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到这几日姜善宁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是那晚他说了什么,才让阿宁耿耿于怀。
他诚恳道:“对不起,阿宁,我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姜善宁就停住脚步,他望过去,就见她瞪着双眸,眼底透澈,映着他的身影。
她气鼓鼓问道:“阿甘,那晚你分明说过你喜欢我,还算不算数了?”
萧逐心中激荡。
他愣在原地, 耳侧的寒风呼啸着卷过,夹杂着山林间簌簌的落叶声,姜善宁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昏迷时竟然说胡话了, 他竟然将一直以来隐藏的对阿宁的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暴露了出来。
萧逐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顿时身体发麻, 柔和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慌失措,姜善宁那带着嗔怪的语气落在他耳中便成了质问。
质问他为何会对她怀着这种心思,质问他是从何时开始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质问他为何她对他那么好,他却早在不知何时,对她生出这种难以明说的卑劣心思。
“阿宁……”你听我解释。
他微微启唇,一声极轻的呢喃被呼啸而来的山风吹散,他甚至不敢抬眼看向姜善宁, 一想到会看到她失望且疏离的眼神,他就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萧逐缓缓抬手, 按在心口处。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扎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刺痛难忍。
寒凛的山风刮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
姜善宁见他不说话,她也有些许无措,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阿甘, 你亲口说过的你喜欢我,你还说了许多遍,我肯定没有听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逐忽然轻笑一声,掌心冒着冷汗。
他抬起眼, 浓墨一般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姑娘。
他还能怎么想。
他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他想要和她成亲, 做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他想抱她,他想吻她,他想彻底拥有她,和她无时无刻纠缠在一起。
但是他能这样跟姜善宁说吗,恐怕他刚说完,她就会对他避之不及,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姜善宁压根不知道身前的青年心里在想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在萧逐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鼓足勇气,轻声问道:“阿甘,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萧逐索性闭上眼,破罐破摔一样的点了点头,旋即默默等待她的判决。
姜善宁心里有些慌,她头一次做这种事,没经验,再加上对面的人一脸冷淡又不配合,让她心里不由打起退堂鼓。
但她向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问出来了,她就要得到一个答案。
姜善宁攥了攥手心,嗓音轻颤却格外坚定:“阿甘,我也喜欢你。”
她原本对自己的心意模糊不清,但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她是喜欢萧逐的。
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他应当……也是喜欢她的吧?若非如此,他为何会对她好,为何会听她的话。
但他若是喜欢她,又为何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冷冰冰的,不似往日里的温和。
萧逐的呼吸在这一瞬几乎停止,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蓦地睁开眼,灼热的目光紧紧胶在她身上。
他嘴唇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
姜善宁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轻轻晃了晃,“阿甘,我都表明了心意,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宁,你说什么?”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语气近乎不可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好像一旦将话头说出来就不觉得难为情了,姜善宁仰起头,纤长的手指灵活地挤开他握成拳的手,和他相握,坦坦荡荡的说道:“阿甘,我心悦你,我喜欢你。”
她的话音落下,萧逐胸腔里怦怦直跳,他盯着姜善宁的唇瓣,从她的口型中看出了她说的话。
姜善宁怕他听不清楚,特意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凑近他,字正腔圆的又说了一遍。
泼天的喜悦迎头砸下来,叫他半晌回不过神。
在听到她问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该怎么向阿宁解释一直以来他对她存有的卑劣心思,他完全没想过阿宁会喜欢自己。
萧逐扯起嘴角,低声笑起来,他回握住姜善宁的手,郑重道:“阿宁,我心悦你,很早之前……就心悦你。”
