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墨如山瞪他一眼，又问：“那赵姑姑怎么说的？”
“她说先回去复命。如果有下文，自会再来。如果没有，墨家该过什么日子，照常过便是！”
这一下，把墨如山憋的原地转上磨磨了，“这叫什么话？说了等于没说！”
“哟！不会是让咱们墨伊进宫当娘娘吧！”刘氏张了嘴。
王氏眼一亮，几个妇女也都瞪大了眼。
“住口！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墨如山训斥。
刘氏翻翻白眼，嘴一撇，很不以为然！
墨如松也冷哼一声：“这就是刘家的家教，连后宫的事也敢议论！”
刘氏大怒，就想同他吵，却被墨媛扯住了。
王氏却被提醒了……
我女儿？
天哪……
一看王氏的表情，墨如海立刻明白了：她很乐意！气得啊，直接嚷嚷：“大哥！既然赵姑姑这么说了，咱们就这么听吧！别瞎猜了，也别对外说！胡说八道的惹出事儿来，谁都承担不起！”
墨如山点头，“对！今天的事，都别对外说！再等等消息！好了，都散了吧！你们俩留下！”他指两个弟弟。
王氏往自己屋走，回头叫：“墨伊，你跟我来！”
墨伊心里乱糟糟的：“女儿先回房换衣裳！”也不等王氏同意，转身就走了。
“哎？！回来！你这个……”王氏半骂出口，又收了回去。
墨纹劝道：“母亲，女儿觉得爹爹说的对。这种事，咱们自己不要乱猜。像三婶那样说话，是非常不妥的。”
“又没外人，说说怎么了？”王氏不服，“哎纹纹，你说她会进宫当娘娘吗？”她低低的声音问。
墨如山正跟两个弟弟说：“不可能是让她进宫！”
墨如海刚要点头。
却听他家大哥又说：“……不是这么个方式！进宫，一个是直接册封，只针对高的位份。再一个是选秀，那也是大操办，而且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除非有特殊原因，不会直接让人进宫的。”
他虽然是在分析事态，但墨如海竟听出了一丝遗憾，立刻就急了：“大哥！我连想都不会这么想的！”
墨如山有点讪讪的，“这不是遇到事儿，哥几个分析一下嘛！你急什么呀！”
墨如松也说：“二哥，你不觉得这事透着怪吗？！咱们家在京城，算得什么？除了亲友家，谁知道墨伊？
皇后娘娘怎么会打发人来看她？娘娘每天日理万机，眼睛能夹一个文书的女儿？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的机缘呢……各方面都要想想嘛！没准就是天降喜事给墨家呢！”
他一通白话。
“你觉得墨伊进宫，是天降喜事？”墨如海大怒，“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怎么不让墨媛去？”
“切，我倒是想呢……”墨如松现在脸皮很厚。
把墨如海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恨不得马上就搬离了这儿，回自己的小破院儿去！
母亲的问题，墨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氏又想起来：“纹纹，把你新衣裳拿两件，给墨伊改改。万一那边杀个回马枪，她别再这么灰头土脸的了，给墨家丢人！”
这回，不同于梁家的事，墨纹谨慎了不少，“女儿回去找找，肯定会让她体体面面的。”
“嗯，你最懂事了！哪像……”今天，王氏想叨叨，都无从下嘴了。
墨纹隐约的感觉，这事应该跟大觉寺之行脱离不了干系。
却也理不清其中关联，得小心应付啊……好事能沾光，坏事怕要吃瓜络！
墨伊回到屋里，刚换上家常小袄，就听到外头有人说：“五妹在屋里吗？”
“四姐？”
“嗯，是我！”
墨媛笑盈盈的进来，双手抱着个包袱。
“四姐有事？”
“今儿你见那么重要的客人，竟然连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上次大觉寺穿的那件，洗不出来了吧？”
“嗯。血渍洗不掉。”
墨媛把包袱放在炕桌上，打开：“这是我新做的衣裳，还没上身儿呢！”
