鸣叫。
楼云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感受着头顶那小而真实的重量,看着金翎精神抖擞、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神异的模样,心中那块因愧疚而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欣喜与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金翎从头顶捧下来,举到眼前,与那双已经恢复成黑豆模样、却愈发灵动的眼睛对视着。
“小家伙……谢谢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释然与喜悦,“还有……恭喜你!”
金翎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依赖而亲昵的“啾”声。
楼云寒抬头,望向祁无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有金翎这手神出鬼没的本事,以后我们赶路、探查、甚至是……对付敌人,都多了张厉害的底牌!”
祁无妄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他看着眼前这一人一雀,一个笑容灿烂如朝阳,一个灵动非凡蕴神通,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既已结缘,便善待之。”他淡淡说道,算是为金翎的归属定了性。从此,这只意外觉醒的穿云雀,正式成为了他们这个小团体不可或缺的一员。
夜色下,篝火旁,两人一雀的身影被拉长,仿佛一个稳固的三角。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前路依旧漫漫,但拥有彼此,拥有新的力量,便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与底气。
金翎的复苏与蜕变,如同黑暗中的又一颗明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预示着他们的未来,必将更加精彩,也更加……危险。
第54章 离开山谷,前路漫漫
晨曦刺破山谷上方的薄雾,将金色的光辉洒落在每一片沾染露水的叶片上。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袅袅,象征着昨夜的危险与温情都已成过往。
楼云寒率先睁开眼,经过一夜的调息,他体内因情绪激动而翻涌的灵力已彻底平复,甚至因心境豁然开朗,修为隐隐精进了一丝。他侧头看向身旁,祁无妄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周身气息沉凝如深渊,仿佛与周围的山石草木融为一体。而那只蜕变的小家伙——金翎,正精神抖擞地站在祁无妄的肩头,小脑袋机警地转动着,时不时梳理一下自己流光溢彩、隐有银芒闪动的羽毛。
似乎是察觉到楼云寒的目光,祁无妄浓密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在晨光映照下,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寒,多了几分沉静的透彻。
“醒了?”祁无妄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晨特有的沙哑,平淡无波。
“嗯。”楼云寒扬起一个笑容,不同于昨夜带着泪意的脆弱,此刻的笑容明朗而充满朝气,“感觉从未这么好过。”他意有所指,不仅是身体状态,更是心境。
祁无妄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拂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草屑。“该离开了。”
此地虽暂时安全,但终究不是久留之所。小镇的追杀令、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以及他们各自需要追寻的道路,都催促着他们必须继续前行。
楼云寒也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他走到祁无妄身边,伸出手指逗了逗金翎的小脑袋。金翎亲昵地蹭了蹭他,发出愉悦的“啾啾”声,旋即双翅一振——
**唰!**
小小的身影瞬间从祁无妄肩头消失,下一刻,便稳稳地落在了前方十余丈外的一根树枝上,回头望着他们,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仿佛在说“跟我来”。
楼云寒眼中再次闪过惊叹:“金翎这瞬移,当真是神出鬼没,用来探路预警,再好不过。”
祁无妄目光扫过金翎消失又出现的位置,微微颔首:“它初获天赋,尚需熟练掌控。此地山林茂密,正可让它多加练习。”
于是,两人一雀便在这晨曦笼罩的山谷中动身了。金翎果然如同一个最尽职的先锋,凭借着娇小的体型和新得的瞬移能力,不断在前方闪烁,探查地形,避开一些潜藏在灌木丛中的低阶妖兽或是天然的陷阱。它的动作越来越熟练,瞬移的距离和频率也在稳步提升,偶尔还会调皮地摘回几颗灵气充沛的野果,精准地丢到楼云寒怀里。
楼云寒接过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迸发。他快步跟上祁无妄始终平稳的步伐,看着前方那人挺拔如松的背影,以及在他肩头、发间时不时闪现一下的金色小点,心中一片宁和。
即使前路未知,危机暗藏,但此刻,他并非孤身一人。
“我们接下来去哪?”楼云寒快走两步,与祁无妄并肩,开口问道。他心中虽有猜测,但还是想听听祁无妄的意见。
祁无妄目视前方,声音平静:“离开这片山脉,寻找最近的修真者聚集之地。你需要更系统的修炼法门与资源,我也需尽快恢复实力。”
他的话语简洁,却点明了核心。楼云寒的修炼更多是靠家族传承和自身摸索,缺乏大宗门那般系统的指引和资源供给。而祁无妄,化神大佬的神魂被困于炼气期的躯壳,当务之急自然是提升这具身体的修为。
“最近的修真大城……应该是往东,南华城。”楼云寒沉吟道,“那里是南境有名的散修聚集地,毗邻万妖山脉,资源流通频繁,消息也灵通。”他顿了顿,看向祁无妄,“或许能在那里找到关于戊土精粹更多下落的线索,或者……打听一下小镇追杀令的源头。”
说到后面,他眼神微冷。那些险些让他们葬身崖底的杀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祁无妄对此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可。”
目标既定,两人的步伐更加坚定。穿过幽深的山谷,越过潺潺的溪流,茂密的原始森林逐渐被甩在身后。金翎在空中欢快地穿梭着,时而瞬移,时而飞翔,仿佛这片天地就是它新生的游乐场。
行了约大半日,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隐约可见官道的痕迹。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山林的那一刻,一直在前方探路的金翎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尖鸣,“唰”地一下瞬移回楼云寒肩头,用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望向官道的方向。
几乎同时,祁无妄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楼云寒也立刻察觉到异常,收敛气息,与祁无妄一同隐入身旁茂密的灌木丛后。他顺着金翎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官道之上,尘土微扬,一队约莫七八人的修士队伍,正骑着一种低阶的麟角兽,不紧不慢地朝着与他们计划相反的方向行进。
那些修士身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腰间悬挂着制式的法器,神色倨傲,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道路两旁,不像寻常赶路的散修,倒更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楼云寒瞳孔微缩,压低声音:“是青狼帮的人……小镇附近最大的地头蛇。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普通巡逻。”
祁无妄的感知远比楼云寒敏锐,他清晰地捕捉到那队修士之间低语的片段:
“……上面下令,严查所有从黑风山脉出来的人,尤其是生面孔,一男一女……或者两个男子同行……”
“……听说报酬不菲,抓到一个就能得百块下品灵石……”
“……啧,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这么大手笔……”
听着祁无妄以传音入密方式转述的片段,楼云寒的脸色沉了下来。追杀果然没有结束,而且对方似乎扩大了搜索范围,连他们可能改变装扮(如男扮女装)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并且动用了本地帮派的力量。
“看来,前面的路,不会太平了。”楼云寒看向祁无妄,眼中没有畏惧,反而燃起了一丝战意。
祁无妄神情不变,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掩去了所有锋芒,却更显危险。
“无妨。”他淡淡开口,目光越过那队渐行渐远的青狼帮众,望向南华城的方向,“兵来将挡。”
金翎也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再玩闹,安静地伏在楼云寒肩头,小小的身体里,空间之力隐而不发。
山林与官道的交界处,仿佛一道无形的分界线。线内是暂时的安宁,线外,则是波澜再起的修真红尘。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第55章 路遇劫修,初试身手
官道上的尘土渐渐平息,青狼帮众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楼云寒与祁无妄并未立刻现身,又在灌木丛后静待了片刻,确认再无其他埋伏或眼线,这才悄然现身。
“青狼帮不过是些炼气中后期的乌合之众,但其帮主据闻是筑基初期修士,且与南华城内某些势力有所勾结。”楼云寒低声分析,眉头微蹙,“他们既然在此设卡盘查,说明通往南华城的路径恐怕都已布下眼线。我们若直接走官道,无异于自投罗网。”
祁无妄目光扫过四周地形,最终落向官道旁一条蜿蜒深入丘陵地带的小径。那小径荒草丛生,显然少有人行。“绕路。”
言简意赅,却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官道目标太大,不如这些偏僻小径便于隐藏行踪,虽然可能多耗费些时日,也可能遇到未知的危险,但总好过一路打打杀杀,过早暴露实力。
两人意见一致,当即偏离官道,踏上那条荒芜小径。金翎再次担当起探路的职责,它的瞬移能力在这种复杂地形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总能提前发现前方的沟壑、毒瘴或是潜伏的低阶妖兽,让二人得以提前规避。
如此行进了两日,翻过数座丘陵,周遭环境愈发荒凉。期间倒也遇到过几波不开眼的低阶妖兽,均被楼云寒出手轻松解决,正好用来熟练他筑基后稳固的修为。祁无妄大多时候只是冷眼旁观,偶尔在楼云寒招式用老或灵力运转出现细微滞涩时,才会出言提点一句。往往只是寥寥数字,却总能切中要害,让楼云寒豁然开朗,对自身力量掌控更精进一分。
第三日正午,二人行至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坳。此地灵气稀薄,乱石林立,遮蔽了大部分阳光,显得有几分阴森。
金翎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在前方一块巨岩上闪现,正习惯性地左右张望,却突然浑身羽毛炸起,发出一连串极其尖锐、充满警告意味的鸣叫!
“有情况!”楼云寒瞬间警觉,青锋剑已握在手中,与祁无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灵力暗自提起。
“哈哈哈!警觉性倒是不差!”
一声粗犷的大笑从乱石后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五道身影鱼贯而出,呈半包围之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者是个满脸横肉的虬髯大汉,身高八尺,肌肉虬结,手中提着一把鬼头大刀,刀身血迹斑斑,散发着浓烈的煞气。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初期!他身后跟着四人,三男一女,皆是炼气后期修为,手持各式法器,眼神贪婪地在楼云寒和祁无妄身上扫视,如同打量着待宰的肥羊。
“啧啧,看这两位公子细皮嫩肉的,穿着也不似寻常散修,定是哪个家族跑出来的肥羊!”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舔着嘴唇,嘿嘿笑道。
那唯一的女子,姿色平庸,眼神却颇为狠辣,冷笑道:“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正好动手!看那小子手里的剑,似乎是件不错的法器!”
虬髯大汉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云寒手中的青锋剑,又扫了一眼虽然气息不显(祁无妄刻意收敛)、但容貌气度皆是不凡的祁无妄,瓮声道:“小子,识相的把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器留下,或许爷爷我心情好,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楼云寒心知今日无法善了,这些劫修常年在荒僻之地杀人越货,手段狠辣,求饶只会死得更快。他面上却故作惊慌,向后微退半步,颤声道:“各……各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身上并无多少财物……”
他一边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对着祁无妄打了个手势——他主攻,请祁无妄策应,并留意对方可能存在的后手。
祁无妄面无表情,仿佛眼前凶神恶煞的五人不存在一般,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收到。
那虬髯大汉见楼云寒“胆小”的模样,更是得意,狞笑一声:“没有财物?那就拿命来抵!”说罢,筑基期的威压猛地释放开来,试图震慑二人,同时手中鬼头大刀抡起一道血色弧光,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劈楼云寒面门!他身后的四名炼气期修士也同时发难,各种法术光芒——火球、冰锥、土刺,以及那女子甩出的淬毒飞针,齐齐向二人笼罩而来!
“动手!”
就在对方攻势发动的瞬间,楼云寒眼中的“惊慌”瞬间被冷冽取代。他脚下一错,身形如鬼魅般侧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刀劈,同时手中青锋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剑身灵力暴涨,化作数道青色剑影,如孔雀开屏,精准地迎向那袭来的法术和飞针!
**叮叮当当!噗嗤!**
剑影与法术碰撞,发出一连串爆鸣。楼云寒筑基后的灵力远比炼气期精纯雄厚,加之青锋剑品质不凡,竟以一人之力,将四名炼气后期修士的联手一击尽数挡下,甚至那女子的毒针还被一道剑影绞得粉碎!
“筑基期?!”那虬髯大汉一刀劈空,又见楼云寒轻易化解了手下攻击,顿时脸色一变,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但他毕竟厮杀经验丰富,反应极快,刀势一转,横削楼云寒腰腹,刀风更加狠辣。
楼云寒丝毫不惧,剑法展开,如行云流水,与虬髯大汉战在一处。他剑招精妙,灵力运转流畅,虽初入筑基,但在祁无妄这几日的“点拨”下,对力量的运用远超同阶,竟与这筑基初期的虬髯大汉斗得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据一丝上风!
那四名炼气修士见头领被缠住,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凶光毕露,竟想绕过战团,先拿下一直站在原地、看似“吓傻了”的祁无妄。
“先宰了这个小白脸!”
然而,他们刚迈出两步,一直安静立在祁无妄肩头的金翎,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刻,它出现在那名冲在最前面的瘦子脸前!
瘦子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细微却锋利无比、边缘闪烁着银芒的空间裂缝,如同最精巧的刀刃,凭空出现在他持着法器的手臂前方!
**嗤啦!**
“啊——!”瘦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涌而出!那空间裂缝的切割之力太过诡异霸道,伤口处甚至残留着紊乱的空间能量,阻止着血肉的自愈!
这突如其来、诡异无比的攻击,让另外三名炼气修士骇得魂飞魄散,脚步猛地顿住!
就在他们被金翎震慑的这一瞬间,一直如同背景板的祁无妄,终于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抬起了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灵力萦绕,快如闪电般点出!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
那三名炼气修士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贯穿,识海瞬间崩塌,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直到此时,那断臂的瘦子才因剧痛和失血,倒地昏死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金翎出手到祁无妄秒杀三人,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正与楼云寒激战的虬髯大汉,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顿时吓得亡魂皆冒!他原本以为那白衣青年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是个杀神!还有那只诡异的雀鸟,那是什么恐怖的能力?!
心神剧震之下,他刀法瞬间出现了一丝紊乱。
“与我交手,也敢分心?”楼云寒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道璀璨如冷月的剑光,趁着他露出的破绽,如毒蛇般钻入他的防御空门!
**噗嗤!**
青锋剑精准地刺穿了虬髯大汉的心脉。
虬髯大汉身形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恐惧,重重倒地。
山坳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楼云寒收剑而立,气息微喘,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眼神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坚定。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金翎“唰”地一下瞬移回祁无妄肩头,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功。
祁无妄走到那虬髯大汉的尸体旁,俯身将其腰间的储物袋摄入手中,神识一扫,淡淡道:“收获尚可。”
他又将其余几人的储物袋收起,动作熟练,仿佛做惯了此事。
楼云寒走到他身边,看着祁无妄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感慨。这位大佬,动起手来还真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经此一战,我们配合倒算默契。”楼云寒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
祁无妄将几个储物袋丢给楼云寒处理,目光望向山坳出口的方向,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走吧,耽搁了些许时辰。”
两人清理完战场,将尸体草草掩埋,便再次上路。经此一役,他们对彼此的实力和配合有了更直观的了解,也对这危机四伏的修真之路,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前路漫漫,唯有携手,方能披荆斩棘。而金翎的首次实战表现,无疑为他们增添了又一份强大的底气。
穿过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荒芜丘陵,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官道重新出现在脚下,以坚硬的青罡石铺就,其上烙印着简单的加固符文,使得路面坚固异常,足以承受大型妖兽坐骑或沉重货车的碾压。官道上往来的人流明显增多,形形色色的修士或独行,或结伴,或驾驭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坐骑,带起阵阵风尘与灵气波动。
炼气期修士占了大多数,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散修特有的警惕与风霜。偶尔也能见到筑基期修士驾驭剑光或飞行法器从低空掠过,引得下方众人投去羡慕或敬畏的目光。甚至有一队由三只巨大“风行驼”组成的商队缓缓而行,驼铃叮当,护卫森严,彰显着不俗的实力。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也比之前的荒山野岭浓郁了数倍不止,虽然依旧驳杂,却充满了活力与喧嚣的味道。
“前方应该就是南华城了。”楼云寒望着官道延伸的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凝重。
祁无妄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这副躯壳的原主记忆模糊,对南华城并无清晰概念,但他强大的神魂能隐约感知到,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有一股庞大而混杂的能量场域,如同蛰伏的巨兽,那应该就是南华城的护城大阵。
两人随着人流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座雄城的轮廓终于清晰地映入眼帘。
城墙高耸,目测至少有三十丈,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巨型条石垒砌而成,岩石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的符文,隐隐构成一个覆盖全城的巨大阵法基盘。阳光照射下,整座城池仿佛一头沉睡的青色巨兽,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城墙之上,有身着统一制式灵甲、气息精悍的卫兵巡逻,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
巨大的城门洞开,足以让十骑并行。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三个蕴含灵力的古篆大字——**南华城**。城门两侧,各有数名守卫值守,对进城之人进行简单的盘查和收费。
“入城费,一人两块下品灵石。”一名守卫面无表情地拦下了楼云寒和祁无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在气息不显的祁无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楼云寒早已准备,爽快地付了四块下品灵石。守卫接过灵石,递过两枚刻画着简易符文、仅能维持一日效果的木质令牌,“令牌时效一日,过期需重新购买或在城内客栈续注灵力。城内禁止私斗,违者严惩。”
接过令牌,两人随着人流踏入城门。
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宽阔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售卖丹药、法器、符箓、材料的店铺比比皆是,更有酒楼、茶肆、客栈鳞次栉比。空气中混杂着各种灵草的药香、妖兽材料的腥气、食物的香气以及无数修士身上散发的驳杂灵力波动。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的交谈声、坐骑的嘶鸣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市井气息与蓬勃生机的修真红尘画卷。
“上好的金疮药,止血生肌,效果立竿见影!”
“刚从万妖山脉猎杀的一阶妖狼材料,皮毛完整,价格公道!”
“百味楼新出的灵膳,蕴含精纯灵力,助您修行事半功倍!”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有衣着华贵的家族子弟前呼后拥,有风尘仆仆的佣兵小队扛着猎物归来,有蒙着面纱的神秘女修翩然而过,也有摆着地摊、眼神精明的小贩高声吆喝。
楼云寒出身修真世家,并非没有见过繁华,但南华城这种混杂了秩序与野性、仙气与世俗的独特氛围,依旧让他感到几分新奇。他下意识地靠近了祁无妄半步,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两人靠得近些,彼此能有个照应。
祁无妄的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但他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水波,悄然扩散开来,收集着周围零碎的信息,分析着这座城市的规则与潜流。
“先找地方落脚,打探消息。”祁无妄传音道。他们需要了解南华城近期的局势,青狼帮的动向,以及如何安全地获取资源。
楼云寒点头,目光扫过街边的客栈招牌。最终,他选中了一家看起来不算起眼,但门面干净,名为“迎仙居”的中等客栈。这种客栈价格适中,来往客人三教九流,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两人走进客栈,一名机灵的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感受到楼云寒身上筑基期的灵压(楼云寒并未刻意收敛),态度更是热情了几分:“两位仙师,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上房。”楼云寒开口道。
“好嘞!”店小二麻利地应道,“上房一日五块下品灵石,包含简单的灵食供应。不知仙师要住几日?”
“先定三日。”楼云寒支付了灵石,状似随意地问道:“小二哥,初来南华,不知近来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或者……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店小二一边登记,一边笑着压低声音:“仙师算是问对人了!近来城中最大的事,莫过于三天后‘多宝阁’举办的季度拍卖会了!听说这次有好几件压轴的宝贝,引得不少前辈高人都来了呢。”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三分:“至于要注意的……仙师们夜间尽量莫要去城南的散修集市那边,那边鱼龙混杂,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平。另外,城中的几大势力,比如掌控坊市的万家、擅长炼丹的百草堂,还有那佣兵工会,都最好不要轻易得罪。”
楼云寒心中记下,又塞给店小二一块下品灵石:“多谢小哥提点。”
店小二喜笑颜开,引着二人上楼:“仙师客气了!这边请,房间保证安静舒适!”
踏入略显简朴但还算整洁的房间,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楼云寒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下方依旧熙熙攘攘的街道,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暂时安定下来了。”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桌旁,正用手指轻轻逗弄着金翎的祁无妄,“接下来,我们得尽快弄到拍卖会的请柬,或许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另外,也得想办法打听一下青狼帮,还有……关于我楼家的一些消息。”
祁无妄抬起眼,眸中深邃:“不急。既入此城,便依此城规矩。先熟悉环境,徐徐图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南华城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壮阔,也格外复杂。
这里,是危机,也是机遇。是他们短暂休整的港湾,也注定将是风云再起的舞台。
新的篇章,已然揭开一角。
第57章 入驻客栈,暗流涌动
“迎仙居”的上房果然如店小二所说,还算安静舒适。房间内设了简单的隔音禁制,虽不能完全阻挡强大的神识探查,但足以隔绝寻常的嘈杂。桌椅床铺皆是灵木所制,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温润气息,对低阶修士的静修略有裨益。
楼云寒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隐藏的窥探法阵后,才在祁无妄对面坐下。金翎从他肩头飞下,落在桌面,小脑袋好奇地左右张望,似乎在熟悉这个临时的巢穴。
“这南华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几分。”楼云寒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万家掌控坊市,百草堂垄断丹药,佣兵工会鱼龙混杂……还有那店小二提及的,不太平的城南散修集市。我们初来乍到,需得小心行事。”
祁无妄没有立即回话,他走到窗边,并未完全推开窗户,只是透过窗棂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楼下街道的人流。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法器,掠过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捕捉着他们细微的表情、步伐的节奏、以及彼此间隐晦的眼神交流。
“城卫巡逻的间隔是一炷香。”祁无妄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街角那个卖符篆的摊位,半个时辰内,共有三批人驻足,但真正购买的只有一人。其余两人,目光更多地是扫视过往行人。”
楼云寒心中一凛,走到祁无妄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一个看似普通的符篆摊位,摊主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人,但仔细看去,那中年人的眼神确实过于灵活,与过往的某些人会有着极短暂的、不易察觉的眼神接触。
“是眼线?”楼云寒压低声音。
“未必是针对我们。”祁无妄收回目光,“但此地耳目众多,确凿无疑。”
他转身,看向楼云寒:“拍卖会是个机会,但也是漩涡中心。获取请柬不易,露面竞拍更易引人注目。”
楼云寒明白他的顾虑。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低调恢复和提升实力,过早暴露财力或身怀异宝,无疑是引火烧身。
“或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渠道入手。”楼云寒思索着,“比如,那些不太受大势力完全控制的散修集市,或者……黑市?”
祁无妄微微颔首,算是认同这个方向。“今夜,我先探查一番。”
他的神魂强大,即便受限于肉身,其感知和隐匿能力也远非普通筑基修士可比,由他夜间出去探查,最为稳妥。
楼云寒却摇了摇头:“不可。你神魂虽强,但肉身终究只有炼气期,万一遇到擅长神魂攻击或者有特殊探查手段的修士,太过危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探查之事,或许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用喙梳理羽毛的金翎身上。
金翎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抬起小脑袋,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灵性。
“金翎身形小巧,又有瞬移之能,用来探查消息、跟踪盯梢,再合适不过。”楼云寒越说越觉得可行,“而且它与我们心神相连,一旦发现危险,瞬间即可回归,安全无虞。”
祁无妄看了看金翎,小家伙似乎听懂是在夸它,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翅膀微微振动,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
“可。”祁无妄最终同意了此法。让金翎先去摸清城南集市以及可能存在的黑市入口,确实比他们亲自涉险要稳妥得多。
计议已定,两人便不再多言。楼云寒拿出之前从那几个劫修身上搜刮来的储物袋,开始清点战利品。灵石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块下品灵石,一些低阶的丹药、材料,以及几件品质普通的法器。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虬髯大汉的鬼头刀,是一件不错的下品灵器,煞气颇重,但对他们无用,打算找机会出手卖掉。
祁无妄则闭目盘坐,继续运转混沌决,温养这具脆弱的肉身,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附着在房间周围的禁制上,任何试图探查此地的神识波动,都难逃他的感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南华城的夜晚,似乎比白日更加喧嚣,也更加危险。
夜幕完全降临后,楼云寒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他对肩头的金翎低声道:“小家伙,靠你了。去城南那边看看,重点是散修集市,留意有没有异常,或者……类似黑市入口的地方。安全第一,若有危险,立刻回来。”
金翎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一声轻微的“啾”声,算是回应。随即,它周身空间波动一起,小小的身影瞬间从楼云寒肩头消失,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粒微尘,无影无踪。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楼云寒和祁无妄都没有说话,各自通过心神联系,感知着金翎的动向。小家伙的移动轨迹飘忽不定,时而瞬移,时而短距离飞行,将穿云雀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通过金翎的共享视野,他们“看”到了与城中心主干道截然不同的景象。城南区域建筑低矮破旧,街道狭窄肮脏,灵气也更为稀薄驳杂。所谓的散修集市,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露天摊位聚集地,灯火昏暗,人影绰绰,交易多在阴影中进行,充满了不安定的气息。
金翎凭借娇小的体型和空间能力,如入无人之境,在各个摊位和阴暗角落穿梭。它看到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听到了许多压低的、充满贪婪与暴戾的交谈。
“……青狼帮最近好像在找两个人,悬赏不低……”
“……听说黑风山脉那边出了事,有高手交手,崖都塌了……”
“……多宝阁这次拍卖的压轴物,据说是件上古残片……”
“……城西老瘸子那里,后天晚上有一场‘私会’,据说有好货……”
一条条杂乱的信息被金翎捕捉,并通过心神联系传递回来。
突然,金翎在一处看似废弃的院落角落停下,它感知到下方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被它空间天赋敏锐捕捉到的阵法波动。那波动与寻常的防护阵法或聚灵阵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扭曲和隔绝的特性,很像是……某种地下空间的入口禁制!
就在金翎试图靠近探查那阵法核心时,一股阴冷的神识如同毒蛇般,猛地从院落深处扫了出来!
这神识强度,赫然达到了筑基中期!而且极其敏锐,似乎对空间波动有所察觉!
“回来!”楼云寒和祁无妄几乎同时在心中下令。
**唰!**
金翎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那阴冷神识锁定它之前,身形已然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带着一丝惊悸,重新出现在了客房的桌子上,小胸脯微微起伏。
楼云寒面色凝重地与祁无妄对视一眼。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楼云寒沉声道,“那处院落,八成是某个黑市入口。只是守卫如此森严,还有筑基中期修士坐镇,想要进去,怕是不易。”
祁无妄眼神微冷:“无妨。既已知晓位置,便有对策。”
他顿了顿,补充道:“金翎已被留意,近期不可再往城南。”
楼云寒点头,将还有些后怕的金翎捧在手心,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以示安抚。小家伙的第一次探查任务,虽然受惊,却立下了大功。
客栈房间内,灯火如豆,映照着两人沉静而警惕的面容。
南华城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而他们,正处于这漩涡的边缘。下一步该如何走,需得更加谨慎地谋划了。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里,楼云寒与祁无妄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客房内修炼,偶尔才下楼在客栈大堂用些灵食,顺便不动声色地收集些信息。得益于金翎那日的冒险探查,他们确认了城南那处废弃院落确是某个地下黑市的入口之一,但守卫森严,且已打草惊蛇,暂时不宜硬闯。
而今日,便是多宝阁季度拍卖会举办的日子。
多宝阁是遍布修真界的大型商会,信誉卓著,其举办的拍卖会自然吸引了南华城乃至周边区域的大量修士。拍卖会场的入口设在城中心多宝阁分部的侧殿,需凭特制请柬方能入内。
楼云寒并未费力去弄那颇为抢手的请柬,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参与竞拍。两人早早便来到多宝阁对面的茶楼,选了个临窗的雅座,点上一壶清心茶,看似闲适,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拍卖会入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金翎缩小了身形,藏在楼云寒的袖袍之内,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看,那是万家的人。”楼云寒压低声音,示意祁无妄看向入口处。一队衣着华贵、气焰颇盛的修士正鱼贯而入,为首的一名青年面色倨傲,腰间玉佩灵光闪烁,显然是件不凡的护身法器。
紧接着,一群身着百草堂特有药草纹饰长袍的修士也出现了,他们气息大多温和,但眼神锐利,显然在辨识灵草宝物方面极具权威。
佣兵工会的人则显得粗犷许多,三五成群,谈笑风生,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血煞之气,显然都是常年在刀口舔血之辈。
此外,还有不少独行的筑基修士,或遮掩面容,或气息深沉,显然都是冲着拍卖会上的某件东西而来。人流如织,强者云集,彰显着多宝阁拍卖会的吸引力。
“果然是大场面,筑基修士随处可见,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难明,恐怕是金丹前辈隐匿其中。”楼云寒心中暗凛,越发觉得他们选择在外观望是明智之举。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和财力,卷入这种层次的争夺,实属不智。
祁无妄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如同冷静的猎手,分析着每一个潜在的危险与机遇。他的神识远比楼云寒强大,能捕捉到更多细微的灵力波动与情绪涟漪。
拍卖会似乎已经正式开始,隔着街道和阵法,也能隐约感受到侧殿内传出的阵阵灵力喧腾和偶尔爆发的惊呼声、竞价声。显然,里面的争夺异常激烈。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拍卖会进行到中段,一件据说是上古残片的宝物引起轰动,引得侧殿内灵气剧烈波动之时,祁无妄的目光骤然一凝,落在了拍卖会入口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名身着普通青衫、作散修打扮的中年男子。他容貌平凡,气息收敛得极好,看似只有炼气八九层的样子,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但此刻,许是因为场内那件“上古残片”引起的骚动,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望向侧殿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那光芒中,有震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沉的忧虑与……悲怆?