姜善宁轻声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她想收回手,然而萧逐紧紧握住她,她半分也动弹不了。
萧逐语无伦次:“阿宁,我,我高兴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善宁仔细去看他的神情,从他的眼底看出诚挚。
其实她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有去深思过,他们之间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你先松开我。”姜善宁垂下头,竭力克制着快要翘起的唇角。
一旦确认了他的心意,她的心里就有些欣喜。
但忽然从重要的朋友变成心意相通的恋人,她还得再适应适应。
萧逐微微俯身,黑眸平视她,心底慌乱,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阿宁,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喜欢我,你别生气,别不理我,我……”
他另一只手也握紧姜善宁的手腕,想要收紧却又担心弄疼她。
姜善宁有些无奈,“我没有生气,你先松开我呀。”
她转过身,既然挣不开萧逐的手,索性就牵着他一起往前走。
“快走呀,还得好久才能到县城,我们别耽搁了。”她侧过头,不让萧逐看到自己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挺高兴的,萧逐发热昏迷的那个晚上,她想了许多,认为如今一切事情都没有着落,那时还觉得有很多顾虑。
但今日一口气说出来时,她什么都没想,将这些纷杂的事情先抛在了脑后,再加上知晓了萧逐的心意,她反倒觉得一身轻。
好在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遇见萧逐,和他在一起。
萧逐还有些愣神,他跟着姜善宁的步子,亦步亦趋走了一段距离后,一直盯着她的后脑看,思绪渐渐回笼。
阿宁说她也喜欢他。
意识到这个,萧逐唇角勾起笑,他目光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虚虚地圈着姜善宁的手腕,贴着她的那片肌肤变得炙热。
方才他还以为阿宁是要质问他,浑身血液像被冻住一样,但阿宁的一句喜欢,便让他从地狱置身天堂。
萧逐轻轻晃了下她的手腕,望向她的侧脸,斟酌着问:“阿宁,所以,我们现在是互相心悦的么。”
姜善宁咬着下唇,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萧逐是个呆子,她说了好几遍喜欢心悦,他怎么还问,弄得她都有些羞赧。
萧逐眼底墨色翻涌,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争取。
阿宁说了喜欢他,他却觉得不真实,想要找她再确认一遍。
他抬手正要按住姜善宁的肩头,她忽然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袖子,仰起头认真道:“阿甘,我们不正是两情相悦么。”
她柔声问:“两情相悦,知道了么?”
“嗯,我知道了。”萧逐喉咙间沉哑,一字一顿的回答她,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姜善宁见他乖顺的模样,心头顿时一软,微微使力,这下挣开了他的手。
她手掌翻过来,握住他的手,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她本以为两人心意相通后,该是萧逐主动的,但没想到,牵手都得是她先来。
真是呆子。
她忍着笑,和他握紧的那只手心稍稍渗出了薄汗,她动了下,萧逐却收紧了手。
姜善宁无奈抬眸:“手心出汗了。”
萧逐面不改色,松开手走到她的另一边,僵硬地牵起她的手,“换一只手牵也行。”
姜善宁歪了歪头,原本的羞赧在看见萧逐僵硬的神情举动后,渐渐消失。
这一回的牵手和往日的意义不一样,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松手。
走在山路间,姜善宁无聊时就想逗逗他,就喜欢看他脸红无措的模样。
“对了,阿甘,咱们的事情能不能先暂时瞒着我爹娘。”姜善宁跟他打着商量,“只是现在情况复杂,我想等事情结束后告诉他们,可以吗?”
萧逐哪能不同意。
阿宁都和他在一起了,他还要求旁的作甚。
也许是想和对方多呆一段时间,从山路走去县城时,两人走得很慢。
晚上便生火在树下凑合一宿,吃着临行时王大娘给的干粮,在第三天到达了县城。
萧逐身上带的碎银多,将姜善宁抵给王大娘的几样首饰换了回来。到县城后,又买了两匹马儿。
有了马儿,这下走的便快了。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向北,在十二月中旬回到了永京。
永京城外,薄雪飘飘。
两匹马儿并肩停下来。
姜善宁眯起眼睛,看着雪雾中的城楼,说道:“终于回来了。”
“殿下,你先进城吧,回京后得去觐见陛下,我一会儿就偷偷回府。”
回了永京,她对他的称呼从“阿甘”变成了冷冰冰的“殿下”。
萧逐抿紧唇,欲言又止:“阿宁,我们……”
“怎么了?”姜善宁转头打量他。
一路风尘仆仆,他也没顾得上收拾自己,下巴处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反而添了几分坚毅。
“我们还是相互喜欢的,对吗?”萧逐凝眸看她。
姜善宁已经见怪不怪,这一路他问了许多遍,她想许是因为他自小生活在宫里,深宫里的恃强凌弱,让他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
她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回答他:“阿甘,我们相互喜欢,一切事情落定,我们就成亲。”
萧逐深深看了她一眼,策马扬鞭朝着永京城门奔去,留下一句“等我”。
七皇子不仅顺利押送了赈灾粮, 而且提出了在扬州城外挖渠一事,引调淮陵江的水。
他更是亲力亲为,与扬州百姓一起挖渠。
此事传到了永京, 在一众百姓的口中被大力赞扬, 众多臣子上朝时, 甚至主动为萧逐向陛下请封。
皇子们二十岁后便可封王,但因为应乾帝的多疑和不信任,按下此事迟迟不肯为几位皇子封王。
与此同时,一则流言自新南郡悄然滋生。
流言的速度传播之快,在萧逐回京当日,应乾帝已经知悉了此则流言。
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竟然说七皇子不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孩子, 而是先帝的。