她抖出一件窄身儿窄袖春衫，淡绿色底，上织大朵白玉兰。“好看吧？”
“真好看！”墨伊笑了……
“送给你穿吧！那位赵姑姑若再来，你可别还穿这一件了！”
“也太漂亮了……这是四姐的风格，我可穿不出去！”墨伊拿起衣裳看，拒绝着。
“切！”墨媛拿起下面的深绿色百褶裙。“怎么穿不出去啦？咱们现在的年纪，就得这样打扮！”
都看出她眼里的不舍了……墨伊暗叹：那么爱占便宜的，居然肯拿出这么好的衣裳，这是在我身上寄予了多大希望啊！？
“多谢姐姐，心领啦！我虽然衣裳不多，但也有得穿。要是真有什么事儿，母亲也会给我置办的！这样的衣裳，姐姐穿才是相得益彰，我穿上啊……都不会走路了！颜色这么浅，可别拿来拿去的弄脏了！”
墨媛既然拿来了，就不会轻易改主意，两人推搪了一番，墨伊只能先收下了。
“要是有需要，我就穿。若没有，回头姐姐穿的时候再问我要！”
墨媛满意了，柔媚笑笑，走了。
没过多一会儿，杜鹃来了，拿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两套崭新的衣裳。
一套艳丽的，一套素净的。颜色，式样，料子，都比较合适墨伊穿。
不由叹息：只要墨纹愿意，做事便能很周到！
刚收好，就听门外秋红说：“姑娘，太太问您怎么还没过去！？”
094期待好戏
宫里，皇后忙完手里的事，喝了杯温茶。
才对毕恭毕敬的站着，等了好一会儿的庄女官说：“说说吧！”
庄女官可没了在墨家的傲气，半垂着眼，微躬着身，细声细气儿的回复了此行所见。她知道皇后娘娘的做事习惯，所以，表述的很客观。
“你说她长得一般？”
“娘娘。那姑娘确实长相一般！脸上老大一片青紫，看来，王爷所说的倒是不假。穿戴，举止……不说别的，娘娘宫里的宫女都比她强得多！”
皇后没出声，心中暗想：还真是因为误伤了，为保全姑娘的名节，所以才娶的？
呵，骗鬼呢！
“母后，您在干嘛呢？！”一个悦耳的女声，玉安公主来了。
殿里的人都上前与公主见礼。
玉安公主，连眼角都不夹她们，进来就直接腻在皇后身边。
庄女官恭敬的行礼，悄悄退了下去。
皇后看着女儿，眼角都是笑，“有件新鲜事儿，母后听了，正纳闷呢！”
“跟女儿说说？！”
皇后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玉安公主眨了眨眼睛，有点难以置信：“母后，您说他看中了谁家姑娘？墨家？”
皇后点头：“是啊！刚才让庄珍去看了一眼，寻常的小户人家。当家人是姑娘的大伯，勉强四品官，还只干着
编纂之类的事。那姑娘刚过十五，长相也很普通……不知道李倞在搞什么！”
“庄珍！你过来！”玉安公主突然提高了嗓音叫。
把皇后吓了一跳，嗔怪的看着她。
庄女官本来已经退到旁边的侧厅了。
公主一喊，立刻有人去叫，她赶忙小跑着来了，一脸谄媚之笑，“公主殿下，您唤为臣？”
“今儿你去的那户墨姓人家，住哪儿啊？”玉安公主往椅子一歪，还翘起二郎腿。她知道女子该如何坐，但她就偏不。
她有这个权利！
“回公主殿下，墨家住在元宝胡同。”
“家里都什么人？”
“一大家子人呢！听说是兄弟三个挤在一起，家里女儿不少。臣这一去啊，乌央的出来一堆。齐王殿下看中的，是二房的次女，叫墨伊的。”
“她是不是有个刚定了亲的姐姐？”
庄珍回忆着:“那个墨如山挺爱说话。好像是提了一句，说是墨伊的亲姐姐，刚跟光碌大夫徐老大人的嫡孙定了亲。这个墨大人，太能说话了，不大功夫祖宗三代都交待了！”
她这嫌弃的口气，让玉安公主发出一阵哈哈的爆笑。
“我的天哪！这可真是……太有趣儿了！”
笑着笑着，都流了眼泪，旁边的侍女赶忙递上手帕。
“哪里好笑了？你能乐成这样……”皇后也笑了。
“没事……哎哟……没事。太好玩了！”
真是难以置信，天下事，怎么能这么巧的？
徐可的亲事，是在自己的色逼利诱之下，他随手划拉的。
就想找个小门户的，不显眼又老实的。
却没想到，居然跟那个浑蛋，定了同父同母的姐妹！
要是告诉徐可，齐王殿下会是他连襟……他会做何想？
哎哟，这亲门事，可有趣儿多了！
……即如此，那本宫就运筹帷幄一下，就等着一场场的好戏上场吧！
她又笑着，继续擦眼泪。
“哎呀，你呀你呀！这是怎么的了……”皇后无奈的摇头。
