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好奇,“哪来的钱呀?”
他会一本正经地说:“刚才你睡着时,为夫下山乞讨了一趟。为了妻儿,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雪砚格格地笑。笑声像玉珠落盘一般,洒满一屋子的快乐。心情好,奶水也就多。没几天,就让小石头长开一个小美男子的轮廓了。
粉雕玉琢,浑身挂肉。
一摸小腮帮子,软乎乎的肉能从指间溢出来。
小家伙也会笑了。粉红小嘴一咧,没有牙齿。笑起来一脸的福相,也是那样格格的,能让爹娘的心都化开......
早晨醒来,卧室里静悄悄的。
晨光静止在草帘上,柔柔亮亮的一团。光影烘托着桌上的土黄色陶罐,一枝梅花清姿独绝。雪砚舒了个懒腰,心里一片祥和。
这石屋造得精巧。当初买下时,石匠夫妇说冬暖夏凉,这话一点没骗人。现在,外头快要冻裂了,家里却一片融融的。
四哥来了之后,零碎添置了茶桌、瓷器、织毯一类的小物件。墙上也挂了字画。一切简洁、古拙,构成了浑然一体的乡野温馨。
他的品味高雅有趣。让雪砚觉得自己仍过着一种高品质的生活;也让她明白,高贵跟财富、权势压根儿没关系......
儿子还在呼呼睡着,散发出甜蜜的奶香。
四哥却不知何时已起身了。雪砚坐起来,推窗向外张了一眼。霜雪中的山林一片灰冷。满目是寂寥、空灵之美。
河面上袅着白烟。
他矗立在河边。一身青袍,高高大大的。
脚边放着个木桶,正操控法术洗衣服呢。亏他想得出来,搁一小块皂胰子在水里,让衣服自动地、飞快地涮。
再放河里汰两遍,便能干干净净。
这偷懒的法子用来洗尿布,堪称是一绝了。
雪砚怔怔地望着。
心想,这个男人可真好啊。天下多少丈夫愿为妻儿洗衣裳的?恐怕屈指可数。曾经的他身处高位,需要怎样的胸襟,才能安处于这样的平庸和琐碎啊?
他似有所感转过了身。
目光交汇,各自眉眼弯弯地一笑。每个清早,见到彼此的第一眼都仿佛初见,油然的一股动心。四哥挥手示意,远远地吩咐,“关窗,别冻着。”
她听话地把窗关上了。
披衣下床,洗漱梳头......不一会儿,他的足音传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红糖荷包蛋,和几个萝卜肉丝的小包子。这是她的早餐了。
对山野人家来说,好奢侈。
“媳妇儿,吃饭。”他招呼一声。
“辛苦啦。”她的脸芙蓉花开似的迎着他,笑道,“等出了月子,换我双倍地伺候你。”
“嗯,我记住这话了。到时需要你了,可不能赖账。”
四哥瞅一瞅她,意味深长勾了下嘴角。
雪砚脸红了,道貌岸然起来:“还在孝期里呢。咱说话能不能庄重一点,别老是黏糊兮兮的。”
他似笑非笑地说:“啊,你这家伙满脑子装了些什么呢。自己心里是黏糊的,瞧啥都拉丝儿。”
“.......”
日子就像这一碗红糖荷包蛋,甘甜,滋润,夹杂一点恰到好处的荤腥,便是烟火人家的好滋味了。待吃过早饭,儿子一醒,节奏立刻跳脱起来。
喂奶,把尿,逗笑,抱孩子.......那真是状况百出的热闹。
白日里的家务是男人操办的。他忙得很。稍得一些闲暇,还要下山采买一些食材。回来时,便提着一只老母鸡,几把菌子,几颗白菜,或者一条大乌鱼。
吃什么都力求一个新鲜。
母子俩被他无微不至地爱护着,都长得福嘟嘟的,美得冒泡儿。
每一晚的亥时,他会略施小术,一点一点把皇帝夺走的运再夺回来。做个泥巴小人,上头绑她的头发和生辰八字。
拿到外头柳树下,焚香敬上老黄酒。
再念一套法咒:“天清地清,是非分明。有冤无冤分得清明。吾本无罪,借我运者速速退,替身代我受此罪……”
酒中便窜起一团金色火焰来。
雪砚也不知这一套有用没有。反正,日子越过越安心了。四哥也帮远方的兄嫂们作了法。这一个月来日日不辍,一点一滴地回流。
以皇帝如今的气运,自是毫无所察的。
转眼,年关已将近了。
去年今日,花团锦簇朱门中。一转眼,却已是朝廷通缉的犯人,隐居在深山了。可是,对这样的人生境遇,雪砚却没有一丝不习惯的。
没了浮华的杂音,清寂安详地度日。别有一种美丽滋味。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邪乎。整个腊月几乎不见太阳,寒气把林子冻僵了,连松柏也萧条了。远处,山川莽莽,一片肃杀。
这时窝在家里喝上一碗热汤,心里好暖啊。
两人紧挨着彼此,团在小火炉边。石锅里,咕嘟嘟翻滚着牛肉,红萝卜,菌子,白菜……配上一碗软糯的大米饭,令人深度地满足。
四哥的厨艺仅限于煲汤,他根本不会别的菜式。但胜在食材鲜美丰富,叫她吃了两个月也不腻。他给她碗里添满汤,漫不经心地说:“最近去山外常看见有小撮的江湖人,镇子上也有。”
“江湖人?”
