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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进奏院是给当朝设在京城给外地进京官员述职时暂住的地方,以左当归的土司身份, 她自然是能去住的。
想通了之后, 小丫头一点儿都不含糊,立刻和史家打了声招呼, 带着她的大象和人住到进奏院去了。
史老夫人撇撇嘴:“性子还挺大。”
她嘴硬心软, 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 遂从家里挑了两个能干的婢女,带着一应吃穿用度跟去了进奏院:“她小小年纪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好生照看她。”
到底还是留了余地的。
当晚, 左当归写了一份折子递进宫去, 很快, 宫里的大太监丁吉来进奏院见她,捎话说万岁爷请她在京城过年,年后再择日召她进宫面圣, 并带来了丰厚的赏赐,饶是如此,看着京城家家户户忙里忙外地预备过年,她还是觉得冷清又百无聊赖,少不得闷闷不乐。
沈持听说后带着史玉皎来进奏院安抚她:“京城的年很热闹很好玩,你算是赶上了。”
“而且啊,”他小声说道:“这里多的是翩翩少年郎,玉展那小子扔人堆里一点儿都不起眼……”
话未说完,只觉得脑后冷飕飕的,寒意逼人。打住话头一回首,只见史玉展黑着一张英武的脸站在大门口,从牙缝里迸出句话:“才没有。”
史玉皎见此情形赶紧把沈持拉出来,笑话他道:“瞧把沈相爷给闲的。”
有功夫管起儿女情长的事儿来了是吧。
沈持只笑了笑,也不回嘴。
从昨夜开始京城降下大雪,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俩人并肩踩着冬日的积雪往胡同里走,留下一串脚印和嘎吱嘎吱声。
快走到家门口时,婢女云苓带着斗笠出来迎二人:“相爷,程己程老爷递了帖子给你,他就在家门口候着见你呢。”
“赵大哥让奴婢前来跟相爷通个气,见是不见?”
不见的话她现在就回去打发了这人。
这个程己是谁呢。
他原本是户部里的一个书吏,说人话就是一个非常之基层的办事人员,就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二十来年,眼见升迁无望,干脆辞职不干了。
不干是不干了,但就是这个户部书吏的工作,毕竟在京城,还是管着钱袋子的户部,这些年下来,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说白了就是他在官场上认识的人多,脸熟,当他辞官之后,他留在京城开始利用这个优势——当中介,有人想要结交京城里头的谁或者办事,只要给他银子,他都可以代为结交,把你引荐给想要拜见的人跟前,或者替你送礼把事儿给办了。
因他这些年信守承诺,办成的事才收钱,未成的分文不取,所以在京城名气很大。
程己登门求见。
沈持是个极钝感的人,直到此时,在这一刻,当上左相这件事,才在他脑海中具象化了,他才后知后觉地认清楚一个事实:他手中有泼天的权力,可以主宰他人的命运了。
他看了史玉皎一眼:“见吧?”
史玉皎点点头:“我也觉得还是见见的好。”这种人手眼通天,最是得罪不得。
说着话就走到了家门口,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矮矮胖胖白面黄须的男子,猛一看他身上带着书卷气,面相儒雅,但一双眼睛圆滑狡狯,透着人情练达,是个极善投机之人。看来他就是程己了。
远远看见沈持夫妇走来,他满脸堆笑迎上来:“在下程己,冒昧前来求见沈相爷,史将军。”
“没想到近看沈相爷俊美如斯,与史将军真一对璧人啊。”
沈持淡笑着抬袖拱手还礼:“进屋叙话,程相公请。”
到了堂屋,落座寒暄数句后,程己也不啰嗦,直接说明来意:“甘肃府会宁县令冯遂一直仰慕大人,只恨无缘得见,托在下将家中珍藏的铜镜献给相爷把玩,”他从袖中掏出一面丝绸包着的铜镜,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铜镜乃是汉代未央宫中武帝之母王太后所用,您瞧瞧,是不是比市面上的铜镜照得远,虽然小,却能照出百步之外一丝一毫的东西……”
沈持看都没看,他两手拈着茶碗的盖子刮了刮,却并没有端起茶碗喝茶,笑道:“我的脸不过盘子大小,哪里用得上照百步之外的镜子。”
程己干笑了声,收起铜镜又说道:“冯县令多年前还收集了一个歙砚,这砚台特性非凡,只需哈气就能研墨,不需要额外再注水。”
说完,他又捧出一砚台来,端到沈持面前。
沈持也没看一眼:“在下读书时用墨最多,如今不过夜里写写字,一个月都未必用得上一桶水,何苦用这稀罕之物,还日日担忧遭了贼。”
一缕冬日暖阳透过窗纸照进来,映在书案上,满堂充盈着一派亮丽的色调。窗外觅食的鸟儿累了栖于枝头,啾啾地叫了两声。
程己的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意,他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副字:“这是怀素的真迹,不知能否入沈相爷的眼?”
