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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低调生活小记(塔隐)


转眼,已是十一月的下旬。天冷得像在冰窖中了。幸亏屋子的石头极厚,里头又加了茅草土坯填缝,门窗一关好,寒气倒也透不进来。
熬一熬就能过冬,倒也不需额外烧炭的花销。
这一日早晨,寒气像刀子一样严酷。菜畦已被冻裂了。窗檐下一溜的冰凌子如倒挂的宝剑,泛着剔透冷光。
雪砚瑟缩着起床,生火熬养生粥。
大米稍微淘洗,放一些花生、核桃和大枣。熬得稠乎乎的,家里浓香四溢。配上一点萝卜干,吃着无比满足。一碗粥下去身子就暖透了。
早餐后肚子猛地一动,羊水毫无预兆地泄出了体外。雪砚慌得打了几个转,忽又迅速镇定下来。她想,来了,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不慌,不要慌!
生死关里蹚过几回了,还怕生个娃?
整个过程都已在她脑中预想过几百遍了。
雪砚深吸一口气,竭力让沸腾的心冷却下来。
开始有条不紊地备产。
她决定在柴房里生娃,免得在屋里不好收拾。柴房里足够宽敞,堆了木柴和干草。空地也绰绰有余。她在墙根下铺上厚厚的干草。
一旁备好脚盆,毛巾,剪刀,灯盏,尿布,母子的干净衣裳......两个炉子搬到空地上。一个煮开水,把剩下的粥用高锅装了,煨在里面。另一炉子煲一锅花生蹄子汤,预备着产后催奶。
她干这些事时,肚子一阵阵地拧绞。
要破裂了似的。
可对雪砚来说,这点痛微不足道。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挨过雷劈滚过油锅,她是疼痛的老朋友了。不怕这点毛毛雨。
她面不改色地忙乎着。既做产妇,又当接生婆。
午后竟飘起大雪了。漫天飞白,洋洋洒洒的。山川在混沌中模糊了轮廓,惟余莽莽。她失神地望着雪势,心也飘远了。
她忽然记起来,出嫁的那一日,雪也是这般铺天盖地的。
好像要将万物吞噬。
她被箍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是无边雪海中她唯一可避难的港湾。温暖,坚实。充满引领和统治之力。那一刻,她曾感到过宿命的归属感。
他们注定是会相爱的。
一晃一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在了。在同样的大雪日子里,她即将生下他的骨肉。雪砚闭上眼。封印在心灵一角的情愫悄然泄漏,溢满了胸怀。
四哥,这个称呼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带来了无尽的酸楚和疼痛。
雪砚猛一扭头,不敢再盯着雪瞧了。她关好柴房门窗,佝着腰走到干草堆上。
天色昏蒙,灯光很暗。
但这对她开了光的眼睛来说,并没太大的影响。疼痛一阵比一阵凶狠,开始动真格的了。她呼呼地喘气,富有节奏地使力。
血像决了口子的山洪涌出身体。染红干草,渗入地下。雪砚满头大汗,慌里慌张地说:“不怕......以后多吃一点花生和蹄子就补回来了。”
血腥味儿很重,吸到肺子里是一种极端惨烈的感觉。
她絮叨着,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怕,没啥大不了的。你就当自己是一头驴子。驴子咋生的,你也咋生呗......不怕。”
她一会换上干净的草,一会又要给自己擦汗。两只手不够用。
她在疼痛和流血中度过了一下午。
其间,补了一点汤水,一片人参。幸运的是,没有发生流产的倒霉事。
近天黑时,她看到身体被撕裂了。像窗户纸上的破洞,一片稀烂。孩子布满粘液的脑袋湿漉漉的,滑出了她这个母体。
那一瞬间,好像一座山从体内搬开了。
如释重负,解脱的感觉不可形容......雪砚瘫在了干草上,一动也不能动。好像将儿子生出的同时,自己也重新落草了一样。虚弱极了。只有抽搐和喘气的份儿了。
她死伤过那么多次,都比不上分娩的这一过程。
心要迸出喉咙了。
孩子爆发了一声啼哭。“哇——”
初秉天地之气,哭声嘹亮激越......听在娘亲耳中,简直是气壮山河的。而屋外,风雪正恣肆狂卷,宛若龙吟。
