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饮啜一口,确实不错。
“看来我平日应该多往来人间才对。”
行苍笑而不语。
她放下杯盏,“说说你的所求。”
行苍放下筷子,“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所求之人已经死了么?”
遗音认真看着他,“我没有本事起死回生。”跟幽冥司抢人什么的,她还没有这种通天本领。
行苍笑了笑,“当然,我也没有这样的所求,只是他有一心愿未了,而他死得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得知他未了的心愿,遗音姑娘可有法子?”
遗音点头,“这个倒也简单,你把他生前的物品拿给我。那你呢?拿什么跟我换?”
“遗音姑娘估计对凡物也不感兴趣,我家祖上传下来一面镜子,名唤前世来生镜,顾名思义可以看到人的前世和来生。我可用此镜跟遗音姑娘交换。”
“可以。”遗音对这面镜子很感兴趣,有了它,她就可以多做几项生意。保不齐有人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来生什么的。
行苍道:“那还请遗音姑娘等候几天,我回去找找友人的遗物。”
遗音皱眉,还要等?不过算了,她回馥虚灵镜等也是一样。
行苍见已经聊完,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遗音觉得奇怪,“你们凡人说话是不能拿着筷子吃的吗?”
行苍浅然一笑,“家中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遗音看着他的眼睛,夹了一块肉在嘴里,笑得小人得志,含糊不清地说:“你是说你们不能这样?”
行苍扶额。
三日后,遗音又来了一趟扈城。
行苍发现遗音出现在他房里是当天的深夜,房内一片漆黑,只有莹莹月光透过镂空的窗落在青石板上,照亮她的脸。
她坐在他床边的塌上,一身红艳艳的纱衣,歪着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看。
看到他醒了,她慢慢地开口,“你找到你那位故人的信物吗?”
行苍坐起身与她对望,无语地问道:“你半夜不就寝就是来问我故人的信物?”
“我是幻魅,幻魅不需要睡觉。”她懒懒地应道。
“我是凡人。”
“嗯。”她知道啊。
“我需要睡觉。”行苍无奈。
“这样啊?我想着我们约定了三日,今天刚好是第三日。”
行苍慢悠悠地穿上鞋,越过坐在榻上的遗音,拿过一旁木架上的外衣披上,穿戴整齐。
遗音皱眉,“我拿完就走了,你不用穿,一会睡觉还要脱,多麻烦啊!”
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行苍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们约好了三日,但是遗音姑娘可以白日再来,真的不急在这一时。”
“但是我很急啊。”她起身坐在他对面,“我想要前世来生镜。”
行苍认命地叹了口气,告知她一个很遗憾的消息,“由于好友去世太久,他的宅子也卖掉了,扈城之中找不出他的遗物了。”
遗音皱眉,她还是想要那面镜子,心里盘算着强抢的可能性大不大的时候,行苍似乎看出来她的歪心思,赶紧又道:“不过好友还有一处祖宅,你看可以吗?”
祖宅啊,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行吧。“勉强可以。”
行苍笑着道:“恰好好友与我从小一起长大,都是一个镇子的,前世来生镜也在祖宅,那便麻烦遗音姑娘陪我走一趟了。”
遗音心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她来说,除了神妖魔三界的地盘,她去哪里也是瞬息之间的事。
但是行苍说:“扈城公务众多,我离开之前需要与同僚交代一下,我们三日后出发罢。”
遗音不理解,一来一回要多久?但她没说话,就与他约定三日后在扈城城门见。
行苍重复一次,“三日后城门处,卯时。”别大半夜的来翻他起床。
遗音耸耸肩,脚步轻快地离开。
已经醒了,睡不着,他端着茶壶去庭院赏月。
深夜安静,月光倾泻。所有人都入了梦乡,唯剩他独自一人在院中喝茶。
都怪遗音。
下一瞬,虚空中两人现身,在行苍淡定的目光中走到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行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璃月看着遗音消失的方向,沉吟了半晌,“她有发觉么?”
行苍说:“应当没有。”
“那便好。”
行苍又继续问:“都布置好了么?”