更关键的是,在他抬头的瞬间,楼云寒袖中的金翎,忽然极其轻微地躁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模糊的、带着熟悉意味的情绪波动!
几乎同时,楼云寒也注意到了那人。起初并未在意,但当他看清那中年男子看似平凡、却隐约透着几分刚毅轮廓的侧脸,以及他腰间悬挂的一个毫不起眼、却刻着某种奇异火焰纹路的旧皮囊时,楼云寒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剧震!
“那是……楼家的‘隐焰纹’!”楼云寒在心中失声低呼,一把抓住了身旁祁无妄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他是我楼家外堂的一名执事,名叫楼十七!专司暗卫与情报传递,他怎么会在这里?!”
楼家遭遇大变,族人四散,或被囚禁,或隐姓埋名。楼云寒万万没想到,会在这远离家族势力范围的南华城,在人多眼杂的拍卖会场外,见到家族旧部!
祁无妄反手按住楼云寒微微颤抖的手,一股沉稳的力量传递过去,让他冷静下来。祁无妄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楼十七身上,神识如同最精细的丝线,悄然缠绕过去,感知着对方细微的灵力流转和情绪变化。
楼十七似乎并未察觉到远处的窥探,他很快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平凡散修的模样,甚至刻意往人群后方缩了缩,显得更加不起眼。但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似乎在等人,或者……在确认什么。”祁无妄传音道,声音冷静,“情绪中有警惕,有期盼,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楼云寒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深吸一口气。家族剧变,父亲生死未卜,此刻见到旧部,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相认。但他知道不能!此地眼线众多,楼十七如此隐匿行踪,必然有其原因。贸然相认,很可能害了他,也暴露了自己。
“他腰间那个皮囊,是我楼家暗卫特有的‘敛息囊’,不仅能收敛气息,还能短时间改变容貌轮廓。他此刻的容貌,定然不是真容。”楼云寒快速传音,分析着情况,“他冒险出现在这里,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或许……与拍卖会上的某件东西有关?还是……在寻找流落在外的楼家族人?”
就在两人心念电转之际,拍卖会侧殿内似乎又掀起了一轮新的高潮,人声鼎沸。楼十七再次抬头望了一眼,眼神中的决绝之色更浓。他不再停留,转身便欲融入身后的人流,迅速离去。
“不能让他走!”楼云寒急道。好不容易遇到家族旧部,他绝不能错过这个了解家族现状、甚至联系上其他族人的机会!
祁无妄目光一闪,袖袍微动,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灵力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逸出窗口,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精准地附着在了楼十七那旧皮囊的“隐焰纹”上。这缕灵力极其微弱隐蔽,除非神识达到元婴级别且刻意探查,否则绝难发现,却能让他们在一定距离内,隐约感知到对方的大致方位。
“跟上,保持距离。”祁无妄拉起楼云寒,放下茶钱,身形如闲庭信步般融入街道人群,远远地吊在了楼十七身后。
拍卖会的喧嚣被逐渐抛在身后,前方的楼十七身形在人群中几个闪烁,便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故人意外现身,将这南华城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瞬间染上了一层属于楼云寒过往的、沉重而急迫的色彩。新的线索已然出现,而随之而来的,或许是更大的危机,也可能是……破局的契机。
第59章 身份暴露,危机四伏
僻静的小巷曲折幽深,与主街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青石板路面上苔藓湿滑,两旁是斑驳的高墙,偶尔有挂着破旧灯笼的后门,光线昏黄,将人影拉得鬼魅般摇曳。
楼十七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经年累月训练出的警惕与利落,他并未回头,但身形总是在墙壁的阴影中穿梭,利用每一个拐角短暂地脱离视线,显然是反跟踪的行家。
楼云寒与祁无妄远远缀在后面,不敢跟得太紧。祁无妄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始终锁定着那缕附着在“隐焰纹”上的混沌灵力标记,确保不会跟丢。楼云寒则心潮起伏,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无数疑问和担忧在脑海中翻腾。
“十七叔是家族暗卫中的老人,对父亲最为忠心,他出现在此,定有缘由……莫非家族中还有其他人逃出来了?还是他肩负着某种特殊的使命?”楼云寒传音给祁无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与不安。
祁无妄的回应依旧冷静:“跟紧便知。他情绪紧绷,似在赴险。”
就在这时,前方疾行的楼十七突然在一个十字巷口猛地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但肩膀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他像是随意地俯身,假意系了一下根本不松的鞋履,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锋利的刀锋,迅疾而隐蔽地扫过身后的巷口。
这一下太过突然和自然,若非祁无妄神识强大,提前捕捉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心跳的细微变化,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寻常停顿。
“他发现了?”楼云寒心中一紧。
“未必是我们。”祁无妄拉着他迅速隐入身旁一个堆放杂物的凹陷处,气息彻底收敛,“他在确认是否被跟踪,动作是老手。但目标可能不止我们。”
果然,楼十七系好鞋带,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借着低头的姿势,手指极其快速地在身前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扫过周围。
这是一种低阶的探查术,对高阶修士无用,却能惊动一些低级的追踪印记或窥探法门。
祁无妄附着的那缕混沌灵力纹丝不动,完美地融入了那皮囊本身的材质波动中,未被触发。
楼十七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他站起身,不再犹豫,选择了左边那条更为阴暗、通往城南区域的小巷,脚步更快了几分。
“他去的方向……是城南散修集市?”楼云寒眉头紧锁,那里鱼龙混杂,正是金翎之前发现黑市入口并遭遇筑基修士神识探查的区域,“他去那里做什么?”
“必有要事。”祁无妄言简意赅,“小心,越近目的地,越危险。”
两人再次悄然跟上。然而,就在他们穿过那个十字巷口,即将转入左边小巷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右侧的巷子深处袭来!目标并非楼云寒和祁无妄,而是直指前方刚刚拐过弯去的楼十七!
是淬毒的弩箭!箭簇在昏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泽,速度快得惊人!
楼十七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的瞬间,身体便已本能地向侧前方扑出,同时腰间那旧皮囊上光华一闪,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盾瞬间放大,挡在身后!
**叮叮当当!**
大部分弩箭被小盾挡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但仍有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擦着他的左臂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伤口处立刻泛起不正常的乌黑色!
“有毒!”楼十七闷哼一声,动作却毫不停滞,借势向前翻滚,手中已多了一把淬毒的短刃,眼神狠厉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拿下他!要活的!”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右侧巷子阴影中传出。
霎时间,五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将楼十七围在了小巷中央。这五人皆身着黑衣,蒙面,修为赫然都在炼气八层到炼气大圆满之间,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专门从事追踪与抓捕的好手!
楼云寒和祁无妄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便已再次隐匿起来。看到这一幕,楼云寒目眦欲裂,几乎要冲出去相助,却被祁无妄死死按住。
“别动!”祁无妄传音冷冽,“看看再说。”
场中,楼十七虽中了毒,但身为楼家暗卫的底蕴仍在,短刃挥舞间,招式刁钻狠辣,竟一时与五名同阶修士斗得难分难解,巷子里灵力碰撞声、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
然而,那阴冷声音的主人,一个身材干瘦、眼神如同毒蛇般的蒙面人,缓缓从阴影中踱出。他并未立刻加入战团,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视着战场,气息……是筑基初期!
“楼家的暗卫,果然有点门道。”干瘦蒙面人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可惜,中了‘蚀灵散’,你撑不了多久。乖乖说出其他楼家余孽的下落,或许能少受点苦。”
楼十七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攻势更加疯狂,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他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对方在此设伏,目的就是活捉他,逼问情报!
隐藏在暗处的楼云寒,听到“楼家余孽”四个字,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对方的目标果然是楼家!他们不仅知道楼十七的身份,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部分族人的动向!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针对楼家?”楼云寒心中惊怒交加,传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祁无妄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名筑基期的干瘦蒙面人,以及他腰间悬挂的一块非金非木、刻画着奇异兽首的令牌。
“看那令牌。”祁无妄传音道,“兽首独眼,獠牙外露……似乎是‘影煞’的标记。”
“影煞?”楼云寒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个名声不显,却让许多修真家族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任务都接,而且行事不择手段!
楼家竟然被“影煞”盯上了?!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楼十七因毒性发作,动作稍显迟缓,被一名炼气大圆满的黑衣人一刀划破后背,险象环生之际——
那干瘦蒙面人似乎觉得玩够了,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如同鬼影般切入战团,一只干枯的手掌带着腥风,直抓楼十七的咽喉!筑基期的威压彻底释放,让楼十七的动作瞬间凝滞!
眼看楼十七就要被生擒!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起!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在那干瘦蒙面人的脚边一闪而逝。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声响。
干瘦蒙面人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切割而过!他惨叫一声,前扑的身形一个趔趄,那志在必得的一抓顿时落空!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的左脚踝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深可见骨!若非他筑基期的肉身强韧,加之那空间裂缝太过细微,恐怕整只脚都要被切下来!
“谁?!何方高人插手我‘影煞’事务?!”干瘦蒙面人又惊又怒,捂住流血的脚踝,厉声喝道,神识疯狂扫视四周。他能感觉到,那攻击诡异无比,绝非寻常法术!
其余五名炼气期黑衣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趁此机会,楼十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手中的短刃上。短刃顿时乌光大盛,他不管不顾,合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黑衣人,以伤换命,短刃狠狠刺入对方心口!
“走!”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出手相助的人。随即,他身形一晃,强行压制毒性,朝着小巷更深处亡命奔去!
“追!别让他跑了!还有,找出那个暗中出手的家伙!”干瘦蒙面人又惊又怒,一边运功止血,一边咆哮道。
五名黑衣人(剩四人)立刻分出两人去追楼十七,另外两人则警惕地护在蒙面人身侧,神识扫视着周围。
暗处,楼云寒震惊地看向祁无妄肩头。金翎正微微喘息,显然刚才那道细微的空间切割,对它的消耗不小。
是金翎在祁无妄的授意下出手了!虽然没能重创那筑基修士,却成功地制造了混乱,为楼十七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我们也走!”祁无妄当机立断,拉起楼云寒,趁着对方注意力被引开,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向后撤去。
此地已成是非之地,不能再留。楼十七的身份已经暴露,而他们,虽然尚未被直接发现,但“影煞”既然已经介入,南华城对他们而言,已是危机四伏。
楼云寒最后望了一眼楼十七消失的黑暗巷口,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家族旧部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反而目睹其遭逢大难,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窒息。
“影煞……”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个组织的出现,如同一片浓重的阴云,彻底笼罩了南华城的天空。他们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第60章 夜袭客栈,联手退敌
夜色如墨,南华城并未完全沉睡,某些角落依旧闪烁着不安分的灯火与暗流。楼云寒与祁无妄以最快的速度,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迎仙居”客栈。
关上房门,布下自身携带的、更为精密的隔音与预警禁制,房间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楼云寒脸色苍白,背靠着门板,胸膛微微起伏,并非因为劳累,而是因为内心翻涌的后怕与愤怒。“影煞……竟然是影煞!他们怎么会盯上楼家?十七叔他……”
祁无妄站在窗边,并未点灯,只是透过窗纸缝隙观察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声音冷澈如冰:“那人既为暗卫,必有脱身之法。当务之急,是我们。”
他转过身,昏暗中,那双眸子锐利如星。“我们虽未直接暴露,但‘影煞’行事,宁错杀,不放过。那筑基修士感知到了异常的空间波动,结合近期青狼帮的搜寻,他们很快便会怀疑到新入城、且可能与楼家有关的生面孔身上。此地,已不安全。”
楼云寒心中一沉,立刻明白了祁无妄的意思。南华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他们这样两个男子同行(其中一人气息低微),又恰在此时入住,很容易被纳入排查范围。更何况,他们还出手干预了“影煞”的行动,即便对方不确定是他们,也足以引起怀疑。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楼云寒当机立断。
“来不及了。”祁无妄的目光骤然锁定窗外街道的几个方向,“他们来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客栈外围那简陋的防护阵法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水波被几颗石子同时投入。若非祁无妄神识远超常人,根本无从感知。
紧接着,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不同的方向悄然翻越客栈围墙,落地无声,如同暗夜中捕猎的群狼,精准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二楼房间包抄而来!动作迅捷而专业,远非之前遇到的劫修可比。
对方来得太快了!显然,“影煞”在南华城的势力与效率,远超他们的预估。
“四人,皆是炼气大圆满。窗外三人,走廊一人。”祁无妄瞬间报出对方的人数和位置,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意在生擒,或试探。”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专注。青锋剑已然在手,剑身微鸣,灵力暗涌。金翎也从他的袖中钻出,悬浮在半空,小小的身体紧绷,周身空间微微扭曲,蓄势待发。
没有时间布置复杂的阵法,也没有退路。
“既然躲不过,那便战!”楼云寒低喝一声,与祁无妄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数日来的并肩与默契,已让他们明白彼此的心思。
**砰!**
客房那看似坚固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猛地震碎,木屑纷飞!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窜入,手中一对淬毒分水刺直取楼云寒双肩,意图废其行动能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哗啦**一声,房间两侧的窗户也被同时撞开,两道黑影如同鹞鹰般扑入,一人持锁链,一人握弯刀,配合着破门者的攻势,形成一个三角夹击之势,目标明确,直指楼云寒!他们显然判断出楼云寒是筑基期,是主要威胁,而祁无妄这个“炼气期”不过是附带品。
然而,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那个一直气息不显的白衣青年。
就在三道攻击即将临体的瞬间,一直静立不动的祁无妄,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术,只是简单地向左踏出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楼云寒与那持锁链者之间。面对那呼啸而来、缠绕着束缚灵光的锁链,他仅仅伸出了两根手指。
食指与中指,精准无误地夹住了锁链的尖端!
那蕴含着炼气大圆满全力一击的锁链,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锁链上缠绕的灵光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溃散!
那持锁链的黑衣人眼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充斥!
而祁无妄的手指微一用力——
**咔嚓!**
那以百炼精钢掺杂了少许庚金打造的法器锁链,竟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从被他手指夹住的那一点开始,寸寸断裂!
“什么?!”另外两名攻向楼云寒的黑衣人也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得心神剧震。
就在他们失神的这一刹那,楼云寒的剑动了!
青锋剑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后发先至,剑势如瀑,瞬间笼罩了那使用分水刺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仓促变招格挡,却被剑上蕴含的精纯筑基灵力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同时,一直悬浮在半空的金翎,抓住了那持弯刀黑衣人因震惊而露出的破绽!
**唰!**
它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那黑衣人持刀的手腕附近!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却锋利无匹的银芒一闪而逝!
“啊——!”那黑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手腕齐根而断,弯刀连同断手一起掉落在地!伤口处平滑如镜,却没有鲜血立刻喷出,仿佛被某种力量暂时封住,诡异无比!
瞬息之间,攻入房间的三名炼气大圆满,一人的法器被毁,心神受创;一人被楼云寒剑势压制,狼狈不堪;一人更是直接被废一臂,失去大半战力!
而走廊上那名原本负责警戒和堵截后路的黑衣人,听到房内传来的短促惨叫和打斗声,心中一惊,刚想冲入接应,却忽然感到脖颈一凉!
不知何时,祁无妄如同鬼魅般,竟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依旧是并指如剑,轻轻点在了他的后颈要穴之上。
那黑衣人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软软地倒了下去,连一丝声音都未能发出。
房间内的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接近尾声。
那名被金翎废掉一臂的黑衣人,忍着剧痛,眼中闪过疯狂与决绝,左手猛地掏向怀中,似乎要取出什么信号或自毁类的法器。
楼云寒眼神一厉,岂能让他得逞?剑光如影随形,瞬间刺穿了他的左肩胛,将其死死钉在墙壁上,灵力涌入,封锁其周身经脉。
而那名被祁无妄震碎锁链、心神俱骇的黑衣人,刚想转身跳窗逃遁,却见祁无妄不知何时已回到房内,正淡漠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如坠冰窖,浑身灵力仿佛都被冻结,竟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最后那名被楼云寒剑势压制的黑衣人,见同伴瞬息间被尽数制服,已知任务失败,他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一咬牙齿!
“阻止他!”楼云寒急喝。
祁无妄袖袍一拂,一股无形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那黑衣人下颌关节。
“咔嚓!”下颌脱臼,藏在齿间的毒囊未能咬破。
那黑衣人眼中顿时一片绝望。
从袭击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息时间。四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炼气大圆满修士,两死两擒,连像样的反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已全军覆没。
房间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灵力碰撞后的余波。
楼云寒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看向祁无妄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撼。他知道祁无妄很强,但没想到,在肉身仅为炼气期的情况下,他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碾压同阶,甚至其眼光、见识和对时机的把握,更是恐怖。
祁无妄走到那名被楼云寒钉在墙上的黑衣人身前,无视其怨毒的目光,神识强行破开对方脆弱的精神防线,进行搜魂。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那名黑衣人已然眼神涣散,口吐白沫,成了白痴。
“如何?”楼云寒急切问道。
祁无妄眼神冰冷:“确是‘影煞’外围成员,奉命搜寻可能与楼家有关之人。他们根据青狼帮提供的线索,排查了新入城者,我们被列为可疑目标。此次袭击,是试探,若我等实力不济,便擒下逼问;若棘手,便发出信号,引来更强援手。”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此地不宜久留。他们的信号虽未发出,但久无回应,很快便会引来下一波,届时恐怕会有筑基修士亲自前来。”
楼云寒心中一凛,立刻明白形势危急。他迅速从那两名被生擒的黑衣人身上搜出储物袋,又检查了一下走廊那具尸体。
“走!”
两人不再犹豫,甚至来不及收拾行李,由金翎先行瞬移出去探查路线,随即两人身形一动,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从客栈后窗悄无声息地滑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道强横的筑基期神识便粗暴地扫过“迎仙居”客栈,随即,一名面色阴沉的筑基中期修士,带着数名手下,出现在了那间一片狼藉的客房之外。
看着房内的景象,那筑基中期修士脸色铁青。
“废物!”他低骂一声,眼神阴鸷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通知下去,全城暗中戒严,给我搜!那两个小子,还有楼家的暗卫,一个都不能放过!”
南华城的夜,因为这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彻底变得危机四伏。而楼云寒与祁无妄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61章 天衍宗开,广纳门徒
夜色是逃亡者最好的掩护。楼云寒与祁无妄借着南华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与建筑的阴影,如同两道幽灵,急速穿行。金翎则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不断在前方瞬移探路,提前预警任何可能存在的巡逻队或暗哨。
他们不敢停留,更不敢再回任何客栈。方才“影煞”的袭击如同一声警钟,宣告着南华城的官方或半官方渠道,对他们而言已不再安全。那些盘踞城中的势力,无论大小,在“影煞”无形的威胁或利益的驱使下,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敌人。
一路有惊无险,两人最终在破晓前,抵达了城西一片荒废的凡人聚居区。这里的房屋大多坍塌,杂草丛生,灵气稀薄到了极点,连最低阶的修士都不愿踏足。他们寻了一处半塌的地窖,勉强藏身。
地窖内阴暗潮湿,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楼云寒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阵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影煞的触角比想象的更深。”楼云寒靠着冰冷的土壁坐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南华城不能再待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祁无妄盘膝坐在他对面,即便身处如此狼狈的环境,依旧脊背挺直,神情淡漠。“出城关卡必然已被监视。强闯,目标太大。”
这正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困境。对方已知晓他们大致样貌和修为特征,一旦在关卡露面,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楼云寒怀中取暖的金翎,忽然探出小脑袋,黑豆般的眼睛望向地窖入口的方向,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鸣叫,不再是警告,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同时,它周身的空间之力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共鸣般的波动。
“嗯?”祁无妄率先察觉到金翎的异常,以及空气中那丝极其隐晦、却宏大异常的灵力涟漪。“有强大的空间阵法被激活了。”
几乎是同时,一个恢弘浩瀚、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南华城及其周边区域的每一个角落,无视了建筑和寻常阵法的阻隔,直接回荡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中:
**“吾乃天衍宗外门执事。今奉宗主法令,天衍山门重开,广纳有缘门徒。凡骨龄三十以下,身具灵根者,无论出身,无论修为,皆可于三日之内,前往城南三百里外‘迎仙坪’参与入门考核。通过者,可入我天衍宗门墙,习无上大道!”**
这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磅礴的道韵,瞬间驱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也惊动了城中所有修士!
天衍宗!南境第一宗门,传承万载,底蕴深不可测,其山门每隔十年才开启一次,广收门徒!对于无数散修和小家族子弟而言,这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
地窖内,楼云寒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天衍宗开山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祁无妄眼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天衍宗,这个名字他隐约有些印象,在其全盛时期,似乎也只是匍匐在他脚下的众多宗门之一。但今时不同往日,对于此刻亟需安稳环境和修炼资源的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庇护所和跳板。
“天衍宗招收弟子,鱼龙混杂,人数众多,正是我们浑水摸鱼,离开南华城视线的最佳时机!”楼云寒快速分析道,“而且,若能拜入天衍宗,凭借其宗门资源和你我的能力,恢复实力、调查楼家之事,都将容易得多!”
更重要的是,一旦成为天衍宗弟子,即便是“影煞”这等组织,想要在明面上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起天衍宗的怒火!
祁无妄微微颔首:“可。”
这确实是目前破局的最优解。
楼云寒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金翎,笑道:“看来你这小家伙,不仅能打架探路,对大型空间阵法的波动也敏感得很呐!”方才正是金翎先一步察觉到了天衍宗传讯时伴随的、跨越空间的阵法波动。
金翎得意地昂起小脑袋,“啾啾”叫了两声。
“事不宜迟,”楼云寒神色一正,“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前往迎仙坪。三百里距离,对于修士而言不算远,但届时必然人山人海,我们需提前赶到,熟悉环境,也能避开南华城这边的眼线。”
他们此刻藏身的城西,本就靠近城外,倒是省去了穿越整个南华城的麻烦。
两人不再耽搁,稍作调息,便悄然离开了这处临时藏身点。借着黎明时分最后的昏暗,他们如同两道轻烟,避开官道,专挑山林小径,朝着城南方向疾行而去。
一路上,果然能看到无数修士,或驾驭法器,或施展身法,或乘坐妖兽坐骑,如同百川汇海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同一个方向——迎仙坪。人流汹涌,气息杂乱,炼气期占了绝大多数,其中不乏一些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筑基期散修,甚至能看到一些小型修真家族的车队,护卫着族中子弟前往。
在这庞大的人流中,刻意收敛了气息、混迹其中的楼云寒与祁无妄,显得毫不起眼。
楼云寒看着眼前这万修奔赴的宏大场面,心中感慨。天衍宗仅仅是一个开山收徒的消息,便能引起如此轰动,其实力与号召力可见一斑。这让他对宗门之内更加向往,也更加坚定了要加入其中的决心。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祁无妄。对方依旧是一副冰山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但楼云寒能感觉到,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也燃起了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趣”的光芒。
或许,对于这位曾经屹立于云巅的化神大佬而言,以一个全新身份,从头体验一番这“蝼蚁”般的宗门生活,也别有一番意味?
前路依旧未知,宗门考核也绝非易事。但至少,他们抓住了一根打破当前死局的藤蔓。通往天衍宗的路,就在脚下,而一场新的挑战与机遇,正等待着他们。
第62章 资质测试,惊才绝艳
三百里路程,对于最低也是炼气期的修士而言,并不算遥远。当日头升至中天时,楼云寒与祁无妄已然抵达了所谓的“迎仙坪”。
与其说是“坪”,不如说是一片被无形力量强行开辟出的巨大山谷盆地。盆地四周山峦环抱,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隐匿其间,仙气盎然。盆地中央,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喧嚣鼎沸,怕是不下数万之众。
各色灵光闪烁,气息混杂,炼气期修士占了九成九,他们大多面带激动、紧张或憧憬,翘首以盼。少数筑基期修士则显得沉稳许多,或闭目养神,或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焦虑与竞争的燥热气息。
盆地最前方,依山势搭建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以白玉为基,灵木为栏,其上端坐着十数名身着天衍宗标准月白道袍的修士。他们气息渊深,最低也是筑基后期,为首的三名老者更是气息如海,晦涩难明,赫然是金丹期的长老!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便自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台下数万修士不敢过分喧哗。
高台前方,矗立着三件奇特的器物。
最左侧,是一尊高达三丈的青铜古镜,镜面朦胧,仿佛笼罩着一层水汽,镜框上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的古老图案,散发出沧桑厚重的气息。此为“鉴身镜”,据说可照骨龄,任何伪装在镜光下都无所遁形。
中间,则是一块通体漆黑、光滑如墨玉的巨大石碑,石碑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有无数细微的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这是“测灵碑”,用于测试灵根属性与纯度。
最右侧,摆放着一张看似普通的白玉长案,案上放置着数十枚晶莹剔透、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这是“问心球”,用以初步检验心性资质,剔除心术不正、杂念过重之辈。
考核流程简单而直接:先过鉴身镜验明正身与骨龄,再触测灵碑定灵根优劣,最后抚问心球观心性资质。三项皆达标准,方可入围。
“肃静!”高台之上,一名筑基大圆满的执事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嘈杂,“天衍宗入门考核,现在开始!所有参与考核者,依序上前,不得喧哗,不得拥挤,违者剥夺资格!”
声音落下,人群一阵骚动,随即在维持秩序的天衍宗弟子的引导下,排成了数十条长长的队伍,依次走向那三件器物。
考核开始,有人欢喜有人愁。
鉴身镜前,镜光一扫,骨龄立现。超过三十岁者,镜面会泛起红光,直接被一旁的天衍宗弟子客气而坚决地“请”出队伍,有人垂头丧气,有人不敢争辩,却无人敢造次。
测灵碑前,更是检验天赋的修罗场。修士将手掌按在碑上,全力运转灵力,碑身上便会亮起不同颜色、不同高度的光柱,代表着不同的灵根属性和纯度。
大部分是四灵根、五灵根的杂色光柱,高度不过尺许,引得负责记录的弟子面无表情地挥挥手,示意去下一关,但谁都知道,灵根不佳,后面两关希望渺茫。
偶尔有三灵根出现,光柱能达两三尺,便会引来一阵小小的羡慕低呼。
若是双灵根,光柱能超五尺,色泽纯净,便会引得高台上的执事微微颔首,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至于单灵根(天灵根),那是传说中的资质,数万人中,也仅出现了一位水属性天灵根的少女,测灵碑上冲起一道近丈高的湛蓝光柱,精纯无比,引得全场哗然,连高台上一位金丹长老都睁开了眼睛,多看了两眼。
楼云寒和祁无妄排在队伍中段,冷静地观察着。楼云寒自身是金、火双灵根,纯度上佳,放在往常也算天才,但在此地,前面已出现了数位双灵根,倒也不算太过突出。他更关心的是祁无妄。
这位大佬的神魂本质是混沌属性,可衍化万法,但这具肉身原主似乎只是最普通、甚至劣质的四灵根……这测灵碑,能测出他的异常吗?
队伍缓缓前行,终于轮到了他们。
先是鉴身镜。镜光扫过楼云寒,镜面泛起柔和白光,显示骨龄二十二。扫过祁无妄时,镜面同样泛起白光,显示骨龄十九。顺利通过。
接着是测灵碑。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冰凉的碑身上。体内精纯的金火双属性灵力缓缓注入。
**嗡——!**
测灵碑微微一震,一道璀璨的金红双色光柱猛然冲起!金色锋锐无匹,红色炽热爆烈,两道光芒交相辉映,纯净无比,高度赫然达到了六尺有余!比之前出现的几位双灵根都要高出不少!
“咦?上佳的双灵根!金火相生,纯度极高!”负责记录的弟子眼睛一亮,高声唱喏,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高台上有两位执事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楼云寒面色平静地收回手,走到一旁等待,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的资质,本就不差。
接下来,轮到祁无妄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高台上那些金丹长老,都下意识地聚焦过来。无他,这白衣青年气质太过特殊,明明感知中只有炼气期的微弱波动,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
祁无妄面无表情,缓步上前,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测灵碑上。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运转灵力,只是这么随意的一点。
一秒,两秒……测灵碑毫无反应。
人群中开始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没反应?”
“难道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不可能啊,凡人怎么可能来参加考核?”
“还是说灵根资质差到测灵碑都懒得显示?”
就连负责记录的弟子也皱起了眉头,准备开口询问。
就在此时——
**嗡!!!!**
不是光柱!是整个测灵碑,猛地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彩!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却又仿佛什么颜色都没有!碑身剧烈震颤,其上流转的符文瞬间亮到了极致,然后变得一片模糊!
紧接着,一股磅礴、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混沌气息,以测灵碑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高台上所有金丹长老,以及部分感知敏锐的筑基执事清晰地捕捉到!
