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阶吃着桃酥的手一顿,与临渊目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解。
“你……姐姐?”
“对,我的双生姐姐。”
遗音是上古战场怨气所生出的幻魅,迄今为止世间唯一的幻魅,连个同类都没有,她说她还有个双生姐姐。怎么能不叫人诧异?
落阶很想一同去看看那个双生姐姐,但是她走不开,血灵草的果实已经长出来了,不日便要给云知移魂。
可惜了。
热闹的长街渐渐安静,夜已深,今日是八月十六,月亮比昨日的更大更圆,月色照在小镇上,亮堂如白昼。
他们三人从茶楼离开,遗音跟他们挥手道别。
落阶和临渊与她背道离开。
落阶有些意外,“遗音的姐姐你见过吗?”
“别说见,压根就没听过这号人。”
落阶更加诧异了。
除了去过馥虚灵镜的人,应属临渊与遗音相识最久。连临渊也不知道,那……
“你想知道?”临渊问。
“你不想?”落阶反问。
临渊笑了笑,“我倒是无所谓。”他一向对除了她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
不过她想知道的话,他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云知移魂,狰的剑,对了,无荒城没有剑炉,我还得去一趟昆仑山。”
蓦然间,临渊低头吻上她的唇,把所有话都缄封都吻中。
他说:“不急,来日方长。”
落阶这段时日都在无荒城不出,天天去看血灵草的长势。
狰告诉她,等血灵草成熟了就可以移魂了。
但是血灵草什么时候成熟,狰道说不准,得看着。
她只得天天去瞧一瞧。
临渊见她没什么事,最近也不出去,就回了一趟魔界。
她无事可做,每日给血灵草浇了水后就在书阁研究从冥界拿回来的无荒城的名单,但是名单翻来覆去的看,除了艳鬼的名字认识,其他都没什么印象。
最无奈的是,艳鬼还不记得了。
她得研究一下有没有法子可以窥探一下艳鬼的记忆。
幽冥司拿回来的名单没有头绪,她只得放在一旁。
云歇敲门,送进来一碗甜汤。
每日下午这个时辰,云歇都会煮上甜汤送过来。
“今日是什么?”落阶把册子都放回书架上,回头好奇问道。
“回城主,是酒酿桂花丸子。”云歇回话,“云山镇的桂花开得正好,他们最近喜欢用桂花做糕点和甜汤,我特意去学的。”
落阶走到四方桌边坐下,接过云歇递过来的勺子。
酒酿桂花丸子用冰碗装着,上面冒着丝丝凉气,白胖的小丸子上漂浮着点点干桂花。
花香四溢。
她在吃着,云歇便在书阁内收拾,半点闲不住。
“妖怪们这几日听话吗?”落阶半个月没有出浮生小筑了,也没关心妖怪们的近况。
云歇:“没什么事。”
落阶有些无聊。
无荒城的妖怪都很听话。
她蓦然想起那个不听话的狐妖,除了上次送药好像就再也没有去看看了。
她问云歇,“那只狐妖呢?”
“狐妖?”云歇一脸茫然,“没见过狐妖。”
落阶心里一惊,不会死了没人知晓罢?
她吃完甜汤,就去找狐妖。
兮夏来开门的时候看到落阶有些诧异。
她侧身让开,“城主怎么得空过来了?”
“看看你的伤。”紫色衣袂拖过门槛。
兮夏笑了笑,跟随她进门。
狐妖的小院收拾得很干净利索,落阶也没打算参观,就在庭院中的桌椅坐下。
“听狰说,你没去泡过池子?”