怀素的真迹。
这个沈持倒是要看看。
卷轴打开是一幅狂草,其笔力雄健浑厚,笔墨间倾尽淋漓尽致的悲欢情感。应是真迹无疑。
沈持过了过眼瘾,说道:“我在书法上没什么造诣,与它无缘。”
说完他端起茶碗,送客。
程己肃然收起这幅怀素的真迹,硬着头皮说道:“相爷,冯县令二十三年前高中榜眼,他内怀至忠,实是一位贤才,奈何没有门荫出身,多年来一直得不到重用,还请相爷惜才,让他有施展之处吧……”
沈持心道:在当朝,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凭着门荫而致高位已成为过去,尽管一些清要的职位仍有少数家族把持,但任职者基本上都是通过科举晋身的,冯遂既是一甲榜眼出身,为何二十来年仍在偏僻的甘肃府当县令,不被举荐拔擢?
程己似乎看出了沈持的疑惑,他说道:“冯县令虽然满腹诗书,却是个性情木讷内敛之人,从不声张自己的才华,起初他信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己勤政实干,总会出头的,然而他在县令的位子上蹉跎数年,一年一年地盼着,也未再升迁……”
冯遂当年高中榜眼后离别繁华的京城,前往风沙弥漫的西北偏远之地,他并没有抱怨,然而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年年得不到升迁,心都凉了。
“冯县令是在下的同年,”程己摇摇头,卑微地说道:“在下时常为他的不得志掬一把同情泪,这才把多年的珍藏拿出来想献给沈相爷为他谋求一条出路,既然沈相爷看不上,在下不敢纠缠,这就告辞。”
送礼不好用,他开始打苦情牌。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
沈持:仕途升迁,不论是靠吏部慧眼识珠,还是身居高位者伯乐识马,都是需要时间和机遇的,有时候就是命,不得不服这个玄学。
“冯遂,”他说道:“我记下这个名字了,日后问过吏部,如果他真有才干,朝廷自会用他。”
虽是一句礼节性的话,但叫程己听得感激涕零:“多谢沈相爷。”
他告辞后,沈持转眼忘了这件事。到了腊月二十八,各衙门封印开始休沐等着过年的那天,腊赐和俸禄一并发下来了,升到一品丞相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俸禄多了,一跃为年俸有七十两,腊赐增加到鸡舌香五斤,猪肉三十斤,羊肉三十斤,绢两匹……各种福利都比以前多的多,不要太好。
爽翻了。
朝廷甚至还允许相府豢养武艺高强的侍卫,以后走哪儿跟到他哪儿,用以护卫他的人身安全。
好威风。
但沈持暂时还不需要,无他,唯媳妇儿能打,家中的武力值够用。
得了腊赐后,他进宫谢恩。
这是拜相后皇帝头一次召见他,见了就道:“沈相?”