而那混沌光芒在碑身上疯狂流转,最终既没有形成光柱,也没有显示任何具体的灵根属性,而是在碑面中央,凝聚成了一个极其古老、复杂、仿佛蕴含着大道本源的模糊符文虚影!那符文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随后,测灵碑恢复了漆黑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见的异象惊呆了!就连之前那位天灵根少女测试时,也没有引起如此诡异的景象!
高台上,那三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金丹长老,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着祁无妄,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一位长老失声低语。
“测灵碑竟无法界定其灵根?反而显化了道痕?”另一位长老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此子……此子……”最后一位长老目光灼灼,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台下,楼云寒也愣住了。他虽然预料到祁无妄的测试不会普通,却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混沌道体?还是说,是祁无妄的神魂本质影响了测灵碑?
负责记录的弟子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唱喏。
祁无妄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平静地收回手指,看都没看那测灵碑一眼,转身走向问心球的方向,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众人。
短暂的寂静后,是轰然爆发的议论狂潮!
“刚才那是什么?我眼花了?”
“测灵碑坏了吗?”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连长老们都惊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白衣胜雪、神情淡漠的青年身上,充满了好奇、震惊、以及深深的忌惮。
惊才绝艳!
真正的惊才绝艳,并非仅仅是资质好坏,而是其本身,就已超出了常规范畴!
祁无妄这一指,无疑是在这数万修士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也让他成为了此次天衍宗考核中,最神秘、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不会平凡。
考核,还在继续,但焦点,已然确定。
第63章 内门弟子,各峰争夺
测灵碑前的异象所引起的轰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久久未能平息。数万道目光,或惊疑、或好奇、或嫉妒、或探究,紧紧跟随着那个引发这一切的白衣青年,直到他若无其事地走向最后一道测试——问心球。
祁无妄将手随意地放在一枚水晶球上。球体内云雾流转,却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显现出各种代表心绪杂念的浑浊色彩或剧烈波动,反而在短暂的朦胧后,呈现出一片极致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与……空洞?
负责记录问心球结果的弟子再次愣住,这种景象他闻所未闻。通常问心球会根据测试者的心性,显现出不同颜色和状态的“气”,或清澈或浑浊,或平稳或躁动。可这种近乎“无”的状态,算什么?心若止水到了极致?还是……根本没有常人的七情六欲?
他不敢下定论,只能含糊地记录下“心性特殊,平静无波”,然后示意祁无妄通过。
至此,祁无妄三项测试完毕,结果却是一个比一个诡异:骨龄正常,灵根无法界定且引动道痕异象,心性测试结果不明。他平静地走到通过者聚集的区域,那里已有数百人,此刻却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一片空地,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紧随其后的楼云寒,将手按在问心球上。球体内顿时泛起清朗的金红光泽,虽有细微波澜(代表着他的复仇之志与对祁无妄的特殊关注),但整体稳定而坚韧,显示出极佳的心性根基。
“心性上佳,通过!”记录弟子高声宣布。
楼云寒松了口气,走到祁无妄身边站定,低声道:“你这风头出得可够大的。”
祁无妄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目光重新投向高台。
而此时,高台之上,早已不复之前的平静。三位金丹长老神识激烈交流,目光不时扫过祁无妄,带着毫不掩饰的灼热。
“此子灵根异象,闻所未闻!测灵碑显化道痕,乃古籍中记载的‘先天道体’或某种禁忌体质才可能出现的征兆!其潜力,恐怕远超天灵根!”一位面色红润、身形微胖的长老激动地传音道。
“问心球测试结果也极为特殊,‘无波’并非无情,很可能是道心极其纯粹,近乎‘太上忘情’的雏形!此子若入我‘静心峰’,修我峰秘传《太上忘情录》,前途不可限量!”一位气质清冷、身着淡蓝道袍的女长老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哼,清月师妹此言差矣!”另一位身材魁梧、须发皆张的长老声若洪钟,即便压低了声音也带着金石之音,“此子测试时,那混沌气息中隐含一丝无物不破的锋锐!分明是天生剑修的苗子!合该入我‘剑峰’,继承无上剑道!”
“烈阳师兄!你剑峰只知打打杀杀,岂不浪费如此璞玉?”
“清月师妹你静心峰太过清冷,怕是会磨灭其灵性!”
“二位师兄师姐莫争,此子与我有缘,合该入我‘百草峰’研习丹道,济世救人……”
三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金丹长老,此刻竟为了一个尚未正式入门、修为低微的弟子,如同市井商贩般争执起来,看得台下几位筑基执事目瞪口呆,却又不敢插话。
不仅仅是祁无妄,楼云寒那上佳的金火双灵根,也引来了不少关注。一位主修炼器的执事,以及一位掌管宗门阵法的执事,都对他表现出了兴趣。
终于,当日头偏西,所有测试者考核完毕,成功通过三项测试者,仅剩一千余人。相较于数万的基数,淘汰率惊人。
那名筑基大圆满的执事再次上前,声音传遍全场:“考核结束!通过者,即刻起,便为我天衍宗外门弟子!”
台下千余通过者顿时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
然而,执事的话音未落,高台之上,那位须发皆张的烈阳长老便按捺不住,一步跨出,声如雷霆,直接盖过了所有嘈杂:
“且慢!老夫烈阳,忝为剑峰长老!弟子祁无妄,汝可愿入我剑峰,承我剑道真传?!”
他竟直接跳过了外门弟子阶段,当众发出了内门真传的邀请!而且目标直指祁无妄!
这一下,不仅是台下众人哗然,连其他两位金丹长老也坐不住了。
那气质清冷的清月长老立刻起身,声音冰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烈阳师兄未免太过心急。弟子祁无妄,我乃静心峰长老清月,观你心性特殊,与我静心峰道统有缘,若入我峰,可授你《冰心诀》与《太上忘情录》上部!”
那微胖的长老也呵呵一笑,声音温和却传遍四方:“老夫丹辰子,百草峰长老。小友灵根特异,或对天地灵物感知非凡,入我百草峰,灵丹妙药取之不尽,更能探究生命本源之妙。”
三位金丹长老,为了争夺祁无妄,竟不顾身份,在这迎新大会上直接开始了抢人!
台下千余名新晋外门弟子,以及那些未能通过考核尚未离去的修士,全都看傻了眼。他们何曾见过金丹长老如此失态?何曾见过有人能在入门第一天,就引得三峰长老当场争夺?
无数道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的目光,几乎要将祁无妄淹没。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祁无妄,却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般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立刻回应三位长老的招揽,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从三位金丹长老身上扫过,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这份镇定,这份近乎傲慢的平静,更是让三位长老心中笃定,此子绝非凡俗!
楼云寒站在祁无妄身侧,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场面,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早知道祁无妄不凡,却没想到能不凡到这种地步。同时,他也敏锐地注意到,除了祁无妄,似乎也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果然,在三位长老争抢祁无妄的间隙,一位身着阵峰服饰的执事含笑看向楼云寒,传音道:“楼小友,你金火双灵根纯净,尤适合炼器与阵法之道,我阵峰愿直接收录你为内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而另一位器峰的执事也投来了橄榄枝。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祁无妄,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清冷,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我选,剑峰。”
第64章 选择师门,剑峰之选
祁无妄的声音不高,却如一道冰冷的泉水流过灼热的岩石,瞬间浇灭了现场的喧嚣。
“我选,剑峰。”
四个字,清晰,干脆,没有任何犹豫或解释。
高台之上,清月长老冰冷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恢复古井无波,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丹辰子长老则是摇头苦笑,叹了口气,却也未再多言。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自有其气度,既然弟子已做出选择,便不会死缠烂打。
唯有烈阳长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洪钟般的大笑,声震四野:“哈哈哈!好!好小子!有眼光!入我剑峰,绝不会埋没了你!”
他看向祁无妄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满意,仿佛已经看到一颗剑道新星在剑峰之巅冉冉升起。他一步踏出,直接落到祁无妄面前,庞大的金丹威压收敛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气势迫人,却无压迫之感。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剑峰内门弟子!待回山之后,老夫亲自为你安排洞府,传授根本剑诀!”烈阳长老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祁无妄的肩膀,力道不轻,若非祁无妄肉身经过混沌灵力暗中淬炼,只怕这一下就要踉跄。
祁无妄身形纹丝不动,只是微微颔首:“谢长老。”
态度依旧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失礼,但烈阳长老此刻正在兴头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此子心性沉稳,宠辱不惊,更是欢喜。
这边祁无妄的归属尘埃落定,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他身旁的楼云寒。能与这等妖孽同行,此人想必也非池中之物。
楼云寒感受到聚焦而来的视线,心中已有计较。他上前一步,先是对着高台及三位长老恭敬一礼,然后转向之前向他传音的阵峰执事,朗声道:“弟子楼云寒,蒙阵峰前辈看重,愿入阵峰修行!”
他没有选择更适合金火灵根的器峰,而是选择了阵峰。这其中自有他的考量。器峰固然能发挥他灵根优势,但阵法一道,博大精深,攻防困杀,辅助修炼,无所不包,更契合他未来可能需要应对复杂局面的需求。而且,阵峰与剑峰同属天衍宗,彼此相距不算太远,日后与祁无妄联系也更为方便。
那阵峰执事见楼云寒如此干脆,脸上也露出笑容,抚须道:“善!我阵峰虽不似剑峰杀伐凌厉,但阵法之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绝不会让你失望。即日起,你便为我阵峰内门弟子!”
器峰的执事见状,虽有些遗憾,但也并未多言。
至此,本届考核中最引人瞩目的两人,祁无妄入剑峰,楼云寒入阵峰,都有了归宿。
烈阳长老心情大好,看着祁无妄,越看越顺眼,大手一挥:“此间事了,尔等新晋弟子,即刻随各峰接引执事返回宗门,安置洞府,熟悉门规!”
命令一下,早已等候在侧的各峰执事和资深外门弟子纷纷上前,开始引导通过考核的千余名新弟子,依据各自归属,登上早已悬浮在半空中的几艘巨大的云舟。云舟之上符文闪耀,灵气氤氲,显然是不俗的飞行法器。
人群开始涌动,分别的時刻到了。
楼云寒看向祁无妄,传音道:“各自保重。宗门之内,规矩森严,暂时应无大碍。待安定下来,再寻机联系。”
祁无妄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那副冰山脸,但眼神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嗯。”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未尽之意。在这陌生的宗门之内,他们仍是彼此最可靠的盟友。
“走了,小子!我剑峰云舟在此!”烈阳长老是个急性子,一把拉住祁无妄的胳膊,不由分说,化作一道赤虹,直接冲向了最高大、气势最凌厉的那艘剑锋云舟。
楼云寒看着那道赤虹消失在云舟之内,这才转身,随着阵峰的接引执事,登上了另一艘纹路繁复、气息缥缈的云舟。
在踏上云舟舷梯的那一刻,楼云寒袖中的金翎悄悄探出头,黑豆般的眼睛望向剑峰云舟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带着不舍的“啾”声。
楼云寒轻轻抚了抚它的小脑袋,低声道:“放心,还会再见的。”
云舟缓缓升空,破开云层,朝着天衍宗深处那连绵不绝、气象万千的仙山福地飞去。
新的环境,新的身份,新的挑战。
剑峰与阵峰,两条不同的道路,已在脚下铺开。而属于他们在天衍宗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高台之上,清月长老与丹辰子长老望着远去的剑峰云舟,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祁无妄这个变数,投入以杀伐闻名的剑峰,不知会给这天衍宗,带来怎样的风波?
第65章 阵道天赋,楼云寒之选
阵峰的云舟不似剑峰那般凌厉逼人,通体流转着柔和却繁复的灵光,飞行起来平稳异常,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舟身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妙的悬浮与防御复合阵法。
楼云寒站在船舷边,俯瞰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云雾在脚下翻涌,偶尔能看见灵鹤成群飞过,远处天衍宗的主峰轮廓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气象万千。与他同船的数百名新弟子,大多面带兴奋与憧憬,低声交谈着,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负责接引的是一位姓陈的筑基后期执事,面相温和,待人也客气。他简单介绍了一下阵峰的情况:“我阵峰一脉,首重悟性与推演。阵法之道,包罗万象,小可聚灵护身,大可困杀强敌,甚至改天换地亦非不可能。入门后,尔等需从基础阵纹学起,熟稔各类阵法原理,方可循序渐进。”
很快,云舟穿过一层水波般的护宗大阵光幕,正式进入了天衍宗内部。灵气浓度骤然提升了一个档次,精纯而浓郁,让人精神一振。云舟最终在一座并不算最高、但山势奇骏,遍布各种奇异石林、闪烁着各色符文光华的山峰前缓缓降落。
这便是阵峰。
与其他山峰不同,阵峰之上,随处可见或天然形成、或人工雕琢的阵基、石柱、玉碑。有些地方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漩涡,有些地方则空间微微扭曲,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整座山峰,本身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活体阵法。
新弟子们被引至半山腰一处宽阔的广场,那里已有数位阵峰的执事和资深内门弟子等候。接下来便是分配临时住所、发放身份玉牌和基础物资,以及讲解门规。
流程繁琐,但井然有序。楼云寒领到了一套月白带银丝阵纹的内门弟子服饰,一枚刻有他名字和“阵峰”字样的身份玉牌,一瓶供筑基期修士服用的“凝元丹”,十块下品灵石,以及一枚记载着《天衍宗规》和《阵道初解》的玉简。
他的临时住所被安排在山腰东侧的一排竹舍中的一间。竹舍简陋,但干净整洁,内置了小型的聚灵阵,虽然效果普通,但也比外界强上许多。
安顿下来后,楼云寒并未立刻休息或修炼,而是拿出了那枚《阵道初解》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玉简中记载的内容颇为基础,主要是关于阵法的基本概念:阵眼、阵基、阵纹,以及灵力流转的基本原理。还附带了几个最简单的一阶阵法,如“小聚灵阵”、“预警阵”、“迷雾阵”的布置方法。
这些对于出身修真世家、本身对阵法就有所涉猎的楼云寒而言,并不算深奥。但他并未轻视,而是仔细研读,尤其是其中关于天衍宗独特的阵法理论框架和能量节点构建方式,与他以往所学略有不同,更显精妙系统。
“看来这天衍宗能屹立南境万年,其在阵法一道上,确有独到之处。”楼云寒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他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金翎。小家伙自进入天衍宗范围后,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他低头看向袖中,只见金翎正蜷缩着,周身那细微的空间波动似乎与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阵法能量产生着某种极其隐晦的共鸣。
“你能感知到这些阵法?”楼云寒有些惊讶,以神识沟通。
金翎抬起小脑袋,黑豆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芒,传递过来一股模糊的意念。它并非理解阵法原理,而是天生对空间的稳定与扭曲、能量的汇聚与流动异常敏感。在这阵峰之上,无数阵法交织运行,所形成的复杂力场,在它感知中,就像一幅幅不断变化的、立体的“能量地图”。
楼云寒心中一动,尝试着将玉简中一个名为“流沙陷地阵”的一阶困阵的阵纹结构,以神识勾勒出来,传递给金翎。
“小家伙,你能看出这个阵法哪里最脆弱,最容易突破吗?”
金翎歪着脑袋,盯着那神识勾勒出的虚拟阵图看了片刻,忽然,它翅膀轻轻一振,身影瞬间从楼云寒袖中消失。
下一刻,它出现在房间角落,用小爪子在一块空地上飞快地划动了几下,点出了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位置。同时,它传递过来一股清晰的意念——那几个点,是这虚拟阵法运转时,空间束缚力最微弱、能量流转容易产生迟滞的“节点”!
楼云寒瞳孔微缩!金翎指出的那几个点,赫然与他根据《阵道初解》理论推导出的、这个简易阵法的几处非核心但关键的灵力转换节点高度吻合!甚至有一处,是他之前都未曾特别注意到的细微瑕疵!
这并非金翎懂得阵法,而是它那觉醒的空间天赋,让它能直观地“看”到能量流动的“缝隙”和“阻塞点”!
“妙啊!”楼云寒忍不住赞叹出声,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金翎这能力,简直就是阵法师梦寐以求的“破阵之眼”!无论是学习布阵时检查疏漏,还是对敌时寻找阵法破绽,都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他之前选择阵峰,本是权衡之下的决定。但此刻,有了金翎这出人意料的能力辅助,他在阵法一道上的前途,瞬间变得光明起来!这甚至可能成为他未来对抗强敌的一张重要底牌。
“好伙伴,以后研习阵法,可少不了你的帮忙了。”楼云寒笑着,将金翎捧到手心,喂了它一小块之前准备的灵兽肉干。
金翎欢快地啄食着,发出“啾啾”的叫声,似乎在为自己能帮上忙而高兴。
楼云寒收起玉简,走到窗边,望向远处云雾缭绕、剑气隐隐的剑峰方向。
“无妄入了剑峰,以他的能耐,想必很快就能崭露头角。我也不能落后太多啊……”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斗志。
在这天衍宗,在阵峰,他的道路,已然清晰。凭借自身的资质悟性,加上金翎这独一无二的辅助,他定要在这阵法之道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之路!
阵道天赋,在此刻,真正被点燃。而楼云寒在阵峰的修行生涯,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66章 初入宗门,规矩森严
竹舍内,楼云寒刚初步领略到金翎在阵法上的独特辅助能力,门外便传来了召集的钟声,清越悠扬,回荡在整个阵峰山腰区域。这是新弟子入峰后的第一次正式集合。
楼云寒整理了一下崭新的内门弟子服饰,将身份玉牌悬挂在腰间,金翎则默契地缩回他的袖中,收敛了所有气息。推门而出,只见数百名新晋弟子正从各自的竹舍中走出,在几位资深弟子的引导下,朝着广场中央汇聚。
广场尽头,一座以青玉垒成的讲道台巍然矗立。台上,除了先前接引的陈执事外,还站着一位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修士。此人身着银纹执事袍,气息比陈执事更为凝练厚重,赫然是一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只差一步便可结丹。
陈执事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上前一步,向众弟子介绍道:“这位是刑罚殿派驻我阵峰的执法执事,铁锋,铁师兄。接下来,由铁师兄为大家宣讲门规戒律,尔等需凝神静听,牢记于心!”
铁锋执事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台下数百张尚且带着些许兴奋与懵懂的面孔,那目光冰冷而极具压迫感,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入得天衍门,便需守天衍规。”铁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宗门庇佑尔等修行,赐予资源功法,尔等亦需谨守本分,不得逾越。今日所言门规,若有触犯,轻则扣除月例,禁闭关押;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更有甚者,立毙当场,形神俱灭!”
“立毙当场,形神俱灭”八字一出,配合着他那冰冷的语气和筑基大圆满的威压,顿时让台下不少弟子脸色发白,心生凛然。
铁锋执事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开始逐条宣讲门规,声音刻板而毫无感情:
“其一,尊师重道。不得欺师灭祖,不得忤逆犯上。师长传道授业,需心怀敬意,若有质疑,可于论道堂提出,不得公然顶撞。”
“其二,同门和睦。严禁私下斗法,残害同门。若有恩怨,可上宗门演武台,签下契约,公平比斗。私下里若致同门伤残或殒命,视同叛宗!”
“其三,恪尽职守。宗门分派任务,需按时按质完成,不得推诿懈怠。各峰各殿,皆有职司,需各司其职,维护宗门运转。”
“其四,严禁私传功法。宗门所授功法秘术,严禁私下传授、交易,违者重处!”
“其五,忠诚不二。不得背叛宗门,不得与邪魔外道勾结,不得泄露宗门机密……”
一条条门规,细致而严苛,涵盖了修行、处世、职责、忠诚等方方面面。楼云寒凝神静听,心中暗叹,不愧是万年大宗,规矩果然森严。这些规矩看似束缚,却也保证了宗门内部的相对秩序与稳定,避免了无谓的内耗。
铁锋执事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主要门规阐述完毕。末了,他再次强调:“尔等身份玉牌,不仅是身份凭证,亦会记录尔等宗门贡献点。贡献点可通过完成宗门任务、上交珍贵材料、或在宗门大比中取得名次获得。贡献点可在藏经阁兑换功法秘术,在百宝殿兑换丹药法器,乃是在宗门内立足之本。”
“每月初,可至执事堂领取基础月例。内门弟子,每月下品灵石二十块,凝元丹三粒。若想获得更多,便需努力赚取贡献点。”
“最后,”铁锋执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警告意味,“宗门之内,并非绝对太平。各峰之间,弟子之间,亦有竞争。但竞争需在规则之内!若有人行鬼蜮伎俩,一经查实,严惩不贷!都听明白了否?”
“听明白了!”台下众弟子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
“散了吧!各自熟悉环境,明日辰时,于此地集合,开始传授基础阵道!”陈执事接过话头,宣布解散。
人群渐渐散去,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开始在阵峰范围内熟悉环境。楼云寒没有随大流,他独自一人,沿着山道缓步而行。
他注意到,阵峰之上,除了他们这些新弟子的临时住所区,还有大片大片的区域被各种或明或暗的阵法笼罩着,灵气波动强烈,显然是一些重要场所,如传功阁、炼丹室、闭关洞府等。一些身着银纹袍的执法弟子在各处巡逻,眼神警惕。
途中,他也遇到了几拨明显是早入门的师兄师姐。有些人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便自顾离去;有些人则面带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新面孔;更有甚者,目光在他腰间的内门弟子玉牌上停留片刻,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楼云寒心中明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内门弟子名额有限,资源也有限,他们这些新人突然加入,必然会分走一部分原有的资源,引起一些老弟子的不满实属正常。看来,在这看似平和的宗门之内,暗中的竞争与摩擦,绝不会少。
他走到一处可以眺望小半个阵峰的山崖边,目光掠过那些闪烁着符文光华的石林与建筑,最后投向远方那剑气冲霄的剑峰。
宗门规矩森严,派系暗流涌动。但这既是束缚,也是保护。至少,在查明“影煞”与楼家变故的真相,在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之前,这天衍宗,将是他们最好的避风港与成长之地。
“规则之内么……”楼云寒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从来都不是惧怕挑战的人。
袖中,金翎轻轻动了动,传递出一丝安心的意念。
初入宗门的兴奋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与坚定的决心。在这规矩森严的宗门内,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站稳脚跟。
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挑战,但他已做好准备。
第67章 外门挑衅,立威宗门
翌日辰时,阵峰新晋弟子齐聚广场。负责传授基础阵道的是一位姓何的筑基中期讲师,讲解深入浅出,从最基础的五行阵纹原理,到灵力在阵纹中的流转与控制,娓娓道来。
楼云寒听得极为认真。天衍宗的阵法体系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尤其强调对天地灵气细微变化的感知与利用,与他家族所传更侧重于固定阵图布置的风格迥异。他有扎实的底子,此刻接触新的理论体系,非但不觉得困难,反而有种豁然开朗、触类旁通之感。
何讲师在讲解了半个时辰理论后,便让众弟子自行在广场上划分的区域,尝试刻画最基础的“聚灵阵纹”。这阵纹看似简单,仅有寥寥数笔,却要求灵力输出均匀稳定,笔触流畅精准,稍有差池,便无法引动灵气。
大部分新弟子初次尝试,皆是失败告终,要么灵力中断,要么纹路歪斜,引得灵气紊乱消散。只有少数几人勉强成功,凝聚的灵气也稀薄不堪。
楼云寒屏息凝神,指尖灵力凝聚如丝,按照何讲师所授法门,在身前空地上缓缓勾勒。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笔都稳如磐石,灵力输出更是精准无比。不过片刻,一个完整的、闪烁着柔和白光的聚灵阵纹便已成型。
**嗡——**
阵成瞬间,四周的灵气仿佛受到无形牵引,迅速朝着阵纹汇聚而来,在阵纹上方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型灵气漩涡,虽然范围不大,但灵气浓度明显高于周围!
“咦?”何讲师目光扫过,落在楼云寒身前的阵纹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次成功,且聚灵效果已达标准,不错。”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周围不少还在苦苦挣扎的新弟子见状,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能第一次就成功刻画标准聚灵阵纹,这份掌控力与悟性,在内门弟子中也属上乘了。
楼云寒面色平静,心中却无多少得意。他知道,这只是最基础的开始。他暗中沟通袖中的金翎,将刚刚刻画的阵纹结构传递过去。
金翎感知了片刻,传递回一道模糊的意念,指出了阵纹中两处能量流转可以更圆融、汇聚效率可以再提升一丝的细微节点。楼云寒心中了然,默默记下,准备下次尝试时改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就在何讲师巡视到另一侧时,几个明显是早入门的弟子,簇拥着一个面色倨傲的青年,踱步来到了新弟子练习的区域。那青年身着内门弟子服饰,腰间玉牌上的阵纹比楼云寒的更为复杂,显示其入门更早,修为也已至筑基初期。
“哟,今年的新人,倒是有几个手脚还算利索的嘛。”那倨傲青年目光扫过,最终落在楼云寒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子,聚灵阵画得不错,看来家里有点底子?不过,光会画这基础玩意可不够看。”
他身后一名跟班立刻接口道:“赵师兄说得是!阵法一道,博大精深,可不是会画两笔阵纹就行的。实战应用,推演变化,才是关键!新人还是要懂得谦虚,别有点天赋就目中无人。”
这话语中的针对之意,已然十分明显。周围的新弟子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紧张地看了过来。一些老弟子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拢过来。
楼云寒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赵姓青年:“这位师兄有何指教?”
赵师兄见他态度不卑不亢,心中更是不爽,冷哼一声:“指教谈不上。只是提醒你,内门弟子的身份,不代表什么。宗门资源有限,想要获得更好的功法、更多的灵石丹药,就得靠实力去争!光会闷头画阵,可争不到贡献点。”
他顿了顿,指着广场边缘一处专门用于弟子切磋、测试阵法威力的“演阵区”,那里布置了坚固的防护阵法。“看你有点底子,敢不敢去那边,让师兄我看看你的‘实战’能力?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以老牌内门弟子的身份,挑战一个刚入门一天的新人,无论输赢,都有些丢份。但其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打压新人气焰,确立自己的威信,或许还想趁机摸清楼云寒的底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新弟子们大多面露愤慨,却敢怒不敢言。老弟子们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楼云寒眼神微冷。他本不欲初来乍到就惹是生非,但对方欺上门来,若退缩,日后在这阵峰只怕寸步难行,更会连累祁无妄被人看轻。宗门规矩允许弟子在演阵区切磋,只要不下重手,便不算私斗。
“既然师兄有意指点,师弟自当奉陪。”楼云寒语气淡然,应下了挑战。
“好!有胆色!”赵师兄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率先向演阵区走去。
两人在演阵区站定,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圈看客。何讲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皱了皱眉,却并未阻止。宗门鼓励良性竞争,只要不闹出大事,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我也不欺负你新人。”赵师兄双手抱胸,傲然道,“我便站在这‘不动如山阵’内,只守不攻。你若能在一炷香内,以阵法破开我的防御,便算你赢!如何?”他指了指脚下,一个淡黄色的光罩升起,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这是一门颇为出名的一阶顶级防御阵法。
他只守不攻,看似给了楼云寒机会,实则更为刁钻。破阵远比布阵更难,尤其对方还是筑基初期修士主持的阵法。这分明是仗着修为和经验,要给楼云寒一个下马威。
楼云寒没有废话,只是点了点头:“请师兄指教。”
一炷细香被点燃。
楼云寒眼神瞬间变得专注。他没有急于出手,而是围绕着那“不动如山阵”缓缓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阵法光罩的每一个细节,神识更是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向光罩,感知其能量流转。
袖中,金翎悄然将一股更清晰的感知传递给他。在它的“视野”中,那看似浑厚一体的光罩上,有几处能量节点略显滞涩,灵力流转并非完美无瑕。
楼云寒心中迅速推演。这“不动如山阵”以土属性灵力为主,沉稳厚重,强攻难破。但其运转依赖几个关键节点维持平衡……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疾点!数道精纯的金火双属性灵力如同利箭般射出,并非攻击光罩主体,而是精准地射向金翎指出的、以及他自己判断出的那几个能量转换节点!
**噗!噗!噗!**
灵力击中节点,那淡黄色的光罩顿时剧烈地波动起来,光芒明灭不定!主持阵法的赵师兄脸色微变,急忙加大灵力输出,试图稳住阵法。
但楼云寒的攻击并未停止!他双手舞动,一道道基础的火矢阵、金针阵被他信手拈来,如同狂风暴雨般,毫不停歇地轰击在那些节点之上!他的攻击并非盲目,而是遵循着某种独特的节奏,专门针对阵法运转时灵力转换的薄弱瞬间!
金火双属性灵力,锋锐与爆烈兼具,对于破坏以沉稳著称的土系阵法,有着天然的克制!
一时间,演阵区内灵光爆闪,轰鸣不断!那“不动如山阵”的光罩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涟漪阵阵,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赵师兄额头开始见汗,他没想到这新人对阵法节点的把握如此精准,攻击如此刁钻!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灵力似乎极为凝练,远超寻常筑基初期!
“怎么可能?!”他心中骇然。
楼云寒眼神冰冷,攻击越发凌厉。他抓住光罩一次剧烈的波动,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青锋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凝聚了全身金火灵力的璀璨剑虹,并非斩向光罩,而是如同钻头一般,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阵法最核心、也是金翎感知中最为脆弱的那一处能量汇聚点!