好像三界乾坤都在呼应着他。
雪砚一身大汗,蓬乱的发丝上沾满了干草。
在这哭声里,年轻的小母亲流着眼泪笑了。

☆重逢☆
雪砚费劲地拗起了身。坐起来时,差一点被产后的虚弱击溃。但是,她毕竟挺住了。托起浑身血污的孩子,满怀惊恐和喜悦地瞧着。
六斤重,十五寸长.......他好小好小啊,像一只落水的小猫。丑丑的一只粉红肉团,在她手上散发着血气。
雪砚浑身为他哆嗦着。儿子啊,这就是她的儿子.......她把剪刀在火上烤一烤,剪断了脐带。处理了胎衣。
宝宝扯着嗓子啼哭,“哇,哇——”每一声都是暴烈的。
雪砚笑了笑。将他口中的秽物掏出来。爬到炉子边舀了点温水,仔细地把他擦拭干净。然后兜上尿布,裹在了柔软的襁褓里。
她也给自己擦了个身。听说,生完孩子要排恶露,便在身下垫了东西。迅速穿好干净衣裳,喝了一碗催奶的花生蹄子汤。
一切都在按设想的过程进行着。
喝完汤,她将血污的干草、秽物一股脑儿装进竹筐,一掌横扫到院中空地上。火把精准地抛入筐中,熊熊烧了起来。
干完这一切,柴房里便干净多了。
她整个人也已彻底耗竭了。浑身没一块不是散的。
小东西在初啼后,很快就开始了做人的第一场睡眠。
雪砚想裹好袄子和头巾,带孩子去房里睡。可是,她实在太想休息一会儿了。干脆就在柴房里躺着。反正里头暖乎乎的。
又很透气,不至于被炉气熏着。
她先前准备了一条旧被子,预防产后没力气挪身。这时就用上了。雪砚抖开被子,盖住自己和她细弱的小娃娃。
尘埃落定,功德圆满了。
此刻的她蓬着一头乱发,模样十分不讲究。
失血的脸色苍白憔悴,几乎是个乞丐婆了。可是无论怎样,这一仗打赢了。她成功地做了母亲。这是一个超越的成就。
柴房里残余的血腥气,夹杂着热粥和汤水的气味,久久不能弥散。雪砚合上眼睛。感到胸前有了一点胀痛。
她心里祈盼乳汁能像小瀑布一样充足。
祈盼睡一觉醒来,宝宝就有吃的了.......
不然就很麻烦,这山里上哪儿找乳娘去?
要不要再喝一碗汤,催一催?
算了,根本没力气动。醒了再说吧。她心里盘旋着这些念头。很快就在简陋的产房里睡着了。一大一小,母子二人并着头,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不知隔了多久.......
在迷蒙之间,风似乎把柴房的门扉吹开了,鼓进一道寒气。她下意识地抬掌,朝门的方向胡乱一拍。门又听话地合上了。
雪砚微动一下,迷迷糊糊摸一摸孩子。她天生就会做母亲,知道时刻把心为孩子悬着。睡得再沉,为娘的心也是醒的。
风雪更猛了。似乎下一个瞬间要把屋子刮走。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为何,觉得柴房似乎漏了。有雨点落在了手上。
一滴一滴,有点灼热。雪砚皱了皱眉,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她在梦里琢磨:柴房当真漏了不成?可是,不对。
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冻疮和裂口上滑过了一阵强烈的触感。
雪砚的心本能一颤,意识全面苏醒了。她听见了隐忍的哽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雨点一滴一滴落在了手背上。
她明白了,不是雨。应该是眼泪。
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会为她这样哭泣?
雪砚缓缓地把眼打开.......呆住了。她看见了一张冷峻而硬朗的脸。鼻梁挺直,英气逼人。眼睛是最神气的,如两汪清幽的深潭。
他的脸并不老,鬓边却垂着两束白发。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上等的威仪和魅力。好一个人中龙凤的长相。可是他在哭.......脸死死绷着,牙关紧咬;两条未干的泪线挂在脸颊上。
她的记忆还凝滞着,本能却先一步觉醒了。喜爱和悲哀汩汩涌出,温热地淌过了心间。雪砚明白,她和这人有很深的纠葛。
不需要记忆的辨识。
爱就在这里......
