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墨纹却突然咯咯笑了两声，满脸嘲讽的转过头去，看来，这是又生气了！
墨伊怒火顶上了脑门，也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王氏忍了半天，才把张嘴就骂墨伊的习惯，压了下去。
正在此事，看门的进来。
“大太太，外头来了车，说是赵嬷嬷的手下！”
大家一下又转移了注意力，庄氏站了起来：“老太太先坐，我去瞧瞧！”
王氏眼珠一转，“娘，我也去瞧瞧！”也快步跟上，刘氏当然不甘落后。
然后大家一个个的，都悄悄的溜到前院儿，准备看稀奇。
门口停了两辆车。
车下，站着四个丫头，还有几名男仆。
稀奇的是那四个丫头，高矮胖瘦一般同，都穿着明蓝色交领窄身窄袖衫子，深蓝色宽腿裤。应该是为了干活方便，穿得都比较单薄。
看庄氏出来，打头一个姑娘上前行礼。
“请问是墨大太太？！”
庄氏一脸笑，“是！这是墨伊的母亲，墨二太太！”
那女子又跟王氏行礼，“奴婢红颜，奉赵嬷嬷之命，前来收拾屋子的。”
庄氏赶紧说：“辛苦姑娘了！院子已经准备好了！人手也备了，姑娘有什么需要，让她们做就是。”
红颜笑道：“多谢墨太太的好意！我们跟着嬷嬷时间长了，知道她的习惯，做起事来更方便些。时间紧，奴婢们要开始干活了！”
“那姑娘这边请吧。”
“烦太太带路。绿意，你跟我来！”
红颜一进院，就看到一群妇女们都在院子里站着。
她也没意外，笑着轻轻行一礼。也未做停留，直接往里走。
看着那这丫头的表情，仪态，步伐。简直比自家姑娘都气派！
大家又激动了。
尤其是王秀娟，她日子过得好，身边使唤人不少，为了追求富贵人家的生活品质，也特意买学过规矩的丫头。
但是，都没办法同眼前的丫头比。
王氏跟在后头，心里也有所触动：墨纹身边有两个大丫头。原想着过了年，再给她买两个，还得考虑过要不要再备个通房？
可她看红颜，就想到徐家派来的徐嬷嬷，举止也似这样没得挑……如果徐家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这样的……别说墨纹现在身边的丫头不顶用，再要买的，也跟之前的打算不同了。
看来攀上高枝，要准备的嫁妆，可不光是实物要精，这人手也得精啊！
幸亏遇到赵嬷嬷，及早的发现了这问题，得赶紧解决啊……
庄氏准备的屋子，是原来她两个姑娘的，出嫁后，收拾出来准备给墨帆做婚房。所以，还挺整齐，墙也白白的。
腾空了房间，外间有桌椅，里屋装了两张床，摆了柜子。
打扫干净了，也生了炭火，不潮冷，也无异味。
庄氏说：“姑娘看这里如何？不行我们再去想法子。”
红颜只简单的打量一下，便点头说：“辛苦墨太太了，这样便很好。那我们就往里抬东西了。”
“我叫几个人帮忙吧！？”
“我们也带了人的，不过墨大太太让人帮忙，就会更快些。”
绿意出去了，吩咐一声，就有她们带的人，开始往院子里抬东西。庄氏本也找了两个人帮忙，但又怕人家东西里有贵重怕摔，只嘱咐他们拿些简单的。
墨家所有人，都站在旁边上默默看。
那些物品，有装在木箱里，有在滕竹箱里的，得有七八个箱子。有轻有重，几个小厮手脚轻快且力大，不一会儿功夫，就都进了院儿。
四名丫头先是要来清水，把屋子又擦一遍。
接着，就开始开箱，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收拾。
王氏很精，悄悄的把墨家几个姑娘叫了来，让她们在在旁边学着些。
紧紧的拉着墨纹，轻咬着耳朵：“纹纹，你看你看……这几个丫头。这才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呢！看她们举止，干活……”
到现在，墨纹也才算是真正开了眼界。
这两天给她的冲击不小，很多都是以前没见过，也没想到的。
原本信心满满的准备往徐家嫁，现在，却发现自己欠缺的还真不少。如果徐家的丫头都这样……
不说别的，就这物品收拾，就明显的不同。
几个箱笼，按着收拾顺序放着。
打开，里面的东西，叠放得整齐。上面、下面各放什么，也有规矩，拿出来，立马就用上而不是堆在一边！
再看这几个丫头，低头干活不说话。但只要一说话，就带着微笑，声音轻柔。
行动又轻又快，自己做着自己的一摊子事。需要打配合的，也不用商量，就像练习多少次的似的。
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把控的特别好，没一点浪费和重复。