**嗤——轰!!**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那淡黄色的光罩如同破碎的蛋壳般,轰然炸裂!强大的灵力反噬让主持阵法的赵师兄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脸色一阵青白。
场中一片死寂。
那柱香,才燃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楼云寒持剑而立,气息微喘,但身姿挺拔。他看向脸色难看的赵师兄,淡淡道:“承让。”
何讲师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楼云寒的目光充满了欣赏。此子不仅悟性高,对战机的把握和破阵的思路更是堪称惊艳!
周围的新弟子们爆发出压抑的欢呼,看向楼云寒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而那些老弟子,则是个个面色凝重,收起了之前的轻视。这个新人,不好惹!
赵师兄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咬了咬牙,撂下一句“算你狠”,便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经此一战,楼云寒在这批新弟子中威望骤升,也向整个阵峰宣告了他的到来。立威的目的,已然达到。
楼云寒收剑入鞘,神情恢复平静。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宗门之内,强者为尊,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方能真正立足。
他望向剑峰的方向,心中默念:“无妄,想必你那边,也不会太平静吧。”
第68章 秘境将启,各方云集
楼云寒在演阵区一举破开赵师兄的“不动如山阵”,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阵峰新老弟子间传开。一时间,他这位新晋内门弟子风头无两,再无人敢因其新人身份而轻易挑衅。就连那位何讲师,在后续的阵道课上,也时常点名让他演示或解答疑难,显然对其颇为看重。
楼云寒乐得清静,白日里潜心修习阵道,夜晚则打坐炼气,巩固筑基初期修为。有金翎那独特的“能量视角”辅助,他在阵法理解与破解上进步神速,许多晦涩难懂的阵理,往往能另辟蹊径,迅速掌握精髓。他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研究一些兼具困敌、杀伐之效的实用阵法上,隐隐为未来的未知风险做准备。
这日,他正在居所内推演一个名为“小五行剑阵”的简化阵图,身份玉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波动。神识沉入,一道来自宗门执事堂的讯息浮现:
“所有内门弟子听令:三日后,宗门所属‘云雾秘境’将开启一月。秘境之内,蕴藏前人遗泽、珍稀灵草、炼器材料,亦伴随相应风险。筑基期弟子皆可报名进入历练、搜寻机缘。组队与否,自行决定。生死各安天命,宗门不予干涉。欲往者,速至执事堂登记,领取秘境舆图及注意事项。”
云雾秘境!
楼云寒心中一动。他入门时间虽短,但也听闻过此秘境。据说是天衍宗掌控的一处独立小空间,每十年开启一次,其中灵气浓郁,孕育诸多天材地宝,但也盘踞着不少强大妖兽,更不乏因争夺资源而发生的同门相残之事。可谓机遇与危险并存。
“秘境……”楼云寒沉吟。这无疑是一个快速获取资源、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无论是寻找炼制本命法宝的材料,还是为祁无妄搜寻恢复神魂或肉身的灵物,秘境都是首选。而且,秘境之中环境复杂,正是检验他近日所学阵法实战效果的绝佳场所。
只是,风险同样巨大。且不说秘境本身的危险,光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同门,就需万分警惕。那日被他挫了面子的赵师兄等人,未必不会在秘境中伺机报复。
“需得寻一可靠队友。”楼云寒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祁无妄。只是不知剑峰那边情况如何,他是否也会进入秘境。
他当即通过身份玉牌,尝试联系祁无妄。天衍宗的身份玉牌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传递简讯,只是不知剑峰与阵峰距离是否在范围内。
片刻后,玉牌传来回应,只有简练的一个字:“可。”
楼云寒嘴角微扬,心中一定。有祁无妄同行,安全性将大大提升。
他不再犹豫,立刻动身前往执事堂。抵达时,堂内已是人声鼎沸,各峰弟子络绎不绝,显然都对秘境之行极为热衷。炼气期弟子大多面露羡慕,他们尚无资格进入这等层次的秘境。
楼云寒在登记处报上姓名、峰头,并注明将与剑峰弟子祁无妄组队。负责登记的执事听到祁无妄的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抬头深深看了楼云寒一眼,才将信息录入。可见祁无妄当日测灵碑引发的风波,早已传遍各峰。
领取了一份简陋的皮质舆图和一则告诫同门之间尽量守望相助(但实际效果存疑)的玉简后,楼云寒正欲离开,却被人叫住。
“楼师弟,请留步。”
楼云寒回头,只见叫住他的是两位陌生弟子,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高瘦,气质沉稳,腰间挂着器峰玉牌;女子明眸皓齿,身着百草峰服饰。两人修为皆是筑基初期。
“二位师兄师姐有事?”楼云寒拱手问道。
那器峰弟子笑道:“在下器峰张远,这位是百草峰林婉师妹。我二人见楼师弟与祁师弟组队,实力定然不凡。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多一人便多一份照应。不知楼师弟可愿与我二人结伴同行?我擅长炼器,可负责修复法器、布置临时防御工事;林师妹精通丹道,能疗伤解毒。我们四人联手,想必能在秘境中更有收获。”
这张远言辞恳切,提出的组合也确实互补。器峰、百草峰、阵峰、剑峰,若真能精诚合作,的确是一支配置极佳的队伍。
然而,楼云寒略一沉吟,便婉言谢绝了:“多谢张师兄、林师姐美意。只是我与祁师弟已有约定,且习性相投,习惯二人行动。秘境之中,人多固然力量大,但目标也大,恐有不便。还望见谅。”
他拒绝得干脆,理由也合情合理。张远和林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再强求,客气两句便离开了。
楼云寒心中自有考量。他与祁无妄身怀秘密,无论是金翎的存在,还是祁无妄的真实身份,亦或是他自己背负的家族恩怨,都不便与外人道。与其与不熟悉的人组队,时刻提防,不如二人行动来得自在。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和手段,只要不遇到金丹修士或大规模围攻,自保应当无虞。
离开执事堂,楼云寒并未直接返回阵峰,而是绕道去了宗门坊市,用身上所剩不多的灵石,补充了一些常用的布阵材料、疗伤丹药和符箓,为秘境之行做足准备。
回到居所,他再次拿出那副秘境舆图仔细研究。舆图标注得十分简略,只勾勒出几个大致的区域,如“迷雾森林”、“赤炎山”、“寒潭幽谷”等,并标注了已知的几处危险地带。更多的,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等待着探索。
“三日后么……”楼云寒指尖轻轻敲击着舆图,眼神锐利。他能感觉到,平静的宗门生活即将被打破,一场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而与此同时,在各峰各殿,类似的组队、谋划、准备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有人摩拳擦掌,志在必得;有人忧心忡忡,寻求庇护;更有人眼神闪烁,暗中串联,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云雾秘境,如同一块投入湖中的巨石,在天衍宗内激起了层层涟漪。各方云集,暗流涌动,只待秘境开启的那一刻。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天衍宗内部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而热烈。主峰前的巨大传送广场上,早已聚集了数百名准备进入云雾秘境的筑基期弟子。各色道袍分明,剑气、丹香、符光、阵纹气息交织,人声鼎沸,灵压混杂。
楼云寒准时抵达,依旧是那身月白阵纹袍,气息内敛。他目光扫过人群,很快便在靠近剑峰弟子聚集的区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祁无妄独自一人站在一处稍显空旷的角落,周围仿佛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寒气场,让其他兴奋交谈的弟子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衣,气息感知上仍是炼气期,但那份卓然的气质,却让他如同鹤立鸡群,引人注目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楼云寒快步走去,还未开口,祁无妄便似有所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便已明了对方状态。
“准备好了?”楼云寒问道。
祁无妄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楼云寒袖口,那里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嗯。”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略显爽朗的女声:“二位师弟,也是要进秘境吗?看你们似乎只有两人,可需同行?”
楼云寒转头看去,只见说话者是一名身着符峰服饰的女修,容貌俏丽,眼神灵动,腰间挂着数个颜色各异的储物袋,鼓鼓囊囊,显然装满了符箓。她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魁梧、背负一面巨大金属盾牌的壮硕青年,那青年沉默寡言,但气息沉稳厚重,是体修一脉的路子。
这组合倒是奇特,符修与体修。
那符峰女修见楼云寒目光带着审视,也不介意,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苏茹,符峰的。这位是石猛,金鼎峰的体修。我们俩准备组队进秘境,看二位师弟气度不凡,尤其是这位……”她目光好奇地瞥了一眼气息“低微”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祁无妄,“想必有过人之处。秘境危险,四人结伴,总比两人要稳妥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她的态度坦荡直接,眼神清澈,不似之前张远那般带着明显的算计。那体修石猛也只是憨厚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楼云寒心中微动。符修擅长远程攻击与控制,体修皮糙肉厚堪称移动堡垒,若能与他们组队,确实能弥补他和祁无妄(明面上)缺乏正面硬撼能力和持续远程火力的短板。而且这二人气质磊落,不像是心怀鬼胎之辈。
他看向祁无妄,以眼神询问。祁无妄目光在苏茹和石猛身上停留一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楼云寒心中一定,对苏茹拱手笑道:“苏师姐,石师兄,在下阵峰楼云寒,这位是剑峰祁无妄。承蒙二位看得起,若能同行,自是再好不过。”
“楼云寒?祁无妄?”苏茹眼睛一亮,显然听过两人的名字,尤其是祁无妄,她看向祁无妄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但很快便收敛,笑道:“原来是你们!太好了!有楼师弟的阵法,祁师弟的……嗯,实力,再加上我的符箓和石师兄的防御,咱们这队伍,配置堪称完美!”
石猛也瓮声瓮气地开口:“俺听苏师妹的。”言下之意是认可了这次组队。
四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便算是临时小队成立。苏茹性格活泼,很快便将打听到的一些关于秘境的最新消息分享出来:“听说这次秘境开启,里面似乎有些异常,灵气波动比往年剧烈,可能孕育了不得的宝贝,但也可能藏着更大的危险。而且……”她压低声音,“要小心某些人,我听说有些人私下串联,准备在秘境里干些‘黑活’。”
楼云寒神色不变,心中却暗自记下。宗门之内,果然并非铁板一块。
“我们进入后,以稳妥为主。”楼云寒作为阵法师,天然倾向于谋定后动,“先根据舆图,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探索,熟悉环境,再图其他。苏师姐负责警戒和远程支援,石师兄负责正面防御,我布置阵法策应,祁师弟……”他顿了顿,“伺机而动。”
他将祁无妄定位为“奇兵”,正合祁无妄的风格。祁无妄没有异议。
苏茹和石猛对楼云寒的安排也表示赞同。石猛拍了拍背后的巨盾,发出沉闷的响声:“放心,有俺在,等闲妖兽伤不到你们。”
就在四人商议定计之时,广场前方的高台上,一位金丹长老现身,声音传遍全场:“时辰已到!所有参与秘境历练的弟子,准备进入传送阵!记住,秘境开启为期一月,时间一到,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自动传送出来!期间生死自负,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广场中央那座巨大无比的传送阵骤然亮起冲天的白光,复杂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流转不休。
“走了!”苏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
楼云寒与祁无妄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平静与坚定。
四人随着人流,踏入了那光芒万丈的传送阵中。
一阵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传来,眼前一片白茫茫。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经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
浓郁的、带着湿润草木气息的灵气扑面而来,眼前是遮天蔽日的原始古林,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
云雾秘境,到了。
而他们的队伍,也在这未知的险境中,正式开始了磨合与历练。
第70章 临行准备,暗藏杀机
传送广场上灵光渐歇,数百名筑基弟子的身影已没入那巨大的传送阵中,前往未知的云雾秘境。广场边缘,一些送行的师长与未能获得资格的同门渐渐散去,喧闹过后,留下一片空寂。
然而,在广场一侧不起眼的廊柱阴影下,几道身影却并未离开。为首之人,正是几日前在阵峰演武区被楼云寒当众破去“不动如山阵”的赵师兄——赵乾。他此刻面色阴沉,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光芒尚未完全消散的传送阵方向,仿佛要穿透空间,看到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身影。
“赵师兄,都安排妥当了。”一名跟班凑近,低声禀报,脸上带着一丝谄媚与狠厉,“王狰师兄他们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带着那‘惑心盘’和‘敛息符’。只要在秘境中找到机会,定能让那楼云寒和他的同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赵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寒光闪烁:“楼云寒……还有那个装神弄鬼的祁无妄!区区新人,也敢踩到我头上!这次秘境,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忌惮,“告诉王狰,动手时务必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尤其是那个祁无妄,测灵碑异象惊动长老,若他出事,宗门追查起来恐怕会有些麻烦。”
“师兄放心!”另一名跟班保证道,“王狰师兄已是筑基中期,经验老道,何况还有我们提供的法器和情报。那楼云寒不过筑基初期,祁无妄更是只有炼气期,在危机四伏的秘境里‘意外’陨落,再正常不过。宗门规矩,秘境之内,生死自负!”
赵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到楼云寒和祁无妄在秘境中凄惨死去的模样,心中积郁的恶气总算舒缓了几分。“走吧,静待好消息。”他挥了挥手,带着几名心腹,悄然消失在廊柱之后。
与此同时,在距离传送广场不远的一座灵峰之上,两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气息渊深的青年并肩而立,遥望着秘境方向。其中一人,赫然是当日曾在多宝阁拍卖会外,与楼云寒有过一面之缘的万家子弟,万天鸣。
“都进去了?”万天鸣把玩着手中一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语气平淡。
身旁那名面容普通、眼神却如深潭般的青年点了点头:“进去了。根据线报,楼家那小子和剑峰那个怪胎组了队,还拉上了符峰的苏茹和金鼎峰的石猛。”
“哦?苏茹……石猛……”万天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倒是会找帮手。可惜,秘境之中,变数太多。”他目光转向同伴,“东西准备好了吗?”
那青年袖袍一翻,掌心出现一枚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玉符,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蚀神咒符’,一次性消耗品,激发后无形无质,专伤神魂。除非有元婴修士时刻护持,否则中者神魂必遭重创,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以此物对付一个筑基初期,绰绰有余。”
万天鸣接过玉符,指尖感受着那冰寒刺骨的气息,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干净点。楼家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但这小子既然侥幸逃了出来,还进了天衍宗,就不能留。至于那个祁无妄……”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贪婪,“若能生擒,探知其身上秘密最好,若不能……便一并除掉!此等异数,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留给他人!”
“明白。”那青年沉声应道,身影缓缓融入身后的阴影,消失不见。
万天鸣独自立于峰顶,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宗门,眼神冰冷。楼家的覆灭背后,牵扯甚广,他万家亦是推手之一。斩草,需除根。
而在阵峰,楼云寒的竹舍内。他虽已离开,但桌案上却留下了一枚不起眼的留影符,正对着门口方向。这是他离开前,以防万一布下的小手段。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趁他不在前来探查,便会留下影像。
他并不知道赵乾与万天鸣的具体谋划,但多年的颠沛流离与家族剧变,早已让他养成了处处小心的习惯。秘境机缘虽动人心,但人心之险,有时更甚于妖兽毒瘴。
**嗡——**
就在楼云寒四人身影彻底消失在传送光芒中的刹那,他袖袍之内,紧贴着他手腕的金翎,周身空间之力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源自本能的、对未知危险的警惕光芒。它虽无法预知具体的阴谋,却能模糊地感知到,在那通往秘境的空间通道彼端,萦绕着几缕极其隐晦、却充满恶意的气息。
小家伙轻轻啄了啄楼云寒的手腕,传递出一丝不安的意念。
楼云寒心神微动,握紧了手中的青锋剑剑柄,与身旁祁无妄交换了一个眼神。祁无妄的目光依旧平静,但楼云寒却从中读出了一丝冰冷的了然。
秘境之行,争夺机缘只是表象。暗处的杀机,已然如同张开的蛛网,等待着猎物的闯入。
临行前的最后时刻,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一场不仅仅是与天争、与兽斗,更是与人搏杀的历练,即将在云雾秘境中,残酷上演。
第71章 踏入秘境,别有洞天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骤然消失,脚底传来踏实触感。楼云寒只觉眼前白光散去,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腐朽草木与湿润泥土气息的灵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他迅速稳住身形,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警惕地扫视四周。
他们正身处一片极其茂密的原始古林之中。参天古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树干粗壮得需十人合抱,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肥厚叶片洒落下来,使得林间光线昏暗,气氛压抑。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树干与枝桠之间,地上积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细微的腐烂声响。
空气中灵气虽浓,却带着一股蛮荒、混乱的特性,远不如宗门内那般温顺平和,吸纳起来需要耗费更多心神去提纯炼化。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低沉的嘶吼,以及一些窸窸窣窣、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
“这里就是云雾秘境?”苏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与紧张,她手中已然扣住了几张闪烁着灵光的符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灵气好生狂暴,舆图上说这里是‘迷雾森林’外围,看来没错。”
石猛一言不发,但那面巨大的金属盾牌已从背后取下,被他单手擎在身前,如同一堵坚实的墙壁,将苏茹和两位“修为较低”的师弟隐隐护在后方,沉稳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角落。
祁无妄站在楼云寒身侧,神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仿佛这险恶环境与他竹舍前的庭院并无区别。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比平时更加锐利,如同最精准的罗盘,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
楼云寒迅速将眼前环境与领取的简陋舆图进行比对,沉声道:“舆图标记模糊,我们需先确定自身准确位置。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建立临时据点。”
他话音刚落,袖中的金翎便轻轻动了动,传递出一股模糊的意念,指向左前方某个方向。在小家伙的感知中,那个方向的能量流动似乎相对“平顺”一些,空间也更为“稳定”,或许危险较小。
“走这边。”楼云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金翎的直觉。
四人小队立刻行动起来,由石猛开路,苏茹和楼云寒居中策应,祁无妄断后。队伍保持着紧凑的阵型,在昏暗的密林中谨慎穿行。
脚下是松软湿滑的腐殖层,四周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垂落的藤蔓,行进颇为艰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灰色雾气,这雾气似乎能干扰神识探查,让人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百丈。
“小心!”负责断后的祁无妄忽然低喝一声。
几乎同时,左侧一丛茂密的、长满锯齿状叶片的灌木中,猛地窜出数道黑影!那是几条通体碧绿、仅有手臂粗细的毒蛇,速度快如闪电,三角形的蛇头上幽光闪烁,张口便喷出数道腥臭的墨绿色毒液!
“岩盾!”石猛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巨盾往地上一顿,土黄色灵光暴涨,瞬间在队伍左侧形成一道厚重的岩石壁垒!
**嗤嗤嗤!**
毒液射在岩盾之上,发出腐蚀的声响,冒出阵阵青烟,但那岩盾岿然不动。
然而,攻击并非只有一侧!右后方,一株看似枯死的老树树干突然裂开,从中飞出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口器尖锐的怪虫,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如同黑云般朝队伍扑来!
“风行符!火鸦符!”苏茹娇叱一声,素手连扬。数张青色符箓贴在己方四人腿上,众人顿时觉得身轻如燕,速度大增。同时,七八张赤红符箓化作一只只燃烧的火鸦,尖啸着迎向那片虫云!
**轰!轰!轰!**
火鸦与虫云碰撞,爆开一团团炽热的火焰,空气中弥漫开焦臭的气味,大部分怪虫被烧成灰烬,但仍有少数漏网之虫穿过火焰,继续扑来!
就在此时,楼云寒动了。他并未使用青锋剑,而是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舞动,一道道基础的水幕阵、荆棘阵纹被他以自身灵力瞬间勾勒、激发!
**哗啦!**
一道清澈的水幕凭空出现在残余怪虫的前方,虽然薄弱,却成功迟滞了它们的速度。
**噗噗噗!**
水幕之后,地面骤然冒出无数带着尖刺的灵力荆棘,将那些速度大减的怪虫死死缠住、刺穿!
而自始至终,祁无妄都只是冷静地站在原地,目光锁定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灵力萦绕不散,仿佛随时准备点向某个更致命的威胁,但眼前的危机,显然尚未需要他出手。
从遇袭到解决,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碧鳞毒蛇被石猛的岩盾挡住,怪虫被苏茹的符箓和楼云寒的阵法清理干净。
四人配合,虽初次实战,却已有几分默契。
“都没事吧?”苏茹微微喘息,看向众人。刚才她几乎是瞬发多种符箓,灵力消耗不小。
石猛摇了摇头,岩盾收起,上面被腐蚀的痕迹正在缓缓修复。
楼云寒面色如常,只是神识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刚才的袭击虽然被化解,但也给他们提了个醒,这秘境之中,危机无处不在。
祁无妄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些被荆棘刺穿的怪虫尸体上,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看似无害的植物,淡淡道:“此地草木,多有诡异,勿轻易触碰。”
经他提醒,众人才注意到,那些锯齿状叶片的灌木,以及那株裂开的老树,此刻正缓缓蠕动着,仿佛拥有生命,透着一股邪气。
“这鬼地方……”苏茹啐了一口,眼神更加凝重。
短暂的休整后,四人再次按照金翎指引的方向前进。穿过一片布满散发着迷幻光彩蘑菇的沼泽地,避开几处空间波动明显不稳定的区域,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处位于巨大岩壁下方的干燥洞穴。
洞穴入口狭窄,内有乾坤,颇为宽敞。楼云寒迅速在洞口布置下预警阵法和简单的幻阵,石猛则用巨盾堵住大半洞口,只留观察缝隙。苏茹点燃了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驱散黑暗和湿气的“明光符”。
四人围坐在一起,总算暂时有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第一天就如此刺激,这秘境果然名不虚传。”苏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楼云寒拿出舆图,借着明光符的光芒,在上面大致标注了他们行进的路线和遇到的危险区域。“我们目前应该还在迷雾森林外围,但已比舆图标注的范围深入了不少。明日需更加小心。”
祁无妄闭目盘坐,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看向洞穴深处黑暗的方向:“此地深处,有微弱的空间波动,似有玄机。”
楼云寒心中一动,与祁无妄对视一眼。秘境之行的第一天,便在险象环生中度过,但也初步见识了此地的诡异与机遇。这处看似普通的洞穴深处,或许就藏着他们此行的第一个机缘,亦或是……更大的危险。
夜幕降临,秘境之外的杀机暂且被隔绝,但秘境之内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72章 险境重重,相互扶持
洞穴深处传来的微弱空间波动,如同暗夜中的一缕幽香,诱人探寻,却也预示着未知的风险。经过一夜的调息,四人状态恢复至巅峰。天光未明,秘境中的昏暗是永恒的主题,只有苏茹的明光符驱散着有限范围内的黑暗。
“走吧,去看看那波动源头究竟是何物。”楼云寒收起布置在洞口的阵法,沉声道。机缘往往与危险并存,既然遇上,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石猛依旧一马当先,巨盾微抬,率先踏入洞穴深处的黑暗。苏茹指尖夹着数张符箓,紧随其后。楼云寒与祁无妄并肩而行,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洞穴比想象中更深,曲折向下。岩壁潮湿,滴答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与某种奇异馨香混合的气味。越是深入,那股空间波动便越是清晰,甚至引动了楼云寒袖中金翎的轻微躁动,小家伙传递出混合着警惕与好奇的意念。
行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端垂落着无数散发微弱荧光的钟乳石,将内部映照得一片幽蓝,如梦似幻。溶洞中央,有一口不过丈许方圆的清澈水潭,潭水幽深,不见其底,而那奇异的馨香与空间波动,正是从这水潭之中弥漫而出。
水潭边上,生长着几株通体晶莹、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奇异小草,草叶顶端托着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果实。
“这是……空冥草?!”苏茹低呼一声,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而且是即将成熟的空冥草!此草蕴含一丝空间之力,是炼制高阶遁符和空间法器的稀有主材!其果实更是能轻微滋养神魂,对感悟空间法则有奇效!”
楼云寒也是心头一震,空冥草的大名他自然听过,此等灵物,放在外界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的争夺!没想到在这秘境外围的洞穴中,竟能遇到。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被空冥草吸引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整个溶洞内的光线骤然扭曲,四周垂落的荧光钟乳石光芒大盛,瞬间交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光网!脚下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岩石蠕动,方位感彻底丧失,前后左右变得模糊不清!
“是幻阵!小心!”楼云寒厉声喝道,他身为阵法师,对阵法波动最为敏感,但这幻阵发动得毫无征兆,且与整个溶洞环境融为一体,极其高明!
刹那间,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身边的同伴身影变得扭曲、模糊,仿佛隔了一层不断波动的水幕。耳边响起各种诡异的低语、嘶吼和诱惑之音,扰乱心神。
“石师兄!苏师姐!”楼云寒试图呼喊,声音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传播不出去。他强行稳住心神,神识全力展开,试图勘破幻象,但这幻阵品阶不低,以他筑基初期的神识,竟难以立刻挣脱。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幻象中炸响,只见一头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骨刺的狰狞妖兽,张开血盆大口,裹挟着腥风从正面扑向楼云寒!那威势,堪比筑基后期!
楼云寒心中一凛,青锋剑瞬间出鞘,金红剑气暴涨,就要迎击!但就在剑锋即将与那妖兽接触的瞬间,他袖中的金翎猛地啄了他的手腕一下,传递出一股尖锐的警告意念——假的!能量核心在侧后方!
电光火石之间,楼云寒硬生生止住剑势,身形强行向侧面扭转!
**嗤!**
一道无声无息、快如鬼魅的透明风刃,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身后的岩壁切开一道深痕!若是他刚才选择硬撼那幻象妖兽,此刻必然已被这真正的攻击重创!
“这幻阵能扭曲感知,制造虚假攻击掩护真正的杀招!”楼云寒瞬间明悟,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大声喝道:“大家稳住!所见未必为实,攻击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相信自己的灵觉!”
他的声音在幻阵干扰下断断续续,但希望能提醒到同伴。
另一边,苏茹眼前浮现出无数珍贵的符箓材料和丹方,诱惑她向前,同时脚下地面化作翻滚的岩浆,灼热逼人。她紧守心神,知道皆是幻象,但那种真实的灼烧感依旧让她灵力运转滞涩。她不断挥出清心符、破障符,符光闪烁,勉强在幻境中开辟出一小片清明区域。
石猛则陷入了重围,四面八方都是咆哮的妖兽,不断冲击着他的巨盾。他怒吼连连,盾击、冲撞,将一头头“妖兽”砸得粉碎,但那些破碎的幻象瞬间重组,再次扑上,消耗着他的体力和灵力。他谨记楼云寒的提醒,没有盲目追击,只是死死守住周身,如同一块礁石,承受着幻象浪潮的冲击。
而祁无妄,身处幻阵之中,却仿佛未受丝毫影响。他双眸之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眼前的所有光怪陆离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显露出溶洞的真实景象。他看到楼云寒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隐藏的风刃,看到苏茹在符光中挣扎,看到石猛如同困兽般被动防御。
他也看到了幻阵的核心——并非那些钟乳石,而是水潭底部一块不起眼的、布满天然扭曲纹路的黑色石头!所有的幻象与攻击,都是由它激发,并通过溶洞特殊的环境放大!
他没有出声提醒,因为幻阵中声音传递扭曲。他只是动了。
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无视了身边张牙舞爪的幻象,指尖那一缕混沌灵力凝聚,快如闪电般点向水潭边的某个方位——那里,正是下一道隐藏的、瞄准了苏茹后心的无形冰锥的激发点!
**噗!**
混沌灵力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散了那即将成型的冰锥能量节点!
同时,他传音给楼云寒,声音直接穿透了幻阵的干扰,清晰地响在楼云寒识海:“阵眼,潭底黑石。左前三步,坎位,有地刺。”
楼云寒精神大振!毫不犹豫,依照祁无妄指点,向左前方踏出三步,青锋剑向下疾点!
**锵!**
剑尖与骤然凸起的尖锐石刺碰撞,火星四溅!果然有隐藏的攻击!
“苏师姐,右后方,离位,火球!”楼云寒立刻将祁无妄的提示转告给距离他较近的苏茹。
苏茹闻言,想也不想,数张寒冰符向后甩出!
**滋啦!**
寒气与一枚凭空出现的炽热火球碰撞,蒸腾起大片白雾,相互湮灭!
有了祁无妄这双能堪破虚妄的“眼睛”指引,楼云寒和苏茹压力大减。楼云寒更是凭借祁无妄的提示,快速分析着这幻阵的运转规律。
“石师兄,震位,全力盾击!”楼云寒再次喝道。
石猛对楼云寒已是信任无比,闻言怒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巨盾带着万钧之力,猛地向身侧空处砸下!
**轰隆!**
巨盾砸下的地方,幻象一阵剧烈波动,仿佛砸中了某种无形的东西,整个溶洞的扭曲感都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楼云寒眼中精光爆射,双手疾舞,数十道基础破阵灵诀如同雨点般射向水潭底部的黑色石头!这些灵诀单个威力不大,但组合在一起,却精准地干扰了黑石的能量输出节奏!