“嗯,有点鬼鬼祟祟的。”
“干坏事了么?”
“暂时没发现。以后我不在家时,你要小心一点。”
雪砚毫无压力,“.......你不是设了法阵么?”
“话虽这么说,警醒一点总没错。”
“哦,晓得。”雪砚抱住碗,享用汤水。温暖的热流淌进五脏六腑。
“好吃吗?”他偏过头问。
“嗯,真好吃。”热气蒸得她脸上粉津津的。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又自我检讨,“四哥,我们在孝期就吃荤腥了,真是不像话。”
“像话得很。这可是爹亲口吩咐的。”
雪砚抬头,“诶,真的?”
他伸手理一下她的发丝,半真半假地说,“爹特地托梦给我,要你一定要吃好睡好,可不敢苦了他的小孙孙。”
雪砚望着丈夫笑。她是愿意相信这话的。身边没有长辈了,能得到这样的安慰也是好的。“你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宽我的心?”
她的眼眸亮泽晶莹,让周魁的心里一阵悸动。饱经磨难,却仍然清澈得一点杂质没有。——这才是真正的纯真。
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是真的。我还顺便问了爹别的事呢。”
“问了啥?”
“我问爹,要是孝期里有其他的事,他老人家不会怪儿子不孝吧?爹说,你这逆子从来就没孝过,现在又何必整这些虚的……”
他轻咳了一声,自己先笑开了。
雪砚大眼扑闪几下,假装不明白。低了头一口一口地喝汤。丈夫夹起一片豆腐,放在了她的碗里。动作慢得有深意,好像是那不是一片豆腐。
是献了一个绝世珠宝。
一切是含蓄的,又是热烈的。气氛有了别样的风情。
雪砚瞅他一眼,起了鸡皮疙瘩。炉火辉映下,她的脸红得晶莹了。恍惚间,又成了一年前娇羞的新娘。想一想,两人多久没在一起了?
她对此几乎有了恐惧。恐惧之余,又十分期盼。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她不好意思将头抬起来。
余光瞥一眼丈夫的大长腿,浑身都跟他矜持上了。
四哥放轻了语气,温柔地说:“媳妇儿,你真美。”
“诶呀,我都被你喂成丑八怪了。”她一点不配合,故意地煞风景。
他凑近她,“……身上可好全了?”
“没有,早着呢。”她斩钉截铁,浑身绽放道德的光辉,“守孝咋能乱来呢?就算爹不介意,咱们做晚辈的也一定要尽到心意。”
丈夫嘴角痉挛,随后请示:“那要守多久?”
“当然是三年。”
“……不必这样拘泥于形式嘛。”
她说:“……我非要拘泥。”
四哥冲她绯红的脸望了一会,“慈祥”地笑了。笑得没有杂念。好像对那事儿也可有可无。可是,他流连的目光里已掩不住虎狼之色了。
作为一个生了娃的少妇,雪砚的美比从前更添了一层魅惑。珠圆玉润,浑身灌满了琼浆似的。那样的丰泽柔美,好像一碰就能爆汁儿。
这些日子来,他经常不敢多瞧她。
多看一眼,心里都饥荒得厉害。“想法”凶残地沸腾,几乎要长出牙齿。
然而,他毕竟是个体面的男人。一贯以“清心寡欲”彪炳自己的。便说:“嗯,四哥都听你的。守三年也行……”
他以行动表示了决心。
——立马坐到对面去了,离她远远的。楚河汉界,分分明明。
雪砚讶然冲他瞅半晌,讽刺道:“诶哟,真是好势利的男人。”
四哥眼里笑意闪烁,“哪里势利了?”