呈越点头,“都好了。”
明月高悬,杯中茶水渐冷,如这盛世月光。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天地间如同裹着一层银色的大雾,血灵草的果实越发光亮。
碧流灯悬在血灵草之上,碧色琉璃在风中叮铃作响。
落阶站在阵前,临渊站在她身旁。狰和云歇都在身后。
今夜移魂,狰和云歇两人虽然不懂法阵,但是都不约而同前来观看学习。
云歇记性没有狰好,故而还带了笔纸。
虺蛇血画出法阵,金色符咒显现。
碧流灯散发出刺眼的碧色流光,地上法阵飞速旋转。
下一瞬,碧流灯中一个金色光球显现,缓缓下坠落在地上的血灵草果实上,两方融合,金光侵蚀果实上的荧光,慢慢地,血灵草果实脱离血灵草落在落阶所画的法阵阵中。
没有了果实的血灵草暗红色的叶子开始化成水,艳红的叶液仿若鲜血一般滴落在土上,渐渐地,整棵草化为血水消失不见。
另一边,果实在镇中没入土地之中。
碧流灯褪去光华,飞回落阶手上,原本地上画出来的法阵已经消失不见,不是地上一块红色的土壤,完全看不出曾经祭阵的模样。
移魂结束,落阶收起碧流灯。
转身便听到狰和云歇埋头在争论。
狰:“你这法阵没画对,这里这个角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云歇眼睛都没敢眨,照着画出来的。
狰拿过朱砂笔,在旁边把记忆中的法阵描绘出来。“是这样。”
云歇摇头,“不对。”
落阶路过时看了一眼,“你俩都没画对。”
云歇、狰:……
临渊接过朱砂笔,在纸上的空白地画了出来。落阶点点头。
临渊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你俩不适合学阵法,太没有天赋了,放弃吧。”
云歇、狰:……
两人垂头丧气地拿过桌上的木盒和铲子。
狰拿着铲子把红色的土壤铲进云歇捧着的木盒中。
血灵草枯萎后的土,可以种珍稀灵草,不可浪费。
落阶低声跟临渊道:“打击他们的热情干什么?”
临渊不满地揉了揉她的腰,“让他们别浪费时间。”
落阶无话可说,撤去了后院中的结界,怕被误闯的人打扰移魂,她在院中布置了结界。
结界一撤,艳鬼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惊喜道:“这么晚你们不睡在这里做什么?我方才看到这里有魂魄的光,我寻思着过来看看,结果被结界挡住了,好不容易闯过结界进来,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落阶心想,撤了结界你才闯得进来,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啊。
她没回答艳鬼的话,“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处游荡做什么?”
艳鬼:“我白天睡觉,不得晚上才出来么?”
落阶:“昼伏夜出是不对的,你要调整一下作息了。”
艳鬼茫然:“我是鬼啊,鬼就应该昼伏夜出不是吗?”
落阶一想,好像也对。“那不打扰你游荡了,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随便来浮生小筑,未经主人同意去人家家里是不礼貌的。”
艳鬼:“但我是鬼啊,去人家家里要什么别人同意啊。”
落阶淡然地看着她,“别逼我在这里布个驱鬼阵法。”
艳鬼不满地走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土壤收集好,云歇捧上来,问落阶:“城主,这要种些什么?”
落阶沉吟,“种什么好呢?”
临渊看了一眼,“种幽兰吧,你在永夜城院子中的幽兰花。”
落阶点头。
狰和云歇都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他们。
落阶不甚在意,“那还得去永夜城一趟,上次遗音不是跟我说,她还没去过永夜城么?等我去还碧流灯的时候顺便跟她说一声。”
她很满意,安排妥当。
她转念一想,血灵果才埋在土里,最后关头她也不敢走开,万一出了些什么意外就前功尽弃了,连云知的魂魄都保不住。
“还是要过段时间,等云知血肉长出来才能走开。还能顺便回一趟昆仑山,借用一下剑炉,嗯,用剑炉锻造一把刀。”
临渊说:“到时候我陪你去一趟。”
“嗯?”
临渊理了理袖子,“也不知道画画的书生摊主还在不在?”
落阶:……
遗音和行苍约好在三天后城门处见面。
她在城门口站了一刻钟,行苍才姗姗来迟,十里长街,他在匆匆行人中牵着一匹马不急不躁地慢慢走近。
长街人潮如织,仿佛都成了浮光掠影,唯有他淡漠眉眼笑意清浅。
“遗音姑娘久等了。”行苍停在她身前,浅浅一笑。
遗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落在乖巧地立在他身旁的白色骏马上。“不是,你牵着一匹马是为何?”
行苍惊讶:“难道你要让我走路吗?”
遗音沉默了很久。
身后众人来来往往。
终于,遗音打破了沉默,“要不,你先去,到了用意念召唤我?”
行苍笑了笑,却是不允,“一个人上路太过寂寞了。”
遗音继续沉默。
大约是两人一马在城门处站立太突兀了,路过的人都瞧他们一眼。
太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行苍有些不自在,把白马的缰绳交给守城的守将,邀约遗音到不远处的早餐摊子。
“我还未来得及吃朝食,可否请遗音姑娘一同用食。”行苍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遗音皱着眉站在旁边,不情不愿。
在这里吃东西的都是往来的小贩和赶着出城的商贾,青衫麻衣行色匆匆,走过溅起浮灰。
行苍见她满脸嫌弃,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帕子把一旁的长凳擦拭干净。
她都做到这份上了,遗音觉得自己一直站着也太不礼貌了,叹气坐下。
“吃什么?”行苍拿过桌上倒扣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
“随便。”她又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
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未咽下去就尽数吐回杯中。
“什么东西这么难喝?又苦又涩还是凉的。”
行苍低头笑了笑。
路边摊子的茶水就是十钱半斤的劣质茶叶所冲泡,冲一大壶喝一个早上,早就凉透了。
“不想喝就放在一旁吧,我去买吃的。”行苍站起身,走到摊子前要了两碗粥和一屉包子。
周围开开往往地人很多,嘈杂不堪。遗音本来就厌烦,桌前多了一个人影,她以为是行苍回来了,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包子就要坐下来。
遗音冷声道:“你干什么?”