沈持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怔了怔才道:“臣在。”
“感觉这个左相当的如何?”皇帝问他。
沈持:“……”
这是要发表上任感言吗?不过他一向钝感,没有什么感想,被问到了不得不老实说两句:“臣诚惶诚恐,生怕辜负圣上和天下百姓。”
“那沈相以为,怎么才能不负朕呢?”皇帝又问他。
沈持:“民为邦本,本固邦宁①。行王道,以得民心为本。”
皇帝看了他一眼,胡须微翘:说人话,说点实际的。
沈持:“臣凡事都听陛下的。”
他想过:他不可能一升任丞相就开始改革,推行这个那个,那是理想主义者干的事,而他恰恰不是。
他会老老实实,稳稳当当的。朝堂至少在他手中稳定几年之后,再看着哪里能动,稍微动一动,改一改,治一治。
眼下他不会说服皇帝搞什么抱负,和从前一样,朝廷需要他救火便救火,要他背锅就背锅,他都能干。
皇帝萧敏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后登时龙颜大悦:“沈相甚得朕心。”
“陛下盛宠,”沈持赶紧谢恩:“臣必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报。”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沈持端正坐在下首。
不一会儿,大太监丁吉捧来一盘珍珠,光泽莹莹。
“听说你堂妹要出嫁了吧?这是广西府进贡的北海珍珠,”皇帝今天心情好,很大方:“赐沈爱卿一颗,算朕的贺礼。”
皇帝为何要给沈知朵的婚礼送贺礼,细品里面大有文章。沈持虽然官至左相,但沈家与京城中根深叶茂的显赫世家相比,还差一大截子。谁会真正把他放在眼里。
皇帝这一举动,是为他长脸,撑腰,另外,虽说沈知朵要嫁的是沐家旁支的沐礼,但沾了个“沐”字,好歹也是沐家人,西北边疆还指望沐家沐琨那一支守着,也是卖沐老将军面子。
沈持连忙谢恩。
皇帝又赐两柄玉如意:“沈爱卿祖父母还健在吧?”这是给沈山夫妇的。
沈持又谢恩。
末了皇帝说道:“你和史爱卿成亲多年,未见子女,实在不行,朕再赐你一房美妾。”
“史将军宽宏大量,想来不会吃醋吧?”
沈持:“谢陛下美意,只是臣惧内,不敢生此念头。”
皇帝哈哈大笑:“沈爱卿看起来不像惧内的样子。”
沈持:“那是贱内在外人面前给臣面子。”
皇帝又大笑数声。
沈持躬身告退,带着满满的御赐从皇宫出来。
京城的街肆上人头攒动,孩童们跳着唱着“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童谣,大人们亮着嗓门一边采买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谈论着柴米油盐,婆媳儿女……虽然今年遭了灾,但总算挺过来了,人人都盼着明年有个好的年景。
左当归在进奏院呆得无聊,带着两个婢女,又叫了史家两个年纪相仿的女郎史玉华、史玉莲作陪,去街上逛游,一出门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路上走走停停,玩得脸蛋通红,不亦乐乎。
兴致正高,三位女郎正是外向的岁数,都说笑个不停的时候,忽然街角处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她们抬眸一看,竟是一个年轻的贵夫人不知所为何事发怒,当街甩了跟着她的婢女一个耳光,那婢女身量瘦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被打后嘴角淌着血,垂着头,单薄的双肩微微发抖。
“是鸿胪寺卿李大人的儿媳妇贾氏,”史玉莲跟史玉华嘀咕:“听说她很难伺候的,李家娶她进门后,不知买了多少丫头回去服侍她……”
“抬起头,”那边,贾氏又尖着声音骂婢女:“这么一张狐媚的脸蛋子,掖着藏着做什么?”
说完,她用手指挑起婢女的下巴,左手抡起,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婢女仰起脸时,史玉华嘟囔了句:“咦,她跟左土司你眉眼有些相似哎……”
听她这么一说,左当归好奇地踮脚打量那婢女,看着看着,她忽然喃喃道:“怀慧姐?”那婢女长的好像多年前段氏家族的一个堂姐——段怀慧,她大伯家的女儿。
大理段氏覆灭后,家族众子女被贬为平民,分了田地,都在昆明府,她们也就没再见过面了。
恰好这段路上行人上,那婢女听到她的话猛然一回头,对上左当归的视线后定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了又看,被打得肿胀的嘴唇抖个不住:“你是……阿……阿湘?”
左当归朝她走近两步,眼神疑惑又震惊:“是我,你是怀慧姐吗?”