“哼,刚才亲亲热热地挨着人家。一看得不到好处,立马就划清界限。你也太拿得起放得下了。”
“那可不。”他大方地承认,“不然呢?没好处我还挨着你干嘛?”
雪砚皱起脸,表示严重的鄙视。恨恨地挖了一勺饭放嘴里,忽然不甘心地起身,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周魁忍笑把身子后仰,生怕破了戒似的。“不懂事,你这是做什么呢?守孝期间,夫妇授受不亲。”
她把碗一搁,“我就要挨着。我喜欢挨着。”他做了一个并不用力的“推”的动作,表示婉拒。她干脆长他身上了,箍着脖子不肯放。
猝不及防,丈夫忽然呜咽一声,猛的将她抱起,一阵风地扑向了炕。他浑身发抖,像疯了一样……雪砚几乎要被吓死。
熟睡的小石头哼唧一声,“哇哇”哭了。这娃儿哭起来很用力,有一股撕心裂肺的劲儿。雪砚连忙拍打丈夫的背,“儿子醒了,快去!”
“先不管他。”
“不行。你这什么破爹......”
“让他哭一会儿,没事的……”
小石头刻意坏爹娘好事,哭得要断气了一样。没办法,爹只好一脸恨意地过去,发现只是拉了一尿布。“臭小子,你真会挑时候。”他咬牙切齿地说。
儿子感应到了煞气,哭得更凶了。那架势,肠子也要断了。夫妻俩赶紧又围着哄,“乖乖肉、宝宝肉”地竭力安慰着。
四哥动作麻溜地把儿子擦洗一遍,换上干爽的尿布和裤子。小石头这才泪汪汪地一笑,冲着爹“咿呀”一声,抛了个小媚眼儿。
喜笑颜开的样子迷死人了。
一向定力十足的爹爹也五迷三道的了,无奈地笑道:“乖儿砸,你这狗脾气就跟娘亲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雪砚给了他一拳,“狗脾气跟爹一样。”
小石头的脸六分像娘,四分像爹。
实在漂亮极了的娃娃。更了不得的是,他还拥有迷人的屁股和肥美的腿肘子,肉墩墩的,软乎乎的,令人爱不释手。
四哥俯身,托起儿子的小脚丫狠亲了几口。小石头“格格”地傻笑起来。笑声像欢脱的泉水,溢满了屋子。
雪砚揶揄道:“儿子的脚丫香不香?”
“香得很。”他扭头一笑,凑到她耳边说:“等晚上继续……”
雪砚装傻充愣。她报复了他的势利,粉碎了他的假面具,感到十分快活。人又矜持了起来,“四哥晚上睡柴房里去吧。”
“没良心的东西……”
“说了守孝,就要守孝。”
四哥冷哼一声,狞笑道:“行。守就守,谁守不住是小狗。”就不信了,他对她就这么没诱惑力?雪砚傲娇地飞他一眼,把儿子抱房里喂奶去了。
从容得很,娴雅得很。
周魁望着那背影,意犹未尽地龇了龇牙。深吸一口气,坐下调息了片刻。又端起碗,大口大口将剩下的汤菜吃掉了。
两人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堂屋。回味着方才的一幕。各自出了一会神,心里升火,脸上也升了火。娃儿像一头小乳猪,在娘亲的怀里咕咚、咕咚地痛饮。
额上冒细汗,喉咙里贪婪地呜呜着。满足得直翻小白眼儿。
吃着吃着,他又灿烂地笑了一下。可爱得叫人酥了。
雪砚也笑。
有些眩晕地闭了闭眼睛。
山居的小日子很热闹。夫妻俩有好几副面孔似的,成天一出一出地唱对台戏。
既是热恋的爱侣,也是较劲的对手;既是生活的搭档,也是修行的道友;有商有量,一唱一和。这日子色香味俱全,从来也不冷场的.......