她整个人呆滞着,怔然地注视着他。
目光交接,世界不存在了。“......你是谁?”
男人闻言微愣,不相信似的在她眼里找了一会儿。他的嘴唇紧抿着,整个下颌都在发抖。接着,不作声地把头别开了。
拿一只手挡住了眼前。
泪水一滴一滴从指缝里落下来,打湿了干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雪砚傻傻地望着他哭。那些泪都落到她心里来了。里头是一份极苦涩的深情。就那样哭了一会,他重新瞧回来,挤出了一个故作自然的笑。
生怕吓着她似的。低低地说:
“我是你丈夫,周魁。你素来......叫我四哥的。”
四哥,原来他就是四哥.......
雪砚一脸懵然,静静的。
这个曾被她默默念叨了九个月的称呼,此刻在心里引爆了一片璀璨。
记忆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都被照亮了。死苗滋滋地复活.......一瞬间抽条蔓生,枝繁叶茂,长成了一片森林。
雪砚感觉,活泼泼的春光又回到心里来了。
“四哥......”她望着他的脸。
周魁微微一颤,很扎实地应了一声。
“你没有死。”雪砚低喃道。
“没有......”他的手抚触着她的脸,眼泪又决堤了,“四哥可算找到你了。”
在雪砚飞快复苏的记忆里,夫君是个一等一的铁汉。脾气很硬。就连表达爱意时也没个软和的样子。他的性情只愿流血流汗,却不会流泪。
可是此刻,这一印象颠覆了。
他泪崩得止不住。
雪砚一边回顾记忆,一边呆呆望着他哭。
目光不时掠过那鬓边的白发。上一次见到时,他瘦成了一只枯槁的骷髅。如今才过大半个月恢复成了这样,算是一个神迹了。
在那一座无人的雪山上,四哥一定吃尽了苦头。非得是阿鼻地狱一样的苦,才能将他蜕变成那样。因为雪砚最清楚,原先的他有多强壮了。
她伸出手,想摸一摸那绺让人心惊的白发。四哥赶紧俯低一些,来就她的手。雪砚忽又不好意思了。成亲十一个月,其中有九个月的阔别。
他现在是一个最亲密的陌生人。
望着这张俊气的脸,雪砚的情感已严重失调了。没法再像以前一样作出准确、生动的表达。只能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睛扑闪扑闪......
左眼想避开,右眼却想盯着瞧。
周魁抓住她的手,搁到了他的脸上。
雪砚想到自己现在的邋遢,把手缩了回来。她无措地扒拉了几下乱发。早知道刚才梳个头了,真是狼狈得不能见人。
假如可以,真希望不要以这副面孔和他重逢。
雪砚十分难为情。
她从草铺上坐起来。“亡羊补牢”地整理仪容。前些日子心如死水,懒得多瞧自己一眼。现在的她,对细节在意死了。
恨不得立刻来一个香汤沐浴。
周魁含着泪发笑。无论沦落到啥境地,她的活宝本色都不改。动不动就叫人心窝里发软。他替她摘去了头上的草,安抚道:“没事,你快躺好,不能着了凉。”
他的手全程发抖。
雪砚的心也在发抖。低头一会,忽然指了指旁边的粉色肉团子。介绍道:“这位......就是你的儿子。还没有取名儿。是不是一个丑丑的小美男子?”
四哥嘴角一翘,泪汪汪地盯着看。他连续点了好几个头。万千情绪交织着,在他的脸上此起彼伏。好半天,才汇成简单的一句:“......为夫让你受苦了。”
在他最美的设想里,她应该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地度日。到八十岁也一样娇俏,一样热情,不需在世故里历练什么。
可是,成亲到现在,她把什么苦都尝遍了。
而他这个做丈夫的,为了责任将人弃在家中,叫她孤零零地过了八个月孕期。独自承担一切惊惧和苦难,在死生中来回地颠扑;
最后,还被走火入魔的他亲手杀死一回。
若非遇到莫若空,他根本不知她还活着。也不会知道,她沦落到破陋的乡间柴房里,一个人千辛万苦地生下了儿子。
他进门时见到柴房里的阵仗,心都碎了。男人的自尊也碎了。自命英雄一世,竟让妻子沦落到这地步。周魁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再一次把脸别开,拿手抹了抹泪。好容易挤出一个笑,泪水却又涨潮了,重新溢满了眼眶。他再一次别开脸,拿袖子擦了擦。
雪砚的心中无比酸楚。——虽然酸楚,却又为一家人的团圆感到快乐。她轻声道:“四哥,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小心你的眼泪把屋子淹了。”
周魁心潮起伏,艰难地平复着自己。他跪坐在一旁,以一个很轻的动作将她抱住了......阔别近一年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刻得以告慰,开始强烈地回甘。
雪砚闭上眼。把头埋在了丈夫的怀里。
眼泪也落下来了。
“快不哭了,月子里不能掉眼泪。”他哄劝着她。
“......”