她知道，东方一直是女儿心中的阴影。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但目前，自己杀不了东方，也拉不回女儿。
能笑这么痛快……也是好的！
“娘娘，万岁爷驾到！”门口宫女报。
“玉安笑什么呢？在院子里就听到了！”皇上进了门。
皇后赶紧站起来。
玉安公主也连忙起身，凑到皇上身边，想伸去扯他的衣角，但犹豫了一下，没真上手。
“父皇！母后在跟女儿讲七哥的事。没想到七哥突然开了窍，化身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情郎哥儿了！”
皇上眉头一皱：“说的什么话？！”
他自己可以宠美色，甚至喜欢那些女子跟他说些香艳露骨的虎狼之词。
但别的女子，尤其他的女儿，却不能有违矩之举。
玉安公主愉悦的心情，顿时就没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
怒意从心头起：明安那贱人都烂成泥了，我还代替不了她？
她就能扯着你的衣裳胡说八道，而你！只会傻笑着看她，无比纵容。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是这副嘴脸？
玉安公主装作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看了看她的父皇……
那年大病大灾过后，他的身子和心情，一直没缓过来。大量的朝政，更让他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不少。
再一场病下来……又或者，本宫再弄点事儿出来，他就扛不住了呢。
好啊，就盼着那么一天！
时间太久了……
本宫耗费的青春和感情，受过的屈辱……
脑海里出现了东方的身影……都得让他们用血肉来偿还！
就如明安那贱人一样！
她垂下眼睛，掩藏了阴狠之色，“父皇，您跟母后说话，女儿先去瞧瞧皇祖母！”
“去吧！”皇上一挥手。
皇后照顾皇上坐下，又亲手沏了茶。
温柔的说：“臣妾派人去看了，墨家，基本上与七郞说的一样。见宫里去了人，一家子都傻了眼。那姑娘，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看来，小七还真是心软了。”
皇后一脸好笑的模样，摇着头。
皇上哼了一声，他对这个儿子，复杂得很。
即不想他过得太差，又不想他拿得太多。
想要他为朝廷出力，又不能阻碍自己的布局。
“皇上，那还是二月二时，把那姑娘叫来，您和太后娘娘都看看？如果成，就赐婚。不成，只要不是正妻，就随他的意吧！您哪，日理万机的，可别再替儿女们着急了。您看玉安……”
“那么爽利，聪明的女子。却偏偏栽在东方手里了……原来，臣妾总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怎么玉安的痴情，却始终打动不了他呢！”
“有时，臣妾就是气啊！不知道哪位公主，能被人这样对待！可是，东方是朝廷英才，为皇上您立了汗马功劳，臣妾虽气，却也不好求您按律责罚。”
顿了顿又说：“臣妾跟玉安说过无数次，让她与东方分开，另寻青年才俊。放了驸马，也算放了她自己。可她偏不！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她状似无意的有感而发。
皇上脸色也难看起来。东方，那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也曾特别特别喜欢他！
那家伙对明安的无原则爱恋，自己也曾欣赏又感动。
但那是过去了的事儿啊！
再喜欢，明安也不在了！
娶妻生子奔前程，是个人，就会这样过日子！
可那个狗东西，羞辱朕的女儿……整个天下他也是独一份！
“你放心！朕会把他弄回来的。他会为自己做过的浑事而付出代价！”
皇后借势绕了半天圈子，就是这个目的。
然后，她就又绕回来：“那，二月二的事，就这么着？”
皇上点点头，没说话。
095生活继续
赵嬷嬷从墨家出来，直接回了王府。