**咔嚓!**
那黑色石头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缝蔓延开来。
笼罩溶洞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面,哗啦啦消散无形。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诡异的低语消失,只剩下溶洞原本的幽蓝荧光。
四人身影重新清晰,彼此对望,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后怕与庆幸。
“刚才……多谢祁师弟。”苏茹看向祁无妄,美眸中异彩连连,她很清楚,若非祁无妄堪破幻阵并精准指引,他们绝不可能如此快脱困,甚至可能受伤。
石猛也朝着祁无妄重重抱拳,虽未言语,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祁无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水潭,以及潭边的空冥草。“幻阵已破,但守护灵物者,通常不止一阵。”
他话音未落,那幽深的潭水,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一股强大的、带着腥气的妖力,如同苏醒的凶兽,缓缓从潭底升起。
真正的危险,此刻才刚刚降临。但经过方才幻阵中的相互扶持与信任,四人的小队凝聚力,已然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第73章 上古遗迹,意外收获
潭水剧烈翻滚,腥臭的妖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一头形似巨鳄、却头生独角的漆黑妖兽猛地破水而出,它鳞甲森然,口中利齿交错,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潭边的空冥草,更带着被惊扰巢穴的暴怒,径直扑向离得最近的石猛!
“是独角鳄蛟!筑基后期妖兽!小心它的毒涎和蛮力!”苏茹惊呼,手中符箓瞬间激发,数道金光闪闪的“金刚符”加持在石猛身上,同时一片“泥沼符”的光华在鳄蛟前方地面亮起。
石猛怒吼,巨盾前顶,周身肌肉虬结,土黄色灵光厚重如山,毫不畏惧地迎向鳄蛟的冲撞!
**轰!!**
如同两座小山相撞,沉闷的巨响在溶洞中回荡。石猛双脚深陷地面,犁出两道深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那面巨盾和他如山的身躯,硬生生扛住了鳄蛟的扑击!
鳄蛟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吼,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如此坚硬。它巨尾一摆,带着恶风横扫,同时张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涎,腥臭扑鼻,腐蚀得空气滋滋作响。
“冰墙!净尘!”苏茹反应极快,一道厚实冰墙瞬间升起挡住毒涎,同时净尘符的清光驱散着空气中的毒素。
楼云寒眼神锐利,双手疾点,数道“缠绕阵”、“重力阵”的灵光在鳄蛟身下亮起,粗壮的灵力藤蔓破土而出,死死缠住鳄蛟的四肢,同时倍增的重力让它动作骤然迟缓!
“祁师弟!”楼云寒喝道。
无需多言,一直静立观察的祁无妄动了。他并未攻击鳄蛟坚固的鳞甲,身形如鬼魅般贴近,在鳄蛟因被束缚而暴怒扬头的瞬间,并指如剑,指尖那缕混沌灵力凝聚如针,快!准!狠!地点向了鳄蛟下颌一处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浅的细小鳞片!
那里,是这头鳄蛟全身防御最薄弱、直通其妖核的所在!也是金翎在混乱中,凭借空间感知为他指出的“破绽”!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刺破皮革的声响。
混沌灵力如同最锋利的细剑,瞬间穿透那处鳞片,钻入其体内!
正在疯狂挣扎的鳄蛟身躯猛地一僵,猩红的竖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痛苦,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便轰然倒地,溅起大片水花,气息迅速消散。
一击毙命!
溶洞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苏茹和石猛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祁无妄不简单,却也没想到他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秒杀一头筑基后期的强悍妖兽!那一指的风采,堪称惊艳。
楼云寒心中亦是震动,但更多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快步上前,先将那几株已然成熟的空冥草小心采摘下来,共得五株,果实三枚。他将其均分,自己、祁无妄、苏茹、石猛各得一株空冥草,多出的一株和三枚果实,则暂时由他保管,言明后续按贡献再行分配或换取所需。此举公平公正,苏茹和石猛自然没有异议。
采摘完空冥草,楼云寒的目光落在了那潭水上。鳄蛟已死,潭水恢复了平静,但那股奇异的馨香和空间波动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从水潭底部更加清晰地传来。
“这潭下有古怪。”楼云寒看向祁无妄。
祁无妄微微颔首,目光穿透幽深的潭水:“下方有空间裂隙,似是一处入口。”
“我下去看看。”楼云寒说着,便要运转避水诀。
“一起。”祁无妄言简意赅,已先一步踏入潭中,混沌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隔膜,潭水自动分开。
楼云寒见状,立刻跟上。苏茹和石猛留在岸边警戒。
潭水冰寒刺骨,越往下,光线越暗,压力也越大。下潜约十丈后,果然在潭底一侧的岩壁上,发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光门!那强烈的空间波动和馨香,正是从这光门内传出!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先后踏入光门。
一阵短暂的失重感后,眼前景象大变!
他们竟身处一间干燥、古朴的石室之中!石室不大,四壁铭刻着早已失传的古老阵纹,虽然大部分已黯淡无光,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的玄奥。石室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端坐着一具身披残破道袍的骸骨,骸骨晶莹如玉,历经漫长岁月而不朽,可见其生前修为之高深。
骸骨前方,摆放着三样物品:一枚颜色暗淡的玉简,一柄锈迹斑斑、却隐隐透出锋锐之气的断剑,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黑色盒子。
“这是一处上古修士的坐化之地!”楼云寒心中震动。没想到在这秘境外围,竟隐藏着如此机缘!
他先是对着那具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以示对前辈的尊重。祁无妄虽未行礼,但目光扫过那骸骨时,也带着一丝审视。
两人走上前,楼云寒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那枚玉简。玉简内信息庞大,大部分因岁月流逝而模糊不清,但残存的部分,却记载了一种名为《空幻诀》的修炼法门,以及数种精妙的空间类阵法和遁术的布置心得!其中赫然包括他们刚才在溶洞中遭遇的那种高明幻阵!
“《空幻诀》,空间属性功法!还有这些阵法心得……”楼云寒又惊又喜,这对他而言,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的金火双灵根虽不专精空间,但阵法却可借鉴,更重要的是,此物或许对祁无妄和金翎有大用!
他看向那柄断剑,剑身锈蚀,但断口处依旧能感受到一股不屈的剑意,材质非凡,若能重铸,必是神兵利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盒子上。盒子入手沉重,表面没有任何纹路,也无法用神识探查内部。
“此物有禁制。”祁无妄伸出手,指尖混沌灵力流转,轻轻拂过盒子表面。
**嗡……**
盒子轻微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蛛网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闪烁了片刻,仿佛在辨认着什么,最终,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隐去。
“咔哒”一声,盒子自动打开。
盒内并无耀眼光华,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浑圆、颜色混沌、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色彩却又仿佛一无所有的奇特石头,静静躺在柔软的锦缎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而古老的混沌气息,缓缓散发出来。
看到此物,一直古井无波的祁无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清晰的波动!
“混沌石?”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讶异。此物对于他恢复混沌道体、滋养神魂,有着难以估量的助益!远比什么空冥草珍贵万倍!
楼云寒虽不知“混沌石”具体为何物,但见祁无妄神色,便知此物对他极为重要,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
“这《空幻诀》玉简对我参悟阵法大有裨益,这断剑材质不凡,或可重铸。至于这混沌石……”楼云寒看向祁无妄。
“此物于我有用。”祁无妄直接道,并未客气。
“理当如此。”楼云寒点头,将混沌石连盒子递给祁无妄,自己收起了玉简和断剑。此番收获,远超预期。
两人再次对那上古修士骸骨行了一礼,便循原路返回潭上,将下方发现告知苏茹和石猛,并将那柄断剑拿出,言明可寻炼器大师重铸后,再行分配或折算成其他资源。苏茹和石猛得知竟有如此机缘,也是惊喜不已,对分配方案并无异议。
探索完这处上古遗迹,四人收获颇丰,不仅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宝物,更在接连的险境中磨练了默契与信任。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于潭底石室收获机缘之时,秘境之外,针对他们的杀机,已然开始悄然运转。数道隐晦的身影,正凭借着某种特殊的追踪手段,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不断逼近。
福兮祸之所伏,巨大的收获之后,往往伴随着更大的风险。
第74章 传承考验,各有机缘
收获的喜悦尚未平复,那具端坐于石台之上的晶莹骸骨,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起来!骸骨空洞的眼窝中,两点微弱的金色光芒缓缓亮起,如同沉睡万古的英灵骤然苏醒,一股浩瀚而沧桑的意念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
“后来者……”
一个分不清男女、仿佛自遥远时空传来的宏大声音,直接响彻在四人的识海深处,带着无上的威严与一丝审视。
“能破‘幻心阵’,斩‘守潭蛟’,寻至此地,可见尔等机缘与实力皆备。然,吾之传承,非庸碌之辈可得。”
声音隆隆,震得苏茹和石猛脸色发白,神魂摇曳。楼云寒亦是心神剧震,全力运转灵力方能稳住识海。唯有祁无妄,眉头微蹙,似乎对这强行侵入识海的意念颇为不喜,周身一缕混沌气息自行流转,将那宏大声音的压迫感悄然化解于无形。
“欲得吾之真传,需过三重考验!”
话音未落,石室四壁那些原本黯淡的古老阵纹骤然亮起刺目光芒!光芒流转,瞬间将四人分割开来,拉入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幻境空间之中!
**第一重考验,问心!**
楼云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火海之中,炽热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肌肤,带来钻心的剧痛。前方,父亲浑身浴血的身影在火海中若隐若现,向他伸出求救之手,声音凄厉:“寒儿!救我!为父撑不住了!”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祁无妄的身影背对着他,正走向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要就此离去,永不回头。
救至亲,还是挽挚友?剧烈的痛苦与情感的撕扯,几乎要将他吞噬。楼云寒紧咬牙关,嘴角溢血,眼神却在痛苦中愈发坚定。他深深看了一眼父亲虚幻的身影,嘶哑道:“父亲……若您在天有灵,必不愿孩儿因幻象而迷失,放弃并肩之道友!”话音落下,他毅然转身,步履坚定地朝着祁无妄的背影追去!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父亲的身影与火海一同消散,前方的黑暗化作一条通幽小径。他明白,此关考验的是道心抉择,重情而非溺情,坚守本心方是正道。
与此同时,苏茹陷入丹道迷障,面对无数珍贵丹方与药材的诱惑,需保持灵台清明,辨别虚妄;石猛则置身千军万马的战场,需在杀戮中守住一丝善念,不堕杀戮魔道。二人皆凭借自身坚韧心性,历经挣扎,最终堪破虚妄,通过了问心之考。
**第二重考验,砺志!**
场景变幻,楼云寒出现在一片无尽的荒漠之中。烈日灼沙,灵气枯竭。他的修为被压制到炼气初期,手中只有一柄凡铁长剑。前方,数以百计的沙傀(沙子凝聚的傀儡)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都拥有炼气中期的实力。
没有取巧,唯有死战!楼云寒眼神凌厉,将凡铁长剑舞动如风,每一剑都倾尽全力,精准地刺入沙傀的核心。他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剑,斩碎了多少沙傀,手臂早已麻木,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灵力枯竭,便以意志支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去!他还要追寻大道,还要查明家族真相,还要与那人并肩走下去!
极限的压榨下,他感觉自己的剑意仿佛被磨砺得更加纯粹,对灵力的运用也多了一丝以往未曾体会过的精妙。当他最终一剑斩碎最后一个沙傀时,整个人几乎虚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苏茹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符箓推演与绘制,稍有差错便前功尽弃,考验的是耐心与毅力;石猛则需在重力倍增的环境中,背负山岳前行,锤炼的是不屈的意志。三人皆在各自的“荒漠”中,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毅力,硬生生闯了过来。
**第三重考验,悟道!**
通过前两关的三人,身影重新汇聚,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虚无之中。前方,浮现出三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阵图。
“此乃‘小周天星辰阵’残图三幅。”宏大声音再次响起,“限时一炷香,三人合力,推演补全其中一幅,即可通过最终考验。若失败,抹除此段记忆,逐出此地!”
时间紧迫!三幅阵图皆玄奥异常,涉及星辰运转、空间变化,远超他们当前境界所能理解。
“我来主攻‘星辉流转’部分!”楼云寒毫不犹豫,立刻盘膝坐下,神识全力沉入第一幅阵图。他阵道根基最为扎实,又有《空幻诀》玉简中关于空间阵法的些许启发,此刻全力推演,眼中无数符文飞速闪过。
“我负责计算灵力节点与能量通路!”苏茹紧随其后,符修对能量流动最为敏感,她双手掐诀,神识化作无数细丝,辅助楼云寒计算着阵图内复杂的能量走向。
“俺……俺来稳定你们周围的空间,抵御阵法反噬!”石猛低吼一声,双臂张开,浑厚的土系灵力形成一个稳固的护罩,将楼云寒和苏茹护在其中。阵图推演极其耗费心神,且伴有精神层面的反噬,他的守护至关重要。
三人分工明确,全力协作。楼云寒的奇思妙想与扎实基础,苏茹的精微计算,石猛的坚实守护,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然而,这阵法实在太过深奥,眼看那柱香即将燃尽,推演却卡在最后一个关键节点,无论如何也无法贯通!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一旁、仿佛局外人的祁无妄,忽然淡淡开口:“坎位,水衍金,辅以巽风,点星枢。”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楼云寒的识海!这个思路完全违背常理,水衍金已是属性相悖,再辅以巽风,更是险中求变!但楼云寒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按照祁无妄的指点,调动神识,在那卡住的节点上,以水属性灵力模拟金芒,再引入一丝风之灵动,轻轻一点!
**嗡——!**
整幅残缺的星辰阵图骤然亮起!无数光点按照玄妙的轨迹运转起来,构成一幅完美和谐的星图!成功了!
“时间到!考验……通过!”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混沌空间消散,四人重新回到了古朴的石室。那具晶莹骸骨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空气中,唯有一道精纯无比、蕴含着星辰与空间道韵的传承之光,一分为三,分别没入楼云寒、苏茹、石猛的眉心。
刹那间,大量关于《小周天星辰阵》的奥义、星辰之力的引动法门、以及那位上古修士在空间阵法上的诸多心得体会,如同潮水般涌入三人的识海!这是一份足以让金丹修士都为之疯狂的阵法真传!
楼云寒收获最丰,他感觉自己的阵道境界瞬间提升了一大截,许多以往晦涩难懂之处豁然开朗。苏茹和石猛虽不主修阵法,但这份传承中对能量本质的理解和运用,对他们各自的符道与体修之路,也有着极大的裨益。
三人盘膝坐下,全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
祁无妄站在一旁,看着陷入感悟的三人,目光落在楼云寒身上,淡漠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他并未接受传承,那对他来说并无意义。但楼云寒能抓住他那一句点拨的契机,其悟性确实不凡。
此番考验,四人各有机缘。楼云寒巩固道心,磨砺意志,获得阵法真传;苏茹、石猛亦在心性与道上有所精进;而祁无妄,虽未得传承,却似乎对楼云寒这个“同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当楼云寒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气息更加沉稳深邃。他看向祁无妄,郑重一礼:“多谢。”
若非他那关键一指,他们绝无可能通过这最终考验。
祁无妄微微侧身,并未受他全礼,只是淡淡道:“走吧。”
传承已得,此地再无留恋。
四人离开潭底石室,重返溶洞。经历此番考验,队伍的实力与凝聚力,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然而,秘境之中的时间已然过去数日,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75章 妖兽围攻,生死一线
消化完上古传承,四人实力与心境皆有精进,不敢在此地久留,迅速沿原路返回。然而,当他们即将走出那曲折向下的洞穴通道,回到之前遭遇幻阵的溶洞时,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狂暴的妖气,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堵在了洞口!
楼云寒心中一沉,示意众人停下,悄然向外望去。
只见原本幽蓝静谧的溶洞,此刻已沦为修罗场!数十头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散发着筑基期以上气息的妖兽,正疯狂地围攻着溶洞中央!它们的目光赤红,充满了原始的杀戮欲望,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怒。
而被它们围攻的,赫然是五名身着天衍宗服饰的弟子!其中三人楼云寒他们认识,正是之前试图与他们组队的器峰张远、百草峰林婉,以及另一名阵峰弟子。另外两人则是生面孔,但从其狼狈不堪、灵力濒临枯竭的状态来看,显然已在此苦战多时。
地面上已经躺倒了数具妖兽尸体,但更多的妖兽正前仆后继。张远手持一柄火焰长刀,舞得密不透风,但身上已有多处深可见骨的抓痕;林婉脸色苍白,不断挥洒出治疗术法与驱毒丹药的光华,勉强支撑着队友;那名阵峰弟子则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一个残破不堪的防御阵法,光芒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崩溃。另外两名弟子背靠背站立,剑光与法术齐出,却已是强弩之末。
“是赤眼妖狼群!还有毒纹蜈蚣、裂地熊!怎么这么多妖兽聚集在此?”苏茹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这些妖兽单个并不算顶尖,但如此数量,加上它们狂暴的状态,足以耗死任何筑基期小队!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石猛握紧了巨盾,沉声道。同为天衍宗弟子,见同门遇险,他无法坐视不理。
楼云寒眼神锐利,快速扫视战场。他发现这些妖兽的攻击并非完全无序,它们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驱策,重点攻击着张远等人守护着的一小片区域——那里,似乎有一株刚刚被采摘、还带着泥土的紫色灵芝,散发着奇异的能量波动。
“是‘紫血龙芝’!”楼云寒认出了那灵芝,这是一种能极大激发妖兽血脉、促进其进化的罕见灵药!难怪会引来如此多的妖兽疯狂争夺!张远他们显然是发现了此物并采摘,却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救不救?”苏茹看向楼云寒和祁无妄,语气急促。救人,意味着他们要直面这数十头狂暴的筑基妖兽,风险极大;不救,于心难安,且同门死于眼前,回宗门后也无法交代。
就在楼云寒权衡利弊的瞬间,场中异变再起!
**吼!!**
一声震耳欲聋、蕴含着王者威严的咆哮从溶洞另一个入口传来!只见一头体型比其他妖狼大上一倍、通体银白、额间有一道金色竖纹的狼王,缓步踏入溶洞!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大圆满,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
银狼王冰冷的竖瞳扫过战场,最终锁定在苦苦支撑的张远等人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株紫血龙芝。它仰天再啸,所有围攻的妖兽如同得到指令,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疯狂、有序!
**咔嚓!**
那名阵峰弟子布下的残破防御阵法,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破碎!
“啊!”一名陌生弟子猝不及防,被一头裂地熊的巨掌拍中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吐血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李师弟!”张远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三头赤眼妖狼死死缠住。
林婉的治疗术光再也跟不上受伤的速度,眼看队伍就要被兽潮吞没!
“救人!”
楼云寒不再犹豫,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洞穴!同时双手疾挥,早已准备好的数套阵盘被他瞬间掷出!
**嗡!嗡!嗡!**
“小五行困阵!”、“流沙陷地阵!”、“荆棘缠绕阵!”
三道灵光在不同区域亮起,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头妖兽笼罩其中!困阵限制行动,流沙迟滞脚步,荆棘疯狂生长缠绕!虽然无法长时间困住这些筑基妖兽,却成功地为张远等人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是楼师弟!”张远看到突然出现的楼云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绝处逢生的惊喜。
“石猛!顶住正面!苏师姐,符箓覆盖打击!祁师弟,伺机斩首!”楼云寒语速极快,瞬间下达指令。
“交给俺!”石猛怒吼一声,如同人形堡垒般冲出,巨盾轰然砸地,土黄色灵光暴涨,硬生生在兽潮中开辟出一小块安全区域,将受伤倒地的弟子护在身后。
“烈焰焚天!金戈铁马!”苏茹娇叱连连,大范围攻击符箓如同不要钱般撒出,火海与金戈虚影在兽群中肆虐,暂时压制了妖兽的冲击势头。
而祁无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他没有去管那些普通的筑基妖兽,目标直指那头最具威胁的银狼王!
银狼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气息“低微”却带给它极度危险感的人类,它低吼一声,周身银色毛发根根竖起,化作无数道锋锐无匹的银芒,如同暴雨般射向祁无妄!同时,它四爪踏地,地面瞬间凝结寒冰,限制行动!
面对这堪比筑基大圆满的全力一击,祁无妄面色不变。他并指如剑,指尖混沌灵力凝聚,不闪不避,径直点向那漫天银芒的核心!
**嗤嗤嗤——!**
混沌灵力所过之处,那蕴含着极寒与锋锐之气的银芒,竟如同阳春白雪般纷纷消融瓦解!祁无妄的身形穿过消散的银芒,瞬间逼近银狼王,一指直取其额间那道金色竖纹——那是它的力量核心所在!
银狼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它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它猛地偏头,同时挥爪拍向祁无妄!
**噗!**
指尖与狼爪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祁无妄身形微晃,后退半步。而银狼王则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那只与祁无妄对碰的前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仿佛其中的生机被瞬间剥夺!
混沌灵力,湮灭万物!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银狼王,也让它对祁无妄产生了极深的忌惮。它不再试图单独击杀祁无妄,而是仰天长啸,命令所有妖兽,不惜一切代价,先杀掉这个最危险的人类!
霎时间,超过一半的妖兽,调转矛头,赤红着双眼,如同潮水般向祁无妄涌去!其中不乏几头筑基后期的强大存在!
“不好!祁师弟有危险!”楼云寒见状大惊。祁无妄再强,肉身终究只有炼气期,被如此多同级甚至更高等级的妖兽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他顾不得自身消耗,疯狂运转灵力,将所能施展的所有限制类阵法不要命地砸向涌向祁无妄的兽群!苏茹也调转符箓方向,全力支援。
石猛怒吼着,试图向祁无妄的方向靠拢,却被更多的妖兽死死挡住。
然而,妖兽数量实在太多,楼云寒和苏茹的支援如同杯水车薪。转眼间,祁无妄的身影便被狂暴的兽潮吞没!
“祁无妄!”楼云寒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细微却尖锐无比、仿佛能撕裂空间的鸣叫,自那兽潮中心响起!
**啾——!**
是金翎!
只见被兽潮淹没的中心,一点金芒骤然亮起,随即,无数道细微如发丝、却锋利无匹的银色空间裂缝,如同盛开的死亡莲花,以金翎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骤然爆发!
**噗噗噗噗——!**
鲜血如同喷泉般迸射!靠近祁无妄的七八头妖兽,无论修为高低,瞬间被那些细微的空间裂缝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道白衣身影,自血雨与碎尸中缓缓显现。祁无妄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混沌气流,纤尘不染。他肩头,金翎昂首而立,小小的身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黑豆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却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空间切割,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妖兽!就连那头银狼王,眼中也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趁此机会,楼云寒大声喝道:“张师兄!把紫血龙芝扔过来!”
张远一愣,随即明白了楼云寒的意图,一咬牙,将手中的紫色灵芝用力抛向楼云寒。
楼云寒接过灵芝,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猛地掷向溶洞另一个幽深的通道方向!
浓郁的异香随着灵芝的抛物线弥漫开来。
所有的妖兽,包括那头银狼王,目光瞬间被飞走的紫血龙芝吸引!对进化的渴望压倒了对祁无妄的恐惧!
**吼!**
银狼王率先发出一声咆哮,舍弃了众人,化作一道银光追向灵芝。其他妖兽也纷纷嘶吼着,如同退潮般涌向那个通道。
转眼之间,溶洞内为之一空,只剩下满地的狼藉与血腥,以及劫后余生、喘息不止的众人。
楼云寒顾不上其他,第一时间冲到祁无妄身边,紧张地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祁无妄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疲惫地蜷缩在他肩头、几乎要睡着的金翎身上,伸手轻轻抚了抚它的羽毛。“无妨。”
楼云寒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张远、林婉等人相互搀扶着走来,脸上充满了感激与后怕。“楼师弟,祁师弟,苏师妹,石师弟……多谢救命之恩!”张远郑重地行了一礼,若非楼云寒四人及时出现,他们今日必死无疑。
楼云寒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看向灵芝消失的通道方向:“此地不宜久留,那些妖兽发现被骗,很快会回来。我们得立刻离开!”
经此一战,他们虽侥幸逃生,却也见识了秘境妖兽的恐怖与疯狂。真正的生死一线,让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前路,似乎更加危机四伏了。
第76章 绝地反击,默契无间
紫血龙芝被远远抛飞,妖兽群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向那幽深通道。溶洞内压力骤减,但残存的几头受伤较重或反应稍慢的妖兽,依旧赤红着双眼,朝着距离最近的石猛和受伤的弟子扑来!
“小心!”石猛怒吼,巨盾横扫,将一头扑来的赤眼妖狼砸飞,但另一侧,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纹蜈蚣猛地弹射而起,口器张开,毒液直喷向他身后那名重伤倒地的弟子!
眼看毒液即将临体,一道水蓝色的光幕骤然升起,精准地挡在毒液路径之上——是楼云寒!他虽灵力消耗巨大,但反应依旧迅捷,瞬间布下了一道简易的水幕阵。
**嗤嗤!**
毒液腐蚀着水幕,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趁着这短暂的阻滞,苏茹素手一扬,一张“破甲金针符”化作数道金光,瞬间洞穿了毒纹蜈蚣坚硬的头部甲壳!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那头被石猛砸飞的妖狼落地翻滚后,竟更加凶悍地再次扑上,而另外两头裂地熊也摆脱了残留阵法的束缚,咆哮着冲来。张远、林婉等人灵力近乎枯竭,只能勉力自保,难以形成有效反击。
队伍再次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不能被动防御!”楼云寒眼神锐利,瞬间做出决断,“石师兄,顶住正面!苏师姐,干扰左侧妖狼!张师兄林师姐,自保为先!”
他语速极快,同时双手如幻影般舞动,不再布置需要长时间维持的困阵,而是将自身所剩不多的灵力,凝聚成一道道极其凝练的基础攻击阵纹——金针阵、火矢阵、地突阵!这些阵纹成型极快,威力集中,如同精准的狙击,专攻妖兽的眼睛、关节、旧伤处等薄弱点!
**噗!噗!嗤!**
金针穿透妖狼的眼眶,火矢射入裂地熊腋下的软肉,地刺从诡异的角度突起,绊倒冲锋的妖兽……楼云寒的阵法不再追求范围与控制,而是极致的效率与精准,如同手术刀般,不断瓦解着妖兽的攻势,为石猛和苏茹创造机会!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苍白,这是神识与灵力双重透支的征兆,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苏茹见状,银牙紧咬,不再使用大范围但消耗巨大的符箓,转而取出数张品阶更高、操控更需心神的“爆炎飞鸟符”与“玄冰梭符”。她屏息凝神,符箓脱手,飞鸟与冰梭并非盲目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过刁钻的弧线,专门袭向那些被楼云寒阵法干扰、露出破绽的妖兽!
**轰!咔嚓!**
爆炎在妖兽脆弱的腰腹处炸开,玄冰梭精准地钉入妖狼张开的口中!她的符箓与楼云寒的阵法,形成了完美的互补与联动!
石猛压力大减,得以将全部力量集中于正面防御。他如同真正的磐石,巨盾每一次格挡、撞击,都势大力沉,将残余妖兽的冲击死死挡在防线之外,护住了身后所有人的安全。
而自始至终,祁无妄都静立原地,看似未曾出手。但他的目光,却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冷静地俯瞰着整个战场。他没有去管那些普通的妖兽,因为楼云寒三人的配合已足以应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溶洞入口的阴影处——那里,还潜伏着一道极其隐晦、却比银狼王更加危险的气息!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就在楼云寒三人堪堪将残余妖兽清理大半,所有人都以为危机即将过去,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咻!**
一道细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一道乌光,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来自幽冥的毒刺,无声无息地射向灵力几乎耗尽、正微微喘息的楼云寒的后心!
这乌光并非妖兽所为,其上附着的阴冷、刁钻的灵力波动,分明是修士的手段!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发动了绝杀一击!
楼云寒汗毛倒竖,强烈的死亡预感笼罩全身!但他此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甚至连转身都来不及!
“小心!”
“楼师弟!”
苏茹和石猛的惊呼声刚刚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不动的祁无妄,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简单到极致,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迈出了一步。但这一步,却精准无比地挡在了楼云寒与那道乌光之间!
他没有使用任何防御法术,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径直抓向那道快如闪电的乌光!
**嗡——**
在他的掌心触及乌光的瞬间,那缕微不可察的混沌灵力骤然爆发!乌光仿佛撞上了一片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显露出本体——那是一支通体漆黑、刻画着诡异符文、散发着蚀骨寒气的短箭!
混沌灵力如同磨盘般流转,短箭上附着的阴冷灵力与恶毒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瓦解、湮灭!最终,那支足以重创甚至击杀筑基后期修士的诡异短箭,在祁无妄的掌心,化作了一撮黑色的灰烬,飘散落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此时,楼云寒才猛地转过身,看到了祁无妄掌间飘落的黑灰,以及他身后地面上那道被短箭余波划出的浅浅痕迹。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有埋伏!”楼云寒厉声喝道,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青锋剑再次握紧,目光锐利如刀,扫向乌光射来的阴影处。
苏茹、石猛、张远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纷纷强提灵力,警惕地望向那个方向。
祁无妄缓缓收回手,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徒手接下致命一击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他望向那处阴影,淡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藏头露尾,出来。”
阴影处,一阵细微的波动,随即,两道身着灰色劲装、面容模糊(显然用了某种伪装手段)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宗门标识,气息阴冷而飘忽,赫然都是筑基中期修为!
