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撩集团/陛下有毒/皇家一级注册画师 (百里涂鸦)
小吏将签好的生死契和状词呈给陈酉过目,再呈给许沿。许沿看后,沉默了片刻,道:“大理寺及刑部即日立案重查,以十日为限,根据状词收集证据,核查有无,十日后在此开堂。此十日内,丁鹭交由大理寺看押。”
“不必十日,今日便足够了,也不劳烦大理寺跟刑部,小人一个拷问便可,也无须百姓旁听。”丁鹭说罢整理衣冠,跪向三位老人,敬重地行了大礼:“小人命不足惜,但大周的江山是否任少主胡作非为,还求三位前辈持正不阿,主持公道。小人可以输,但陛下的为人不可不治。”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签下生死契,原就处于万般不利的境地,律法之所以允许百姓旁听,就是为了声张那几乎荡漾无存的正义,让“告天子”不至于沦落成形式。而丁鹭竟然选择放弃公审,以一敌众,将自己的胜券一扔再扔,似乎并不想打赢官司。
老人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大周少有丁鹭这样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人,赔上自己的命,不仅想挽救挚友,更想在护住君主声誉的同时将君主敲醒。丁鹭少说给郁泱留了一百条后路,现在的咄咄相逼,只是为威胁郁泱退步。老人看在眼里,可惜了丁鹭起来。
郁泱冷眼一瞥,无动于衷。
丁鹭起身后,转向许沿:“郁大人,可以开审了吗?”
许沿余光留意了郁泱一眼,见郁泱没有示意,只好无力地点头应允。陈酉坐到师爷的席上,亲自做起稿录,许沿则作主审。府堂肃穆压抑,众人或是敬畏或是心慌,度妙如年。
丁鹭开门见山道:“我之所以提请重审班姝案,是因为几个不得解的疑问,也是我指证陛下为杀害班姝凶手的理由。敢问陛下,四年前,即征妃那年,案宗记载你来过骆城面见班姝,那陛下真实的来由是什么?如今陛下的来意又是什么?为何大理寺提请重查班姝案的时候,陛下的第一态度是撤案?陛下为什么要亲查现场?为什么要针对安逸?先请陛下回答第一个问题。”
郁泱心不在焉、胡口乱答道:“一见倾心,特来看望预妃。”
丁鹭还在等郁泱解释,哪知郁泱已经答毕,堂上尬静了一小片刻。
丁鹭错愕地眨了眨眼:“仅此而已?”
郁泱:“对,仅此而已。”
丁鹭转向问许沿:“郁大人,这个解释是否能推掉陛下来意是为杀害班姝的嫌疑。”
许沿:“丁鹭,你的指控本就有六成无中生有的嫌疑。你既然指控陛下,则应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陛下的确有杀人之嫌,而不是凭一股怨念,生拉硬扯地拼凑证据。”
丁鹭:“那安逸说他喜欢班姝才画了《谪仙图》,怎么就被无端反驳了呢!”
王知府眼见挨打了脸,忙为自己辩护:“那是安逸跟本案牵扯太多,我反驳他合情合理,怎能说是无端反驳。假若你的设想成立,陛下千里迢迢赶到骆城,只为杀一个素昧平生的无辜女子?岂不是无稽之谈!”
丁鹭:“成,我们就先搁置这个问题。既然陛下是喜欢班姝的,为一睹芳容,仅二十余日便到了骆城。那么按理说陛下得见佳人后,应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可为何案宗上记载:班姝入阁,不足一刻,贵人出。陛下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这个于郁泱而言就更好解释了:“人不如画上好看,朕很失望,便走了。”
回答几乎无懈可击。
丁鹭竟无言以对,又尬了一瞬,道:“那么请陛下回答第二个问题,如今为何来骆城?听说陛下还是冒着病来的,什么事博得陛下如此重视。”
“微服私访。时闻骆城地方官作奸犯科,朕心系百姓,心急如焚,是应该的。”
王知府背脊一凉,他是趋炎附势了些,可也没做出什么欺上瞒下的糊涂事。
丁鹭目瞪口呆,以前怎么从未见郁泱如此厚颜无耻。于是会意地点点头,讽刺道:“噢,地方官作奸犯科?晋州一月前遭遇天灾,洪涝频发,几日前传来灾讯,死了一百多人。陛下体恤百姓,应该冲着晋州去。”
郁泱一掌桌案:“这轮不到你来指点朕。”
许沿附和道:“丁鹭,不得拷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好好好!那请陛下回答第三个问题,陛下当初为何要提出撤案。一桩案子,既然要大理寺和刑部一同立案翻查,则原判一定出了大问题。以一个君主的德行,面对一桩误判的案子,居然不是鼓励严查,而是主张撤查,敢问陛下缘故。”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注名一下主角攻受:安嫖(攻)—郁泱(受)、郁泱(攻)—莫追(受)
郁泱的性格,也就欺负欺负一下莫追,在安嫖面前,他只能是倩倩一样温婉的贤妻。
第28章 谪仙图20
郁泱哑口无言,这个问题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好解释,而短促的时间内又无法想到合理的理由,便僵在了那里。
陈酉藏在桌案下的左手握成个拳,捶一下大腿,心道:漂亮!