兮夏给她端来了茶,“没有灵石。”
“洗涤池的水可以洗净戾气,你想出去就要去多泡泡。当然,你不想出去当我没说。”
“好。”狐妖点头应是。
“伤呢?”落阶提了提下巴。
兮夏扯开袖子,身上的伤有些已经结痂掉痂,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结界的符印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和黑红色的痂印一起,看着可怖。
兮夏把袖子拉下来,“一天天见好。”已是很好。
她给落阶倒茶,双手敬上,“很谢谢你,我以为我活不了了。”
青葱指尖接过茶盏,淡漠道:“我以为你是不想活了,拼了千年修为冲过结界。”
“我知道我这一生都没法出去,我一直很想见他一面,相思引让我与他相通,他有危险,我想救他,就算是死,我也在死前见到他了,无憾了不是么?”
落阶勾唇笑了笑,心想真是傻狐狸。长暮是下凡历劫的仙君,命数司命仙君早已编好,死了那叫神仙归位。
“人妖殊途,你为什么执迷不悔呢?”
兮夏看着落阶,“我在无荒城对落阶上神也有所听闻,一个上古神祇,为了一个魔受了四十九道天雷成了堕神关进了无荒城。”
她顿了顿,“我以为城主会是最理解我的人。”
落阶拿着茶杯,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闻言抬头看着她,“所以我的下场不足以让你醒悟么?”
兮夏没有回答落阶的问题。
“其实,我怎么能跟你比呢?”兮夏说:“你入无荒城,平日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都要臣服。”
落阶:“所以呢?”
“所以我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在无荒城苟活么?不知道哪一日就被其他妖怪撕碎吃掉了。在这里日复一日过着无望的日子,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不如拼一把。”
落阶拿起茶杯,发现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又不动声色地放下。
狐妖看在眼里,又从茶盘上拿来一只干净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我没有欣然赴死的勇气,我想活着,所以拼着一口气又回来了,大约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死了。感谢你是真心的。”她说:“但是我身无长物,或者你需不需要人帮你扫大街?”
落阶:……
“大可不必。”
大约是落阶皱眉的样子太可爱了,惹得狐妖哈哈大笑。
落阶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你别再逃出去就是谢我了。”
兮夏认真点头,“等我伤好了,我就去泡池子,等你亲自送我出去。”
瓷杯搁置回桌上,落阶起身离开。
她对门口的云歇说:“看着点她。”
云歇点头应是。
就是这时,长街那端骨头架子飞快地跑过来,跑得全身骨头摇晃,仿佛下一瞬就要散架了。
落阶皱了皱眉,吩咐云歇,“无荒城再加一条规矩,没有要紧事不能疾走。”
话落,跑得快要散架的骨头架子踢上了门槛摔倒在地,果然散架了。
他一边捡起自己的骨头拼起来,一边大声道:“不好啦不好啦城主。”
落阶:……
“他们打起来了。”
“你快去看看啊。”
落阶真的服了,他急急忙忙跑过来,然后一顿操作,说了半天没说明白。
“谁打起来了?在哪里打?”
“泡池子的时候打起来了。”
落阶:泡池子也能打起来?
落阶赶到后山的时候,魔怪和妖兽还有几个妖在大混战,池子的树木全部倾倒,一片狼藉,树上原本悬挂着的灯笼在地上踩烂看不出本来面目。
艳鬼倚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抱臂看热闹。
狰在劝架。他把体型巨大的魔怪丢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落阶下意识的念了个屏障诀,除了她和站得远的艳鬼,打架的看热闹的都被溅了一身。
落阶:“都住手。”
没人理她。
下一瞬,纤细的指尖在虚空画了一下,沾上池水的所有人都被冻结禁锢在原地,姿势保留着打架出招时的姿势,看着有些滑稽。
看热闹的艳鬼笑出声来。
落阶侧头看了她一眼,“不劝架还好意思笑?”
艳鬼一脸理所当然,“他们打架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伤及到我才好。”
落阶也不想在这里跟她讨究这个,她上前,指尖点了一下狰,禁锢术解除。
狰此刻才真切的理解临渊之前所说的话,如今六界没一个能打的。他阿姐随手一个法术,他们就毫无招架之力,她进城时拿着的枯叶剑,更像是威慑之用。
但是落阶此时不知道狰所想,她只想知道大家为什么打架。“说说吧,为什么打架?谁先起的头?”