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黑色小弩,显然便是刚才偷袭的元凶。另一人,则双手各扣着一枚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符箓。
“没想到,你们还能撑到现在。”持弩者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意外与杀意,“不过,到此为止了。”
面对这两名明显不怀好意、实力不俗的埋伏者,刚刚经历苦战、状态极差的众人,心再次沉了下去。
然而,经历了方才生死一线的绝地反击,以及祁无妄那深不可测的出手,楼云寒眼中却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冰冷的战意。他深吸一口气,与身旁的祁无妄对视一眼。
无需言语,默契已在。
绝地之后,反击的号角,将由他们吹响。面对这新出现的、更阴险的敌人,他们的默契,将再次经受考验。
第77章 双剑合璧,初露峥嵘
两名灰衣埋伏者的出现,让本就因苦战妖兽而状态低迷的众人,心头再次蒙上厚重的阴影。筑基中期的修为,加上暗中偷袭的狠辣手段,显然是有备而来,意图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同门!”张远强撑着厉声喝道,试图弄清对方来历。
持弩的灰衣人发出沙哑的冷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他手中黑色小弩再次抬起,阴冷的杀机锁定众人。另一名灰衣人手中的血色符箓也开始闪烁不祥的光芒,显然是在准备某种大威力的邪门法术。
苏茹、石猛等人面色难看,他们灵力消耗巨大,身上带伤,面对两名状态完好的筑基中期修士,胜算渺茫。张远和林婉更是近乎油尽灯枯。
绝望的氛围开始蔓延。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楼云寒与祁无妄,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与识海的刺痛,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冷静。他没有去看那两名灰衣人,而是侧头,与祁无妄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传音。
但在那一瞬间,两人仿佛读懂了彼此眼中所有的意念。
楼云寒的眼神在问:“可行?”
祁无妄的目光回应:“可。”
一种源于无数次并肩作战、源于灵魂深处的信任与默契,在这一刻攀升至顶峰!
“苏师姐,石师兄,护住张师兄他们后退!”楼云寒骤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与此同时,他动了!并非后退,而是向前踏出一步,与祁无妄并肩而立!青锋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之上,金红双色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凝聚、压缩!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开始尝试着相互交融,金色的锋锐与红色的爆烈在剑尖处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光点!这是他根据刚刚获得的《小周天星辰阵》传承中关于能量平衡与激变的奥义,结合自身金火灵根特性,做出的极限尝试!他在强行融合双属性灵力,寻求极致的攻击!
而祁无妄,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并未使用任何兵器,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拢。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深邃的混沌灵力,如同游龙般在他指尖缠绕、盘旋。他没有去看那两名灰衣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楼云寒剑尖那团极不稳定的金红能量光点。他的混沌灵力,散发着包容万物、亦能衍化万物的气息。
两名灰衣人见状,虽然对楼云寒那看似自杀式的灵力融合感到一丝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嗤笑与杀意。
“垂死挣扎!送你们上路!”持弩者扣动扳机,又一道无声乌光射出,直取楼云寒眉心!另一名灰衣人也猛地将手中血色符箓拍出,符箓化作一道狰狞的血色鬼影,发出凄厉尖啸,扑向众人!
攻击瞬息即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无妄指尖那缕混沌灵力,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射出!但它攻击的目标,并非那两道袭来的致命攻击,而是——楼云寒剑尖那团极不稳定的金红能量光点!
**嗡——!!!**
混沌灵力精准地融入那团金红能量之中!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发生。那团原本狂暴不安、仿佛随时会炸开的金红能量,在融入混沌灵力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一个绝对的核心与统帅!金色的锋锐被无限放大,红色的爆烈被极致压缩内敛,两者在混沌之力的统御下,不再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玄奥无比的平衡与共鸣!
一道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剑罡,自青锋剑尖骤然爆发!它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与秩序,既有撕裂一切的极致锋锐,又有焚尽八方的内敛炽热,更带着一股湮灭万物的恐怖气息!
这道混沌剑罡后发先至,首先迎上了那道无声乌光!
没有碰撞的巨响,那阴冷的乌光在接触到混沌剑罡的瞬间,就如同冰雪投入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紧接着,混沌剑罡毫不停滞,径直斩向那道狰狞的血色鬼影!
**嘶啦——!**
如同裂帛之声,那散发着邪异与不祥的血色鬼影,被混沌剑罡从中一分为二,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随即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消散!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筑基中期的全力攻击,在这道突如其来的混沌剑罡面前,竟如同纸糊般不堪一击!
“什么?!”
两名灰衣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一个筑基初期和一个炼气期,如何能施展出如此恐怖、如此超出常理的攻击!
然而,混沌剑罡在轻易摧毁两道攻击后,去势丝毫不减,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势,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两名灰衣人身前!
“不!!!”
持弩者发出绝望的嘶吼,疯狂催动身上所有防御法器,一层层灵光护罩亮起。另一名灰衣人也手忙脚乱地试图施展遁法。
但一切都是徒劳!
混沌剑罡掠过。
**噗!噗!**
两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两名灰衣人僵立在原地,脸上的惊骇表情永恒凝固。他们周身亮起的防御灵光如同泡沫般破碎,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从中间开始,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血线,随即,整个人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悄无声息地湮灭、分解,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连一丝血迹,一点残骸都未曾留下!
溶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茹、石猛、张远、林婉……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道无法形容的剑罡,轻描淡写地湮灭了两名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攻击,然后将那两名强大的敌人,直接从世间抹除?
这是筑基期能够拥有的力量?!
这真的是楼云寒和祁无妄做到的?!
楼云寒在斩出那一剑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晃了一下,用青锋剑拄地方才勉强站稳。但他看向身旁祁无妄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兴奋。
成功了!他们真的做到了!
祁无妄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丝,指尖那缕混沌灵力也黯淡了不少。他看了一眼楼云寒,确认他无碍后,便再次将目光投向溶洞入口,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刚……刚才那是……”苏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侥幸领悟的合击之术,消耗太大,无法常用。”他简单带过,并未详细解释。这“双剑合璧”的威力远超他的预期,但也几乎抽干了他和祁无妄的力量,更是涉及两人最核心的秘密,不宜深究。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依旧惊涛骇浪,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底牌。
石猛看着地上那两撮即将消散的尘埃,瓮声瓮气地感叹道:“俺滴娘咧……太猛了……”
张远和林婉看向楼云寒和祁无妄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与感激。今日若无这两人,他们早已死了两次。
经此一战,楼云寒与祁无妄这“双剑合璧”的恐怖威力,初露峥嵘,也在幸存的几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短暂的休整与疗伤后,楼云寒强撑着,走到那两名灰衣人湮灭的地方,仔细探查。除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阴冷邪异的气息,以及地上那两个失去光泽的储物袋,再无他物。对方显然做了充分的伪装,难以追查来历。
“是‘影煞’?还是宗门内其他敌人?”楼云寒心中沉重。秘境之内,果然杀机四伏,不仅来自妖兽,更来自暗处的同门或未知势力。
他收起那两个储物袋,看向众人:“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此地血腥味太重,恐怕还会引来其他麻烦。”
众人皆无异议,相互搀扶着,迅速离开了这片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溶洞。
而楼云寒与祁无妄那惊世一击的传说,也必将随着张远等人的口,悄然在这云雾秘境中流传开来。“双剑合璧”之名,自此初现端倪。
第78章 同门暗算,人心险恶
溶洞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楼云寒一行人已强撑着伤体,迅速离开了那是非之地。他们沿着一条地下暗河逆流而上,终于在一处较为干燥、且有多个出口的河滩旁停下休整。
每个人都近乎油尽灯枯。张远和林婉服下丹药后便立刻盘膝疗伤,气息微弱。苏茹和石猛也消耗巨大,抓紧时间恢复。楼云寒脸色依旧苍白,但强撑着精神,在众人周围布下数道预警和隐匿阵法。祁无妄则闭目调息,看似平静,但楼云寒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缕混沌灵力也黯淡了许多,显然之前的合击对他消耗不小。
两个时辰后,众人状态稍复,但距离巅峰状态仍相去甚远。
“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苏茹心有余悸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出手狠辣,伪装严密,不像是寻常劫掠的散修。”
楼云寒将那两名灰衣人的储物袋拿出,抹去其上的神识印记。袋中物品不多,除了少量灵石和普通丹药外,并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唯有一块非金非木、刻画着扭曲兽首的令牌,以及几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玉简,显得格外突兀。
“影煞!”张远看到那兽首令牌,瞳孔骤缩,失声低呼,“是那个杀手组织‘影煞’的标记!他们竟然渗透进了秘境?!”
林婉也是花容失色:“影煞出手,向来不死不休!我们……我们怎么会惹上他们?”
楼云寒与祁无妄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与“影煞”有关,看来南华城的追杀并未结束,甚至可能因他们加入天衍宗而变本加厉。
“未必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楼云寒沉声道,目光扫过张远和林婉,“或许,是冲着我和祁师弟。”他没有隐瞒,将之前在黑风山脉和南华城可能被“影煞”盯上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张远和林婉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们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
“楼师弟不必介怀,”张远苦笑道,“若非你们出手相救,我们早已死在妖兽口中。此番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岂有怨怼之理?只是……接下来我们需更加小心了。”
就在气氛凝重之际,一直闭目感应着什么的祁无妄,忽然睁开眼,望向暗河上游的方向,淡淡道:“有人来了,数量不少,速度很快。”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气息,借助阵法隐匿身形,警惕地望向河道上游。
不过片刻,七八道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驾驭着法器破开水流,迅速靠近。为首之人,赫然是之前曾在阵峰与楼云寒有过冲突的赵乾!他身旁跟着王狰等几名气息不弱的内门弟子,其中两人身上还带着伤,看起来颇为狼狈。
“赵师兄,你看!这里有战斗痕迹!”一名弟子指着河滩上凌乱的脚印和些许未干的血迹(来自张远等人)叫道。
赵乾目光扫过河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随即换上一副关切焦急的表情,扬声喊道:“前方可是天衍宗同门?我们是阵峰与器峰弟子,遭遇妖兽袭击,有同门受伤,可否行个方便,借贵地稍作休整?”
他的声音听起来情真意切,配上他们几人狼狈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河滩隐匿阵法内,苏茹看向楼云寒,以眼神询问。张远和林婉也有些意动,毕竟对方人多,且是同门,若能汇合,安全性似乎更高。
楼云寒眉头微蹙。赵乾的出现太过巧合,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赵乾身后那名叫做王狰的弟子,眼神闪烁,右手一直缩在袖中,似乎在暗中掐动着什么法诀。更重要的是,他袖中的金翎,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的厌恶与警惕感,指向赵乾等人所在的方向。
“不对劲。”楼云寒传音给众人,“赵乾与我素有嫌隙,此刻却装作无事发生,太过反常。大家小心,没有我的信号,不要现身。”
祁无妄没有说话,但指尖已悄然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灵力。
见河滩没有回应,赵乾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却依旧带着“担忧”,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楼云寒布下的隐匿阵法边缘仅有数丈之遥。
“同门何必如此戒备?秘境危险,我等理应相互扶持才是。”他一边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对着王狰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王狰会意,缩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捏碎了一枚符箓!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迷惑与躁动气息的诡异波动,以王狰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河滩区域!
楼云寒布下的预警阵法竟未被触发,但这股波动却直接作用于神魂!
“是惑神类的法术!”楼云寒识海一阵轻微的眩晕,立刻运转《空幻诀》中心神守一的法门,强行稳住心神。苏茹、石猛等人也是脸色微变,急忙固守灵台。
然而,就在这惑神波动散开的下一秒——
**嗷呜——!!!**
**嘶嘶——!**
远处,之前被引开的妖兽群,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发出更加狂暴的怒吼与嘶鸣!大地微微震动,浓烈的妖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河滩方向奔袭而来!
“他们想引来妖兽,借刀杀人!”张远瞬间明白了赵乾的毒计,又惊又怒。
赵乾见计谋得逞,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再无丝毫伪装。他目光怨毒地看向楼云寒等人隐匿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人,但他知道对方就在那里。
“楼云寒!祁无妄!没想到你们命这么大,连影煞的杀手都奈何不了你们!不过没关系,好好享受这份我给你们准备的大礼吧!看你们这次还能不能活下来!我们走!”
他狂笑一声,与王狰等人迅速祭出飞行法器,冲天而起,朝着与妖兽来袭相反的方向急速遁去,显然是早有准备,要将楼云寒等人留给狂暴的兽潮!
“卑鄙!”苏茹气得脸色发白。
石猛怒吼着就要冲出去,却被楼云寒死死拉住。
“来不及了!”楼云寒脸色铁青,神识感知中,那黑压压的妖兽洪流已经近在咫尺!其中不乏数道筑基后期甚至大圆满的强横气息!以他们现在状态,正面抗衡十死无生!
“跟我来!”楼云寒当机立断,双手疾挥,瞬间撤去外围阵法,同时指向暗河下游一处水流湍急、形成漩涡的狭窄洞口,“那里!金翎感知到后面有微弱空间缝隙,或可一搏!”
那是绝路中的一线生机!是金翎在惑神波动与妖兽气息双重刺激下,凭借空间天赋勉强感知到的一处不稳定节点!
没有时间犹豫!众人强提最后灵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水下漩涡!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冰冷河水的刹那,庞大的兽潮轰然冲上了河滩,将他们方才立足之地瞬间淹没……
第79章 反杀立威,震慑众人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众人冲入狭窄的洞口,强大的漩涡撕扯力几乎要将他们拽入深渊。就在众人灵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前方水流陡然一空!
**噗通!噗通!**
几人狼狈地摔落在坚硬的岩石地上,浑身湿透,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略带霉味的空气。他们竟被冲进了一条地下暗河的支流河道,此处空间狭窄,但暂时脱离了水面。
“快!封住洞口!”楼云寒强忍着眩晕,嘶哑喊道。
石猛反应最快,怒吼一声,不顾伤势,将那面巨盾猛地插入众人落水处的河道,土黄色灵光爆发,混合着岩石,瞬间将那个狭窄的进水口堵死了大半,只余少量渗水。苏茹也立刻打出几张“固岩符”,加固封堵。
暂时安全了。
黑暗中,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赵乾等人滔天的怒火,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赵乾……王狰……这群畜生!”张远咬牙切齿,他身为器峰老牌内门弟子,何曾受过如此暗算,险些命丧兽口。
“他们定然以为我们必死无疑。”楼云寒抹去脸上的水渍,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此刻,恐怕正在某处得意。”
“难道就这么算了?”苏茹不甘道,她符峰弟子,向来快意恩仇。
“算了?”楼云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们若不回敬,岂非失礼?”
他看向祁无妄。祁无妄虽未言语,但那深邃眸中一闪而逝的寒芒,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楼师弟,你有何打算?”张远看向楼云寒,经过连番变故,他已下意识将楼云寒当成了主心骨。
楼云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全力恢复。同时,他将神识沉入新得的《空幻诀》玉简,快速搜寻着。片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
“《空幻诀》中有一门‘敛息匿影’的秘术,配合特定阵法,可极大程度隐藏身形与气息,非金丹修士难以识破。”楼云寒沉声道,“赵乾他们引动兽潮,自身消耗定然也不小,且以为我们已死,警惕心必然大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要主动去找他们?”林婉惊呼,觉得这太过冒险。
“不是硬拼。”楼云寒目光扫过众人,“是暗杀,是报复,更是立威!要让他们知道,招惹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日后在秘境中,乃至回宗门后,我们都将永无宁日!”
他语气中的决绝与杀意,让众人心中一凛,但也激起了血性。
“干他娘的!”石猛瓮声低吼。
“需要怎么做?”苏茹眼神锐利。
一个时辰后,借助丹药和灵石,众人状态恢复了大半。楼云寒凭借《空幻诀》秘术和自身阵法造诣,结合金翎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成功在众人身上施加了强大的隐匿效果。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沿着暗河支流,悄然向上游摸去。
金翎凭借对之前那股“惑神”波动残留的微弱感应,以及空间天赋对生命气息的追踪,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果然,在距离他们落水处约十数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中,发现了赵乾、王狰等人的踪迹。他们正围坐在篝火旁,谈笑风生,显然认为已经除掉了心腹大患。
“嘿,赵师兄此计甚妙!借妖兽之力除掉楼云寒那几个碍眼的家伙,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一名弟子奉承道。
王狰擦拭着手中的黑色小弩,冷笑道:“可惜了那空冥草和可能的其他收获,不过能除掉隐患,也值了。只是没想到,那祁无妄竟有如此手段,连影煞的人都……”
赵乾冷哼一声,打断道:“再有手段,如今也成了妖兽腹中餐!只可惜没能亲手折磨他们!”他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隐匿在暗处的楼云寒等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杀意更盛。
“七个人,赵乾、王狰是筑基中期,其余五人皆是筑基初期。”楼云寒迅速判断局势,“苏师姐,石师兄,张师兄,林师姐,那五名筑基初期,交给你们,速战速决,制造混乱。我和祁师弟,对付赵乾和王狰。”
众人点头,眼神交汇间,杀机凛然。
**动手!**
楼云寒心中默念,双手猛地按向地面!早已悄然布下的“小五行禁断阵”瞬间发动!五色灵光如同锁链般从地下冒出,瞬间缠绕向赵乾和王狰!与此同时,苏茹的“金光箭雨符”、石猛的投掷巨石、张远的火焰刀气、林婉的麻痹藤蔓,如同狂风暴雨般罩向那五名筑基初期弟子!
事发突然!赵乾和王狰只觉得周身灵力一滞,行动受阻,顿时脸色大变!而那五名筑基初期弟子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两人重伤倒地!
“敌袭!是楼云寒他们!他们没死!”王狰惊骇大叫,手中黑色小弩下意识抬起。
但就在他抬弩的瞬间,一道细微的金芒在他眼前一闪而逝——是金翎!小家伙瞬移出现在他弩箭的击发装置前,小小的翅膀带着空间之力猛地一划!
**咔嚓!**
弩机关键的部件被瞬间切断!王狰志在必得的一箭,胎死腹中!
“孽畜!”王狰又惊又怒,翻手一掌拍向金翎。但金翎身影早已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他脑后,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切向他的后颈!
王狰吓得亡魂皆冒,狼狈闪避。
而另一边,赵乾刚刚挣脱阵法束缚,一道凝聚了楼云寒全身金火灵力的璀璨剑虹,已如同毒龙出洞般刺到他面前!剑未至,那炽热锋锐的剑气已让他肌肤刺痛!
“找死!”赵乾怒吼,一面青铜小盾瞬间祭出挡在身前,同时双手掐诀,数道凌厉的石刺从地面突起,刺向楼云寒!
然而,楼云寒对这一剑志在必得,竟不闪不避,青锋剑去势更急!
**轰!**
剑虹与青铜小盾狠狠碰撞,灵光爆闪!楼云寒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他眼神疯狂,强行催动《空幻诀》中一门短暂激发潜力的秘术,剑上力量再增三分!
**咔嚓!** 青铜小盾竟被硬生生刺穿!
赵乾瞳孔猛缩,难以置信!他急忙侧身,剑虹擦着他的肋骨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传来!
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因受伤而震动的刹那,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一旁的祁无妄,动了。
他没有攻击赵乾,只是并指如剑,对着赵乾身后那因阵法启动而微微波动的虚空,轻轻一点。
一缕混沌灵力无声融入阵法节点。
**嗡!**
“小五行禁断阵”光芒骤变,原本的束缚之力瞬间转化为一股强大的、扭曲的排斥之力,作用在赵乾身上!
赵乾正全力应对楼云寒,哪料到阵法突变,身形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向前扑出,正好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刚刚逼退王狰、转身而来的楼云寒剑下!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楼云寒岂会错过这等良机!青锋剑回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闪电般,刺向赵乾毫无防备的后心!
“不——!”赵乾发出绝望的嘶吼,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青锋剑透胸而过。
赵乾的动作僵住,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冒出的染血剑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悔恨与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师兄!”王狰目睹此景,吓得魂飞魄散,再无战意,转身就想逃跑。
但他刚转过身,就看到祁无妄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他的退路上,那双淡漠的眸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我跟你拼了!”王狰状若疯狂,祭出一柄血色飞剑,燃烧精血,化作一道血光刺向祁无妄!
祁无妄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混沌灵力凝聚,轻轻点在那血色飞剑的剑尖之上。
**嗡……**
血色飞剑如同被定在半空,剑身上的血光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灵性尽失。
王狰受到反噬,狂喷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而这时,苏茹等人的战斗也已结束。那五名筑基初期弟子,三死两重伤,失去了反抗能力。
楼云寒拔出青锋剑,任由赵乾的尸体倒地。他持剑而立,虽浑身浴血,气喘吁吁,但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满脸惊恐、瘫软在地的王狰,以及那两名重伤的弟子。
“回去告诉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楼云寒的声音冰冷,带着肃杀之气,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我楼云寒,与剑峰祁无妄,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谁敢伸爪,便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滚!”
一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王狰等人耳边。
那两名重伤弟子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搀扶着面如死灰的王狰,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山谷,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苏茹、石猛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恶气尽出,畅快淋漓!
经此一战,楼云寒与祁无妄以雷霆手段反杀立威,其狠辣与强横,必将随着王狰等人的口,迅速传遍秘境。足以震慑绝大部分宵小,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招惹。
楼云寒擦去剑上血迹,看向祁无妄,两人目光再次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立威已成,接下来的秘境之行,或许能稍微太平一些了。
第80章 核心区域,重宝现世
立威之后,山谷中弥漫的血腥气很快引来了几只嗅食腐肉的飞行妖兽,在空中盘旋尖啸。楼云寒等人不敢久留,迅速清理了战场,将赵乾等人的储物袋收起,便立刻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数日,秘境之中关于楼云寒与祁无妄的凶名悄然传开。尤其是两人联手反杀赵乾、王狰等七名内门弟子(传言中人数难免夸大)的事迹,更是被渲染得神乎其神。
“双剑合璧”之名不胫而走,带着一丝血腥与神秘,让许多原本心怀不轨或打算趁火打劫的弟子,在远远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时,都下意识地选择了退避三舍。
楼云寒乐得清静,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期,一边带领队伍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探索,采集一些外界罕见的灵草、矿石,一边潜心消化上古传承与连日来的战斗体悟。
他对《小周天星辰阵》的理解日益精深,对阵法的运用也更加灵活多变,不再拘泥于固定的阵图,而是开始尝试根据环境与敌人特性进行临场变化。苏茹、石猛、张远、林婉四人经过连番恶战与休整,实力也各有精进,彼此间的配合愈发默契。
祁无妄则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看似与往常无异,但楼云寒能隐约感觉到,他体内那缕混沌灵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气息也越发深沉内敛。那日反杀之战,他看似出手不多,但每一次都精准地决定了战局走向,消耗的心神恐怕不小。那块得自上古遗迹的“混沌石”被他贴身收藏,似乎在缓慢地滋养着他的神魂与这具肉身。
这一日,众人正按照金翎指引,在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灵气异常活跃的区域搜寻一种名为“星辉石”的炼器材料。忽然,整个秘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仿佛地龙翻身,山峦摇曳,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天空之中,原本就稀薄的阳光被迅速汇聚的厚重乌云遮蔽,云层之中,道道粗如儿臂的紫色电蛇疯狂窜动,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威严、以及令人心悸力量的磅礴威压,如同潮水般从秘境最深处的方向席卷而来,压得所有身处秘境中的修士几乎喘不过气!
“发生什么事了?”
“好可怕的威压!是秘境要崩塌了吗?”
众人脸色剧变,纷纷运功抵抗这股天地之威。
楼云寒猛地抬头,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只见极远的天际,一道混沌色的光柱撕破了厚重的乌云,贯通天地!光柱周围,隐约有龙凤虚影环绕飞舞,道音禅唱若有若无,无尽的灵气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光柱汇聚而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灵气漩涡!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身份玉牌剧烈发烫,一道来自宗门执事堂的紧急传讯自动浮现:“秘境核心,‘混沌源地’异变!有绝世重宝即将出世!各弟子谨慎前往,机缘虽重,性命更贵!切记!”
“混沌源地……绝世重宝!”张远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渴望。能让宗门发出如此紧急传讯,甚至直言“绝世”二字,那出世的宝物,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苏茹和石猛也是呼吸急促,目光灼灼地望向那通天光柱。如此天地异象,绝对是千年难遇的机缘!
楼云寒心中亦是波澜起伏。那光柱散发出的混沌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祁无妄。祁无妄此刻也正望着那道光柱,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竟清晰地映照出那混沌的色彩,仿佛与那光柱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核心区域……终于要开启了么。”祁无妄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意味。
“我们去不去?”林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兴奋,也是恐惧。核心区域,必然是整个秘境最危险的地方,如今重宝出世,更是会成为所有强大妖兽和修士争夺的焦点,堪称修罗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楼云寒和祁无妄身上。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冷静分析道:“去,肯定要去!如此机缘,若错过必然后悔终生。但绝不能盲目!”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核心区域危险重重,如今更是众矢之的。我们需制定周详计划。第一,隐匿行踪,不可过早暴露,成为众矢之的。第二,不与大部队争抢最初锋芒,伺机而动。第三,我们的目标并非一定是那最核心的重宝,沿途其他机缘亦不可放过。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保命为上!”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既不失锐气,又兼顾稳妥,让有些冲动的苏茹和石猛也冷静下来。
“楼师弟所言极是。”张远点头赞同,“核心区域妖兽强横,竞争者更是如过江之鲫,我们需步步为营。”
祁无妄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楼云寒的策略。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犹豫,立刻朝着那混沌光柱的方向疾行而去。越是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灵气就越是狂暴,那股浩瀚的威压也越发沉重,让人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沿途,他们遇到了更多行色匆匆的修士,个个眼神警惕,或独行,或成群,皆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向那光柱的方向。
厮杀与争夺,在通往核心区域的路上,已然提前上演。不时可以看到修士与妖兽、甚至是修士与修士之间爆发的激烈战斗,灵力爆炸的光芒与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楼云寒一行人凭借着金翎对危险区域的提前预警、楼云寒精妙的隐匿阵法以及众人强大的实力,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波大规模的冲突,如同暗流中的游鱼,悄然向着风暴的中心靠近。
数日后,当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致命毒瘴的枯木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无比、仿佛被陨石砸出的盆地。盆地中央,正是那道贯通天地的混沌光柱!光柱之下,隐约可见一片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宫殿群落废墟。而光柱的源头,似乎就在那废墟的最深处!
盆地边缘,已经聚集了不下数百名修士!各峰弟子皆有,甚至能看到几位气息渊深、显然是核心弟子的身影。所有人都目光炽热地盯着那混沌光柱与下方废墟,但却无人敢轻易踏入盆地范围。
因为在那盆地之中,围绕着中央废墟,密密麻麻地盘踞着数以千计的强大妖兽!其中不乏筑基大圆满,甚至隐隐散发出假丹气息的恐怖存在!它们如同最忠诚的守卫,朝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类修士发出威胁的咆哮。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雷蛇乱舞,毁灭性的气息凝聚。
地面之下,杀机四伏,妖兽成群,择人而噬。
废墟之中,混沌光柱接天连地,重宝即将现世。
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惨烈无比、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血腥争夺,即将在这秘境核心之地,轰然爆发!
楼云寒等人潜伏在一处隐蔽的巨石之后,望着眼前这令人震撼而又心悸的景象,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核心区域已至,重宝就在眼前。而他们的秘境之旅,也即将迎来最残酷、也最辉煌的终章。
第81章 守护之诺,心意更坚
盆地边缘,杀机四伏,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贪婪的气息。数百名修士虎视眈眈,与盆地内成千上万的强大妖兽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接天连地的混沌光柱上,等待着宝物彻底出世、平衡被打破的瞬间。
楼云寒一行人潜伏在巨石之后,气息收敛到极致。眼前的阵仗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危机,即便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他们,此刻也感到心惊肉跳。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张远脸色凝重,低声道,“不仅妖兽数量恐怖,修士之中,恐怕也藏着不少如赵乾那般心怀叵测之辈,甚至可能有‘影煞’的人混在其中。”
苏茹紧握着符箓,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待会一旦乱起来,我们绝不能分散!”
石猛重重地点了点头,巨盾横在身前,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楼云寒没有言语,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狰狞的妖兽和贪婪的修士,落在了盆地中央那混沌光柱上,更落在了身旁祁无妄的身上。
祁无妄依旧平静,但楼云寒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缕混沌灵力正与远方的光柱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呼唤,又像是在对抗着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
混沌光柱猛然膨胀,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混沌气息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冲击开来!
“吼!!!”
盆地内的所有妖兽在这一刻彻底疯狂!它们不再固守原地,而是赤红着双眼,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光柱源头——那片宫殿废墟发起了疯狂的冲锋!仿佛那里面有着让它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雷云也积蓄到了极致,无数道粗大的紫色天雷如同天神震怒般轰然劈落,无差别地轰击在盆地之中!无论是妖兽还是靠得太近的修士,都在瞬间被狂暴的雷霆化为飞灰!