不一会儿，卧房床的帐子挂好，铺上铺盖。衣裳拿出来，板正的叠在柜子里，一套一套的，一目了然。
外间，地上铺上了地毯。
桌上放了一些书和用品，拿出了铜炉，开始熏香了……
王氏先是拉着墨纹低语：“你看到了没？这活干的，多讲究？”再一看，大嫂只准备了一个人上课的桌椅，又连忙转身跟墨伊低语，“明天早晨，你一看到赵嬷嬷，就先跟她说姐姐们上课的事！听到没？”
估计是躲不过去了，墨伊便点了头：“母亲放心吧，女儿一定会说的。”
时间不长，房间就都收拾完了，几个姑娘做着最后的检查，也不跟墨家人聊天。
刘氏拎着茶壶和零嘴儿凑过去，想套话。
领头的丫头笑语盈盈，但什么也不说……
103向你保证
收拾好了，几个丫头便告辞而去。
墨如山带着家中男子，去查看了一下。对没多长时间，就收拾成这样的教课房间，大为赞赏。
看着偷偷溜到身边的墨帆，墨伊笑道：“把二哥的喜房占了……都没办法娶二嫂了呢。”
墨帆看她还知道逗乐，放了心，“二哥的媳妇，连影子都还没呢！五妹，你就是进宫去看稀奇的，压力别太大，别管我爹怎么说……”他也只敢悄声嘀咕。
“墨伊！你到前头来！”墨如山表情严肃的叫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到了前客厅，墨如山跟墨伊正式的谈话了：“大伯那么多同僚，还没听说谁家姑娘，能有你这样的经历。所以，你要争气啊！如果在宫里表现好，得娘娘欢喜，那墨家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他与上司和同僚说起此事，大家惊奇的同时，都对他客气了不少呢。
“甚至，娘娘还可能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呢！”
听大伯这么说，梁佑的样子，在墨伊眼前晃了一圈儿：如果娘娘真的给我们指婚，那该多好啊！嘴角不由带了丝笑意。
墨如山却还在叨叨：“大伯之所以如此郑重，也不是没有缘
由的……唉，你一个小姑娘，家里大事也不明白。咱们家，目前有一个困境，若是处理不好，将来的日子，怕是要难了！
若你抓住这个机缘，真能因你……”他感慨又希翼，“而解了此难。那大伯保证，以后每年过年给祖宗上香时，都要夸赞一下你的功绩！你的嫁妆，大伯也会同你父母一道，好好打理的！”
墨伊又出了一身汗……
其实，父亲还真跟她念叨过老家的蹊跷，但她一个小姑娘，似懂非懂，只是单纯的替宋家有担心。
虽然她不认为进趟宫就能解决这样的事，但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再有，听说你母亲和三婶，想让你两位姐姐一同上课……要说，这个机会确实难得！你明天，还是问一下赵嬷嬷。如果她愿意，那是最好！
如果不愿意，也别强求。现在，你只要保证你自己！进宫之事，非同小可，好了能光宗耀祖，不好也会招致灾祸。
上课中，但凡有什么疑惑，都要问过赵嬷嬷，别怕丢脸，千万别自作聪明。这些日子，大伯看你挺沉稳的，相信你，一切都会顺利的。”
第二天一早，赵嬷嬷来的时候，墨家人仍旧热情的迎接，围在一起，似是还打算寒暄一阵儿。
但赵嬷嬷直接说：“时间比较紧，墨姑娘请跟我来吧！”
说罢，就往新布置的房间而去。
王氏赶忙拉着墨伊，“别忘了说！”
进屋后，赵嬷嬷打量了一下，便直接坐下了，“墨姑娘请坐。”
墨伊听话的坐下。
“墨伊姑娘，上课之前，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墨伊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最后很坦诚的说：“赵嬷嬷。实话说，这件事给家里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就连大伯，都惶恐又兴奋，高兴又担心。甚至在我身上，寄予了不少希望。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