她本名叫段湘。
婢女垂下头说道:“是我。”
左当归失神地看着她,三两步冲到段怀慧跟前:“怀慧姐,你怎么会在京城?”怎么还卖给人家当了婢女呢。
段怀慧深吸了口气,哭着说道:“我是被拐子拐出来的,你……”她想问左当归能不能把她赎出去。
她的话还未出口,被贾氏伸出手来又掌掴一顿:“贱蹄子还在路上跟人搭话,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对着左当归和史家的两位女郎笑了笑:“让你们见笑了。”
说完,贾氏急匆匆拉着婢女坐进马车,扬长而去。
左当归:“……”
史玉莲:“哟,左土司,贾夫人的丫鬟是你堂姐,你们不会认错了吧?”
“不会,”左当归咬了咬嘴唇,脸色微微发白:“她说她是被拐子拐出来的,大概是被卖给贾夫人当婢女了吧。”
史玉华随后轻声道:“左土司,我老早就听人说你们那边‘奸人勾结,掠贩人口为害。②’,许多人以略人略卖人牟利为生……你堂姐,是被人骗了吧?”
“略卖”,说的是拐子以诱骗、强迫,或者在路上直接套麻袋、打闷棍的方式,将一个良家百姓的子女拐到外地,卖为奴婢。
拐子,是一种历史久远的职业。在当朝,黔、川一代拐子猖獗,据说那里山沟沟多,被拐出去的孩子过几年就忘了自己的来处,更易掌控。当地的流棍——流氓团伙,一个团伙之中男女都有,他们物色好年纪小孩子,然后或偷或劫掠走,带到外地转手卖给人贩子,之后坐地分赃,再去寻找下一批可拐走的孩童。而人贩子则带着拐来的孩童又辗转别处,最终经过层层转手后,卖到京城或者湖广等地的大户人家里。
当朝有良知的士子早就提出并上奏过皇帝,朝廷也曾派官吏到地方上打拐,但都没有下文。时至今日,拐子的生意依旧做得风声水起,而且拐卖的手段层出不穷,可谓丧尽天良。
京城有不少大户人家曾从拐子手里买过奴婢,是以她略知道一些。
左当归:“或许吧。”她捏着衣角揉了片刻,声线很弱地问史玉华:“多少银子能把我堂姐买出来啊?”
“哟,”史玉莲说道:“这得看主家放不放人,若是可有可无的,二三十两罢了,要是……”要是这婢女给主家男子做了通房,就不是银子的事了。
只怕人家不放。
左当归微皱了皱鼻翼:“要是沈相爷出面,行吗?”李家会不会卖沈持个面子。
史玉华和史玉莲对视一眼,说道:“要是说你堂姐真是被拐子拐出来的,她能清楚记得的话,这事儿还是找户部吧。”
“嗯对,找户部或者大理寺,京兆府也行。”
户部是管人口的,其余二者是审案子的。
左当归:“户部哪位大人管这件事啊?”
“找董大人吧。”史玉华说道。
沈持当上左丞相后,董寻接替了他户部右侍郎的职,不过有人拿沈持的功绩嘲笑他:“沈相爷当年可是开了矿,一举灭了大理段氏,有这些不世的功绩加身,这才当上的户部侍郎,他董寻凭什么?”
沈持拜相,天下百姓觉得是实至名归,但董寻升为户部右侍郎,多人不服。
左当归点点头:“等过了年,我就去拜会董大人。”
沈持从皇宫出来,走到半路,遇到了吏部尚书穆一勉带着孙子在外面买炮仗,打招呼道:“穆大人。”
穆一勉把孙子交给家仆,笑呵呵道:“哟,沈相爷。”
沈持:“穆大人,向你打听个人,甘肃府会宁县令冯遂,此人如何?”
穆一勉想了半天捋着胡须摇摇头:“下官对他……几乎说毫无印象,”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唉哟过年过糊涂了,等年后,啊,年后下官问问文选司的扁大人……”
沈持:“嗯,有劳。”
就在他想要告辞的时候,穆一勉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问:“是不是程己登相爷的门了?”

第220章
周遭人来人往, 印卖门神、桃符,财门钝驴,回头鹿马……以及炒货、果蔬, 鱼肉的商贩吆喝声不断。
沈持淡淡一笑:“嗯,的确, 前几天程己找上门了。”
穆一勉从卖炒货的摊子上捏起一枚炒花生掰开倒在手窝里搓了搓:“想走沈相爷你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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