初生的小婴儿一本正经地睡在一旁。似乎感应到父母的大悲大喜,也嘤咛咛哭了几声。接着,张开粉红的小嘴打个哈欠。
仿佛觉得人世挺无聊的,又睡着了。
外头的风雪还在肆虐狂舞。
寒气封锁了千里江山。
可是,团圆的人儿心里热乎乎的,已沉浸到他们的“花好月圆”中去了......
作者有话说:
没能顺利地完结。
对不起,已经尽力了......
后续基本都是温馨日常,再把没交代完的事情交代一下。

情绪像小溪一样哗哗的。
四哥不停地替她揩泪,哄孩子一样劝慰着。其实,她也不想哭的。这一年来,自认已是一个上天入地的强者,能在生死间潇洒来去了、顽强得像个铁蛋了。
可是他一回来,她就娇气了。
越哄越委屈……
原来,她的心性并非变强了。只是可供撒娇和哭诉的人不在,流了泪也是白流的。他不在,她连哭的冲动也没有。
宁愿死熬着。
攒到现在,委屈的眼泪才连本带利地倒出去。
在哭泣一事,她无疑是天赋过人的。嘤嘤嘤……每一滴泪扑簌下来都十足的凄美。他浑身发抖,每一块筋肉都在响应她。
要瓦解了一般。
而他越是心碎,雪砚就越感到一种满足。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怀抱,能激起她撒娇的感觉了。虽然没了他时,她照样能体面地活着;可是,身心的热情是寂静的,沉睡的。
现在则心花盛开,生命又焕发了娇艳。
四哥就是她的心头血。
是她的春天……
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把委屈和思念都哭了出来。直至他在耳畔悄声提醒一句,“小心哭伤了身子,咱娃娃就没奶水吃了。”
滂沱泪雨立刻止住了。
说收就收,一下子风平浪静。她已是当娘的人了,孩子岂不比撒娇重要一百倍?
雪砚抽泣了两声。赧然抬起泪眼,向他飞了一瞥。想起方才的话,不禁把脸羞红了。四哥含着泪,对她弯了弯嘴角。
两相对视……
仿佛是新婚时燕尔厮磨的感觉。不必多余的言语和举动,只是默默待着,彼此间也有磁铁一般的灵肉相和。
雪砚别开了眼。把目光栖在了儿子身上。他也望住儿子。好像不明白这个小肉团从哪冒出来的,两人怔忡沉默着。
无声中,温情仿佛一种醉人香气,在柴房里弥散着。当挚爱之人就在身边,风雪也不再显得跋扈,冬夜也不再凄寒了……
他不在时,华美的将军府住着像一座冷宫;他回来了,乡野陋室也成了好风光。原来对她而言,四哥是这样了不得的奢侈物。
雪砚转过脸去。
忍不住又扁了扁嘴。
他伸过手来,轻轻抓住了她。她矜持地甩开了。手没处搁似的理头发……男人轻咳一声,“那时我走火入魔,不知忽然出现的人是自己媳妇儿。雪儿宽宏大量原谅四哥一回,好么?”
雪砚微垂颈子,咕哝道:“不原谅。你走火入魔就能随手掐死我?可见心里根本没我。一走八个月,把人忘得一干二净。罢了,我有自知之明了,不敢再对你当真了。”
周魁眼皮直跳,噎了一会说道:“……乖,别生气了,啊?”
“我并不气。我只是一颗心死透了。”她垂着眼,声音低低的。自认是个命苦的女子。但其实,心并没有死;
心简直活蹦乱跳的。
丈夫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这大概就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这事儿得拎出来戳他一辈子。可是,谁叫他活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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