大家都不说话。
她看向狰,狰迎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说:“我来到的时候已经在打了。”
“不说的话所有人都去城门口的大树上吊着吧。”她冷笑,“谁先说就免罚。”
来慢了的骨架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
缘由也很简单,一个魔怪占了大池子,然后被其他妖怪说挤着他了,大家谁也没让谁,双方都很气愤,然后打了一架。
“我受够了,天天说泡那个池子可以出去,到现在都没人能出去,都不知道是不是骗我们的。我跟你拼了。”被冻住的一个妖兽猛的冲破了禁锢术,举起利爪直冲她而来,还没走两步被凌空出现的枯叶剑穿透肩胛钉在树干上。
方才跟着附和的其他妖怪瞬间噤了声。
落阶冷笑,紫色的曳地长裙拖过地面,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妖兽面前,施施然拔下了枯叶剑,“看来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她把沾了血的枯叶剑搁在妖兽的脖子上,“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诓你们?我闲得慌么?”
妖兽还是愤愤不平,“谁知道你是不是拿我们取乐,看着我们满怀希望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我们……”
话还没说完,枯叶剑一剑封喉。
妖兽身首异处,鲜红的血流入池子,瞬间染红。
落阶回首看向还被禁锢术冻住一动不动的妖怪,诡谲一笑,“我拿你们当乐子,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所有妖怪都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就连骨架都抖得骨头咔咔作响。
落阶转身就走。
狰一脸坦然地问发抖的骨架:“你做坏事了?”
骨头架子,“没……没有啊。”
“那你在抖什么?”
“我……我害怕啊。”
狰不理解,让他帮忙收拾收拾妖兽的尸体。骨架也不敢不听。
狰追上落阶,“阿姐,原来你法术用得这么好?”
“想学?”落阶挑眉。
“那倒不用,”他只是有些好奇,“既然你法术这么厉害为什么拿着枯叶剑进城啊?是用来威慑我们?什么这是枯叶剑不长眼你就上来这样?”
“哦,那倒不是,那时候刚受了雷刑,半身修为没了,以为你们都很是凶神恶煞。”
“没想到不堪一击是吧?”狰垂头丧气地补充。
落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翌日,昨日有份参与斗殴的妖怪,都被落阶从水牢提了出来。
落阶指着昨日打架时打倒的一大片树木,跟他们说:“都给我一棵棵移栽回来。”
众妖怪欲哭无泪。
落阶亲自监工,大家一边种树一边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瞬枯叶剑就把他们切成两半。
那个没有骨气的骨架忙前忙后斟茶递水,被众妖怪睥睨。
从魔族回来的临渊看到这一幕乐了。
众妖怪灰头土脸地干活,落阶端着茶优哉游哉地看着。
“干快点,种完树过几天还要去竹林削竹子做灯笼,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从水牢里出来。”
大家不敢怒也不敢言。
三月芳菲,延绵十里怒放的桃花与十里红妆相映衬,轰动整个越国。
越国是南方边境的诸侯国,虽是小国,因位处南方,雨水充沛,土地富饶。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有钱。
说来可笑,余韵会嫁到越国当王后,也是源于遗音曾与越国国君夏侯暄有过一次合作。
三年前,邹国兵起,越国与其他诸侯国以镇压为由攻打邹国。
邹国城破,主城坞城的城印却不知所踪。
所有诸侯国翻遍天地都在找坞城城印,毕竟谁找到,谁就是新任城主。
便是那时,越国国君夏侯暄找到了遗音。
用十车夜明珠和一斛东珠让遗音找坞城城印。
也是巧合,恰好坞城城印就在她手上。
邹国国君死前把城印与遗音交易了,换他的家眷一命。
所以,在众诸侯国的日夜找寻中,夏侯暄拿着城印接管了坞城。
在遗音看来,这桩交易已经完成了。两人今后就应该毫无交集。
不料夏侯暄拿着一车车的宝物去馥虚灵镜求娶她。
遗音真是想发笑,他一个附属国的国君,一个凡人,凭什么娶她?