“嗯。”赵嬷嬷总感觉：墨伊有种与家庭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墨家和你的感受，嬷嬷都理解。只是嘛……”她望向那个空白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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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走向，现在还没有定论。透露消息，于墨家，于你，无任何益处。不过……姑娘请放心，嬷嬷向你保证，只要你用心学习，应付妥当。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心中思忖：她若是成了王妃，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墨家自不用说，必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退一步讲，就算最终没能成。无论是财产，还是墨家男子的前程，王爷稍提携一下，也会受益非浅。
墨伊听完，却仍有忧色，“嬷嬷，那么，墨伊即将要学的这些，只与进这一趟宫有关？”
赵嬷嬷笑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其实，仅是为了让姑娘进宫时，不至于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见到娘娘，甚至是见到皇上，瘫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您可不要以为，这是在说笑！”
墨伊确实感觉好笑，想了想却又说：“嬷嬷说的，还真是有可能的！”
“是！所以，咱们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不过，很多东西，是源自从小的教养和家庭的熏陶，有的，甚至是天性使然。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学会了，用起来又很自然的，你要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而且，你要知道，再平凡的人，也可能会有那么一刹那，上天给个改命的机会。抓住了……你就赢了。”
赵嬷嬷眼前浮现出冯侧妃的身影。
冯丽娘就是这样，给了机会，她便狠狠的抓住了，甚至自己创造了机会！
虽然她和自己选择的路不一样，但也不得不说，之前，她做的很不错！
来自各方的压力，突然让墨伊有些崩溃了，眼圈微湿，胸膛起伏：“可是嬷嬷……墨伊并不想改变什么。就想……就想过普通的日子。”
“哦？那在姑娘眼里，何为普通的日子呢？”
墨伊半低头：“说出来，您别笑话我！”
“我很喜欢跟您这样说话，说说吧……”
“我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但她就是说了：“希望将来，嫁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读书郞。”
这一下，嬷嬷哑然失笑了……
脑海里出现王爷，一切极尽奢华。他认为自己不讲究，但其实却是百般讲究。
万马军中，立马当先。敌人的热血喷溅在身上，势不可挡！那可不是白面书生……
“他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墨伊畅想着：就如父亲那般的！嗯，不，还要比父亲更坚毅、更务实……就像梁佑那样的……
嬷嬷更感觉好笑了，那位主子，自己是看着他出生的。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温和有礼过。
也就是对着明安公主，他没脾气。
当初，太子数落他时，还摞脸儿呢。
更别提其他人……三句话说不通，再说，就要动手了……
“我的房子，有个向阳的小院儿，会种很多花……”
嬷嬷想起王府，那硕大的花园。
“如果……”墨伊眼睛都亮了，“能在金宝街开个小铺子，日子自给自足……那人生，就完美了。别的，我也不想……”
赵嬷嬷想起王爷那些明着暗着的产业……嗯，最后这两条，倒也不难！
“所以……嬷嬷，这件事目前为止，给我带来的，只是惶恐。尤其家里人，不明所以的兴奋……以为天降大富大贵给了墨家。就连外祖母和舅母，姨母，个个都大方的出手，似在押宝。母亲……”她扮了个鬼脸……
“母亲对我都客气了几分。而父亲却压力大到比我还慌……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尤其……他们心中的美梦实现不了时，我又如何面对！？”