“宝物出世了!”
“冲啊!”
积蓄已久的修士们也动了!各种颜色的遁光亮起,如同逆流的流星,悍不畏死地冲向妖兽洪流与雷霆地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机缘,赌上性命!
混乱!绝对的混乱!杀戮瞬间达到了顶点!
“跟紧我!”楼云寒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选择从相对薄弱的方向切入,而是笔直地指向混沌光柱的方向!那里最危险,但或许,也是唯一能接近核心的机会!
石猛怒吼,巨盾顶在最前,如同破冰船般强行在混乱的兽潮中撞开一条缝隙!苏茹符箓连发,火雨冰风暴环绕四周,清剿着扑上来的飞行妖兽和小型妖兽。张远和林婉护住两翼,刀光与治疗术齐飞。
楼云寒则全力运转《空幻诀》与自身阵法造诣,一道道限制类、迷惑类的阵法光华在队伍周围不断亮起、破碎、再亮起,竭力延缓着周围妖兽和某些不怀好意修士的袭击。他的神识催动到极致,额头青筋暴起,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而祁无妄,依旧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他并未主动攻击,只是跟随在楼云寒身侧,指尖混沌灵力萦绕,每一次看似随意的点出,都能精准地瓦解掉那些足以致命的偷袭——或是来自阴影中的毒刺,或是混在兽潮中修士的冷箭,甚至是一道偏离轨迹却恰好劈向他们的天雷余波!
他的动作简洁而高效,仿佛能预知危险,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
两人一攻一守,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楼云寒为他扫清前路障碍,创造环境;而他,则为楼云寒挡下来自暗处的所有毒牙,守护其周全。
然而,越靠近光柱,压力越大!妖兽的实力越来越强,修士之间的偷袭也越发频繁狠辣!
**噗!**
一支淬毒的袖箭穿透了楼云寒匆忙布下的水幕阵,直取他咽喉!楼云寒正全力应对前方一头筑基大圆满的裂金豹,根本无暇他顾!
眼看毒箭就要射中,祁无妄身形微动,已挡在他身前,指尖混沌灵力吞吐,就要将那毒箭湮灭。
但就在此时,另一侧,一名伪装成散修、实则为“影煞”杀手的修士,眼中厉色一闪,抓住祁无妄出手的瞬间空档,一柄幽蓝色的淬毒匕首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刺向祁无妄的背心!时机歹毒至极!
“小心背后!”苏茹尖叫提醒,但她被几头飞行妖兽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楼云寒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脏几乎骤停!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身体猛地向祁无妄背后撞去,同时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疯狂注入青锋剑,反手一剑格向那淬毒匕首!
他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和剑,去为祁无妄挡下这致命一击!
**锵!嗤!**
青锋剑与匕首碰撞,发出刺耳声响,那匕首上的剧毒灵力瞬间侵蚀了剑身,楼云寒虎口崩裂,整条右臂瞬间麻痹!而另一支原本射向他的毒箭,则因为他的移动,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蓬血花,伤口处立刻泛起乌黑!
“云寒!”祁无妄察觉身后异动,猛地回头,恰好看到楼云寒为他挡刀中箭,脸色瞬间一变!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剧烈的波动!是震惊,是怒火,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反手一掌拍出,混沌灵力如同怒龙出海,直接将那名偷袭的“影煞”杀手连人带匕首轰成了漫天血雾!
随即,他一把扶住踉跄的楼云寒,指尖混沌灵力毫不犹豫地渡入其体内,强行镇压那扩散的剧毒,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你怎么样?”
楼云寒脸色乌黑,剧毒攻心,但他看着祁无妄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紧张,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却坚定:“没……没事。你没事……就好。”
简单一句话,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祁无妄的心上。
他看着楼云寒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看着那为他挡刀而麻痹染毒的手臂,看着那肩头汩汩流出黑血的伤口……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万年冰封的心防。
他一直以为,自己孑然一身,重活一世,只为重登巅峰,俯瞰众生。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可此刻,看着这个明明实力远不如他,却一次次挡在他身前,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的人,他冰冷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是了,从黑风崖底的初遇,到南华城的相互扶持,再到宗门内的并肩作战,直至这秘境中的生死与共……这个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荒芜的世界。
他不再只是可以利用的“躯壳原主的朋友”,不再是短暂的“同行者”。
他是楼云寒。是会在幻境中坚定选择走向他的人,是会在绝境中与他心意相通、双剑合璧的人,是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人。
守护么?
祁无妄缓缓抬起头,看向周围依旧疯狂涌来的妖兽和暗中窥伺的敌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冰霜尽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轻轻将楼云寒推向身后,由苏茹和林婉接住照料。
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混沌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从他体内苏醒、爆发!
天空中的雷霆仿佛都为之一滞!周围疯狂扑来的妖兽,动作瞬间僵硬,赤红的眼中本能地浮现出恐惧!
祁无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大道本源的威严,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耳边:
“此人,由我守护。”
“伤他者,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并指如剑,对着前方汹涌的兽潮,轻轻一划。
一道横贯天地的混沌剑痕,无声无息地浮现。
剑痕所过之处,空间凝固,时间仿佛静止。无论是狰狞的妖兽,还是隐藏的修士,凡是被剑痕波及者,尽数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归于混沌。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整个盆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厮杀,所有的贪婪,在这一剑之下,都显得如此可笑与渺小。
苏茹、石猛、张远、林婉全都目瞪口呆,看着那个白衣胜雪、仿佛执掌了生杀予夺之权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楼云寒靠在苏茹身上,看着祁无妄那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的背影,听着他那不容置疑的守护之诺,尽管剧毒侵蚀带来钻心的痛苦,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安心而满足的弧度。
心意,在此刻,无需言说,已然相通,更坚。
守护之诺,既出,便是一生。
第82章 月下谈心,过往种种
祁无妄那惊世一剑,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镇住了整个盆地。
混沌剑痕缓缓消散,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空白地带,无论是疯狂的妖兽还是贪婪的修士,皆不敢越雷池半步,望向那道白衣身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并未理会这些蝼蚁般的目光,转身回到楼云寒身边。楼云寒肩头的箭伤在林婉的全力救治和祁无妄混沌灵力的压制下,乌黑之色渐退,但剧毒侵蚀经脉带来的虚弱感依旧让他脸色苍白。
“此地不宜久留。”祁无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目光扫过那依旧贯通天地的混沌光柱,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的敌人,做出了决断。
他单手虚托,一股柔和的混沌之力将楼云寒轻轻扶起,同时对苏茹等人道:“跟我走。”
无人质疑。石猛扛起巨盾,苏茹、张远、林婉紧随其后,一行人就在数百道惊惧目光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脱离了混乱的战场,向着盆地边缘一处相对僻静、背靠陡峭岩壁的角落行去。
祁无妄随手布下几道蕴含混沌气息的简易禁制,那隐晦而强大的波动,让偶尔游荡至此的低阶妖兽都本能地绕行。
夜幕悄然降临,秘境中没有明月,但那混沌光柱散发出的朦胧辉光,却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光线迷离而静谧。远处的厮杀声、妖兽咆哮声似乎也变得遥远起来。
篝火燃起,驱散了夜间的寒意。林婉仔细地为楼云寒更换伤药,苏茹在一旁帮忙。石猛和张远负责警戒。祁无妄则坐在楼云寒对面,闭目调息,恢复着之前消耗巨大的混沌灵力。
楼云寒靠在岩壁上,看着跳动的篝火,又看向对面那张在混沌光晕下更显俊美出尘、却也透着几分疏离的侧脸,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此人,由我守护”。心中暖流涌动,却又夹杂着无数疑问。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那远超常理的实力,那神秘莫测的混沌灵力,那偶尔流露出的、仿佛历经万古沧桑的眼神……
“你的毒,还需静养两日。”祁无妄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楼云寒回过神来,笑了笑:“无妨,皮肉之苦而已。倒是你……刚才那一剑,消耗很大吧?”他看得出,祁无妄的气息比之前虚弱了不少。
祁无妄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值得。”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楼云寒心头再次一震。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祁无妄,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从黑风崖底初遇时那与炼气期修为截然不符的冷静与见识,到测灵碑前引动道痕的异象,再到如今这掌控混沌、睥睨众生的恐怖实力……这一切,都绝不是一个普通修士,甚至不是一个普通天才所能拥有的。
祁无妄看着他,篝火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他没有立刻回答,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就在楼云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平静。
“我名,确为祁无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只是……并非你所以为的祁无妄。”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曾立于云端,俯瞰众生,亦曾跌入尘埃,万劫不复。”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楼云寒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刻入骨髓的孤寂与苍凉。
“这具身躯,不过是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我的力量,我的记忆,皆被封印、被剥夺,十不存一。”他抬起手,指尖一缕微弱的混沌灵力萦绕,“混沌之力,是我与生俱来的本源,亦是招致灾祸的根源。”
他没有说具体来自何处,没有说因何陨落,也没有说仇敌是谁。但寥寥数语,已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却又充满悲怆的过往画卷。
楼云寒听得心神摇曳。他猜想过祁无妄来历不凡,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惊世骇俗!立于云端,俯瞰众生?那是何等境界?化神?乃至更高?跌入尘埃,万劫不复……又是经历了怎样的背叛与厮杀?
他无法想象,背负着这样的过去,以残魂依附于孱弱肉身重活一世,是何等滋味。
“所以……你入天衍宗,是为了恢复力量?寻找回去的方法?”楼云寒轻声问道。
“是,也不全是。”祁无妄的目光重新落回楼云寒脸上,那目光复杂难明,“恢复力量是必然。但回去……”他微微摇头,“那条路,或许已断。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楼云寒因受伤而苍白的脸,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带着坚定毅力的眼睛,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而且,遇到了你。
这个变数,让他冰冷复仇之路,似乎多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楼云寒似乎明白了他未尽之言,心中悸动,低声道:“所以,你一直在独自承受这些……”
他想起了祁无妄平日里的冷漠与疏离,那或许并非本性,而是一种保护色,一种历经巨变后对周遭一切的警惕与不信任。
“都过去了。”祁无妄移开目光,望向那混沌光柱,语气恢复平淡,“如今,不过是重头再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楼云寒却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隐藏的滔天意志与无尽艰辛。
“我会帮你。”楼云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无论你的敌人是谁,无论前路有多难,我会陪你一起,直到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承诺。不仅仅是因为祁无妄数次救他于危难,更因为在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这个人冰冷外壳下的孤独与强大。他想要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看他重新屹立于苍穹之巅。
祁无妄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眸光再次落在楼云寒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这句话背后最真实的分量。
月光(混沌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许久,祁无妄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幻的弧度。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没有感谢,没有客套,只是一个最简单的承诺的回应。但这一个“好”字,却仿佛在他们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通往彼此内心深处最不设防的领域。
楼云寒笑了,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一种明亮的光彩。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楼云寒怀中休养的金翎,似乎也被这缓和的气氛感染,悄悄探出小脑袋,看了看楼云寒,又看了看祁无妄,然后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祁无妄的膝盖上,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祁无妄低头,看着膝上那团温暖的金色小东西,僵硬了片刻,终是没有将它拂开,反而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它光滑的羽毛。
看着这一幕,楼云寒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暖。
篝火噼啪,混沌光朦胧,岩壁之下,两人一雀,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和谐的画卷。过往的沉重似乎被悄然驱散,未来的艰险也暂时被抛在脑后。
这一刻,唯有彼此间无声的信任与交付,在静静流淌。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在月光下柔和了几分的侧脸,心中默默道:无论你曾经是谁,如今,你只是祁无妄。是我的……道侣。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浮现,带着无比的笃定与暖意。
夜色渐深,而属于他们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孤独。
第83章 温柔时刻,情愫暗生
夜色在混沌光柱的映照下显得迷离而漫长。岩壁下的角落因祁无妄布下的禁制而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杀机。篝火的光芒柔和地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交织在一起。
楼云寒肩头的箭伤在林婉的精心处理和祁无妄混沌灵力的持续滋养下,乌黑尽褪,只余下些许麻木与隐痛。
剧毒虽解,但经脉的损伤与灵力的过度透支,仍让他感到一阵阵虚弱。他靠在岩壁上,看着对面闭目调息的祁无妄,心中那份因得知对方惊天秘密而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悸动。
祁无妄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楼云寒没有像往常那样移开视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感觉如何?”祁无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
“好多了。”楼云寒动了动还有些僵硬的右臂,“林师姐的丹药和你的灵力,都很有效。”他顿了顿,看着祁无妄依旧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掠过一丝心疼,“你呢?那一剑……”
“无碍,消耗些许元气罢了。”祁无妄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他目光落在楼云寒因失血而略显干涸的唇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起身,走到篝火旁,拿起林婉之前留下的一个玉壶,里面是用灵泉水和几种温和灵草熬制的汤药。他倒出一碗,指尖混沌灵力微吐,碗中药液便升腾起温热的白气。他端着碗,走到楼云寒身边,递了过去。
“喝了,有助于恢复元气。”
动作自然,仿佛做了无数次。可无论是递碗的祁无妄,还是接碗的楼云寒,心中都清楚,这对于曾经的祁无妄而言,是绝无可能的行为。
楼云寒微微一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接过温热的药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祁无妄微凉的手指,一股细微的电流般的触感瞬间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他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谢谢。”他低声道,垂下眼睫,掩饰着眸中翻涌的情绪,将碗中药液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带起一丝奇异的回甘。
祁无妄看着他喝药,目光在他纤长的睫毛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重新坐回原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沉默,篝火的噼啪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金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它从楼云寒怀中钻出来,歪着小脑袋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然后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自顾自地梳理起羽毛,黑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这片静谧。
“还记得在黑风崖底吗?”楼云寒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好说话。”他指的是祁无妄初附身时,那副拒人千里、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冰冷模样。
祁无妄闻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他沉默片刻,才道:“彼时……不同。”
是啊,彼时他刚经历神魂重创,依附于这具孱弱将死的躯壳,满心皆是毁灭与不甘,看这世间万物都带着戾气。
而如今……他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眉眼温润、却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惊人力量与决绝的青年,冰封的心湖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些许暖意。
楼云寒笑了笑,没有追问。他靠在岩壁上,仰头望着那被混沌光晕渲染得光怪陆离的“天空”,轻声道:“其实有时候想想,若非当日坠崖,若非你……我或许早已是一具枯骨,楼家之仇也再无昭雪之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些许感慨,更带着一种将过往伤痛悄然放下的释然。
经历生死,得知祁无妄的隐秘,他忽然觉得,自己背负的家族仇恨固然沉重,但与祁无妄所经历的那等天地倾覆、神魂俱灭的大劫相比,似乎……也不再是那般无法承受了。
重要的是当下,是眼前人。
祁无妄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被篝火勾勒出的柔和侧脸线条,心中那陌生的暖流再次悄然涌动。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你的仇,我会帮你。”祁无妄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如同楼云寒承诺帮他一般,无需理由,无需权衡。
楼云寒心头一热,转头看向他,眼中仿佛落入了星辰,亮得惊人:“那我们说好了,你的路,我的仇,我们一起走。”
祁无妄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与依赖,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对方的影子。他微微颔首:“嗯。”
篝火噼啪,映照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庞。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愫,在这危险与静谧并存的秘境之夜,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上彼此的心房。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在火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的眉眼,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了未受伤的左手,轻轻覆在了祁无妄放在膝上的手背上。
祁无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楼云寒的手心带着伤后的微凉,却又透着一股执着的暖意。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覆盖着,仿佛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像一个无声的安抚。
祁无妄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他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指节修长,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却并不粗糙。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安心感,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缓缓传来,驱散了他神魂深处萦绕不散的孤寂与冰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过了许久,久到篝火都黯淡了几分,祁无妄才极其缓慢地,翻转了手掌,将楼云寒微凉的手,轻轻握在了掌心。
他的动作带着一丝生涩,却无比坚定。
楼云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祁无妄的微凉体温和那沉稳的力道,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反手,同样坚定地回握住。
十指,悄然交缠。
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情愫,所有的承诺,所有的依赖与守护,都融入了这无声的紧握之中。
金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小脑袋,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愉悦意味的“啾”声,然后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团成一个更小的毛球,仿佛不愿打扰这片刻的温情。
夜色温柔,情愫暗生。前路依旧荆棘遍布,杀机四伏,但此刻,紧握的双手,却仿佛拥有了对抗一切风雨的力量。
楼云寒看着祁无妄近在咫尺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与滚烫。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不同了。
岩壁下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混沌光柱的方向,陡然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被彻底打破!光柱剧烈扭曲、膨胀,最终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混沌光雨,洒落整个盆地!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精纯本源气息,伴随着光雨的洒落,弥漫开来!这气息对修士而言,是无可抗拒的诱惑,对妖兽而言,更是激发血脉进化的无上圣药!
**吼——!!!**
盆地内残余的、以及从四面八方新涌来的妖兽,彻底陷入了最极致的疯狂!它们的体型在混沌光雨中肉眼可见地膨胀,气息节节攀升,眼中只剩下对那本源气息最原始的渴望!它们不再区分目标,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视线内的一切生灵,包括彼此!整个盆地化作了最混乱、最血腥的炼狱!
而原本还在观望、或是暗中筹谋的修士们,也在这本源气息的刺激下红了眼睛,再也按捺不住,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入炼狱,加入了这场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争夺!
“不好!”负责警戒的石猛和张远同时色变,“兽潮和修士全都疯了!朝我们这边来了!”
楼云寒和祁无妄瞬间从那份短暂的温情中惊醒。两人交握的手几乎同时松开,却又在下一刻,更加用力地重新握紧,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汲取面对这场风暴的力量。
“结阵!防御阵型!”楼云寒强压下体内的虚弱感,猛地站起,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知道,此刻任何退缩都是死路一条,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石猛巨盾顿地,土黄色灵光厚重如山,挡在最前方。苏茹、张远、林婉分立两侧,符箓、刀光、治疗术蓄势待发。
楼云寒双手疾舞,不顾经脉刺痛,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注入四周地面!一道道阵纹亮起,他竟是以自身为阵眼,结合《小周天星辰阵》的奥义与《空幻诀》的隐匿之能,布下了一座兼顾防御、隐匿与空间干扰的复合阵法——“星幻迷踪阵”!阵法光华流转,将众人身形变得若隐若现,试图混淆妖兽与敌人的感知。
祁无妄立于他身侧,周身混沌气息再次升腾,虽不及之前那一剑的煌煌之威,却更加凝练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深渊。他的目光冰冷如刀,扫视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疯狂兽群和混杂其中、眼神贪婪的修士。
第一波冲击转瞬即至!
数十头被混沌气息催发到筑基后期的狂暴妖兽,如同失控的战车,狠狠撞在石猛的巨盾和楼云寒布下的阵法光罩上!
**轰隆!!**
巨响声中,石猛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双脚深陷地面,但他如山的身躯死死顶住了这波冲击!阵法光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楼云寒脸色一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苏茹的符箓、张远的刀气如同收割生命的镰刀,在兽群中炸开一团团血花。林婉的治疗术光不断落在石猛和楼云寒身上,勉力维持着防线。
祁无妄并未出手,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全场,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致命的威胁。每当有妖兽或修士试图从诡异角度突破防线,或是施展阴毒法术时,他指尖便会射出一缕细微的混沌灵力,后发先至,将其攻势瓦解于无形。
他的守护,无声,却无处不在。
然而,涌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混沌光雨的洗礼,让一些本就强大的妖兽发生了恐怖的异变,甚至出现了几头气息堪比假丹修士的恐怖存在!修士之中,也隐藏着实力远超筑基期的核心弟子,以及“影煞”的顶尖杀手!
防线,开始岌岌可危。
**咔嚓!**
一声脆响,楼云寒布下的“星幻迷踪阵”一角,被一头变异的三头魔犬喷吐的腐蚀性能量生生击碎!数名眼神凶狠的修士立刻抓住机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缺口处冲了进来,直取看似最虚弱、作为阵眼的楼云寒!
“保护楼师弟!”苏茹惊呼,符箓连发,却被一名使双钩的修士轻易挡下。石猛被几头巨型妖兽死死缠住,无法回援。张远和林婉也被各自的对手绊住。
眼看那几名修士的攻击就要落在楼云寒身上,楼云寒甚至能感受到那凛冽的杀意刺痛肌肤!他咬牙,正欲不顾一切引爆部分阵法与敌偕亡——
一道白衣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祁无妄!
他面沉如水,双手在身前虚划,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瞬间成型,将那数道凌厉的攻击尽数吞噬、湮灭!但与此同时,他身后空门大开!
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等待时机的“影煞”金牌杀手,终于动了!他如同融入黑暗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祁无妄身后,手中一柄薄如蝉翼、淬着诡异蓝芒的短剑,带着一击必杀的信念,直刺祁无妄背心要害!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功力,速度与威力都达到了筑基期的极致,甚至引动了周围空间的细微涟漪!
“小心!”楼云寒瞳孔猛缩,嘶声呐喊!他看得分明,祁无妄刚刚化解前方攻击,旧力已尽,根本来不及回身防御!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短剑即将刺入祁无妄身体的刹那,楼云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祁无妄向侧面推开!同时,他自己则义无反顾地,用尚且麻木的右肩,迎向了那柄致命的毒剑!
他选择了,再一次,为他挡劫!
**噗嗤——!**
短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楼云寒的右肩,穿透骨骼,蓝芒瞬间侵入经脉!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楼云寒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衣袍。
“云寒!!!”
祁无妄被推开的同时,猛地回头,恰好看到短剑刺入楼云寒肩膀的一幕!他目眦欲裂,一直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慌”的情绪!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影煞”杀手一击得手,正欲抽身后退,却骇然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无比,动作迟滞了数倍!他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仿佛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眸子!
“你——找——死!”
祁无妄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杀意!他甚至没有动用混沌灵力,只是隔空对着那名杀手,猛地一握拳!
**嘭!**
那名筑基大圆满的金牌杀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身体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爆的西瓜,瞬间炸成了一团血雾!神魂俱灭!
然而,祁无妄看都未看那团血雾一眼。他一步跨到楼云寒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穿透肩膀、蓝芒闪烁的短剑,看着他因剧痛和毒素而迅速灰败的脸色,祁无妄的心,仿佛也被那柄短剑狠狠刺穿,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尖锐的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混沌灵力渡入楼云寒体内,强行护住他的心脉,延缓毒素扩散。他的手指,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为什么……这么傻……”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明明,他可以用其他方法化解,明明不需要他如此……
楼云寒靠在他怀里,剧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我说过……要陪你……怎能……让你先走……”
话音未落,他便因失血过多和毒素侵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云寒!”祁无妄心中猛地一沉,立刻封住他伤口周围的穴道,将更多混沌灵力注入,死死护住他最后一丝生机。他抱起楼云寒,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依旧疯狂的战场。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所有人,退后!”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苏茹等人耳边炸响。苏茹、石猛等人感受到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毫不犹豫地迅速后退。
祁无妄抱着昏迷的楼云寒,一步步走向战场中央。他所过之处,无论是疯狂的妖兽还是杀红眼的修士,都在那股恐怖的混沌威压下,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楼云寒,然后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混沌光雨洒落的源头,望向这炼狱般的盆地。
“你们……都该死。”
他轻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下一刻,他周身混沌气息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不再是之前的有形剑气,而是化作了一片无形的、笼罩了整个盆地的混沌力场!
力场之内,空间扭曲,时间紊乱,法则崩坏!
所有的妖兽,所有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混沌力场的笼罩下,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湮灭!他们发出的攻击,施展的法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无声的、大规模的湮灭!
苏茹、石猛等人远远看着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几乎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混沌力场缓缓消散。
整个盆地,为之一空。
除了他们几人,以及被祁无妄力量刻意避开的少数区域,所有之前还在厮杀、咆哮的生灵,尽数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祁无妄抱着楼云寒,立于这片死寂的盆地中央,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眼中疯狂的血色缓缓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心疼与后怕。
他收拢手臂,将楼云寒更紧地拥在怀中,仿佛要将彼此融为一体。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低声承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谁准你……死在我前面。”
第85章 疗伤之时的温柔
死寂,如同厚重的幕布笼罩着整个盆地。先前震天的厮杀、疯狂的咆哮、灵力的爆鸣,尽数消散,只余下风穿过嶙峋怪石发出的呜咽,以及那漫天混沌光雨无声洒落的细微声响。
祁无妄抱着昏迷的楼云寒,立于这片被他以无上伟力强行肃清的空旷之地中央。白衣在混沌光晕下微微拂动,纤尘不染,与他怀中那人半边被鲜血浸透、脸色灰败的模样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未歇的惊涛骇浪。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无尽后怕,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明了、却尖锐到让他神魂刺痛的心疼。
“楼…云寒……”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指尖传来怀中人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脉搏跳动,那柄淬着诡异蓝芒的短剑依旧狰狞地钉在他的肩胛骨上,剑身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溃烂,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
祁无妄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向远处仍处于极度震惊与恐惧中的苏茹等人。
“护法。”
仅仅两个字,冰冷,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严,瞬间惊醒了呆滞的四人。
苏茹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心中的骇浪,立刻与石猛、张远、林婉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四人迅速散开,占据四方之位,将祁无妄和楼云寒牢牢护在中心。
石猛巨盾顿地,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苏茹指间扣满了最高品阶的防御与警戒符箓;张远刀气含而不发,神识全力外放;林婉则准备好了所有能拿出的极品疗伤丹药和解毒灵液。
祁无妄不再理会外界。他小心翼翼地将楼云寒平放在地面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他单膝跪在楼云寒身侧,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柄短剑上。
这毒,极其阴损霸道,不仅侵蚀血肉经脉,更在吞噬生机,腐蚀神魂。寻常解毒丹药根本无用,强行拔剑只会导致毒性瞬间爆发。
但,他是祁无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灵力缓缓探出,不再是之前对敌时的狂暴湮灭,而是变得无比柔和、内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
他没有去碰那柄短剑,而是将指尖轻轻抵在楼云寒伤口边缘尚未被毒素完全侵染的皮肤上。
混沌灵力,乃万物本源,可衍化万法,亦可滋养万物,更能……同化与净化!
那一缕细微的混沌灵力,如同最灵巧的游丝,悄无声息地渗入楼云寒的伤口。祁无妄闭合双目,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依靠着混沌灵力与自身神魂的感应,清晰地“看”到了楼云寒伤口内部的惨状。
经脉被毒素侵蚀得千疮百孔,如同被虫蛀的枯木;骨骼碎裂,染上诡异的蓝色;那毒素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沿着经脉疯狂向心脉和识海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祁无妄的心再次揪紧,但他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他操控着那缕混沌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丝最前沿的毒素,然后,以其无上意志,强行运转混沌本源之力——**净化**!
**嗤……**
一丝微不可闻的、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在楼云寒体内响起。那一小缕霸道阴损的毒素,在接触到混沌灵力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挣扎着,扭曲着,最终却被那混沌之力无情地分解、同化,化作一缕精纯的能量,反而被祁无妄引导着,缓缓滋养起周围受损的经脉。
祁无妄心中一定,但不敢有丝毫松懈。这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崩裂的悬崖边行走,对神识的消耗更是巨大。
他必须精准地控制每一丝混沌灵力,既要彻底净化毒素,又不能伤及楼云寒本就脆弱的经脉,速度还不能慢,否则毒素一旦侵入心脉或识海,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挽回。
时间一点点流逝。
祁无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他抵在楼云寒伤口的手指,却始终稳定如山。
一缕缕阴寒的蓝黑色毒气,被混沌灵力从伤口深处强行逼出,然后在空气中被悄然湮灭。楼云寒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乌黑之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溃烂的皮肉也停止了恶化。
苏茹等人远远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看到楼云寒伤口的变化,更能感受到祁无妄周身那越来越微弱、却愈发凝练深沉的气息波动。那是一种超越了她们理解范畴的疗伤方式,充满了神秘与强大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头(或者说混沌光柱残留的辉光)再次偏西时,楼云寒伤口处的蓝色毒素终于被彻底清除干净,只余下被短剑刺穿的血肉模糊和碎裂的骨骼。
祁无妄缓缓收回那缕消耗巨大的混沌灵力,睁开眼,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最危险的一关,过去了。
接下来,是拔剑和修复。
他看向那柄短剑,眼神冰冷。此剑材质特殊,与毒素相辅相成,必须一并处理。他伸出左手,掌心混沌灵力吞吐,缓缓握向剑柄。在接触的瞬间,混沌灵力便如同炽热的烙铁,瞬间将剑身中残存的阴毒气息净化殆尽。
然后,他右手快如闪电般在楼云寒肩周数处大穴连点,暂时封住痛觉与血流。左手稳、准、狠地握住剑柄,猛地向外一拔!