养孩子是一件磨人的事。
夫妻俩本事虽大,但一切为人父母者的艰辛却一滴没少尝。这一夜,小石头醒了三次。吃完就拉,拉了又吃,尽折腾人了。
两人都没睡上一个整觉。累极时,对爱子的称呼就从“乖宝宝”变成“小讨债”的了。哀怨到不行。可是有啥办法呢?
这也是幸福的一个方面呀。
雪砚翻个身,长吸了一口气。外头风刮得紧。她贪恋地搂一搂被子。一旁,掌家的男人却已在窸窸窣窣地起身了。
以前忙国事鞠躬尽瘁,现在对家事也一丝不苟。他就是这样的性情,干啥都跟作战似的。雪砚伸手挽留他,“温柔乡里多待一会嘛。”
他一笑,揶揄道:“哪有温柔乡?我只看见守孝的牌坊。”
“诶哟,味儿这么冲。”她也笑,“再眯一个时辰,你夜里被折腾坏了。”
“笑话,一只小豆丁能折腾坏我?”四哥表示不服,耳语道,“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折腾到我……”
雪砚服了。一大早就拉丝儿。
以前好好一个端方君子,饥渴到啥地步了。
她翻个身,闭着眼说:“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行,你多装一会儿。”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蝶恋花般的轻柔,“为夫去给你做早饭。”
她叹息一声,“四哥,假如有人要抢走你,我是豁出命也不依的。”
他的心里灌了蜜,嘴上却表示不屑,“行了。你这人也就剩一张嘴甜了,”
“……”
四哥操持家务去了。锅碗瓢盆奏响起来,安详清悠,是一种动人的和鸣。她在这回声里做梦,美美的,很幸福……
直到声音没了,反而睡不着了。
起来时,男人已不在家。
早餐温在炉子上。豆浆,红枣桂圆糯米粥,馍馍,鸡蛋。配菜是一碟子腌笋,一碟绊豆腐。
摆盘极讲究。
以前做贵族时,摆满一桌的菜式也勾不起食欲。现在却变了。一餐一食,尽得滋味。她一口一口吃得好香。
小石头夜里作累了,这会儿在摇窝里酣然大睡。一屋子全是他的奶香……该幼崽,真是一只绝世的杰作。
睡颜比刚出笼的热馍馍还诱人。
好想咬他一口啊......
正沉浸于儿子的美色,附近山道上传来一阵人声。起初,雪砚并不在意。山道上偶有村民或路人晃悠,大多不会靠近房子。
因为四哥设了障眼法,他们瞧不见。就算有本事瞧见,也会被幻术引到下山的路上去的。但是,今日这几人探险的精神太强了。
半个时辰了,还在这附近兜圈子。
或许心怀恶意,幻阵对他们有了攻击性。越走越迷,成了一出鬼打墙。隔着几十丈远,雪砚听到了七嘴八舌的对话。
“我敢肯定,就在一里路之内……”
“怎么一个鬼影都没有。”
“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解的卦还没出过错儿。”冷冷的声音表示不服。
另一人颇有见地:“兴许东西已被人得到,在此设下了法阵。”
这些人是五男二女的组合。皆是武者装扮,手执兵器。听那话音似在找什么……
找通缉犯?
雪砚心里一凛。但是不对,人家说是“东西”啊。
难道,最近江湖人出没频繁,都是冲这“东西”来的么?
四哥下山时,遇到过几回恃武欺人,伸手管过闲事。他们常在山民家白吃白住,没少给人添乱。方圆百里都讨厌死这些人了。
此刻,山道上的人已开始来硬的了。
他们确定了附近有幻阵。各使神通,开始硬闯。因为吸了邪力的缘故,各个真气强得可怕。心性也很迷狂。
一掌呼出去,把十几个树桩子就腰斩了。
幸好,那些树是幻成的。不然山体能被摧裂。
雪砚想去收拾他们一顿。儿子却又醒了,很气愤似的“哇哇”大哭。她不得不收起战意,赶紧伺候儿子吃喝拉撒。
“乖乖不哭了,被讨厌的人吵醒了是不是?哦,不哭不哭……他们过不来的。放心,你爹好厉害的。”
小宝宝泪汪汪地瘪着嘴,一下一下地抽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等娘解开衣裳,立刻不委屈了。饿疯了的小老虎一般,扑在了娘的怀里。
山道上的攻势愈演愈烈。
硬闯的法子对寻常幻阵或许极有效。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天下第一的硬茬儿。——敢以凡人之躯手撕邪神的主。越是来硬的,受到的反噬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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