野心和利用浮在明面显而易见。
故而她狠狠拒绝了。
夏侯暄负手而立,气宇轩昂,他举手投足都像演练了千万遍,他侧头对她一笑,灿如天光乍亮,“难道遗音老板不想尝一尝爱情的滋味么?”
“爱情的滋味?”她不解地看着他。
夏侯暄说:“遗音老板大约听来不少可歌可泣地爱情故事,就没有想过投身其中么?”
“你喜欢宝物,越国最不缺的便是宝物。用琉璃和黄金砌成的宫殿,无数宫人供你使唤,冬日里永不停歇的地龙。”他狐裘披风中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这里寒冷孤寂,何必留恋?”
遗音笑了笑,被他这般一说都快要心动了。
可惜。“你是凡人岁数,而我不死不灭,我们终究是殊途。”
修长的手执着地朝她伸来,似乎在期待她回握,“我们还有好几十年,也许你能找到让凡人长生之法。”
原来是祈求长生。
遗音笑了,“其实我很心动,可惜,我不喜欢你。”
他愣了一愣,讪讪地收回手,“心动不止一瞬,还能来日方长。”
遗音歪头看着她,笑意盈盈,“只是,你所开出的条件还不足以离开馥虚灵镜。”
那日的馥虚灵镜,似乎也没有不欢而散。
红绸缠着的乌木箱放满了大殿。
遗音让他带走,他说:“先送给遗音老板,万一哪一日遗音老板想通了呢?”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想通,但是此时,与她八分相像的余韵端着茶过来了。
夏侯暄见到两张八分像的脸愣在了原地。
遗音笑意盈盈地介绍道:“这是我,姐姐。”
她笑了笑,纤纤玉指一晃,落在前头的冰封王座上,“其实她才是那个王座上的人。”
话落,方才端着茶过来余韵,却瞬息间出现在王座上,一身满绣的繁复华服,金簪珠冠步摇晃动。
大约是,夏侯暄娶馥虚灵镜真正的主人才是目的。半年后,余韵说,她答应夏侯暄的求亲。
她问余韵,“真的想好了吗?只要你走出了馥虚灵镜,就没有资格再回来了。”
那一刻的余韵眼里含着星辰,尽数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喜悦,她重重点头,“阿音,我会幸福的。”
遗音觉得可笑。
在那个罪孽弥漫的孤寂大殿中走出来的人,不会有资格得到幸福。
而如今,余韵却笑靥如花坐在玉撵中在人海中走向她的幸福。
坐在二楼茶馆的她静静饮尽杯中的冷茶。一身红衣胜血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冰冷。
“姑娘不下去看热闹吗?今日是越国国君与馥虚灵镜主人的大婚。越国的一大盛事。”
遗音抬眸。
说话的男子模样俊朗,一身普通的白衣却掩不住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普通的白瓷茶杯握在手上却像拿着的是举世无双的琉璃冰玉盏。风华绝代。
她回转眸光,余韵的玉撵却已消失在街角。
她懊恼地瞪他一眼。
男人轻笑,坐在遗音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我叫行苍,来跟遗音姑娘做个交易。”
遗音不满他突如其来的侵入,她冷冷一笑,指尖指向虚空,玉撵消失的街角。她说:“去找越国王后啊,她才是馥虚灵镜的主人。”
说罢,她起身就走。艳丽的长袖从他眼前划过,寒冰冷雪的味道侵入鼻腔,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遗音和行苍第二次见面,就是现在。
热闹非凡的越国王宫中的宫宴,祝贺国君和王后的小公主出生。
嘈杂热闹宴会上,丝竹声悦耳动听,衣着清凉的舞姬扭着细腰软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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