**噗!**
一道乌血随着短剑的拔出喷射而出,但颜色已不再是之前的幽蓝,而是正常的暗红。楼云寒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这剧烈的疼痛而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
祁无妄立刻将短剑丢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他双手齐出,左手掌心按在楼云寒背心灵台穴,精纯温和的混沌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护住他心脉,催发他自身的生机;右手则虚按在楼云寒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方,指尖缭绕着充满生机的混沌之气,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开始一点点地修复那些碎裂的骨骼、断裂的经脉、受损的血肉。
这个过程比净化毒素更加细致漫长。混沌灵力在他精准的操控下,仿佛化作了无形的灵针与灵线,穿梭在受损的组织之间,引导着楼云寒自身的生命能量,辅以混沌本源的滋养,一点点地将破碎之处弥合、重塑。
楼云寒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他那紧蹙的眉头,也在那温和灵力持续的滋养下,缓缓舒展开来。
或许是混沌灵力带来的安心感,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身边人的绝对信任,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不再紧绷,反而微微向祁无妄的方向侧了侧,仿佛在寻求依靠。
祁无妄看着他不自觉依赖的小动作,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圈圈柔和的涟漪。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又放轻柔了几分,那专注的眼神中,除了冷静,更悄然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夕阳(混沌辉光)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一人昏迷,一人专注疗伤,画面静谧得不可思议,与周围死寂的盆地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当最后一丝伤口在混沌灵力的滋养下彻底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肉痕迹时,天色已然再次昏暗下来。祁无妄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双手。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目光依旧落在楼云寒脸上。
楼云寒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脸色虽然还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股灰败的死气已然散去,生命气息正在稳步恢复。
祁无妄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拂去他额角因痛苦而渗出的冷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笨蛋……”他低声呢喃,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复杂难明。
他脱下自己纤尘不染的外袍,动作轻柔地盖在楼云寒身上,为他遮挡夜间的寒意。然后,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楼云寒身边,闭目调息,恢复着几乎耗尽的混沌灵力,同时也寸步不离地守护着。
苏茹等人见状,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也终于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忠诚地履行着护法的职责。
夜色渐深,星光(或许是秘境特有的发光孢子)点点。
楼云寒在混沌灵力持续的温养下,意识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挣脱,缓缓苏醒。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肩头传来的、带着些微麻痒的清凉感,而非预想中的钻心疼痛。
紧接着,他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却又让他无比安心的淡淡气息。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祁无妄近在咫尺的、闭目调息的侧脸。篝火(苏茹重新点燃的)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此刻在光影下竟显得异常柔和。
而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祁无妄那件标志性的白衣。
楼云寒怔住了,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推开祁无妄,短剑刺入肩膀的剧痛,祁无妄那声撕心裂肺的“云寒”,以及最后意识消散前,感受到的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是他……救了自己。
楼云寒心中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动了动尚且虚弱的左手,极其轻微地,勾住了祁无妄垂落在身侧的一片衣角。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惊动了正在调息的祁无妄。
他倏地睁开眼,对上楼云寒那双已然恢复清明的眸子。四目相对,一时间,竟都忘了言语。
楼云寒看着他眼中未散的疲惫,以及那深眸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沙哑的轻唤:
“无妄……”
祁无妄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将他勾住自己衣角的手轻轻握住,包覆在掌心。他的手掌微凉,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后,他俯下身,在楼云寒惊愕的目光中,将一个极其轻柔、却带着无尽珍视意味的吻,印在了他的额间。
“我在。”
他低声回应,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以后,不准再这样。”
第86章 秘境异变,空间崩塌
祁无妄那落在额间的轻吻,如同羽毛拂过心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错辨的珍视,让楼云寒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所有的疼痛、虚弱,在这一刻仿佛都远离了,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双深邃眸子里映出的、有些呆愣的自己。
“以后,不准再这样。”
祁无妄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将他从失神中惊醒。
楼云寒张了张嘴,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想说什么,却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只能感受着被祁无妄紧握的手传来的力道和温度,以及额间那残留的、微凉的柔软触感,最终只是垂下眼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鼻间发出一声轻若蚊蚋的:“嗯。”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羞涩、欣喜与巨大安心的情绪,如同温泉水般将他包裹。他知道,有些东西,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与这无声的温柔后,已经彻底不同,也再难回头。
祁无妄看着他染上绯红的耳尖和那顺从的姿态,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星,融化出更大的一片温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接触,确认他的存在,驱散那险些失去他的后怕。
然而,这片劫后余生的温情静谧,并未能持续太久。
就在楼云寒伤势稳定,众人心神稍懈之际,异变,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源自地心深处的、令人神魂俱颤的碎裂巨响,猛地炸开!这声音并非源自某处,而是仿佛整个“云雾秘境”这片小天地本身发出的哀鸣!
紧接着,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比之前宝物出世时猛烈十倍不止!一道道深不见底、宽达数丈的巨大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在大地上疯狂蔓延、撕裂!远处的山峦在轰鸣中崩塌,巨石滚落,烟尘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那原本因混沌光柱炸裂而形成的混沌光雨骤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扭曲的、漆黑的的空间裂缝,如同破碎镜面的裂痕,布满了整个天幕!
狂暴的空间乱流从那些裂缝中肆虐而出,切割着一切,将光线、声音甚至灵气都搅得一片混乱!原本秘境中稳定的法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坏!
“怎么回事?!”
“天地……天地要塌了吗?!”
苏茹、石猛等人骇然色变,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拼命催动灵力稳住身形,脸上写满了惊骇与绝望。眼前的景象,已非人力所能抗衡,这是整个空间的末日!
楼云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惊得瞬间清醒,他强撑着想要坐起,却被祁无妄牢牢按住。
“别动!”祁无妄的声音凝重到了极点,他抬头望着那布满黑色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的天空,眼神锐利如鹰。“是空间崩塌!秘境核心被取走,支撑这片天地的本源失衡,整个空间要崩溃了!”
他的感知远比其他人敏锐,能清晰地“听”到这片小世界法则断裂、空间结构瓦解的“哀鸣”。
那混沌光柱的源头,恐怕就是维持秘境存在的核心之物,如今被取走(或许与他之前感应到并最终引发光柱炸裂有关),就如同抽掉了房屋的主梁,整个秘境即将归于虚无!
**轰隆隆——!!!**
更大的崩塌开始了!众人脚下的大地板块开始倾斜、断裂、下沉!天空中的黑色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蛛网般蔓延,一些较小的空间碎片已经开始如同剥落的墙皮般坠落,消失在虚无之中!狂暴的空间风暴开始形成,席卷一切!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张远嘶声喊道,脸上毫无血色,“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婉急忙翻找储物袋,试图寻找保命或者传送的宝物,但面对这种整个空间层面的崩塌,寻常的传送符根本无效,甚至可能被混乱的空间乱流撕碎!
苏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祁无妄,此刻,他是众人唯一的希望。
祁无妄眉头紧锁,即便他全盛时期,面对一个正在崩溃的小世界也需谨慎对待,更何况如今力量十不存一,还要护着一个重伤的楼云寒。强行撕裂空间穿梭?
风险太大,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保证在混乱的空间乱流中护住楼云寒周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安静蜷在楼云寒怀中的金翎,猛地探出头来,发出一连串极其尖锐、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鸣叫!
它周身的空间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波动着,小小的翅膀奋力振动,指向盆地边缘某个正在急速扭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不稳定的空间节点!
“金翎?”楼云寒与它心神相连,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说……那里有一条临时的、极不稳定的空间缝隙!可能是之前大战或是宝物出世时撕裂的,还没来得及完全弥合!但极不稳定,随时会崩溃!”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虽然危险,但总比留在这里被空间崩塌彻底湮灭要好!
“走!”祁无妄当机立断,一把将楼云寒横抱起来,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决。他甚至来不及让楼云寒自己行走,因为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大块大块地塌陷!
“跟上!”他对着苏茹等人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金翎指引的方向冲去!混沌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怀中的楼云寒牢牢护住。
苏茹、石猛、张远、林婉不敢怠慢,拼命催动所有灵力,紧随其后。
沿途,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大地崩裂,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天空破碎,空间碎片如同陨石般砸落;狂暴的空间风暴如同无形的巨兽,吞噬着一切。不时有修士或妖兽在绝望的惨叫中被裂缝吞噬,或被风暴撕碎。
祁无妄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形在崩塌的天地间如同鬼魅般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致命的裂缝和坠落的空间碎片。他怀中的楼云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那沉稳心跳下隐藏的极致专注。
终于,在金翎越来越急促的鸣叫声中,他们冲到了盆地边缘。
眼前,是一片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边缘不断崩碎又重组的诡异光幕,光幕之后是深邃混乱、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虚空乱流!这就是那条临时的空间缝隙!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崩溃!
“就是这里!快!”楼云寒急声道。
“跟我冲!”祁无妄低吼一声,将楼云寒更紧地护在怀中,周身混沌灵力爆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凝实的灰色流光,如同利箭般,义无反顾地射向了那扭曲的光幕!
苏茹等人也咬紧牙关,将防御提升到最强,紧随其后冲入!
**嗡——!!!**
在进入光幕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巨手要将他们撕成碎片!周围是光怪陆离、飞速旋转的混乱色彩,震耳欲聋的空间风暴咆哮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祁无妄将大部分混沌灵力都用于护住楼云寒,自己则硬生生承受着那恐怖的空间撕扯,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苏茹等人的护体灵光在进入后便剧烈闪烁,几乎瞬间就要破碎!
“坚持住!前面有光!”楼云寒强忍着晕眩和不适,紧紧抓住祁无妄的衣襟,大声喊道。在混乱的流光尽头,隐约可见一点微弱但稳定的白光!那是出口!
就在他们拼命冲向那点白光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是林婉!她的修为稍弱,护体灵光率先破碎,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空间乱流卷向黑暗深处!
“林师妹!”张远目眦欲裂,想要救援,自身却难保。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金色的细小身影如同闪电般射向林婉!是金翎!它竟在如此混乱的空间乱流中,凭借天赋强行瞬移,小小的爪子死死抓住了林婉的手臂,周身空间之力爆发到极致,形成一个小小的稳定区域,硬生生减缓了她被卷走的速度!
“金翎!”楼云寒心胆俱颤!
祁无妄眼神一厉,空着的左手猛地向后一抓!一股柔和的混沌之力隔空涌出,包裹住金翎和林婉,强行将他们拉回了队伍附近!
“走!”
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祁无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带着众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进了那尽头越来越近的白色光点!
**轰——!!!**
在进入光点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粘稠的薄膜,身后那毁灭一切的咆哮声骤然消失。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随即是重重摔落在实地上的冲击!
刺目的阳光(真正的阳光)照射下来,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
他们……出来了?
楼云寒被祁无妄护在身下,摔得并不重。他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衍宗外围山脉的景象!
他们成功从崩塌的秘境中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楼云寒便感觉到护着自己的祁无妄身体一沉,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落在旁边的草地上,触目惊心。
“无妄!”楼云寒心脏骤停,慌忙扶住他。
祁无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连续动用本源之力疗伤、肃清盆地、最后更是强行在空间崩塌中护住众人穿梭,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
他强撑着看了一眼确认众人都安然无恙(苏茹、石猛、张远也摔落在一旁,林婉被金翎和金翎最后关头祁无妄的援手所救,只是受了惊吓),又看了一眼焦急的楼云寒,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抵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虚弱与黑暗,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无妄!”
楼云寒的惊呼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第87章 携手突围,生死与共
温暖的、真实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驱散了秘境中那混沌光雨带来的诡异与压抑。青草的芬芳与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涌入肺腑,提醒着楼云寒,他们真的从那个崩塌的炼狱中逃出来了。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品味,便被怀中人骤然沉落的身体和那喷溅在翠绿草地上的刺目鲜红彻底击碎。
“无妄!”
楼云寒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慌忙用未受伤的手臂紧紧抱住祁无妄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无力地依靠在他胸前,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血色尽褪,唇边沾染的血迹红得惊心。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楼云寒的全身。
“祁师弟!”
“楼师弟,他怎么样?”
苏茹、石猛等人也挣扎着围拢过来,看到祁无妄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模样,皆是脸色大变。他们虽也狼狈不堪,身上带伤,但比起显然透支了本源的祁无妄,情况要好上太多。
林婉强忍着穿梭空间带来的不适,立刻上前,指尖凝聚起温和的木系灵力,便要探查祁无妄的状况。
“别动他!”楼云寒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厉色,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斥着一种近乎护犊般的凶狠,“他的伤……非同一般,寻常灵力探查无用,反而可能引发反噬!”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祁无妄力量的本质,那混沌灵力霸道无比,此刻他本源受损,体内力量定然混乱失衡,贸然注入外来灵力,后果不堪设想。
林婉被他眼中的厉色吓了一跳,讪讪地收回手,担忧道:“可是……”
楼云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乱,祁无妄还需要他。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祁无妄,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衣袖轻轻拭去他唇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的力量透支太过,需要静养和……特殊的方法恢复。”楼云寒低声解释,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祁无妄苍白的脸上,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知道,祁无妄是为了救他们,尤其是为了护住他,才落得如此境地。
“我们先离开这里。”张远比较冷静,环顾四周,“虽然出了秘境,但此地仍是宗门外围山脉,并不绝对安全。需尽快回宗,寻一处安全所在让祁师弟疗伤。”
众人点头,此刻也顾不上各自伤势,当务之急是确保昏迷的祁无妄的安全。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石猛准备上前背起祁无妄时,一阵嚣张的狞笑声从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楼云寒,祁无妄!没想到你们命这么大,连秘境崩塌都弄不死你们!”
伴随着话音,十余道身影从林中窜出,迅速将几人包围。为首者,赫然是之前侥幸从祁无妄剑下逃生的王狰!
他此刻脸色怨毒,身边跟着的也不再是普通内门弟子,而是几名气息阴冷、眼神狠戾,一看便是常年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其中两人赫然有着筑基后期的修为!
“王狰!你还敢出现!”苏茹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有何不敢?”王狰狞笑着,目光贪婪而嫉恨地扫过昏迷的祁无妄和明显状态不佳的楼云寒,“你们在秘境里得了天大机缘,又害死赵师兄,还想安然回宗?
做梦!今日,便把你们的机缘和性命,都留下吧!”
他显然是早有预谋,一直带人在秘境出口附近蹲守,就等着捡便宜。
“卑鄙无耻!”石猛怒吼,巨盾横在身前,但谁都看得出,他气息不稳,显然伤势未愈。苏茹、张远、林婉亦是强弩之末。而对方,不仅人数占优,更有两名筑基后期虎视眈眈!
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楼云寒看着围拢上来的敌人,又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祁无妄,一股冰冷的决绝从心底升起。他轻轻将祁无妄放倒在柔软的草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袍仔细垫在他头下。
然后,他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青锋剑。尽管右肩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体内灵力不足三成,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寒刃。
“苏师姐,石师兄,张师兄,林师姐,”楼云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麻烦你们,护住无妄。这些人,交给我。”
“楼师弟!你……”苏茹急道,楼云寒的状态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如何能应对这么多敌人?
楼云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王狰那得意的嘴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跳梁小丑,也配惊扰他休息?”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青锋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颤音,楼云寒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金红流光,竟是主动冲向了那两名筑基后期的敌人!
他竟是要以重伤之躯,强行拦住最强的两人,为同伴守护祁无妄创造机会!
“找死!”那两名筑基后期修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同时出手,一道凌厉的刀罡与一片阴森的鬼爪虚影,带着毁灭的气息,向楼云寒笼罩而去!
楼云寒眼神疯狂,不闪不避,《空幻诀》中心神守一的法门运转到极致,强行捕捉着对方攻击轨迹中最细微的破绽!
青锋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竟是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剑尖直指刀罡的发力薄弱点,同时身体微侧,以左肩硬抗那鬼爪的余波!
**轰!噗嗤!**
刀罡被巧妙引偏,擦着楼云寒的身体掠过,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而鬼爪的余波则狠狠抓在他的左肩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袭来,楼云寒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去势不减,剑光依旧死死缠住那两名筑基后期!
“楼师弟!”苏茹等人看得目眦欲裂,想要上前相助,却被王狰带着其他人死死拦住,陷入苦战。
楼云寒完全放弃了防御,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倾注在了手中的剑上。他的剑法不再精妙,只剩下最纯粹、最直接的搏杀!
每一剑都带着惨烈的气势,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他竟然真的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精妙的战斗意识,暂时拖住了两名修为远高于他的敌人!
鲜血,不断从他新旧伤口中涌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灵力几近枯竭,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不能倒……绝对不能倒……无妄还在身后……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一名筑基后期修士的毒掌即将印在他胸口的那一刻——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混沌气息,自身后悄然弥漫开来。
那只即将击中楼云寒的毒掌,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在半空。那修士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恐惧!
楼云寒似有所觉,用尽最后力气回头。
只见原本昏迷的祁无妄,不知何时竟强撑着坐起了身!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但他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不再是以往的淡漠或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足以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
他看着那个险些击杀楼云寒的修士,看着楼云寒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背影,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名筑基后期修士,连同他拍出的那只毒掌,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头到脚,无声无息地,寸寸湮灭,化为虚无。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
祁无妄看都未看那团消失的血雾,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楼云寒身上。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看着他为了守护自己而拼尽一切的模样,祁无妄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那痛楚甚至超越了他神魂的虚弱。
他对着楼云寒,伸出了手。
“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楼云寒看着他那双仿佛承载了万千星辰与无尽痛楚的眸子,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强撑的意志瞬间瓦解。他踉跄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走向祁无妄。
在他即将跌倒的瞬间,祁无妄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将他拉入了怀中。
冰冷的怀抱,却带着让楼云寒安心到想落泪的温度。
“剩下的……交给你们。”祁无妄抬头,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王狰等人,最后落在苏茹和石猛身上,声音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苏茹和石猛瞬间反应过来,看着那群因首领被秒杀而吓破胆的乌合之众,眼中爆发出凌厉的杀意!
“杀!”
战斗再无悬念。
楼云寒靠在祁无妄冰冷的怀中,感受着他微弱却坚定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血腥气的冷香,一直强压着的疲惫与伤痛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终于彻底沉入了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祁无妄在他耳边,用那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睡吧,我在。”
携手突围,生死与共。纵使身陷绝境,我亦护你周全。
第88章 绝境中的告白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仿佛溺水之人,挣扎着却寻不到彼岸。楼云寒只觉得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以及一种生命随着鲜血不断流逝的虚弱感。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混沌中,却有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即将涣散的神魂,将他从彻底沉沦的边缘一次次拉回。
是……无妄……
这个认知让他破碎的意识凝聚起一丝微光。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想要确认那个冰冷怀抱的真实,想要再看一看那双深邃的眸子。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剧烈、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空间震荡猛地传来!
**轰!!!**
他们所在的这片刚刚脱离秘境、尚算稳定的山地区域,也受到了秘境彻底崩塌的剧烈波及!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碎裂、塌陷!天空刚刚恢复的清明再次被扭曲的虚空裂痕撕开!更加狂暴的空间风暴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不好!这片区域也要被卷进去了!”张远骇然失声。
苏茹刚刚配合石猛将最后一名王狰带来的修士斩杀,还未来得及喘息,便看到更恐怖的天地之威降临!她下意识地看向祁无妄和楼云寒的方向,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祁无妄抱着昏迷的楼云寒,半跪在急剧震动、开裂的地面上。他刚刚强行苏醒,动用最后一丝本源秒杀强敌,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维持怀抱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面对这席卷而来的空间风暴,他甚至连撑起一道像样的护体灵光都做不到。
他看着怀中楼云寒苍白染血的脸,感受着他微弱却顽强的生机,那双承载了万古沧桑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无力”的情绪。
难道……重活一世,依旧要眼睁睁看着在意之人消逝于眼前?
一股不屈的意志自他神魂深处爆发!他猛地抬头,望向那毁灭的洪流,眼中燃烧起混沌的火焰!即便拼着神魂再次受损,彻底陷入沉眠,他也要护他最后一程!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燃烧残魂之际——
“啾——!!!”
一声清越无比、却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鸣叫,自楼云寒怀中响起!
是金翎!
小家伙不知何时挣脱了出来,悬浮在两人身前。它原本流光溢彩的金羽此刻黯淡了许多,小小的身体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血痕,那是之前穿梭空间时留下的伤。但它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它回头,深深地看了楼云寒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依恋与不舍,随即又看向祁无妄,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托付。
然后,它猛地振翅高飞,迎向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空间风暴!
在飞行的过程中,它周身那独特的空间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出来!不再是细微的切割或瞬移,而是化作了一片柔和却坚韧的、笼罩住祁无妄和楼云寒的银色光罩!
光罩之上,无数细密的空间符文流转,顽强地抵抗着风暴的侵蚀!
它在燃烧自己的空间本源,为两人撑起最后一片安全的壁垒!
“金翎!回来!”祁无妄瞳孔骤缩,嘶声喝道。他如何看不出,金翎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然而金翎恍若未闻,小小的身躯在狂暴的风暴中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剧烈地颤抖着,羽毛寸寸崩裂,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渗出,但它撑起的那片银色光罩,却死死地护住了下方两人,任凭风暴如何冲击,都固守着最后一方天地。
苏茹、石猛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看着那只平日里灵动可爱的小家伙,此刻如同悲壮的英雄,以渺小之躯对抗着天地之威,无不感到心头巨震,眼眶发热。
“快!我们合力,助它一臂之力!”张远最先反应过来,强撑着伤体,将所剩无几的灵力轰向那银色光罩。苏茹、石猛、林婉也立刻照做。
集合众人之力,那银色光罩似乎稳定了一瞬。
但,秘境崩塌的威能太强了!金翎燃烧本源撑起的光罩,终究是无根之萍,在风暴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裂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金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点。
“金翎!”楼云寒恰在此时,被外界的剧变和金翎的哀鸣惊醒,艰难地睁开眼,恰好看到金翎坠落的一幕,心如刀绞,嘶哑地呼喊出声。
银色光罩彻底破碎。
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毁灭性的空间风暴,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如同张开巨口的洪荒凶兽,向着再也无力抵抗的两人吞噬而来!
死亡,近在咫尺。
楼云寒看着那席卷而来的风暴,又看向怀中气息比自己更加微弱的金翎,最后目光落在紧抱着自己、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坚定的祁无妄脸上。
这一刻,心中竟奇异地没有了恐惧。
他反而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抚上祁无妄冰冷的脸颊,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无比释然与温柔的笑容。
“无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祁无妄耳中,“能遇见你……真好。”
他顿了顿,看着祁无妄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用那气若游丝却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
“虽然……你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也讨厌……但是……”
“我喜欢你。”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任何山盟海誓,却仿佛耗尽了楼云寒所有的力气,也如同最狂暴的惊雷,狠狠劈入了祁无妄从未向任何人敞开的心扉!
在生死绝境之中,在一切即将终结的时刻,他终于将深藏心底已久的情愫,毫无保留地、坦然地说了出来。
说完这句话,楼云寒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心愿,手臂无力地垂下,意识再次被黑暗席卷,彻底昏迷过去。只是那嘴角,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
而祁无妄,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僵硬地抱着怀中再次失去意识的人,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早已摒弃了七情六欲,心中唯有大道与复仇。他以为楼云寒于他,不过是特殊一点的同行者,是能让他冰冷世界泛起一丝涟漪的变数。
可直到此刻,直到亲耳听到这诀别的告白,直到感受到那即将彻底失去他的恐慌如同深渊般将他吞噬,他才幡然醒悟!
那黑风崖底初遇时的一丝兴趣,那南华城中不自觉的纵容,那秘境之内一次次下意识的守护,那疗伤时不受控制的温柔,那看到他为自己挡剑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切的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刻骨铭心。
不是同行者,不是盟友。
是……心悦之人。
是即便颠覆乾坤、逆转轮回,也绝不容失去的人!
看着怀中人安宁却苍白的睡颜,看着那即将吞噬他们的毁灭风暴,祁无妄眼中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克制、所有的冰冷,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他低下头,将一个带着血腥气却无比炽热的吻,印在楼云寒冰凉的唇上。
一触即分。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那毁灭的洪流,原本虚弱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凝实、无比恐怖!一股远超筑基期、甚至超越金丹期的浩瀚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帝王,自他体内轰然苏醒!
他燃烧的,不再是残魂,而是比残魂更加珍贵、与他真灵彻底融合的——**本源道印**!
“以吾祁无妄之名!”
他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威严与缥缈,响彻在崩塌的天地之间!
“时空——定!”
言出法随!
那汹涌而来的空间风暴,那不断碎裂的大地,那扭曲崩塌的天空……以他和楼云寒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一切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
时间静止,空间定格!
唯有他怀中相拥的楼云寒,以及他脚下那片小小的土地,成为了这毁灭世界中,唯一永恒的孤岛。
他抱着楼云寒,缓缓站直了身体,白衣在静止的风暴中无风自动。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温柔,低声回应了那句昏迷前的告白,尽管对方已然听不见:
“吾亦……心悦于你。”
时空定格,万籁俱寂。
祁无妄抱着楼云寒,立于这片被强行凝固的毁灭风暴中心,如同执掌法则的神祇。
燃烧本源道印带来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水在他体内奔流,却也带来神魂被寸寸灼烧的剧痛。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只是低头凝视着怀中人时,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几乎要溢出的痛惜与温柔。
“吾亦……心悦于你。”
这迟来的回应,消散在静止的时空中,唯有他自己听得见。他俯下身,珍而重之地,再次将微凉的唇瓣印在楼云寒光洁的额间,仿佛在进行一个无声的仪式,将这句回应,连同自己那颗冰封万年终于解冻的心,一同烙印下去。
然而,强行定住一片正在崩塌的小天地边缘,所消耗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仅仅三息之后,那凝固的空间便开始剧烈震颤,细密的裂纹以祁无妄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在静止的风暴中蔓延开来!
“咔嚓……咔嚓……”
时间的流速在恢复,毁灭的风暴即将再次席卷!
祁无妄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那是本源受损的征兆。他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停留于此。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同样被定住、满脸惊骇的苏茹等人,以及地上气息奄奄的金翎。他单手结印,一道柔和的混沌之力分出,化作流光卷起苏茹四人和金翎,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楼云寒。
“走!”
他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灰芒,趁着时空定格的余威尚在,强行撞破了那脆弱不堪的静止壁垒,朝着天衍宗宗门的方向疾遁而去!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瞬,被定格的时空轰然破碎,毁灭性的风暴彻底吞没了他们方才立足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楼云寒的意识再次从无边黑暗中挣扎着浮起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无处不在、却比之前温和了许多的剧痛,以及一种浸泡在温暖泉水中般的舒适感。
浓郁精纯的灵气包裹着他,缓缓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经脉。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他在阵峰居所的竹制屋顶。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他正躺在那张简陋却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
他还活着……而且,回到了宗门?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大半。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肩和左肩,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楼云寒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祁无妄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依旧是那身白衣,只是脸色比秘境中好了些许,虽仍显苍白,却不再那般死气沉沉。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碗,碗中盛着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却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他……他在照顾自己?
楼云寒怔住了,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昏迷前那绝境中的告白,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让他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也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祁无妄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眸色深了深,却没有多言。他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递到楼云寒唇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把药喝了。”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的,却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楼云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专注喂药的模样,只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机械地张开嘴,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却奇异地压下了他心中的慌乱。
一碗药见底,祁无妄放下玉碗,拿出干净的绢帕,动作自然地替他拭去唇角的药渍。
指尖微凉的触感掠过皮肤,楼云寒浑身一颤,耳根都红透了。他垂下眼睫,不敢再看祁无妄,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祁无妄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楼云寒的心尖。
竹舍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楼云寒攥紧了身下的薄被,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终于抬起头,迎上祁无妄的目光,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坚定:“我……我昏迷前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说完,便紧紧闭上了眼睛,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长长的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祁无妄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底那片刚刚融化的冰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蜜糖,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他伸出手,没有去碰他的脸,而是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着薄被、指节有些发白的手。
楼云寒浑身一僵,却没有挣脱。
“我知道。”祁无妄的声音低沉而缓,“我听到了。”
楼云寒猛地睁开眼,撞入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里。那里面,不再是以往的淡漠疏离,而是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以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沉而专注的情感。
“那你……”楼云寒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祁无妄握紧了他的手,看着他因紧张和期待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的心意,与你相同。”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只是最简单直白的回应,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将楼云寒整个人点燃!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所有的忐忑与不安,让他眼眶发热,视线迅速模糊。
他反手紧紧回握住祁无妄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指骨,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不是一场美梦。
“真的……?”他哽咽着,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孩子。
“嗯。”祁无妄看着他眼中滚落的泪珠,心中那片名为“祁无妄”的荒芜之地,仿佛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他脸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真的。”
他俯下身,在楼云寒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双眸注视下,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印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从今往后,我在。”
简短的六个字,却是一个跨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的承诺。
楼云寒的泪水流淌得更凶了,但他却在笑,笑得像个傻子。他伸出未受伤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祁无妄的脖颈,将脸埋在他微凉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他无比安心的冷香。
“嗯……”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回应,“你在,我在。”
阳光暖暖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团。竹舍内药香袅袅,岁月静好,仿佛之前所有的生死危机、所有的艰难险阻,都只是为了铺垫这一刻的圆满。
不知过了多久,楼云寒才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从祁无妄怀中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笑得眉眼弯弯:“我们……是怎么回来的?苏师姐他们呢?金翎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