准备吃早饭的男人愣住了,“我吃饭啊。”
“这是我桌子。”遗音不满。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怒道:“什么你的桌子,这谁都能坐,你凭什么不让我坐?”
行苍用托盘端着早饭回去的时候,遗音已经跟人吵起来了。
她冷笑,“你什么身份配跟我坐一个桌子吗?”
那人握紧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来打她,“千金就去茶楼里吃,跟我们这些穷人坐一块还这种大小姐做派,给谁看呢。”
行苍赶紧过去拦着,拿了一块碎银塞到男人手上,小声道:“对不住了,她不习惯与别人同桌。”
中年男人还要再说,看在手里的碎银子份上,端起自个的包子冷哼一生就走了。
行苍把早点放在她面前,被遗音怒瞪了一眼。
行苍觉得好笑,“又不是我惹的你,你生我气作甚?”
遗音不说话。
她低头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粥,虽说是不上档次的路边摊子,但是咸粥的味道确实不错,米香浓郁,绵密顺滑。
方才跟遗音争吵的男人一口一个包子,遗音还没吃几勺子粥,那人用手把嘴上的油光一擦起身就走,只是还没走几步,那人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遗音侧头看在跪在她不远处的男人,笑了笑,“倒也不用如此大礼来道歉。”
“啊呸,”那人正欲发作,看了行苍一眼,一骨碌地爬起来走了。
行苍放下筷子,“小小争吵罢了,何必呢?”
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遗音有些高兴,“你怎么知道是我呢?怎么不能是他自己摔的呢?”
行苍看了一眼平整的地面,很难让人信服。
遗音心情愉快,还拿了个包子吃。
吃饱的行苍勾唇笑了笑,遗音不满,质问他笑什么?
“你跟我想象中的馥虚灵镜的主人不一样。”
啃着野菜包子的遗音好奇,“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模样?”
“跟幽冥地狱的恶魔差不多吧。”
遗音点头,“我确实如此。”
行苍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道:“你叫遗音,是绝世遗音之意么?看来你父母很是爱你。”
“我没有父母,名字是与生俱来。”拿起最后一个野菜包子,空着的手指百无聊赖一下一下地点在木桌上。
与生俱来?神的名字便是与生俱来,伴随灵识而生,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刻入骨血。她是幻魅,理应如此。
只是,“你没有父母哪里来的姐姐?”
遗音瞄了他一眼,撇撇嘴,“为什么大家对我的姐姐这么感兴趣呢?”落阶是,夏侯暄是,连眼前的人也在问,真是无趣。
不过,等日后大家都知道她的姐姐,那就很有趣了。她有些期待。
行苍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雀跃是怎么回事,只是随意问道:“还有谁对王后有兴趣呢?”
“我一个好友,嗯,是个堕神,她得知我姐姐生了孩子甚至想跟我来看看。”
落阶?天地之间唯一的堕神,除了落阶还有谁?她识得遗音?
遗音见行苍没说话,以为他是听不懂,“反正你一个凡人也不认识什么神,更别说堕神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催着行苍出发,“快快快,我想看看那面镜子。”
行苍去牵回他的马匹,还借了一匹给遗音。
遗音看着他的马笑嘻嘻道:“我不会骑马。”
行苍愣住了,他不解地道:“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我又不需要骑马,我为什么要会?”
“是我考虑不周了。”
出了城,遗音坐在行苍的良驹上,行苍牵着缰绳走路。
遗音拿着玉骨扇给自己扇风,“我都说你先去再叫我的,是你非要让我同行,怨不得我哦。”
“是我怕一人路上孤寂。”
遗音开心了,手上的玉骨扇摇得更欢了。
世人皆惧她,甚至不敢同她多说几句话,他是唯一一人说与她同行的,不曾仰视,给予平等。
正好馥虚灵镜的风雪她也看腻了,不如出来看看这盛世人间,沿途风景。
行苍说他们此行会途经周国,但是因为夏侯暄被周国谋士孙和壁行刺,七日前越侯已经让人出兵周国了。
“所以呢?”遗音不解。
彼时他们正路过一个乡村市集,两人正在茶摊歇脚。
行苍知晓她不喜路边的劣茶,故而路过城镇时买了一包上等茶叶带上,路上只讨热水自行冲泡。
“所以我们可能会遇上攻城的越国军队,也可能遇到反击的周国军队,反正一路上不会平静。”
遗音根本没有当一回事,“没事,我会护你周全的。”
茶叶冲洗倒进沸水中,行苍问:“真的是孙和壁刺杀越侯吗?”
遗音觉得好笑,“不然呢?”
行苍想起遗音和夏侯暄在花灯放飞的刹那,相视一笑和那句坐拥天下的祝酒语,怎么看都像一个阴谋。
茶水冲泡好,遗音饮啜一口感叹道:“这才叫游历人间,喝前几天那种又苦又涩的茶,那叫下凡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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