应乾帝勃然大怒,将手里的折子扔出去, 眼前还浮现着那几个刺眼的字,阴恻恻的喃道:“新南郡……新南郡。”
他咬牙切齿的来回念着“新南郡”三个字,幽幽道:“邓立, 朕没记错的话,新南郡应当是皇后的老家吧。”
邓立臂弯处搭着拂尘,闻言没有思索多久, 立刻回答:“回陛下,新南郡确实是皇后娘娘的老家。”
应乾帝脸色铁青,拳头紧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摆架坤宁宫。”
坤宁宫里, 李皇后刚从春香口中听说,太子买通了杀手在萧逐回程的路上刺杀他, 但是却被萧逐逃脱。
不过好在,她提前买通了杀手中的其中一人,嘱咐他要“不经意”地将太子的令牌落下。
届时萧逐发现了令牌,且让他和太子两人争去吧,给她的景儿留一些时间成长。
李皇后唇角露出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殿室外的宫人呼啦啦一群全部跪下,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人影从外走进来。
“陛下!”李皇后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应乾帝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李皇后,语气间满是笃定:“那些谣言是你放出去的吧。”
李皇后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还没回过神,发髻间的步摇晃动,尾端坠着的珠宝砸在她的脸上。
殿里的一众宫人全部跪下来伏在地上,任谁也能看出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谁还敢在此时触霉头。
“什么谣言?臣妾不知!”李皇后跪直了身子,急切为自己辩驳。
应乾帝自罗汉床前坐下来,微微躬身,一手抬起李皇后的下颌,眯了眯眼睛道:“皇后,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朕不知道。往日是朕懒得与你计较,但这一次,你是真的触碰到朕的底线了。”
李皇后瞪大双眼,小幅度的摇头:“陛下,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流言?”
“从新南郡流传出来的这则谣言,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应乾帝眼眸中带着怀疑和审视,一寸寸打量她。
李皇后压根没听过这则谣言,一头雾水,磕绊地说道:“什,什么,臣妾真的不知,陛下,您相信臣妾,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抬起手,攀着应乾帝的膝盖,眼眶中迅速挤出几滴泪水,然而应乾帝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甚是冷漠地拂去她的手。
应乾帝盯着她看了半晌,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皇后精神不济,后宫一切事宜,全权交给淑妃处理。”
说罢,他利落地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李皇后连忙拉住他的龙袍下摆,大声道:“不,不!陛下,一定是淑妃污蔑臣妾,好夺去臣妾手里的凤印,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那劳什子流言!”
闻言,应乾帝扯起嘴角,眼神向下瞥,警告地说:“你在后宫里用的那一套陷害污蔑,别想用在朕和小七身上,小七永远是朕的儿子。”
他狠狠一甩袖子,袖摆从李皇后的掌心中抽走,她跌坐在地上。
走出殿室后,应乾帝侧头对邓立道:“传令下去,皇后言行有失,禁足在坤宁宫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坤宁宫一步。”
“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陛下——”听到此话,李皇后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出来,然而却被守在门口的禁卫拦住,只能看着应乾帝的背影渐渐走远。
从坤宁宫出来,邓立低着头跟在应乾帝身侧,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道:“陛下,奴才瞧着皇后娘娘那神情,看起来并不像说谎,也许真的是被污蔑的。”
应乾帝脚步未停,沉着脸思索起这个事情来。
起初听到这则流言时他是气急败坏,现下仔细想想,流言的滋生,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才刚将萧逐扶持起来,派给他差事,朝中就有人按捺不住了。这则流言传出,挑拨了他和萧逐的关系,背后之人以为他忌惮流言,而不会重用萧逐。
不用萧逐,那么他会用谁。
无非便是其他几位皇子。
老四是太子,或许是这段时间没怎么给他放权,心里有些不平衡。
老五因为狩猎双腿被白狼咬伤,至今未好,太医诊断他就算好了也是双腿残废。
老六……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野心。
应乾帝眉心胀痛,暗忖他还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这几个皇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斗得不可开交,看来他还是得将权力收在自己手中,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姜善宁从城外偷偷回府后,当天晚上就病了一场。
大抵是因为离开永京的这几个月精神紧绷,没有休息好,回府后,身体松懈下来,猝不及防起了热。
足足烧了一整晚,在第二日稍稍退热。
姜夫人一直守在她床边,见她醒来,挥手让候在外间的郎中进来诊脉。
郎中诊完脉,言明姜善宁只是染了风寒,吃上几日药就会好全,说完就跟着侯府下人出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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