她在王府身份特殊，即可以去后院，也可以来前书房。
李倞在谈事，等了好一会儿，才插了个空见她。
赵嬷嬷说了说墨家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与之前孟三查的差不多。那姑娘，眼鼻处，还青紫一片呢……”赵嬷嬷比划了一下位置，想起那个怪模样，禁不住笑了。
李倞也能想象场景，他表情柔和，嘴角微勾。
“那姑娘与大家闺秀，差距还是不小啊……不过，年纪不大，倒挺沉稳的，没预料中的小家子气，到底是读书的人家儿。只是她的大伯墨如山，感觉有些浮躁！”
李倞笑了：“二十出头的进士，这么多年才混到这一步，浮躁些也正常！”
“是。送属下出来的时候，墨姑娘还绕了个弯子，打听我们的来意，说是家里门户小，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担心家中长辈心里不安，所以，想让属下给个提示。呵，小小姑娘，冒然遇到这种事，能有这反应也算是不错了！”
李倞嗯了一声。
赵嬷嬷说，“皇后并没让庄珍提二月二的事。”
“不管她。还有十几天……墨姑娘进宫的一应事物，还得你去办！”
“是。虽然时间不长，但若只应付这一回，属下自信还是没大问题的。而且，到时属下会陪同墨姑娘。”
“辛苦了。如果需要什么特殊的物件，找冯氏便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李倞也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但他也只笑笑，根本没当回事。
赵嬷嬷点头答应了，出门后却直接回了家，她才不会去同冯丽娘说呢！自己有权，能管理、支配王爷的产业和人手，动用王爷的关系。
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做，把事由和账目交待清楚就好。
何必去跟那冯丽娘费口舌呢？
然后，她突然笑了：怎么自己年纪一把了，倒有些孩子气了？
笑归笑，但心里还有一丝疑虑：这件事，王爷会同冯丽娘说吗？
冯丽娘知道了，又会如何？
那是她一手栽培的，若说了解，舍己其谁？
想当初，冯丽娘不肯嫁周东，非要留在王爷身边……
王爷仍人中龙凤，从身份到才能，从长相到气度，无一处可挑剔。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
自己没有异议。
贪恋王府荣华富贵的生活，与冯丽娘来说，也属正常。
自己也能理解。
是选择富人妾，还是光明正在的为妻，只是心性的选择，无所谓对错。
自己与冯丽娘，是心性不同而造成的分歧。与其说是渐行渐远，倒不如说，她在选择的时候，自己也做了选择。剩下的，只是体面而已……
最近冯丽娘的表现，自己明明白白的，她一个是想侵占更多的权利，拉拢更多的人，以形成王妃之实。
另一个，对自己
的挤兑，是怪自己没有帮她吧？或者她认为，只要自己肯帮忙，她就能扶正了。
我凭什么要帮你？！
没在王爷面前戳穿你，只是不想让王爷分心。
但王府确实需要一个好王妃了啊！
想到第一次见到冯丽娘时，她的眼神：惶恐，胆怯，渴望，讨好，总动的心思。
再想墨家那位姑娘的眼睛：清，明，不回避。
嗯，许还真不错！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这一夜，王氏和墨如海，辗转难眠。
都有一肚子话，但若夫妻二人说，最终只会变成吵架。
哪有跟姐姐说来得痛快，别人推测不出的，没准姐姐就能行呢！再说还有姐夫呢！
所以一大早，王氏就兴奋的出了门。本来她还想拉着墨伊，但一想那丫头，多好的事，也能让她了扫兴……
跟她那个爹一样！
墨伊却也没闲着，穿戴好，还特意把粉打得重了些，父亲一叫，她就溜了出来。
看女儿肩膀上挎着一个麻布缝的月牙型包，“伊伊，你这拿的是什么？”
“这个吗？”墨伊看了一下，“哦，这是一块麻布头，做什么都不够，就缝了个包。这布结实耐用。看，能装好多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