“墨伊姑娘，我们算是萍水相逢，但我想问一句：您信任我吗？”
墨伊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嬷嬷：“虽然墨伊算不得了解您，但我信您！”
“好，那我便跟姑娘保证，只要你用心学，并出色的完成宫墙之行。那姑娘之前的心愿，将是嬷嬷给你的最低保证。甚至，你也能福泽墨家，怎么样？”
墨伊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深施一礼：“好！那这些日子，就拜托嬷嬷了！”
赵嬷嬷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104你来判断
“嬷嬷……还有件事。”
“是这样的：我家大姐还有半年成亲。原本，家里给她请了教养嬷嬷，准备二月上课的。但看到您之后……她们对您更加的信服和仰慕，所以，想在不影响我上课的前提下，来旁听。不知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墨姑娘，不如你来分析一下，我应该让她们来吗？这里头的好处和坏处，又都是什么？”
墨伊思索了一下，说道：“按说，是不应该答应的。”
“哦？为什么呢？”
“看您的气派，跟母亲为姐姐找的陈师傅，是完全不同的！您能来给我上课，且以这种形式，必有其特别的原因。否则，墨家请不到您！这还不是付不付得起束修的问题……”
此刻的赵嬷嬷，首次露出了一丝讥笑。
她心里话：请我来上课？
皇上原配妻的贴身女官，还是皇后的娘家人。当初给明安公主上课时，公主淘气，还挨过我的戒尺呢！虽然只是比划了一下……
想到此，心中一疼，那样的人，谁舍得真打呢？
王府、侯府的郡
主小姐都请不到到。千金放在面前，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墨伊接着说：“而这特别的原因，您没明说，想必就不打算让别人知道。那她们来，多少会有些妨碍。”
“嗯。”赵嬷嬷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再有，离二月二，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像我这样的，能把进宫的礼仪会学，用对。能在娘娘召见时不失礼，妥帖的应答……就很不容易了！嬷嬷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尤其……也没义务，让她们来旁听！”
“嗯，姑娘说的，很有道理。那你愿意让她们来吗？”
“嬷嬷，我还是希望她们能来。”墨伊柔和的说。
“为何？”
“以前，我上有出色的兄姐，下有讨喜的弟妹，在家里，最不起眼儿。现在，突然成众矢之的。从家里长辈的角度来看，一个人是教，三个人也是教，她们懂事不会添麻烦。是有益于家族的，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如果拒绝，他们非但不会理解，还容易产生误会。
那样的话，可能会为我增添更多的杂事滋扰……最终反受其乱。而且，姐妹同学，相互提点，您的教学可能会更顺利一些。”
赵嬷嬷虽然表情没变，但心里却是震动不小：好个不装模作样的小姑娘，不表孝顺长辈或者姐妹情深，而是理智的分析。这样很好啊！
“也罢！此事，一会儿我与她们说吧。墨姑娘，咱们的时间确实很紧，有些内容要不断的重复，一个动作甚至要做上百遍，最后形成深刻的记忆。你必须要摈弃杂念！”
“是。墨伊会用心的！”
赵嬷嬷出来的时候，墨家又一大家子在前头等了。
庄氏迎过来说：“准备得仓促，嬷嬷还有什么需要的？”
“都很好，劳烦墨太太了。”
王氏焦急的看着墨伊，用眉眼问：你到底说了没？
赵嬷嬷是什么人，余光都能看明白。
她淡淡的说：“刚跟墨姑娘谈了谈，接下来，我们就要正式上课了。我上课时，希望家里，不要前来打搅！我的丫头会在门口，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她说。”
庄氏连忙说：“不会打搅您的！”
“刚才，墨伊姑娘还跟我说了，想让家里其他姑娘，也跟着上课的事。”
妇女们都紧张的看着她。
墨纹原以为墨伊根本不会说呢，没想到还真说了……
“不瞒各位。赵某不才，在这京城，想请我去教课的人家儿，数不胜数。但真正敢开口问的，却无几人！”
她骨子里的傲娇一下子冒出来，气场就又变了。