郁泱余光瞄了一下孟鸢,含糊其辞道:“声系皇家名声,朕当然要撤查。”
直接甩锅给孟鸢,因为是孟鸢误判案子在先。作为孟鸢的大舅子,护短还算无可厚非。
丁鹭:“那徇私枉法算不算是有罪?”
郁泱不作反驳,道:“但案子如期重审,朕可没再阻拦。正是朕自省有过,所以亲自勘查现场,郑重其事。还有疑问吗?”
丁鹭才知道郁泱的嘴皮子丝毫不逊于他,几乎无计可施,咬紧牙:“可陛下处处针对安逸,妄加罪名,何异于置方槐枉死!”
“哼哼。”郁泱轻蔑地冷笑起来,不屑地解释道,“班姝、谪仙图、鳞漆…哪点跟他没干系。他又不肯说出作画缘由,凭什么不治他。”
“可是班姝、谪仙图、鳞漆又哪一点跟陛下没干系呢!”随后转向众人,“知道鳞漆的人不单单是安逸,还有陛下和驸马!之前在检查《谪仙图》时,陛下看都没看画一眼,低头便道:‘安逸著有一本《色染集》,记有该毒丨的制作方法,名为‘鳞漆’。”丁鹭将郁泱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指道:“陛下知道鳞漆的制法,而《谪仙图》也确确实实经了陛下的手!”
郁泱笑得更丧病了些,视人命如草芥般事不关己道:“先不论朕有无必要杀她,朕若要一个人死,何须大费周章。”
“陛下的目的自然不是杀人,之所以大费周章恐怕另有隐情。”丁鹭沉默一瞬,脚尖抵着地面,目光微微下倾,“他们…不过是陛下跟太后斗法的牺牲品。班姝是,安逸是,各位大人…”丁鹭没有再点下去。
陈酉跟许沿不禁打了个寒颤。
郁泱脸色冷了下来,一字一顿似在警告:“与太后无干!丁鹭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丁鹭平静地转了话题:“陛下画过一幅《采桑子》,在四年前,也是事发当年。
郁泱:“亦与本案无关。”
“但陛下的画说明了一个问题。‘恨君不似江楼月’?我不知陛下心仪的人是谁,但知道陛下唯那人不娶。”
丁鹭点到此处,已离真相只剩下一层纱。郁泱目光越来越暗。
丁鹭毫不领会,自顾自道:“假设一个人一直得不到他先祖留下的遗产,而这份遗产恰恰握在他敬重的外姓氏手上,他们的关系原本就非常非常的糟。而这个时候,外姓氏又要进一步剥夺他的自由,令他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大费周章采取阴的手段,来对他亦敬亦恨的人进行报复?”丁鹭抬起阴森森的眼神,定向郁泱,“陛下好像忘了解释自己为什么看过《色染集》,或者否认自己会制作鳞漆。”
安逸写的东西,他无一不——“一览无余”。
郁泱似承认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用含沙射影,凭一点小勇小谋,还没资格妄谈国事。你理屈词穷,则扯上太后,不仅无稽,还可笑。”
丁鹭:“若是与太后无关,一国之君弃政查案,小人看来也是无稽,还美其名曰‘心系百姓、微服私访’,更是可笑。倘若不幸被小人说中,陛下此行确实与太后有关,那小人就更觉得荒诞了,朝廷上的事,何必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作梗。”
“朕警告你,要指控朕下毒,最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休在这耗朕的时间!”
丁鹭:“陛下的每一个解释似乎都合情合理,但前后却自相矛盾。是,一国之君没有理由大费周章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可见陛下的心思是成实的,可既然陛下有如此思量,当初岂会为看望一个女子而放弃朝堂呢!至此,小人再问一次,陛下当初为了什么来骆城面见班姝?”
一语中的。郁泱怔了,再一次无话可说。
众臣低低垂着头,怯怯地左顾右盼,这的确是个问题。
丁鹭紧接道:“驸马接二连三销毁证据,是当真为安逸好,还是为掩饰陛下的罪行?小人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陛下就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安逸令班姝磕毒了吗?杀害班姝于陛下没有利害关系,但于安逸又有什么好处?安逸的确没有解释给班姝作画的原因,但陛下又有哪些问题认真解释了?如果陛下问心无愧,何必心不对口,何须遮遮掩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